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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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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国俊缓缓地坐回椅中,仿佛不胜寒冷地缩了缩身子,静静地道:“忍,当然是无需再忍了。但是,与满朝文武正面为敌,却更加愚蠢,你们没有看到姜德胥已经按捺不住,赤膊上阵了么?”
    他的目光凄幽幽的,仿佛坟头上的两簇鬼火地闪烁着,道:“想赢,只能靠女王!想要女王觉得我等不可或缺,那就要让女王觉得天下并不安定。狡兔死,走狗烹!哼,如果狡兔未死呢?”
    张锡、苏味道、夏如三位宰相因为贪墨罪,两人遭流放,一人被贬为刺史,同样是贪墨罪的王弘义又岂能幸免?
    姜德胥杖死侯思止,朝野为之震动。余波尚未平息,寇卿宫便抛出了对王弘义的处理结果,田七娘准奏,王弘义被判流放蛮郡。
    随后御史中丞万国俊就上书请求巡察地方,这个举动,被文官们认为是恐惧于他们的打击,主动示弱,姜德胥慨然应允。
    遥儿得讯后,急忙去见姜德胥,姜德胥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万国俊在京里都无所作为,到地方上去还能干什么?万国俊这个举动,分明就是认输,趁他不在京里,找机会把御史台剩下的一班酷吏贬官流放,扫荡一空,便是一个朗朗乾坤,到那时万国俊就算回来了,也和现在的御史台台主辰宇一样,成为尸位素餐的一个摆设。
    遥儿苦劝不得,且朝廷允准之后,万国俊已然出京了,她也无可奈何,只得暂且抛下此事,着手对付藏得无影无踪的欧阳玉衍。
    ……
    穆上玄一次次请求召见,宫中始终不见回应,穆上玄便自暴自弃起来,他懒得再跟三个神棍来往,天天纵酒狂欢,策马长街,在临安城里肆无忌惮地招摇,更收了无数的泼皮无赖为弟子,整日里舞枪弄棒,排遣寂寞,发泄精力。
    可是穆上玄虽与三个神棍不再来往,遥儿却对三个神棍依旧礼敬有加。时常邀约他们出行、饮酒,关系逾加亲密。这一日,遥儿又陪着三个神棍同游龙门,就在龙门下的伊水河中泛舟。
    一艘大船,犁开如镜的水面,层层波澜,荡向两岸。如诗如画。
    青山绿水。一派悠然,道人站在船头,脸色微醺。
    遥儿站在他身侧。微笑道:“仙长真是一位世外高人呐,这人间宰相,多少人求之不得,仙长却主动请辞宰相之职。欲返嵩山修行,如此不恋世间名利。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道人听了干笑两声,抚了抚胡须,对这赞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神色间不无苦涩。
    其实他是很想做官的。一开始田七娘封他为宰相,他也颇有兴趣。只是很快他就发觉,做了宰相贵则贵矣。却是不得自由。身前身后总有朝廷派来的大批奴仆侍卫护拥着,他想敛财不易。想酒肉更难,这宰相做着竟是苦不堪言。
    这时道人就羡慕起秦人来,还是人家逍遥啊,大家都是神棍,偏他敛财敛得理直气壮,不但每日山珍海味毫无顾忌地吃着,便连年轻貌美的侍妾都有了好几个,谁叫他修得是野狐禅呢。
    道人这才想要辞去官职,求个逍遥自在,谁知女王虽然应他所请,免去了他的宰相职务,却不肯让他走,道人在帝京城里天子脚步,往常扮神棍扮的太过份,如今终究不敢放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人怀拥美女,喝酒吃肉,自己扮那一尘不染的活神仙。
    如今听遥儿一赞,道人有苦自知,只好涩然道:“是啊!虽蒙大王青睐,只是贫道山野道人,一向如闲云野鹤,在此久居终觉不便,奈何大王不舍贫道离开,如今也只有与你同游龙门时才觉有些乐趣了。
    遥儿睨了他一眼,说道:“宫中虽多有天才地宝,不过想帮圣人炼长生丹,想必宫中草药还有不足。仙长何不向圣人请旨,去外地寻找草药呢?离了天子脚下,以仙长的身份,想要如何逍遥自在,还不尽由得你么,地方官员谁敢多嘴?”
