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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醍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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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湃下值后已近夕食时分,坊内屋檐上炊烟袅袅,街道两旁的食铺现场制作着各类面食,招呼贵客光临。
他两人漫步在通儀坊中,满目凡尘里,一派烟火气。
袁醍醐记得这个里坊,他们来过,为崔湃购买葱岭雪豹皮的那天,忽然倾盆大雨,崔湃正是带她到此坊避雨,又遇见与朱修丕斗殴的袁光逸。
记忆犹新。
顺着坊中漕渠,穿街走巷,袁醍醐跟着崔湃来到一家熟悉的饮子铺前,她还记得这家店主是对讲陇右方言的中年夫妻,男主人叫老何。
崔湃打了招呼走进铺子,老何已经热情的迎上来,一看见袁醍醐的容貌,怎么会不记得。
“恩客还是要两只青州大谷梨吗?”
袁醍醐笑着点头,“正是,劳烦店家借来小炭炉,我们自己烧。”
老何唱喏,转身准备一套工具后呈上来。
崔湃已经自觉的挽起袖口,熟练的摆弄的烧梨的工具。袁
醍醐盯着他修长的手指,也不知道是梨太好吃,还是手太好看,让当时的记忆如此深刻。
一个总角稚子抱着袁醍醐的手臂,跟她挨着,嘻嘻笑,看样子是很喜欢她的意思。
老何的娘子匆匆走来一把抱起稚子,连声向他们道歉,“这孩子不知礼数,冒犯了恩客。”
袁醍醐连忙摆手,“无碍的。”
娘子见她和颜悦色,才放下心,对崔湃笑道:“真是为貌美心善的小娘子。”
崔湃附和道:“也不知谁家这么有福气。”
袁醍醐愣了一刻,低下头默默吃着崔湃递来的烧梨。
老何饮子铺里的熟客大多是些左邻右舍的街坊,忙碌完一天的营生总会来老何这里坐坐,聊一聊长安街头的热闻,老何总是面带笑容的听着。
袁醍醐好奇问他,“来长安多久了?”
老何说十年了,袁醍醐不解,“十年并不短为何还会对每日琐碎兴趣不减?”
老何说:“这些琐碎却又真实的见闻让他心里觉得踏实,觉得长安鲜活。”
老何对崔湃慎重地行了一礼,他说他虽不知晓恩公名讳,再造之恩却永不敢忘。
袁醍醐这才晓得老何夫妇初到长安时,财物被窃,走投无路,偶遇巡防的崔湃,在他的资助下才开启了这间足以维持一家人生计的饮子铺。
老何的娘子从内室拿出一袋文钱,说这是他们近年积攒的富余,终于连本带利可以还给恩公。
崔湃点头收下了,袁醍醐知道崔湃绝不差这点钱。
“为何你要收下?为何不好人做到底?”
崔湃吸完烧梨,让她附耳过来,“了了他们心里的结,从此不会觉得欠我甚多。”
尊重一个有骨气的人,如此达到品格上的平等,崔湃所为是帮助,不是施舍。
袁醍醐盯着崔湃直看,他是清河崔氏的子弟,却没有从心里高人一等。
她第一次发现崔湃竟然一点都不像她了解的高门子弟。
崔湃悄声问她:“什么对老何一家才算有意义的事情?”
袁醍醐心生感悟,“一家人踏实的活着,感受长安的鲜活。”
崔湃颔首认可,这是她自己找到的答案。
————
高鼻深目的胡人吵嚷嚷地走进铺子,眼看是喝多了浑酒,那胡人看了袁醍醐一眼忽而拍掌大笑。
这一眼让袁醍醐认出他是谁,正是避雨那日偶遇的蹀马师傅,吐火罗人。
吐火罗人自动坐到他们一桌,老何赶紧送上一碗热络的酪浆给他醒酒。
没想到吐火罗人喝着酪浆,念叨想念家乡,一下哭起来。
袁醍醐望了一眼崔湃,崔湃没有言语,袁醍醐朝着吐火罗人关心道:“蹀马师傅怎么了,是训马不顺吗?”
