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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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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嘉而言,这是和玉第一次伺候他更衣。
  但是……动作却是如此的娴熟。
  而且丝毫都没有给他不适感。
  皇帝是个极性情古怪且又敏感的人,所以底下这些伺候的内侍们都格外小心,但是,很难说什么时候会让皇帝高兴,什么时候又会惹他不快。
  皇帝对于贴身的人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先前伺候他更衣的是司礼监的另一名内侍,本是个最机灵娴熟的人,更衣的手法之类的,就算最老成的郑谷都比不上,可是皇帝仍是觉着不舒服,终究是把那人远远地打发了了事。
  正嘉垂眸望着正给自己系腰间玉带的和玉,心中略觉恍惚,他尽量让自己理智看待面前的这个人。
  此时此刻,皇帝竭力想分清楚,自己这会儿所感觉到的无上的愉悦,究竟是因为伺候他的是和玉所以他格外宽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说不出的原因。
  虽然已过盛年,但是身材仍然保持的很好,身段颀长,肩宽,腰细,玉带一勒,从腋下到腰间便显出了很勾人的弧度。
  不期然,薛翃对上皇帝胸口那双目炯炯的金龙,一念之间,仿佛又出现了昔日身为端妃伺候这人时候的场景。
  正在微怔,皇帝大袖一扬,将她轻轻拢住:“怎么做的这样好?”
  薛翃抬头:“什么?”
  正嘉笑道:“明明是第一次伺候朕,怎么做的比郝宜还好百倍?”
  薛翃愕然,面对皇帝含笑的双眼,她的心中却突然警惕,与此同时又有点后悔。
  是啊,她做的太“自然”而熟悉了。
  方才只想要快些伺候皇帝穿好龙袍,便忘了别的。
  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以后跟皇帝相处的时候肯定少不了,自己该更加谨慎,别流露太多破绽。
  要知道她面对的是心思深不可测的皇帝,并不是什么一叶障目随便就可以蒙混过关的糊涂虫。
  心中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薛翃微笑道:“皇上这也是爱屋及乌了吧。我做的再差,在皇上眼里也是好的。”
  正嘉凝眸笑看:“你怎么知道朕心中的想法?”
  皇帝望着怀中之人,目光落在那樱红的唇上,突然想起那夜在放鹿宫所尝到的滋味。
  那是无上清甜润泽的甘霖。
  察觉皇帝的呼吸悄然急促起来,薛翃咳嗽了声:“皇上。高家的人只怕在宫门口等急了。”
  正嘉这才凝神。
  薛翃顺势轻轻一推,后退两步。
  正嘉压下心头那股异样:“让他们多等会儿又怕什么。”
  郝宜上来,跪地给他整理袖子,又道:“主子只顾这样说,回头高大人以为是仙长故意怠慢他们,岂不是又要怪到仙长身上?”
  正嘉的眼睛微睁:“他敢。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四,但是在朕这儿,一次已经是极限,连二都不能有!高彦秋要真有这个胆子敢欺负朕的人,朕就叫他连这个年都过不了。”
  郝宜笑道:“奴婢说笑了,主子别真动怒。还是让仙长快去吧,早去也好早回来。”
  这句话却很管用,正嘉点头:“说的是,早去早回。”
  他走到薛翃跟前,在她脸上轻轻一抚,温温地叮嘱道:“去吧,机灵点,要真有不长眼的敢为难你,只记住一点:别让自己吃亏。另外这次朕让江恒跟着,他会随时照应,也能保你来去路上平安。”
  ***
  这一次来宫门口迎接薛翃的,除了上回的高晟外,却还有高如雪的长兄高倜。
  宫门口的风大,吹的人的脸都硬了,高晟看着侄子发红的脸,把风帽拉紧了些,笑道:“看样子还得好一会子呢,别只管在这里傻站着,到马车旁边避避风就是了。”
  冷风吹在脸上,小刀子似的。高倜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不多会儿就觉着从头到脚都有些僵硬。
  他勉强说道:“不是说巳时正就能出宫的么?这都多会儿了。”
  高晟道:“宫内的规矩繁琐,方才那位小公公不是说去了养心殿了吗,想必快了。”
  果然正说着,就见一顶抬舆从前方出现,头前侍卫开道,其后十六名内侍宫女两行排开,簇拥着轿子前呼后拥而来。
  高晟是见识过的,并不觉着惊讶,只惊喜交加地说:“来了!”