    道人听了双眼一亮,登时大为意动,踌躇道:“这个……可行么?”
    遥儿笑道:“仙长为圣人寻药,圣人求之不得,怎么会不肯呢?”
    “嗯!遥儿所言,大有道理!”
    道人连连点头,兴奋地思索着:“西方有昆仑,倒是传说中的仙山,只是西域太苦,而且正在打仗,去不得;北方更不用说了,茫茫大漠草原,怎能花天酒地;东方……东方传说有仙山,可是海上大风大浪的,一旦有点事就回来了。如此说来,只有南方可去……
    想到这里,道人便抚须道:“遥儿所言不错,贫道所炼丹药,确实缺了几味主药,欲往岭南采药。只是……贫道若是离京,大王定会遣人跟随,官府中人俗气太重,贫道可不不喜,而且与他们同行,依旧不得自由啊。”
    遥儿笑道:“这有何难?两京最大的药材商是‘怀世堂’,仙长请旨让他们协办不就成了?仙长是钦差,地方上必会予以便利。有仙长出面,‘怀世堂’的生意也可以大获便利,正是合则两利,想必他们也会心甘情愿为仙长所用。”
    道人如一只笼中鸟儿,正盼着飞出去逍遥快活一番,一听这话不禁大喜过望,连声道:“不错不错,遥儿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等回了京,贫道就向天子请旨,往岭南一行。”
    遥儿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前方的水面,粼粼的水面仿佛是被他的目光犁开了似的,正飞快地向两侧分开,一层层向岸上荡去。
    怀世堂,正是赵逾让他记下的那三页纸上的第一个名字。
    他想拆天衣,不需要有缝儿,只要有个线头儿就可以了。
    广州都督府,广州都督黄官子坐在上首,脸色非常难看:“万中丞,那些流人在岭南一直很安份。他们流配岭南之后,在本都督指定的几处所在聚居成村,安份守己,从不惹事生非,中丞远自临安而来,怕是听了些什么流言蜚语吧!”
    “黄都督!”
    万国俊在笑,但是笑的很渗人,饶是黄官子总督一方,位高权重,见了他那不怒自威的笑容也不禁心生寒意。
    “黄都督敢给他们打这个保证么?呵呵,只要黄都督你敢说一句他们对朝廷绝无怨尤、绝不会谋反,那么万某马上离开,绝口不提此事,怎么样?”
    万国俊只一句话,黄官子便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了。谋反是杀头的罪名,谁敢替人打这个保证?他好端端地大都督做着,又何必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替一批犯官家眷冒险?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京里的情况地方上不会那么快就知道,尤其广州地处偏远,知道的就更少。何况谋反这等敏感的话题,就算黄官子知道御史台的势力已今非昔比,他也不敢与万国俊叫板。
    万国俊冷笑两声,道:“代田者刘!这句话在岭南流传久矣,黄都督身为一方封疆大吏,责任所在,对此就不曾有所耳闻么?”
    黄官子当然已经有所耳闻,不过这句流言是新鲜出炉的,就是万国俊赶到岭南的时候才在民间流传开的,要说久矣却是实在没那么久。
    可是黄官子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沉默。
    万国俊冷冷地道:“刘者,流也。指的分明就是这些流人,前朝宗室有许多凤子龙孙流落岭南,如今岭南传出这般民谣,用意可想而知,朝廷对此事十分重视,本中丞这一次不辞辛苦赶到岭南,就是来查证此事的。也不知何人这么大胆。编出这等蛊惑人心的话来,想要煽动岭南百姓造反,如果这里真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你黄都督怕也难辞其咎吧!”
    黄官子心中一凛,只好违心地答道:“黄官子忠于朝廷,此心天地可鉴!万中丞既为查勘此事而来,黄某全力配合中丞便是!”
