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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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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就要灭绝了么?
阿母,就如此狠心么?
穆夫人心乱如麻!
李译立在穆夫人身侧。偷偷抬眼瞟她,见她脸色阴郁,半晌无语,忍不住清咳一声,慢吞吞地道:“如今,那遥儿任职寇卿宫,显见是要大用了,或者……她可以成为公主殿下在朝中的后援……”
穆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淡淡的忧虑:“干涉立储的,宠信如俊下臣,下场如何?尊贵如宰相,下场如何?立储,取决于阿母之意,干涉立储无异于藐视君权,这是阿母最看重的东西,岂容他人染指?遥儿在这方面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甚至……”
穆夫人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凝重的脸色因之放松下来,现出几分柔媚之意,柔媚中却带着几分萧索,仿佛秋风下一朵即将凋谢的花:“甚至因此一来,我倒不便与他过往太密切了,醉……”
穆夫人顿了顿,又喟然一叹道:“再者,那遥儿能不能在寇卿宫站稳脚跟,还是个问题啊,三法司里可没有一个平庸之辈,如今凭空跳出一个长史,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来踩在他们头顶,他要收服人心,难啊……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阿母这般……”
李译小心地问道:“那咱们要不要帮帮她?”
穆夫人扬起眸子,清冷地定在他的脸上,李译连忙欠下身去,离姜淡淡地道:“怎么帮?你以为本宫的力量可以干涉三法司么?三法司是阿母最看重的衙门,本宫不出面则已,本宫如果出面,对她有害无益。
再者,凭本宫的力量帮她压制寇卿宫官员,就算成功了,她在那儿也无法立足,就如那路无痕,他是被阿母亲自提拔,结果如何?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的,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
一早起来,遥儿梳洗完毕,用过早餐,便把昨日领来的官服一一穿戴起来,白纱内单,曲领、蔽膝,乌皮履,又穿浅绯色官衣,革带束腰,挂玉佩青绶,银鱼袋,头戴獬豸冠。
打扮好了,退后两步,在铜镜上下打量自己模样,如此打扮,英伟俊朗之余,又凭添几分威严气度,不禁掩口自嘲道:“哎哟,这般模样,一会儿出门小心着些,可莫吓坏了小朋友们。”
……
暑夏方去,清秋才至,天清水清风也清,遥儿顶着一天秋色,裹着一身秋风,神情气爽地踏进了衙门,亦即寇卿宫正堂。
遥儿昨日已经领了制书任命后到寇卿宫来报备过,所以算是已经报到过了,今天却是第一天正式上任,拜见主官。
大齐寇卿宫沿用周制,设寇卿宫尚书一人,侍郎一人,掌天下刑法、徒隶、句复、关禁。寇卿宫下设四司,一曰寇卿宫司,二曰都官司,三曰比部司,四曰司门司,统由寇卿宫尚书和寇卿宫侍郎总领。
四司之中,寇卿宫司是寇卿宫本司,号称小寇卿宫,这是寇卿宫里真正执掌刑法的所在。如今寇卿宫尚书空缺,寇卿宫侍郎为夏如,遥儿没有到任前,寇卿宫司长史一职是空缺的,只有郎中崔良玉在任,遥儿到了,便要压崔良玉一头。
寇卿宫大堂设在第一进院落,各司衙门设在第二进院落,四司各据一个大跨院,每个跨院内再依官职大小,依次分配官员们的签押房,而寇卿宫侍郎和寇卿宫尚书的办事房则设在第三进院落里。
如今夏如是以寇卿宫侍郎代理尚书一职,所以他一个人就独占了第三进院落,遥儿到任后,首先要拜见的就是这位寇卿宫侍郎,如今这衙门真正的主事人夏如。
遥儿以前他在宫中做内卫时,虽然每日都看见那满朝朱紫进进出出,却也只是瞧个热闹,顶多对这些官员有些脸熟儿,却谈不上熟悉,更难以把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相貌对上号,如今还是头一遭仔细见过这位寇卿宫侍郎。