  高倜忙站直了些,但看见那一行人的时候,不由道:“这宫内不是不许骑马乘轿的吗?之前因为颜首辅大人年高,所以皇上才特赐了乘坐抬舆,她……”
  高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倜儿,你还当如雪是当初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吗?”
  想到上次在府内见面,高倜抿了抿嘴,然后小声说道:“我也没见她大变多少。”
  高晟听在耳中,却只笑了笑:“倜儿,叔叔劝你一句话,对你这位三妹妹好一些,哪怕你心里不喜欢,面上也要做出很喜欢的样子来,千万不能有丝毫怠慢。”
  高倜的眼神暗沉了些:“心里不喜欢,面上很喜欢吗?可是我心里偏偏……”戛然而止,只轻轻地一摇头。
  这会儿,那边的仪驾已经出了宫门,高晟早远远地迎了上去,抬舆未曾落地,旁边却有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走到跟前儿,跟高晟彼此见礼。
  高晟笑道:“这次是江指挥使亲自护送?实在是荣幸之至,只是劳烦了指挥使大人。”
  江恒道:“二爷哪里的话,是我的荣幸才是。”
  这会儿高倜也来行了礼,他早听说江恒掌管镇抚司,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此刻下意识地有些畏惧,行礼过后不敢抬头。
  江恒看看这对叔侄,又瞧着高倜,微微一笑:“这位就是大公子了?果然人物俊秀出色,只是等了这半天怕是冻坏了,脸色都变了。”
  高晟道:“先前让他避一避风,只是不肯,倒宁肯站在这里等候呢,也是他兄妹情深之故。”
  江恒“呵呵”笑了两声:“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寒暄赶紧起驾吧,皇上吩咐了,叫早去早回不可耽搁呢。”
  那两声笑却像比北风更冷,嗖地钻到了高倜的心里去。
  自从上回薛翃回到高府,为老太太开了药方之后,三副药过后,高老夫人的病情大有起色。
  老太太好转之后,提起“如雪”,总是不禁泪涔涔的。
  这回祖孙再见面,老太太喜欢的紧握薛翃的手不肯放。
  顷刻,等老夫人情绪稳定了些,薛翃才重又给她诊了一回脉,却觉脉象平和,没了上回的燥沉异状。
  高老夫人慈爱地打量着薛翃:“前些日子听说陶天师要回贵溪,我心里甚是担忧,生恐你也跟着一并回去了。”
  高晟的妻子叶氏在旁笑道:“可不是吗,夫人那些日子总是淌眼抹泪的,又抱怨老爷不去请旨,好让您再回来多住几日。”
  高老夫人忙问:“这次回来能不能多住两天?”
  薛翃道:“今日就要回宫的。”
  老夫人脸上流露失望的表情,待要说话,嘴唇动了动,忍不住又滚下泪来:“自小就离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能在家里住一宿。”说着便哽咽不已。
  众人忙开解劝慰,薛翃看着老人家泪落的模样,心中竟也略觉酸楚。
  中午之时,便在老夫人房中的花厅内摆了酒席。高家内院的事,由沈氏跟叶氏联手操办,因为和玉是出家人,所以今日一应的菜色皆都是精致可口的素食,可见用心以及隆重之意。
  用了中饭,老夫人照例要午休片刻,因为孙女儿回府,迟迟不肯去,还是薛翃劝着入内休息了。
  薛翃却给如风领着,去她小时候所住的院子歇息。
  上次这院子还没收拾出来,乱糟糟的,但是这会儿却已经整理一新。
  如风引着薛翃进门,道:“可惜你晚上不能留宿,老太太特意交代,被褥之类都是簇新上好的,生恐慢待了你。”
  说着上前推门,一股暖意涌了出来,原来屋内已经备了炭火,而暖意之中,又有郁郁馥馥的香气扑鼻。
  只是因为毕竟许久没有住人了,虽然先前通风过,又仔仔细细打扫清理了,但浓香底下还是带着一点点久旷之后的霉尘之气。
  高如风同她闲话片刻,打量她脸色道:“三妹妹可累了?不如也暂时歇会儿,待会老太太行了,定要找你说话。”
  薛翃也正愁不知如何应对她,便点头。
  高如风起身带了丫鬟告退后,薛翃环顾这女孩子的闺房。
  虽然仍是高如雪的旧居,但近十年过去了,早就物非人亦非,什么桌椅器具之类,多半都是新送了进来的,并无昔日主人的旧物。
  薛翃正在打量,耳畔轻轻一声响动,她回头看时,却觉着有一阵风从里间传了出来。
  歪头看了会儿,里间菱字格的月门边上,有一角眼熟的银白色袍边闪过。
  薛翃挑了挑眉,正要喝破他的踪迹,外头却又响起敲门声。
  片刻,是高倜的声音道:“如雪,是我。”

第77章 

  薛翃迟疑了一会儿; 终于往门边走去。
  还没打开门,外间高倜已经没了耐性,手微微用力,门扇悄然而开。
  门内门外的两人猝不及防面面相觑。
  目光相对,高倜看看薛翃; 又看看那门,终于说道:“你磨蹭什么?”