    万国俊自得地一笑,道:“好!那就请黄都督签个手令吧!这岭南穷山恶水。匪盗横行,又有流人心怀不轨,本中丞不管是想查案,还是想自保,都离不了你黄都督帮忙啊!”
    黄官子无奈,只好提起笔来,写下一道调兵的手令,写好后拿出帅印郑重地盖上,对万国俊道:“如今既无流民作乱,又无外敌入侵。黄某虽为一道总督,可以便宜调动的兵马也有限的很。如今只能以一团兵马听从万中丞调遣,可否?”
    万国俊哈哈一笑,一脸寒霜尽去,满面春风地道:“一团兵马足矣!黄都督如此配合,本中丞回朝述职的时候,一定会向圣人禀明你的忠心!”L

☆、第346章 人间地狱

他伸手接过调令,看着上面鲜红的都督帅印。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那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
    曲江,玉山县县衙。
    县令胡旭尧侧身站在一旁。主位上坐着万国俊,面色阴冷。
    大堂上一直到大堂外的空地上,站满了被传唤到县衙来的人,这些人衣衫褴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怀中抱着婴儿的妇人,看他们的举止气色,不像是乞索儿,也不像是寻常百姓。
    这些人都是这些年来在田七娘登基前后被流放岭南的姜齐宗室子孙和文武大臣的其家眷。姜子牙的嫡系子孙已经所余不多了,但是姜齐宗室还有不少的亲王、嗣王、郡王及他们再衍生出来的爵位递减一等后的家眷,依旧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万国俊向一旁的胡县令冷冷地问道:“人都到齐了么?”
    胡县令扭头同捧着画名册的主簿低语了几句,向万国俊拱手道:“回中丞的话,玉山脚下安置流人的三个村落,男女老幼流人总数,共计三百一十七人,一个不少,全部带到!”
    “好!”
    万国俊缓缓站起身来,看看站在大堂上的这些流人,提高嗓门,高声喝道:“尔等皆因反叛朝廷,不忠于圣人,才被发配岭南。反叛即是死罪,圣人网开一面,原本是想让你等悔过知罪,谁知你等不思悔改,反而暗怀不轨。
    本官现已查实,尔等暗中串连,蛊惑乡民,意图举旗起事,叛我慈氏越古圣神女王大王,其心着实可诛。今本官巡察及此,安能放过你等叛逆,本官留你们一个全尸,都在这里自尽吧!”
    万国俊一番话。把胡县令和县丞、县尉等一众地方官员和衙役们吓得目瞪口呆,三百多口人都是流人的家眷,他们当初已经被女王杀过一遍的,家中的青壮和做官的亲人都已经被杀光。如今幸存下来的一多半都是老弱妇孺,如今居然要把他们杀光?
    堂上这些莫名其妙就被从小村召来的流人正忐忑不安,一听这话也惊呆了,呆了片刻他们才反应过来,整个大堂顿时乱作一团。有高声叫骂的,有往上冲的,有跪地乞饶的,有放声大哭的,尤其是那些妇人和孩子,听说这位官员要逼他们自尽,只吓得号啕不已,其情其状,惨不忍睹。
    “万中丞!万中丞!请谨慎用刑、谨慎用刑啊!”
    玉山县的父母官胡旭尧浑身发抖,头皮上嗖嗖的直冒冷气。他颤声劝道:“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些老弱妇孺,怎么可能就想反了?纵然有人对朝廷心怀不满,也是个别人所为,当查清底细,再予严惩,这……这可是数百条人命啊,万中丞,开恩呐!”
    胡县令说着,一撩袍袂,便跪倒在大堂上。县丞、主簿、县尉等一众官员见此情形,都随着县令一起跪倒。万国俊嗔目大喝道:“混帐!尔等敢为叛逆请命,不怕殃及自身吗?”