吐火罗人满脸泪水,“顺的很,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家乡,为什么要来长安哟~”
酩酊大醉中,他喃喃自语,“我们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念着念着,人已经趴到桌案上呼呼大睡。
“不远万里敬献蹀马,恭祝大唐盛世太平,而自己的家乡吐火罗身处战略要冲,战火一触即发,身为男子,报国无门,的确憋屈。”
崔湃扫了一眼酒醉的吐火罗人,拉起袁醍醐起身离去。
老何自然会将熟客安顿好。
————
走出饮子铺,黑云压顶。
袁醍醐感叹难不成又遇暴雨,崔湃只说快走几步找间食肆一起吃夕食,顺带避雨。
计划很好,现实不妙。
只等他们转过街角,走进一条支巷,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崔湃和袁醍醐被困在背巷屋檐下,前不前,后不后,离饮子铺不远,却也不想湿身走回去。
闪电劈裂天穹,好似直直打在对面的屋顶,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看见完整的一道闪电,袁醍醐心中惊跳一下。
太近了,此时此地毫无避险的遮挡,轰隆雷响,袁醍醐好怕被雷劈。
现下糟糕的境遇让她惨白一张脸,不安的看向其实也无能为力的崔湃,用一种我们俩是不是八字不合,为什么老遇见暴雨惊雷的眼神。
“这么怕死?”
崔湃斜睨着她。
袁醍醐不想搭理他的嘲讽,背部紧紧地贴着背巷的墙板上,关注着天上闪电的走势。
突然眼前一黑,崔湃站到她身前,高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住光,也遮挡住她。
袁醍醐抬眼表达不满,崔湃笑道:“不识好人心,就算有雷劈也会先劈中我。”
“……”
他在帮她以肉身挡雷?
袁醍醐挪动了一小下,虽说是帮她挡雷,“你是不是也靠得太近了!”
“近吗?”
崔湃也动了一下,身体更往前倾,好似整个人都要压在她身上,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衣表的体温,滚烫炙热。
袁醍醐想避开他,崔湃一下子握住她的腰。
“别动,再动就要淋雨了,你不想湿身吧。”
崔湃掌心的温度传导到她的腰上,熟悉的触感惊醒了她刻意深藏梦底的记忆,她豁然抬头对上了崔湃深沉的眼眸。
崔湃说:“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袁醍醐没反应过来,什么答案?
男人的手抚上少女绯红的脸颊,低沉的男声宣布:“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于我而言便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崔湃的吻落下来,终是落在她的唇上,温柔缠绵。
睫毛轻颤,袁醍醐困在崔湃的怀中动弹不得。
巷外有杂乱的脚步声,是避雨人群的奔跑。巷内有大雨冲刷屋檐发出哗哗的声响。
两个人处在静谧的小世界中不理纷扰,只有彼此,全情投入。
半响,崔湃紧紧抱着怀中的小人儿,额头靠着额头,轻轻啜着她的嘴角。
袁醍醐搂着他的脖子,毫无预兆地开口,“那一夜是真的。”原来不是梦。
崔湃捧着她的脸,笑了,“你记得!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袁醍醐只觉得自己脸上越来越烫,好似要烧起火来,她一直小心的藏着,不愿去想,因为她怕,她怕她内心其实是喜欢的。