  薛翃退后一步:“大公子有什么事吗?我正要休息了。”
  好像没听见薛翃的话似的; 高倜自顾自地迈步进内; 环顾周围:“这打扫过后,果然是焕然一新了。只不过……当初那些物件都没了; 还透着一股死气。”
  他走到桌边落座; 盯着桌上的定窑茶具:“这屋子没了主人,就也像是死了一样。你说对不对。”
  薛翃不言语。
  高倜抬眸,淡淡问:“还在生我的气?”
  “嗯?”薛翃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的目光方才悄然往内屋溜了过去; 想看看那个人是还在; 还是已经走了。不过按照他一贯的行径,只怕早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等着看戏。
  高倜道:“上回; 可伤到你了?”
  薛翃回过神来,她咳嗽了声,这会儿说这些话,却容易引发误会。
  “没有大公子伤的重吧。”薛翃淡淡的回答。
  高倜竟然一笑:“是啊; 我想不到; 十年没见; 你变得这样厉害了。当时你是用了什么法子?”
  薛翃并不回答:“此后大家彼此以礼相待; 就不必再提这件事了。”
  高倜抚着自己的膝头,那里的伤早就愈合了,只是时不时还隐隐作痛,好像在提醒着自己。
  “以礼相待,”他喃喃说了一句:“也许吧。”
  他出了会儿神,又看向薛翃,却见对方立在靠墙的一张红木琴桌前,正仰头看着墙上的一副红梅雪艳图。
  高倜看着她纤弱的背影,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薛翃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高倜蓦地站起身:“高如雪,我跟你说话!”
  薛翃这才回身:“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回来,”高倜走前几步,几乎走到她身前,他低头望着面前的女孩儿,眼中透出怒色:“你、你这混蛋,你居然像是没事人一样!”
  薛翃挑眉,她仿佛能看见里屋那人听见这句时候不悦的脸色。
  只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高倜死死盯着她,继续说道:“当初我叫你不要走,我能保护你,你说什么是为了更重要的……现在是怎么样,你更重要的,难道是在宫里?”
  薛翃本以为高倜是又要为难自己,先前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没怕过,何况这会儿笃定了江恒在里屋。
  如果高倜还要用粗,那就是他自己不知死活了。
  只是想不到,高倜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薛翃望着少年愤怒的眼神,愣住了。
  眼前重又出现上回跟高倜单独相处时候浮现的场景:
  ——那少年捉住高如雪的手,将她甩在地上。
  下一刻,少年高倜指着她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答应那老道士!”
  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泪从他眼中冲了出来。
  地上的女孩子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不声不响。
  少年冲过来又攥住她:“那老道士是个骗子,不能信的!你跟我去和祖父说,你不要出家!”
  她这才挣扎起来:“大哥哥!”
  高倜回头,泪扑簌簌地从眼中掉下来:“你要是跟那老道士走了,山高水远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出家,就不是高家的女孩儿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是还有我,哥哥会对你好的,会保护你的!”