    这时那些惊怒不已的流人家眷已向公案前冲过来。玉山县的衙役们无心抵抗,节节后退。万国俊带来的那一团兵马见状便替代了他们拦上前去。
    这些人全是折冲府的精锐士兵,一个个都是精壮魁梧的汉子,身着甲胄,佩刀提枪,那些老弱妇孺哪是他们的对手,登时被放倒一片。
    胡县令惊恐的浑身发抖。三百多人横尸在他的大堂之上?想想他就不寒而栗,这些人不是凤子龙孙就是官绅后代,其中任何一个死在他这里,他都会坐卧不安,三百多人……,他想想都要晕了。
    胡县令涕泗横流,连连叩头道:“万中丞,使不得、使不得啊!这里有这么多的老弱孤寡,七旬以上的老人,何以加刑?襁褓中的婴儿,何等无辜?万中丞,下官乞请万中丞高抬贵手。千万杀不得啊!”
    万国俊皱了皱眉,只听堂上堂外哭声一片,骂声一片,玉山县令和他一众属下又是这般态度,也觉得不好在此大开杀戒,他把眼珠一转,缓和了语气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再详细查查,首恶是断然不容放过的。”
    胡县令松了口气,大喜过望地道:“多谢中丞开恩,多谢中丞开恩。”
    万国俊道:“不过,人虽不杀,却不能放他们回去,一旦放他们回村,其中心怀叵测者必然趁机逃匿,再追索起来就困难了。把他们统统押走,择地安置,待本官审个水落石出再说!”
    胡旭尧只求他不要杀人,哪敢多说半个不字,连忙答应下来,玉山县衙役高呼着安抚,那些流人家眷听说万中丞不再迫令他们自杀,而是要集中看管,进行调查,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万国俊押着这三百多口老弱妇孺离开玉山县衙,只说要对他们集中看管,官兵押着这些百姓离开玉山县城,到了效野之外,转过一片树林,依旧往丛林深处走,一些流人看他们越走越偏,不禁起了疑心。
    他们不肯再走了,公推出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对万国俊交涉道:“万中丞这是要带我们往哪里去?我等并无反意,所以愿意接受审查,以还我等清白,只是万中丞要把我们安置在何处,还请明白示下!”
    万国俊见此处掩映于一片树林之后,旁边又有一条大河,既无闲人观看,又不虞让这些流人家眷逃走,顿时变了脸色,他把马缰绳一勒,缓缓兜转马头,厉声大喝道:“岭南流人,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刘残花,把他们都给我斩了,一个不留!”
    流人们一听这话才知道上了他的大当,顿时哀求声、号哭声、呼冤声、咒骂声又起,几个老者惊怒交加,便向万国俊的马前冲来,万国俊把手一挥,大喝道:“还等什么,给我杀!”
    广州都督黄官子派给万国俊的这位统兵官是一个旅帅,名叫刘残花。岭南蛮族部落众多,民风彪悍,每有冲突,黄都督常派此人去清剿压制。蛮族部落无不畏服。此人心狠手辣,乃是黄官子手下一员悍将。
    黄官子不敢敷衍万国俊,特意派了此人来听从万国俊调遣,刘残花一见万国俊神色酷厉。如同凶神,心中也自凛凛,立即拔出佩刀,大喝道:“杀!”
    刘残花当头一刀劈下,把一个扑上前来的花白头发的老人斜刺里劈成两半。热血溅了他一头一脸,血腥气一冲,刘残花胸中一股戾气泛滥起来,狰狞地喝道:“给我杀!”