夏如的办事房很大,高架宽阁,但是里边没有书画字贴、盆栽画屏一类的东西,整个房间非常素雅,贴墙立着的也不是博古架一类的赏玩装饰之物,而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线装书。
从一个房间的布置,大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从这一尘不染、阔而不空,没有一处凌乱的房间布置。就可以看出夏如性情的严谨,此人办事一定喜欢一丝不苟。
这样一个执掌天下刑法、办事一丝不苟的法官,照理说应该是神情严肃、不怒自威,纵然不像一些老法官那样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微微出现,便叫人惴惴不安,也该充满威严的气度,但是真正与这人面对面地坐着,哪怕对方一身公服,依旧叫人感觉不出一点官威。
夏如的相貌很憨厚,肤色微微显得黎黑且有些粗糙,微圆的脸庞,没什么棱角的五官,一对肥厚的嘴唇,一只有些肉头的矮鼻子,颌下一部胡须虽然修剪得很整齐,却也并不厚重浓厚,稀疏的胡须很难显出尊贵的气质。
以他的相貌,如果给他换上一身寻常老农的衣衫,行走在田间地头,是看不出与那些田间劳作的百姓有什么区别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出身于郑郡夏氏,当今齐国可傲视王侯的大姓的支房子弟。
正所谓无欲则刚,以前遥儿只是把把作官当成一个接近仇家的途径,这官做的好不好,她根本不在意,可如今不同,这就是她的事业之一,贸然把她调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司法衙门,而且性别还这般突兀,她心中岂能没有一点忐忑。L
☆、第285章 笑里藏刀
如今见了夏如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遥儿便暗暗松了口气,一个好说话的上官总是好相处的,但夏如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仿佛对她闻名已久,乍然一见,很有些好奇与玩味,遥儿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直觉地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八卦缘故。
但是仔细看去,遥儿从夏如的目光中看不出一点暖昧、羡慕又或者鄙夷,夏如的目光有种探索的味道,他的眼神里似乎包含着什么秘密,但是绝对与什么坊间喜闻乐见的风流韵事无关。
夏如很快就收敛了古怪的眼神儿,同她认真攀谈起来。遥儿这时才领教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有关她的履历,夏如竟然已经全部了解过了,而且如数家珍,甚至比遥儿本人还熟悉。
一旦谈到公事,他的语锋也变得凌厉起来,没有一句闲话,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是深思熟虑、环环相扣的,不知不觉间便叫你的思路顺着他的想法而动,而且完全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遥儿不禁暗暗心折,此人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大人物,虽然远不及御史台那位暴发户似的来中丞飞扬跋扈,却是锋芒内敛,城府颇深。夏如向遥儿询问了一些自己需要了解的事情之后,便肃然道:“大王已召见过本官,谈到过你,大王对你期许甚深!”
遥儿听他提到大王,微微欠了欠身。
夏如又道:“自我衙门尚书犯案,本衙元气大伤,许多职位迄今还空缺着,人手严重不足,积案叠压。不及处理,如今有你来协助本官,本官也甚为高兴,希望长史在任上能克尽职守。勤于政事,廉洁奉公!”
遥儿道:“下官谨遵侍郎教诲!”
夏如点点头,又道:“本衙下设寇卿宫司、都官司、比部司、司门司四司,各司的郎中、员外郎、主事们。以后都是要常与你打交道的。本官已召集他们来,你们且见上一见,彼此熟悉一下!”
遥儿忙起身道:“多谢侍郎提携!”
夏如向堂前侍候的一名公人道:“唤崔良玉他们进来!”