崔湃的脸又靠过来,她有些微微期待,他的唇贴在耳畔,轻声一句,“别动。”
语音刚落,四个蒙面壮汉从巷口走入。
袁醍醐看见大雨落在他们手中的横刀上,还未洗去刃上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守卫长安正式开启打坏人关卡
第41章 槃多婆叉
重云如盖,阴霾骤起。
雷鸣电闪中,血水混着在大雨侵染进背巷的泥地,红了一片,黑衣人看不见脸,只留一双凶恶的眼。
他们握着横刀步步走近,寒光凛冽。
危险逼近,袁醍醐瞪大双眼提醒背对着黑衣人的崔湃,崔湃轻啄她的脸,呢喃道:“恩,我知道,交给我,你别动。”
从容转身,崔湃将袁醍醐护在身后。
大雨滂沱中,原本和女子缠绵亲昵的男人转过身来,一脸肃杀,目光森冷,带着侵犯者死的强大气场,黑衣人顷刻顿住脚步,意识到眼前绝不是个普通男子。
他们交换一下眼神,那就更是留他不得。
旁支背巷是死路,两个黑衣人守住街口,其它两个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袁醍醐虽不明白缘由,却知道眼前之人来者不善,对方人多势众还带着锋利的武器,崔湃赤手空拳一人对敌,她不担心是假的。
虽然她见过崔湃动手,虽然她知道他实力非凡。
她握紧崔湃的手不愿意放开。
崔湃感受到袁醍醐的紧张,轻拍她的手背,“无碍。”
他侧着脸,在危险绝境,竟然笑了一下,“只是打场架罢了。”
她看着他走进大雨中。
情动之时被打断,崔湃心头一团怒火正愁没地方消解,只想问问这些人想怎么个死法。
他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两个黑衣人立刻冲了上来,出刀就是杀招。
两人围攻都没能困住敏捷的崔湃,守街口的两人立刻上前支援,崔湃冷笑一声,扑向黑衣人。
四人使出浑身招数,崔湃却没有直接取他们性命,夺过刀避开其重要部位砍杀数刀,让其不死却痛苦不堪。
袁醍醐捂着嘴惊慌失措,崔湃口中的打架竟是鲜血四溅!
被崔湃砍中的一个黑衣人身体诡异的扭曲着,拼死冲向袁醍醐的方向。
一道光刃,崔湃手起刀落,割断了那人的咽喉。
在袁醍醐身前几步,颈项的血管爆开喷洒一地,斜溅到她的脸上,她终于忍受不了,吓得闭上眼睛。
她明白现下情形你死我活。
殷红的泥地上断臂残肢,倒地的人不断抽搐。
崔湃立身血泊中,用刀尖挑开蒙面,蒙面之下露出黝黑的肤色。
这是一群常年受训的杀手,崔湃心里有数不管如何折磨都是套不出话的,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耳边用洛下音说:“自尽而亡难升极乐。”
他笃定他们听得懂。
黑衣人望着崔湃的脸,尽是嘲讽,诡异大笑,大吼一句藩语,所有黑衣人终是咬舌自尽。
大雨冲刷着他们脸上的血迹,血迹之下露出颈项部位的青焰纹式。
崔湃缓缓站起身,将横刀插入泥地里,直入半截。
他撕下袍角,返回受到惊吓的袁醍醐身前,小心擦去她脸上的血迹,才想安慰几句,又看见才睁开眼睛的她骇然地望向天空。
崔湃回眸,眼神骤变。
背巷屋檐的上方,瓢泼大雨下竟然烧出漫天火光,那是老何饮子铺的方向。
————
金吾卫的巡防队伍被火光吸引来,搜索到背巷,骇人的景象来的猝不及防。
崔湃牵着袁醍醐从血泊中走了出来。
金吾卫看清崔湃满是杀气的脸,跪了一地行礼,崔湃只道速速将黑衣人尸首秘密处理运回。
袁醍醐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催促他赶往饮子铺的方向。
折回到饮子铺的时候,赶来的武侯正在救火,金吾卫封锁了整条街,街道两端拥塞着左邻右舍的街坊都在忧心的眺望。
待火势减弱,房舍烧的焦黑,武侯入内清理现场,
“老何一家是否无恙?”