    三百名官兵抽出刀枪,乱劈乱捅,那些老弱哪里是他们对手,一时间竟如杀鸡屠狗一般,光天化日之下,一幕毫无人性的大屠杀开始了。
    一个母亲背身抱住自己的女儿,用身体挡住了他。那杀红了眼的士兵挥起一刀,她的头颅和半边肩膀便被劈落在地,刀光又起,那个女孩的人头也飞了起来,尚未落地,便被那士兵鞠蹴一般一脚踢出老远。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张开双臂,徒劳地想要护住他唯一的孙子,一杆鹅卵粗的红缨大枪恶狠狠地刺来,一枪刺穿他的肚腹,锋利的枪尖又穿透了那孩子的脖子。把这祖孙二人串在了一起。
    一个抱着婴儿的少妇哭喊着,逃避着,实在逃无可逃时,只好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地向那逼近的官兵叩头乞饶,那士兵见她容貌姣好,顿时起了邪意。
    他一把抢过那妇人怀中的婴儿,比那婴儿的脑袋还大上三分的皮靴重重地一脚踏上去,把那小小的头颅踩进土地,脑浆血水横流。随即便狞笑一声,合身扑了上去,撒扯起那个妇人的衣裳。
    碎布似蝴蝶般飞起,那痛哭欲绝的妇人很快就被他剥得白羊儿一般,赤条条一丝不挂,那士兵纵身扑上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丑陋地耸动起来……
    血腥的杀戮勾起了士兵们心中最残忍的兽性,在这没有纪律约束和法律制裁的环境下,他们心中的丑陋被无限地放大了,这些由百姓供养的士兵已经变成了一群野兽,任意地欺凌着这些老弱妇孺,虐杀、虐奸,无恶不作。
    当玉山县令胡旭尧闻讯赶来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了,他骑着快马,刚一绕过那片树林,看清眼前修罗地狱般的场面,身子一软,便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明公,小心些……”
    玉山县尉见状,连忙溜下马背,伸手去搀他。
    胡县令没有抬头,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一棵五叶草。草叶上托着几颗晶莹的血珠,在夕阳下仿佛一颗颗晶莹的琥珀,因为微风的吹拂,它们在草叶上轻轻地流动着,忽然一片叶子一沉,一颗血珠滑落,正好落在他的脸上,胡县令吓得大叫起来。
    玉山县尉主管刑缉抓贼,胆子比胡县令要大一些,他叹了口气,没有再扶这位吓破了胆的县令老爷,只是眯起眼睛,向前面的屠杀现场看去。
    满地的死尸,遍地的血污,一具具尸骸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只有一些赤条条的女人尸体,大概是供那些士兵满足了兽欲,所以没有被他们砍得支离破碎,仅仅是被一刀捅进心脏而死。
    她们仰面朝天地躺在那儿,尽管全身赤裸着,羞处无毫遮掩地暴露在夕阳之下,却再也没有一个会感到羞耻而去捂盖,只有她们那双合拢不上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天空,似乎向苍天控诉着什么。
    这位县尉缉凶拿人,手上也是沾着人命的,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的双腿还是克制不住地突突乱颤,险险就要跪倒在地。一旁脸色白的跟鬼似的玉山县丞战战兢兢地凑上来,怯怯地道:“明公,明公……”
    胡县令趴在地上,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在他身前两尺远的草丛中,一颗少女的人头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双眼睛似乎带着一丝惊恐、一丝疑惑,但那眼神已全无生气。
    看着那颗人头,胡县令如哭似泣地捶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只是一些与人无害的老弱妇孺啊,他们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尊荣和地位,以戴罪之身发配于此,干的是最繁重的活,身份最为卑贱,他们缺衣少食,能活下来就已是侥天之幸,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死?”