片刻功夫。事先已得夏如传唤。候在门下的四司郎中、员外郎、主事们纷纷走进大堂。夏如站起身来逐一介绍,诸如司刑右郎中崔良玉,都官郎中孙亦可、比部郎中皮桓,司门郎中严禾姒。司刑员外郎左英棠、曹无双等。
光是这些各司主事官员就有四个郎中、八个员外郎,更不要说那十六个主事了。遥儿听夏如介绍着,勉强记住了他所负责的司刑司的几位官员,其他各司官员的名字都不管了,只是昏头胀脑地先拱手见礼便是。
这些官员们见了遥儿一个个笑容可掬的。对她热情之至,尤其是四司的几位郎中,与遥儿亲切攀谈。笑语风生,大堂上顿时热闹起来。
郎中崔良玉四十岁左右。微微有些发福的中等身材,方面大耳,一脸的福相,因为他是与遥儿共同执掌寇卿宫司的,彼此关系最近。再加上四司之中以寇卿宫司为首,他在同僚中的地位也最高,所以说笑尤其大声。
“长史的大名,我等是早就听说过了,今后能与长史同衙共事,某深感荣幸啊,长史今天刚刚上任,还有各种规章制度、条例流程要熟悉一下,那就过两日吧,过两日本官作东,有请各位同僚一同赴宴,为咱们长史办一席接风酒。”
崔良玉笑吟吟地说着,又对夏如拱了拱手,说道:“还望侍郎也能赏光啊!”
夏如微微一笑,捋须道:“老夫不好酒,也不喜谈笑,抛开公事时便是闷葫芦一个,去了岂不叫你们扫兴?本官就不参加了,你等同僚若是愿意热闹一下,尽由着你们去,只是且莫喝多了,影响了次日办公!”
众官员大笑,连称“不敢”,夏如笑了笑,又道:“好啦,叫你们过来,彼此见个面,先认识一下,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得很呢。人也都见过了,这就散了吧。崔郎中,司内一应事务,也由你来向长史交待一下!”
崔良玉连声道:“责无旁贷!责无旁贷!侍郎且忙着,我等这就退下了!”
众人向崔侍郎致了礼,簇拥着遥儿出了办事厅,到了廊下,众官员满面春风地同遥儿告一声罪,便各自散去,由司刑右郎中崔良玉和司刑员外郎左英棠、曹无双以及四位主事陪着遥儿回了寇卿宫司。
整个衙门沿中轴线共建有三进大院落,三进院落的中心点各有一套主体建筑群,分别是衙门的大堂、二堂和三堂,各司的办事机构则分别安排在左右跨院儿。寇卿宫司是寇卿宫最核心的部门,职权最重,人员配备也最多最全,所以拥有二进院落里最大的建筑群。
从侧门儿进去,里边又是大院套小院的无数院落,这里分别是各位员外郎、主事、令史、书令史等官员的办公所在。正中间有一个大院落,就是长史的签押房。
进了朱漆大门,迎面就见对面整面墙上一副完整的浮雕壁画,画中是一只祥云缭绕下的奇兽,形似麒麟,体壮如牛,额生独角,威风凛凛,正是说中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的獬豸神兽。
院落四角各置灭火用的大水缸一口,里边植着睡莲,碧绿的荷叶铺满了水面,院落正中则植了一棵桂树,如今花还未开,满树青绿,显得十分幽静。
崔良玉对遥儿笑吟吟地道:“长史,左面这套签押房就是足下办公的所在了,得知长史即将赴任后,本官已着人仔细打扫过,来,咱们且进去坐,本司所属上下官吏,马上就会前来拜见!”