  高如雪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竭力举高了,给高倜擦拭脸上的泪。
  “我知道哥哥是好人。哥哥别哭了。”女孩子柔柔弱弱的声音,让人鼻酸。
  高倜突然放开手,他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高如雪探手抚过他的头。
  高倜张开双臂,把她抱入怀中:“如雪,哥哥舍不得你。留在家里好不好?哥哥快长大了,长大了就更能保护如雪了。”
  半晌,高如雪道:“哥哥,张天师会待我很好的。而且我离开家,并不是因为讨厌家里的人,因为我……有更重要的……”
  高倜抬头:“你说什么?什么更重要的,什么东西?”
  高如雪没有回答。
  高倜只当她年纪小,随便瞎说,见无法劝服她,便去求父亲高孺。
  高孺却并不待见高如雪,又见儿子哭的泪人一样,毫无男儿气概,他心中很不喜欢,便叫人把高倜锁在房中,叫他闭门思过。
  就在那两日,高如雪离开了高家。
  那天,从高府长公子的房中,传出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叫之声。
  但不管他如何不舍难过,妹妹还是跟着老道士走了。
  这么多年来,累积的想念渐渐变得恨爱难分。
  更不知如何面对这才回归的人。
  ***
  薛翃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之前隐约回想起如雪跟他的过往,还以为他是虐待如雪,却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此刻面对高倜的质问,薛翃心中的淡淡恼意也随之消散,她对上少年通红的双眼,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
  “不管是为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声音变得温柔,薛翃微微一笑:“哥哥恼我了呀?”
  迟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将一声“哥哥”叫了出口。
  薛翃才说完,泪就从高倜的眼中刷地流了出来,少年的嘴唇不听控制地颤抖,终于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人拥入怀中。
  虽然心存温柔,可对少年这样亲密的举止还是觉着不习惯,薛翃屏住呼吸,睁大双眼,无所适从。
  幸而高倜很快放开了她。
  少年回过身,擦了擦脸上跟眼中的泪:“我并没有原谅你。”他哼了声:“你总不能说走就走,想回就回。”
  薛翃正在整理衣裳,听出这少年赌气的口吻,不禁笑笑。
  高倜是高府的长孙,平日里待人接物文质彬彬,也向来冷静自制,自从成年后便极少落泪,人人称赞是大家贵公子的做派,今日这样,自己也觉着窘迫。
  可是心里却是轻快了好些。
  他飞快地拭干泪水,咳嗽了声:“不过你今时今日的身份自然不同了,我的话你也未必放在心里。”
  薛翃轻声回答道:“我记得的。”
  高倜看她一眼,此刻少年眼中的锐色退却,多了一抹柔和之意。只是才失态哭过,不免有些难以面对。
  高倜又咳了声,转头之间,目光胡乱打量着室内陈设,颇为尴尬。
  忽然,高倜盯着那琴桌下方,道:“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薛翃微怔。
  高倜俯身往里看了看,笑道:“果然这些奴才很是偷懒。”
  薛翃不知如何,也跟着蹲下身子,却见琴桌下面,竟还有一层,上面挂着些没有擦拭干净的蛛丝跟网尘。
  谨慎起见薛翃没有说什么,而高倜抬手试了试,手指上擦了厚厚地灰,他回头看看薛翃,说道:“该不会真的忘了吧,先前你总爱往这里藏些东西,这张琴桌是镶嵌在墙上的,这么多年大概也没有人动过,看看里头还有没有东西了。”
  十年没有动过的暗格,有些紧涩,高倜拉了一会儿,“咯吱”一声,才终于打开了。
  刹那间尘灰散了出来,少年给灰尘扑面,忍不住咳嗽连连。
  薛翃抬手掩住口鼻,目光所及,却望见那小抽屉里的确有一样物件。
  高倜挥了挥眼前的尘土,却也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块帕子系成了个小小包裹,高倜道:“如雪,这是什么?”