    ……
    定鼎门外,“怀世堂”的车仗浩浩荡荡,足有四五十辆之多。
    车子一水儿的跑长途的双轮大车,拉车的马全都是身躯雄健、毛发鲜亮的三四岁的壮马。
    车上插着“怀世堂”的旗号,出入定鼎城门,却根本无人敢予拉阻。因为这支车队如今不只是商人身份,还是天子钦差,头车上可是插着天子龙旗呢。
    道人向田七娘请旨去岭南寻觅草药,田七娘一听欣然应允,马上委了道人一个钦差的身份,又赐他一道圣旨,着令沿途官府给予他种种便利。
    道人趁机提出官府中人不懂草药,也不知道岭南各地草药分布生长的地理形势,希望由最大的药堂“怀世堂”协助,对于这个要求田七娘自然满口答应。“怀世堂”由此一举成了皇差。
    商贾的地位不高,虽然有名的商贾大多都有后台,而且作为集中了最多民间名医坐堂的“怀世堂”结识有太多的权贵豪门,但是多巴结一个风云人物也不是坏事,如今三仙师在女王面前可是相当有份量的人物。
    帮助钦差去岭南采药,既可以得到道人青睐,和这个大人物结下缘份,又可以借助道人的钦差身份,对他们在岭南的生意提供诸多便利,“怀世堂”求之不得,两下里一拍即合,此番“怀世堂”南下的车辆便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赴十里长亭为道人饯行的人很多,田三思、田承乾、安乐侯、太医署的大小官员……。王亲国戚、勋将功臣,正好今儿没有朝会,能来的都来了,其热闹堪与上次送穆上玄离京相比,礼多人不怪嘛。
    与三仙师一直来往密切的遥儿自然也来了,只不过在这么多的大人物当中,她的身份地位是排不上号的,因此她只能不显山不露水地站在送行的队伍后面,踮着脚尖探出头来,遥遥地向道人拱一拱手,喊一句“一路顺风,仙师辛苦”,结果四下里嗡嗡的全是祝福送行的话,遥儿这句话除了她自己,压根儿就没几个人听见。
    道人的车队离开之后,田承乾和田三思又争相邀请来送行的无尘老尼和秦人过府饮宴,这两位仙师倒是谁也不得罪,干脆一分为二。无尘老尼去了田承乾府,秦人去了田三思府,两位王爷分别陪了客人去了,其他送行的权贵一哄而散。L

☆、第347章 激闯相府

接下来的事,根本不需要遥儿去说什么、做什么了,欧阳玉衍一方的势力就像见了血的苍蝇,马上主动扑过来与三仙师接洽,在这整个事件之中,完全看不出遥儿的手笔,看不出有她作为的痕迹。
    这等润物无声的技巧,这等借刀杀人的手段,遥儿的城府真是越来越深了,心机手段也越来越是了得了。
    这时候,突然有数十骑快马沿着定鼎大道疾驰过来,眼看长街上有许多插着官幡的公侯贵戚的车驾从城门外驶进来,那些人的速度也不稍减,冲在头里的皂服公役扬着马鞭高声大喊:“御史台奉旨出京,一干人等回避!”
    遥儿勒马伫足,定睛看去,只见公差们簇拥着好几位御史,其中如洪瑟焱、游楷、钱詹奢、李荌甲、王德寿等等他都是认得的,这些人目不斜视,打马扬鞭,匆匆自长街上驰去,一改往日低调的作派,气势嚣张的很。
    遥儿眉头一皱,心头顿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
    此刻,崔郎章书案上案牍积压甚多,堆成四摞,高如山积,,郎中埋首于案牍之中,一手提笔,一手抚额,正在愁眉苦脸,遥儿急急赶到,拱手道:“崔兄,今天御史台来人了?他们来干什么?”
    崔郎中抬头看见是遥儿来了,忙起身道:“啊,长史来了,坐坐,快坐!我这里公事太过繁重,御史台嘛,确曾移交过来一份公文,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看……”
    说着从那堆积如山的案牍中翻了翻,抽出一份递与遥儿,道:“就是这份,出了什么事吗?”
    遥儿接过那份由御史台移交的案牍,只看了几眼便脸色陡变,她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崔郎中担心地道:“遥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发疟疾似的直打摆子?要不要找个医士……”
    遥儿双手一分,那份案牍“哗”地一声化作漫天碎片,遥儿重重一拳捶在公案上,厉声大喝道:“万国俊。该杀!”
    “轰”地一声巨响,极结实的一张梨木公案,被遥儿一拳砸得四分五裂,堆积如山的案牍顿时垮塌下去,崔郎中吓得踉跄退开。结结巴巴地道:“长史……遥儿,你怎么了?”