袁醍醐朝房舍走近几步,崔湃突然上前捂住她的眼睛,沉重说道:“你不要看了。”
袁醍醐被崔湃拉住僵硬的站在原地。
清理火灾现场的武侯禀报崔湃,“房内共有尸首四具,三大一小,其中一人是名胡人男子,配有蹀马师的腰牌。皆身中数刀,凶手放火之前已将几人闷杀于室内。”
他们前脚离开饮子铺,老何一家就遭遇凶杀,在场之人一个不留,包括不谙世事的总角小儿。
一刻前,他们还是鲜活的站在袁醍醐面前,心满意足的笑容,仅仅只是满足于在长安踏实的活着。
眼泪决堤,在被崔湃捂着眼睛的小脸上滴落成线,没有声音。
大雨冲散了现场的痕迹,袁醍醐终是倒在崔湃怀中。
不让她看,因为不忍,不忍让她直面惨烈。
崔湃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金吾卫准备的马车。
————
槃多婆叉
槃多婆叉
槃多婆叉的声音萦绕耳边,袁醍醐从极不安稳的小憩中挣扎醒来。
槃多婆叉是什么?
高文珺和巧工女社一众贵女错愕的看向她,“你居然睡着了?”
袁醍醐瞪着眼睛,茫然回望。
那日自通儀坊回来后,袁醍醐并没有向旁人提及自己和崔湃当日去过饮子铺,因为涉及命案,崔湃并不想把她牵连进来,嘱咐她保持缄默。
人在短时间内遭受心理重创,袁醍醐已经消沉多日,连夜里无法入眠。
袁仆射一直认为自己女儿是在骠骑将军的击鞠赛场受了挫折,一蹶不振,随遣了家仆去请高文珺和巧工女社的贵女前来家中开导她。
崔湃忙于查案,已经多日不见人影,心里的秘密只有自己化解,袁醍醐也不敢对其他人多言,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女社的小友们闲扯。
虽是闲扯,却让多日紧绷的情绪得以放松,在嘈杂的下午茶局中,自然地睡着了。
高文珺端着干果小蝶上前,杵在袁醍醐身前看得仔细。
“哎哟,看看你的黑眼圈哦,醍醐你就是太上心了!
“对对对,那日球场上我们就察觉出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呢。”
有人连声附和。
袁醍醐靠着榻上红木凭依,抬手揉着额角,醒醒神。
高文珺剥着干果,不屑说道:“别看柳善姜她们素心女社这几日趾高气昂,风水轮流转,日后有她们吃瘪的时候。”
“对对对,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赢过她们便是!”
女社成员们的态度出奇一致,“日子还长,且走着瞧。”
斗斗斗!
“除了你输我赢的攀比,你们在长安城里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吗?!你们的整个人生就只有这点意义吗!你们就只想活在别人茶余饭后的闲扯里?”
袁醍醐怒而一拍矮榻,震掉了高文珺手中的干果小蝶,摔在地上碎成两半,干果落了一地,显得袁醍醐相当有气势。
满座贵女,噤若寒蝉。
高文珺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啊,有什么问题?”
“活在交际场上的风光里,受人评头论足,介意别人的看法,成为看客眼中优秀的模样?”
袁醍醐长长叹息:“往后余生你们都要这么过吗?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心里真正喜欢什么?真正希望得到什么?”
众贵女哑口无言,都在自问。
“我不喜欢音律,我喜欢厨艺,可是母亲总是告诫我,精通音律才是高门贵女的高雅素养。”
“我不喜欢长孙家的郎君,可是族中长辈都觉得我替家族光耀了门楣。”
“我想念学,可是家中姊妹都觉得无才便是德。”
每一个人的心声,都让大家感同身受,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进入血液中,瞬间遍布身体每一处。
袁醍醐突然领悟了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情。
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生活在央央大唐之中。
而崔湃守护的正是长安城中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守护着他们努力过好的每一天。
谈心会散去,卓有成效,每个人神清气爽的离开,好似都有了新目标。
袁氏仆从领着阿水前来,阿水向袁醍醐问礼后,递上香墨小笺。
展开小笺只见其中一行短语:忍不住的只有咳嗽和念你。
阿水说自家郎君分身乏术,无法前来看望,袁醍醐明白自己能做的好像只能乖乖的等他,让他安心。
她回想起大雨中崔湃独身面对凶徒的险恶。
如今想来黑衣人闷杀饮子铺中之人,必然也看见了他们离开,所以黑衣人是追赶他们而来!