遥儿随他走进自己的签押房,先往各房看了看。中堂里屏风隔断,有前后大小两处会客室。左右厢房都有书办、仆厮侍候的耳房,再往里去各有一间大房。一间充作私密性良好的内书房,另一间充作办事房,里边还用坐屏隔开了一处小一些的空间,内置床榻一具,午间可以在此小憩。
二人内书房中落坐,只笑谈了片刻。寇卿宫司下属除了方才见过的两位员外郎、四位主事,另外的十九个令史。三十八个书令史。六个亭长,十个掌固便分批分次地进来拜见了。
遥儿一一接见,倒没料到寇卿宫下属的一个司。光是大小官员就有五十多人,这要是再加上那些执役公差、奴仆下人,这个寇卿宫司怕不得有数百人之众?转念一想,这个司负责的可是全齐国的刑狱。心中也就释然了。
每进来一批人,崔良玉就为遥儿介绍一遍。这些人上前拜见。遥儿再说几句慰勉的话儿,这一折腾,等全部官员进见完毕也耗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等这些人都散去了。忽然有一个穿一袭青袍,瘦竹杆儿似的书吏飘进门来。对崔良玉耳语了几句。崔良玉听了便对遥儿歉然一笑,起身道:“有件‘中事’。已经满了十天。今天必须‘勾判’的,某去处理一下!”
遥儿一时也听不懂这些术语。忙起身道:“崔兄请便!”
崔良玉向他微笑着拱了拱手,便随那瘦竹杆儿似的书吏离开了。遥儿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心中很是欢喜。原本到了一个陌生的衙门,接触一些完全陌生的事务,令她心中很是忐忑,没想到此处同僚这般好相处,遥儿心里的紧张便一扫而空了。
她在房中静静地坐了一阵儿,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遥儿心里不禁微微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起身离开内书房,踱到中堂向外一看,只见对面崔郎中的签押房门口,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只是本司的员外郎、令史、书办,乃至比部司、都官司的大小官员,还有临安府、上卿院、御史台乃至一些风尘仆仆青衣皂靴从外地赶来交接案卷的公差,都在崔郎中的签押房里进进出出,而自己这位堂堂长史却是门庭冷落,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生硬起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新官上任,他们还不知道本司主官已经上任吧,诸般事务我还没个头绪,现在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遥儿这般自我安慰着,可是看到那些方才还来见过自己的本司大小官员,一旦从对面房里出来,看到自己正站在对面堂上,脸上竟然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并且刻意地回避着自己的目光,遥儿渐渐明白过来。
寇卿宫司的堂正一般都是由长史兼任,相当于高配,遥儿半路空降下来,相当于阻挡了崔郎中的晋升之路,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恨意和不耍些手段哩……
一直以来,遥儿不是同江湖中人打交道,就是同朝廷的武将打交道,再就是那些朝中的权贵们,这些人的性子却是介于江湖中人和武将之间的,遥儿同这等文官衙门的人打交道的经验却是前所未有,如今她算是见识到了。
遥儿静静地站在那里,想了一想,忽然微笑起来:“这些读书人,还真有意思!”
……
遥儿没有在堂屋站太久,她慢慢踱到自己的公事房,在书案后面坐下来,双手往桌上一旁,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双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黑漆发亮,光滑平整的桌面,遥儿忽地哑然失笑:“是了!少了文房四宝。”
仔细回想一下,方才在另一边内书房里貌似也是一般无二,行本案牍固然没有,却连文房四宝,纸墨笔砚也不见一点,这房里虽然看似布置得满满当当,却又空空荡荡,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这……也太明显了吧?
遥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绕到屏风后面,那里有一具供她临时歇息的单人卧榻。榻上被褥倒是齐全,摸了摸也干净干燥,看来是刚为她换上的,瞧这模样,他们只是想在公事政务上把她架空,至于各种待遇倒不想与她为难。
遥儿脱了官靴,也不怕那官衣起了折皱,便躺到榻上,双臂枕到脑后,阖起了双眼。仔细想想方才诸般遭遇,遥儿不禁自嘲地一笑,这事还真怪不得别人,是她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别人且不说,至少本司的那位右郎中崔良玉,怎么可能对她这小丫头片子的到来如此欢迎呢?
换作是他,苦苦打拼多年,前面空了一个职位,只差一步、只消再努力一点点就能坐上去,结果凭空降下一个人来,断了他的希望。这个人不但是个后生晚辈,而且在这一行里尚毫无建树,更可恶的还是个女人,他服气么?