    ……
    遥儿一鞭接一鞭,胯下那匹马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好在这里是王城范围,没有百姓在这个区域走动,更没有店铺和游戈坊巷之间的小商贩,否则以他这样的速度,就算是在宽有五十丈的定鼎大街上也难免会撞到人。
    “三百五十七人,男一百六十三人,女一百九十四人。七旬以上老者二十九人,十岁以下儿童九十二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刚刚登记户籍的襁褓中的婴儿……”
    每一个数字、每一条性命,都像是一根针,一针一针地扎在遥儿的心头,把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御史台移交过来的公文很简单,只是罗列了那些人的岁数、姓名、籍贯、身份,以便寇卿宫将这些人注销,划入死亡名单。公文里大书特书的。是这些人如何煽动愚昧的岭南百姓蓄意谋反,如何利用他们姜齐宗室的身份兴风作浪。
    可是恰恰是被他们简简单单一句掩过的那些毫无感情色彩的数字叙述,在遥儿的脑海中幻化成了一副副挥之不去的惨烈画面。
    在她报了自己的家仇之后,她本以为那从童年时代起就已成为他心中梦魇的画面将再也不会出现。可是她现在分明再次看到了。
    她看到了燃火的村庄,看到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哭叫,看着了一颗颗人头带着一腔热血飞起……
    在她看到那份由御史台移交过来的行本时,她就明白那些夹着尾巴扮乖狗狗的御史们为什么再度耀武扬威了,她也明白玉山县这桩惨案发生的真正缘由了。
    御史台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了。
    他们不惜采用这种一旦事败。将万劫不复的手段,来制造出一幅天下处处有反贼,女王宝座并不安稳的假象,唯其如此,女王才会感觉到他们的重要,才会庇护他们,才会不许百官打压他们,因为他们还有用。
    遥儿觉得这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对御史台逼迫过甚,这些酷吏或许不会对那些已经无害的流人家眷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她觉得这也是姜德胥的错,如果不是这位狂妄自大的宰相太过刚愎自用,放任那些疯狗离京,他们又怎有机会把他们的尖牙利齿施加在那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孺老弱身上?
    种种景象,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轮换,一张凹目、鹰鼻,酷厉的面孔,一双薄而冷厉的嘴唇一开一合,牵动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扭曲着形状,狠厉阴森的声音在遥儿耳边不断回荡:“杀!杀光!一个都不许放过!”
    那副面孔倏而变成了万国俊、攸而变成了钱詹奢,攸而又变成了王德寿……
    御史们倾巢而出了,分别冲向甸郡、蜀郡、桂郡等地,也就是说,已经遭受荼毒的玉山冤魂尚未散去,还将有更多的人要遭受荼毒!御史台放出了一群吃人的魔鬼!
    遥儿打马如飞,冲向姜德胥的家。
    今天没有朝会,百官依旧办公,但是因为宰相们大多年事已高,所以除了当值宰相,其他宰相们同女王一样,可以在家休息一日。
    ……
    姜德胥府上高朋满座,往来者不是鸿儒就是达官。
    两厢丝竹雅乐,声声入耳,姜德胥高坐上首,这人敬一杯,那人敬一杯,醇酒与阿谀一个入口一个入耳,宰相醺醺然的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相公!”
    一人捧着杯凑到面前,姜德胥抚着胡须,将一双醉眼从堂上翩跹起舞的几名歌女身上收回来,扫了他一眼,见是好友严善思,便举杯笑道:“哈哈,老严,你一向不好酒的。今日也喝出兴致了么,来来来,坐我身边,咱们共饮一杯。”
    严善思是权右拾遗、内供奉。虽是天子近臣,官职却不高,这是个谏官,在田七娘这样的强势天子面前,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不过他的才学非常出众。治经用典,学识渊博,因此与姜德胥交厚。
    严善思在姜德胥身边坐下,却不忙饮酒,而是附着他的耳朵,低声道:“相公,善思听说御史台在岭南制造了一桩血案,屠杀妇孺三百余口。他们又向女王进言,说什么岭南有传言‘代田者刘’,引得女王大为忌惮。如今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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