也想将他们杀之灭口!
为什么?黑衣人到底在怕别人知道什么?
她震惊起身!
脑子闪现黑衣人自尽前的大吼,正是槃多婆叉!!!
这是一句梵语!他们是大唐南境的天竺国人!
谁能解答槃多婆叉的意义?
婆罗门,怀德坊。
————
皇城内大理寺官署深处,医官检验的暗房中依次停放着饮子铺受害人和黑衣人的尸首。
卢祁捂着口鼻跟在崔湃身后,崔湃非拉着卢祁走近黑衣人。
卢祁瞄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问崔湃:“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崔湃朝着黑衣人的颈项指去,若有所思。
卢祁定睛一看,颈项上有一处青色的火焰纹式,当日在怀德坊撒红节时他们也被描摹过纹式,似曾相识!
“他们是天竺人!只怕与怀德坊有关!”
崔湃慎重点头,“怀德坊前有老祭司暴毙,后有新祭司行为诡异,绝不简单。”
有什么他们没察觉的暗涌在翻腾。
有了明确线索,卢祁重燃斗志,“你还知道什么?”
崔湃看向卢祁,“能知道槃多婆叉是什么,就能知道黑衣人的临终遗言。”
暗房的大门从外部打开。
大理寺卿在卫士的护送下亲自领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身形高挑,藏在大氅中,走到崔湃身前取下兜帽,露出高鼻深目的异域五官。
他说:“我来告诉你们槃多婆叉是什么。”
崔湃挑动眉尾,卢祁震惊。
来人正是怀德坊婆罗门大祭司——叶迦沙。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汇报:《小醍醐》正文+番外,预计在20万字左右,故事将会在9月内完结。
2019年最后一篇接档文目前暂定是《山海经》元素的故事,专栏的短篇中是世界模型初版,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第一章 节。
具体内容跟练笔的短篇不一样。
第42章 风雨欲来
崔湃与叶迦沙对身而立,被怀疑的对象现身大理寺暗房。
叶迦沙朝崔湃颔首示意后,径自走到黑衣人尸首边仔细辨别,当他亲眼看见颈项上的纹式,目光微沉。
这目光中有笃定也有迷惑,被崔湃察觉。
一行人离开暗房来到大理寺内院厅堂。
大理寺卿(正三品)品阶最高居于上位,崔湃和卢祁分列左右。
叶迦沙用洛下音对他们说道:“湿婆与梵天、毗湿奴为我婆罗门教三大主神,神火威力无穷,诸神和阿修罗搅乳海时,他舍身吞下能毁灭世界的毒药,颈部被烧成青黑色。”
青黑色,火焰。
崔湃静默看着叶迦沙,叶迦沙慎重宣布:“颈项间纹青焰的黑衣人正是婆罗门尊奉湿婆的教派信徒,也是我摩揭陀人。”
“线索对怀德坊不利。”
崔湃盯着一脸沉重的叶迦沙,为什么还要道出实情?
经他亲自确认的结果却对身为婆罗门大祭司的他自己最为不利。
叶迦沙自上任之始便与朝中官司不与往来,保持刻意的距离。
对于这个人,崔湃并不信任。
“正是对怀德坊不利,我才更要你们一臂之力,找出谜底,还我怀德坊清白。”
叶迦沙又坦诚道:“婆罗门教源远流长,教派众多,我虽身为大祭司,身后支持者多为信奉梵天的教派信徒,于唐土传教,各派都以自己为正源,分歧渐大,我想中郎将已然能理解我的难处。”
逐字逐句都在表明叶迦沙想跟分支教派划清界限。
在场没有人对叶迦沙的这番说辞表态相信与否,他自己也并不慌乱急切。
厅堂案几上陈列着作案现场收集来的琐碎物证。
崔湃问道:“对于贵教分支教派,大祭司还有何事可相告?”