不过,若只是崔良玉一人闹情绪也就罢了,看这情形,却是整个寇卿宫联起手来给她这个外来户脸子瞧啊。如果是整个寇卿宫各司联手排挤她,莫非这是出自于夏侍郎的授意,崔良玉只是一个执行者?
遥儿思索良久,始终不得其解。她才刚来,对寇卿宫全无了解,现在虽然已经明白人家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却无法马上弄清楚到底是谁牵的这个头。
要说寇卿宫是铁板一块,她是不信的,只要有名利摆在那儿,哪个衙门不是争权夺利、拉帮结派的?寇卿宫也不可能例外,如今只是面对这个骑到众人头上的外来户,大家暂时合作,同仇敌忾罢了。
“这是要难为我啊,嘁!谁怕谁啊!姐姐我应战了!”
遥儿嗤笑一声:“想当初刚进宫的时候,那些都尉姐姐,内侍哥哥们也曾与奴为难来着,现有的命丧黄泉,有的成了俺的闺蜜,可惜哟,这寇卿宫正堂里全是爷们,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啊!不然也好找个说话的人儿……”
门口,一个衙差悄没事儿地走进来,探头往里瞧瞧,却没看见那位新任长史的影儿,只听屏风后面有人憋着女人的嗓子,哼哼唧唧地唱道:“说你傻,你不傻,做事却像个大傻瓜!小心咱快刀儿切寒瓜,嘁哩又喀喳……”L
☆、第286章 遥儿的心
说到整人的手段,这个从九岁时就孤身逃离若水村,流浪辗转,见惯了世间人情冷暖,到了临安之后又为了寻找仇人而百般隐忍、潜藏、窥伺、探察等经历磨砺下成长起来的遥儿并不陌生。
以前不用,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况且她以前也一直没什么机会碰到这种软刀子伤人的事情。当然,她的手段未必合乎文官衙门里的人惯用的那一套,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手段只是过程,能够达到目的就好。
遥儿心中一旦有了打算,便迅速把此事抛开了。说到胸襟气度,她曾经在大豪虬祖爷爷身边生活多年,又在女王田七娘驾下两年之久,自然是远超寇卿宫同僚的。而心性的沉稳和开阔,遥儿更是远在这些人之上,这些人谁曾有过她那样精彩的经历?
她单刀直闯金吾卫军营,逃过精锐军卒追杀;她妙计挑拨东狄大王与权相之争;她鱼目混珠于幽若城将十万狄人大军戏弄于股掌之上;她从“凡入此门,九死一生”的台狱大门安然走出……
如此种种丰富的人生经历,令这个女子在某些方面的特质远超这些在宦海仕途中打拼了一辈子的官吏,就像她第一次蹴鞠一样,所欠缺的只是对一般常识的认知,而这些规则性的东西谁都可以在最短的时候内掌握。
真正有难度的是那些需要长期训练才能拥有的技术,强悍的体质、灵活的身法、敏锐的眼光、细腻高超的球技……,而这些她早就已经掌握了,所以遥儿丫头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规则,之后就是一骑绝尘了。
现在遥儿不可能对眼下的局面做出什么应对。因为她对这个衙门的势力布局还全然不知,甚至连想要对付她的带头大哥都尚未明确。
正如沙场作战,起码也得先了解一下对方兵力多寡、主将能力如何、兵分几路而来,有哪些武器装备……她总不能一听说有人挑战,便迫不及待地弃了城池杀将出去吧。而这,需要时间。
这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既然已经明白有人想排挤她。见招拆招便是。想通了这一点。遥儿就把什么侍郎、郎中、员外郎的事情统统扔到了一边,仿佛秋风席卷下的落叶,一股脑儿地扫进了垃圾堆。然后。她的眉头便轻轻地皱了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上轻轻荡起的涟漪。
以她丰富的经历、坎坷的人生所锻炼出来的强大意志,面对寇卿宫官员们有志一同的排挤和冷遇,她都可以淡然处之,并不放在心上。可是有一样东西叫她遇到,便一样地手足无措。心乱如麻,那就是情感,男女之间的情感。
心湖中波澜起伏,沈人醉……沈人醉……
沈人醉。是她少女慕艾时第一个动过心的男子,虽然世事无常,仿佛宿命一般让他遇到他。他对自己情根深种,自己何尝不是。只是以前没发现而已,每当娴静下来,沈人醉的影却如潺潺溪水、涓涓细流,锥刻在她的感情深处,很难挥之即去。
初恋总是叫人难忘的,而朦朦胧胧还未开始的初恋则更是醉人。而且留给你记忆深处的永远都只有那最美好的感觉。多年之后的你,能否马上记起你少年时候第一个心生萌动的女孩抑或男孩?能否清晰地忆起她和他在你心中留下的那道美丽的倩影?