叶迦沙专注的审视琐碎物证,拿起一块腰牌,正是吐火罗蹀马师的所属物。
他将腰牌展于手心。
“自我到达长安,教内事务已是分派艰难,长安离摩揭陀万里之遥,若是没有本地力量的支持,支派又怎能有底气跟教派大祭司相争。”
“这也是我不愿与诸多官司结交的缘由。”
叶迦沙忽而一笑,“不知是敌是友。”
崔湃接过腰牌,微阖双眸。
叶迦沙对上座大理寺卿禀陈:“青焰信徒常聚会于西市。”
“西市何处?”
“一间名为馔(zhuàn)坊的食肆。”
馔坊,西市最顶尖的食肆,规模盛大,诸国藩人往来密切,它的经营者并不普通。
馔坊,鸿胪寺官办的食肆。
吐火罗的蹀马表演队伍亦是由鸿胪寺礼宾司管辖。
崔湃握紧腰牌。
酒醉的蹀马师,竟然引来青焰信徒杀人封口,这个吐火罗人只怕是知道了不该他知道的秘密。
如果青焰教派背后的靠山是鸿胪寺,早已超出婆罗门教的控制能力,大唐的内鬼只有唐人亲手处理。
叶迦沙的意思很明显,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线索追不追,查不查,不在他。
待叶迦沙走出大理寺,卢祁站在崔湃身边。
“婆罗门大祭司下的一步好棋,只怕是想借我们的力量来肃清教派内的分歧,信他吗?”
风过叶落,满目萧瑟,凄凄然然。
案几上一盘大火中掏出的熏黑文钱,这是老何一家的积攒,也是长安城中千家万户安居乐业的期望。
曾经无数次作训后,崔湃只身前来通儀坊饮子铺,默默喝着一碗地道的蔗浆,只为看看陇右道的淳朴夫妻和天真可爱的总角稚子,看看他们平凡的快乐。
卷入暗流纷争,无辜丧命。
崔湃闭上双眸,待再睁开时,语调冷然,“无论叶迦沙是想弃车保帅,还是想借刀杀人,无论幕后主使是谁,在谋划什么?牵涉到大唐的百姓,终逃不过唐律的制裁。”
卢祁明白,视线落在大理寺展角屋檐上空,阴云密布,长安城中风雨欲来。
————
袁醍醐邀约高文珺一路去怀德坊接上雅度拉,前往西市最著名的波斯香料铺。
铺子位于西市内最繁华的甲巷。
唐人爱用香,除了日常熏香,门阀之家攀比豪奢者,用香料掺入泥中砌墙,使得宅邸香气天成。
摩揭陀国属于唐人称为天竺的地区,亦是用香高手,袁醍醐早已料定邀请雅度拉逛香料铺子,她必然兴致浓厚。
掌柜领着潜藏的大顾主登上阁楼雅室,好茶伺候,袁醍醐让掌柜上些异国好香来供她们挑选。
紫藤香、榄香、苏合香、安息香等一众域外名贵香料小样很快呈现在案几上。
雅度拉上前试香,赞不绝口,“摩揭陀亦产香料,只盛产一种龙脑香,不如波斯香料繁多。”
掌柜笑称波斯商人跨海东来,年复一年乘着西南季风来,顺着东北季风走,行船从扶南国而上抵达大唐岭南道,船上香料山堆海积,琳琅满目,沿海诸国的品种皆汇聚于铺子里。
袁醍醐当着掌柜面扫了一眼香料小样后,失望摇头。
“贵铺号称长安香料冠军,也不过如此。”
高文珺其实对香料根本没有研究,只能附和。
居然瞧不上他家的香料,好大的口气。
掌柜变了脸色又不便发作,好脾气的问道:“请女郎指教一二。”
雅度拉错愕回头,这般名贵还不满意?且听听,看袁醍醐有何指教。
“掌柜可知乳香?”