遥儿本以为,自从那胡帽锦衣的洒脱身影自定鼎大街翩然驰出定鼎门,遥向龙门伊阙之后,他们之间将再无交集,谁知两人缘份未尽,他们不但重逢了,还有了塞外沙漠中那段生死相依的感情。
沈人醉在她心中的感觉比之所有男人大不相同,沈人醉这样的男人,就像一匹不羁的野马,女人的万千柔情可以让他不知不觉间化为绕指之柔,而那提着辔头和鞍鞯向他靠近的,却会让他马上生起逆反之心。
想到沈人醉千里迢迢往临安而来,却又神伤心碎,黯然出家,如果不是因为她身陷囹圄,沈人醉为了救她被迫出现,怕是他从一小沙弥到凋落成泥的老和尚,她也全然不知,一想到此处,遥儿心中就有一种难言的滋味,那滋味融化了她的心。
遥儿已经在托人打听沈人醉的下落,只是直到现在还全无消息,想到此事,遥儿便大皱眉头。
沈人醉到临安来寻她,一见她已成亲,甚至没有露面,便黯然出家,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对待他自己,这也只有沈人醉的独特个性才能做得出来。
在沈人醉冷漠坚强的外表下,其实埋藏着的是一颗比裴纨、沁梅,甚至遥儿更柔弱的心,童年的悲惨经历,亲人背叛与伤害的巨大创伤,使他一遇到伤害,就只会把自己缩进厚厚的壳里,一个人躲进角落里悄悄地去舔伤口。
这是个外表不羁,内心柔情的男人。
如果她对沈人醉的下落不闻不问,以沈人醉那种喜欢自怨自艾的性格,只会更加认定她遥儿压根儿没把人家放在心上,万一他悲伤之下就此离开临安,浪迹天下,天下之大他还能到哪儿去找他?
她能忍心让沈人醉清灯古佛了此一生么?
遥儿的眉眼轻轻地阖起来,壮若假寐,心中已暗暗拿定了主意:“临安的道观众多,寺庙虽少,但却很隐秘,逐一查索十分不便,要找到他,比较困难。这样的话,我就想个办法,先弄得轰轰烈烈的,至少叫他知道,我没有忘了他,我正在找他……”
……
寇卿宫司刑右郎中崔良玉打发了最后一拨人出去,那瘦竹杆儿似的青衣长随就蹑手蹑脚走进来,崔良玉端起一碗羊奶,向对面呶了呶嘴儿,问道:“那丫头在干什么?”
瘦竹杆儿似的青衣长随名叫令狐狱,是身边的使唤人。听了崔良玉的问话。令狐狱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气,轻声答道:“她很悠闲哩,哼小曲儿……”
“噗!”
崔良玉一口奶喷了出去,惊笑道:“你说甚么?那丫头……在哼小曲儿?”
令狐狱苦笑道:“是!小的也不曾想到……这个人实在是……”
崔良玉轻轻抚了抚胡须,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儿:“躺在榻上哼小曲儿……这丫头不会这么没心没肺吧,难道她看不出我是在故意冷落她?”
令狐狱道:“郎中,依小的看来。这也没甚么希奇的。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而且听说一直是宫中的侍卫,怕是字都不识几个,懂个屁的律法。真要叫她任事,只怕她反倒不情愿了。听说此女子擅长蹴鞠那套玩意儿,由此搏得穆夫人等贵人的欢心,这才平步青云。这样的人有什么真本事,郎中根本不用把她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知大王把她放在这里……”
令狐狱语气中却透出几分羡慕,管它是不是真本事,能够成为寇卿宫长史,怎不叫人又妒又羡?而自己还是一个小小不入流的官吏。
崔良玉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如果她真的这般识相,就叫她占了那个位子,吃着俸禄做个闲人。本官也就懒得与她计较了,就当供奉了一尊女菩萨。如果她不识相……”
崔良玉嘿嘿地冷笑两声,接下来的话没有往外说,对于令狐狱的说辞他已经相信了几分。遥儿是穆上玄的弟子,同样是靠一个荒唐的绯闻起家,这样一个女人有此举动有何稀奇?
崔良玉做事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又多方交结同僚、巴结上官,只求再进一步,坐上长史的位子,谁知道遥儿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就抢了他的前程,他心中岂不恼火?
遥儿身后有穆上玄、有穆夫人、据说还有一个长乐侯,崔良玉当然不敢与她正面冲突。
可是……,软刀子杀人,谁还有话说?
依着崔良玉的想法,先把遥儿晾上一阵子,遥儿大权旁落必然不服,只要她来找自己理论,就把几桩棘手难办的大案交给她去处。这里是寇卿宫,处理的是全天下最严重的案件、涉案人的身份背景大多都很复杂。
只要拿出几件这样的案子叫那个愣头青傻丫头去办,她够聪明的话便会就此服软,从此甘心做一个傀儡娘娘,如果她不甘心……,只消一桩案子办得不圆满,她就得灰头土脸地滚蛋,卷起铺盖回家吃自己去。
崔良玉轻轻拍着额头,想着此前自己如临大敌、煞费苦心的诸般安排,不禁哑然失笑,摇头叹道:“小题大做,我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一个女人而已……”
这时,远远的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崔良玉抬起头,对令狐狱道:“去,请那位长史过来,本官与她一道儿吃午餐去!”
整个上午,寇卿宫各司上下人等都在忙碌着,唯独遥儿这位“小寇卿宫”的直接领导高卧不起。
当令狐狱奉郎中之命蹑手蹑脚地走进她的公事房,绕到屏风后面时,只见遥儿扶手在办公桌上打盹了。
令狐狱忍俊不禁,站在旁边偷笑了一下,这才上前轻轻唤道:“长史?长史大人?”
“唔?”
遥儿睁开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下,便马上清亮起来,一下子定在令狐狱的脸上。
遥儿的眼神很亮,于内室昏暗的光线下更透着锐利,令狐狱有种被刺了一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才躬身道:“郎中请长史过去,一会儿共进午餐。”
遥儿倒不是佯姿作态,她方才是真睡着了,她一个人先躺着,又坐着,无事可干,在那儿想定了心事,倦意不觉便涌上来。
所谓春困秋乏,此时正是初秋时季,无所事事之下自然便觉困乏。
她这一小憩的时间,却补得神完气足,到了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只觉空气清新,心情大好。
因为时近正午将到午膳的时间,所以各衙各司办事的人员已经自觉地不再于此时过来,那崔郎中宽敞的办事房里冷清了许多。
遥儿进了套房,只见外间屋里只有两个书办在那儿誊录着什么,余外并无他人。
遥儿随着令狐狱又进了里屋,就见案上堆着高高的案牍,仿佛歪歪斜斜的一堵城墙,足有两尺多高,那崔郎中伏于案上奋笔疾书着,从案牍顶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晃动的幞头。
听到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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