袁醍醐慢道:“大秦景教经书中有记载,遥远海岛上一棵树用它的精华凝结成一枚乳香。”
波斯掌柜甚为叹服,乳香远在大秦,唐人知之甚少,用者更微乎其微。
“女郎好见识。”
袁醍醐笑对波斯掌柜,让他把镇店的宝贝快快呈上,掌柜大喜而去。
雅度拉闻所未闻,只叹她见识渊博。
袁醍醐道:“我的母亲和祖母礼佛,幼年在洛阳时曾听一位高僧提及,他于海上亲眼目睹商船落入海盗手中,目睹海盗的贪婪和放纵,他们用大秦乳香为灯烃,那是金子般的香料,却像火把一样焚烧。”
雅度拉沉默不语,她跟随哥哥入唐途中,路上所见惊世骇俗的事情并不少,正是他域的荒蛮才衬托出长安的辉煌。
袁醍醐终于找了个时机,故作不经意的询问雅度拉,“槃多婆叉是什么意思?”
槃多婆叉。
雅度拉默念了一遍,看向袁醍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古老的梵语?”
古老意味着知道的人绝不会很多,冷僻的梵语在大唐境内能传译者屈指可数。
“哦,在一本祖母收藏的贝叶经上见得。”
很妙,她刚才讲乳香的时候,已经透露出家中长辈礼佛,这个理由名正言顺。
从雅度拉凝重的面色来看,槃多婆叉绝不是一个吉祥的词汇。
波斯掌柜此刻小心翼翼地将珍藏的乳香呈上,小小的一盒子,价值等重黄金。
高文珺上前看了看,果然奇香无比。
袁醍醐将乳香盒子推到雅度拉面前,浅笑盈盈,“既然雅度拉如此喜爱,便将此香赠与雅度拉。”
雅度拉捧着乳香爱不释手,心中惊喜万分,袁醍醐吩咐随从跟掌柜去结算,又对着雅度拉重复了一遍。
“槃多婆叉是什么意思?”
“是恶鬼。”
喜得心爱之物,雅度拉的注意力早已没有放在袁醍醐的古怪问题上。
恶鬼!
轮到袁醍醐变了脸色。
那日乌云滚滚,风雨大作,血腥凶残,确如恶鬼降临人间。
————
“你怎么了?”
高文珺伸开五指在袁醍醐面前晃了晃。
袁醍醐回过神来,避开她们打量的目光来到阁楼窗框边透气,“室内有点闷,许是要下雨了。”
老何饮子铺的凶杀案子被崔湃一力压了下来,秘密调查,丧心病狂的作案手法,只会惹得长安城内人心慌慌。
一场大火烧毁了现场痕迹,也烧毁了幕后指使者心里的警惕,烟消云散后,他仍旧可以安然藏于暗处。
多日不见,袁醍醐并不知道崔湃查得如何,进展是否顺利。
而阿水每次带来的香墨小笺上都只是崔湃浓浓的思恋,她察觉出他并不想在自己面前提及那日,并不想她再回忆起任何残酷的场景。
她想起大雨中的血战,想起他毅然而往的身影。
独自一人直面危险,不畏生死,他是守护长安的男人,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太重,担的是千家万户的平安。
崔湃说心里有她,袁醍醐胸口一热,她也想为这个男人做点什么,哪怕绵薄。
临死前的呐喊,是特别的存在。
槃多婆叉是恶鬼,是藏在大唐长安的恶鬼,她要想办法告诉崔湃。
“呵呵!”
同站在阁楼窗框边的高文珺诧异的朝楼下点了一点。
顺着高文珺手指的方向,袁醍醐转过视线。
“……”
此刻的感觉好似女社攀比中被人拿住了死穴,扇在了脸面。
高文珺嗤笑:“平日里故作轻高,结果天下乌鸦一般黑。”
熙攘繁茂的西市甲巷内街,人影错落。
一众随从簇拥着突厥骏马上高门子弟一路行来,行至对街的豪华食肆,数名胡姬围上前来将高门子弟热情迎入。
柔荑附在郎君的肩头和手臂。
高门子弟没有拒绝胡姬的亲昵举动,正是多日不见的崔湃和卢祁。
袁醍醐抿紧嘴唇,冷脸看着对街的欢闹。
不是忙到昼夜不分吗?不是在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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