  他因知道是妹子所藏,不便随意打开,便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把帕子给了薛翃。
  薛翃拿来手中,犹豫了会儿终于打开。
  帕子中,竟是一朵极小的宫样绢花,原本是白绢所制,看着像是一朵雪色蔷薇,只是因为年岁久远,隐隐有点泛黄。
  “妹妹,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高倜诧异地看着那绢花,“这种颜色,寻常人家是不戴的。”
  绢花的种类虽多,但姹紫嫣红,都是鲜亮的颜色,像是这种雪白的小绢花,却像是妇人戴孝的时候所用之物。
  高倜不明白,薛翃却觉着这东西十分眼熟。
  心头揪痛,薛翃把绢花接了过来,手指隐隐地有些发抖。
  高倜看的稀奇:“怪道他们说你脾气古怪的,怎么专爱收集这个东西?看着不大吉利,不如扔了吧。”
  薛翃忙拢在手里:“不要。”
  这一闹,缓和了先前的窘迫。高倜笑笑,也不勉强:“你的东西,你自个儿做主。”于是重又将那暗格插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我来了半晌,也该走了,”高倜道:“你、你先歇会儿。以后有机会再叙吧。”
  薛翃因见了那绢花,也无心寒暄,便道:“好。”
  高倜微微一笑,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
  回头看向薛翃,高倜问道:“如雪,你离开的时候说过,你是为了更重要的事离开的……现在呢?”
  薛翃转头,跟少年目光相对,却无法回答。
  高倜目光逡巡,道:“你留在宫内,就是为了这件事,是不是?”
  少年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
  薛翃微微一震,高倜却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你好生歇息。”
  他开门而出,又小心给她把门带上。
  薛翃在桌边坐了,看着掌心那朵素白的小花,一阵晕眩。
  她无法不惊愕,因为她知道这绢花曾属于何人。
  正是她自己。
  面前这小小地一团洁白,无辜而哀愁的花朵,凝记的是薛翃那无疾而终的第一个孩子。
  当时在滑胎之后,因是未足月的孩子,也没什么规制典礼为他祭拜,但薛翃为母之心,万般眷恋不舍,她自作主张地用素缎做了这一朵小花簪在发端,以做纪念。
  因为当时心情起伏,曾不小心刺破手指,血沾在了白花之上,留下一点刺眼的赤红。
  薛翃把花翻过来看,果然见背后花瓣上,有一点褪色的痕迹,毕竟这么多年,原本的血色褪成了淡褐。
  但是这东西,怎么会在高如雪的手中。
  薛翃闭上双眼,尽量回想当时在郊外救了那女孩子的种种,只记得那女孩子粉妆玉琢,可爱之极,有一双极灵透的眼眸,竟像是投缘一样,一见她就格外喜欢。
  但后来因为滑胎,伤心至极就再顾不上,竟都不知那会儿的正嘉是何时送她回高府的。
  室内格外安静,所以那人的脚步声,便显得清晰了好些。
  江恒走到薛翃身后:“看不出来,大公子居然还是一片真心啊。”
  原本江恒也以为高倜不安好心,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
  薛翃不语。江恒本做足要给她斥责的准备,看她脸色淡淡的并无反应,反而诧异:“怎么了?”
  他虽然也看见高倜同薛翃开那暗格取了物件,只当是小女孩的玩物而已,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有一点点好奇。
  薛翃收敛心神,把花儿拢在掌心:“没什么。江指挥使……您怎么在这儿?”
  江恒见她来问,正中下怀:“皇上命我仔细护卫,不容有半分不妥。幸好我来得及时。”说话间,江恒负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又去拨弄那帐幔上垂着的香包:“这是你昔日所住的地方?看着很不像你的风格。”
  薛翃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江恒笑道:“多谢关怀,也多谢赠药。”
  薛翃把花儿藏在袖中,道:“江指挥使对我多有相助,赠药自是应该,但是上回您捉了我师侄,百般拷打,又叫人心里过不去。”
  江恒道:“抱歉的很,我也是奉命行事。”
  薛翃淡声道:“是奉命行事,还是想顺水推舟让我师侄当替罪羊呢?”
  江恒笑道:“有皇上做主,谁敢对萧西华不利?何况仙长您也是对那道长关怀备至,小人哪里敢当他是替罪羊,少不得自己当那只给拷打的羊罢了。”
  薛翃也一笑摇头,却并不想再计较此事,反而想到另一件。
  此刻江恒转到桌边上坐了:“方才从抽屉里拿的是什么,怎么悄无声息藏起来了,给我看看。”
  “女孩儿的东西,江指挥使也感兴趣?”
  “不是女孩儿的东西我还不稀的看呢。”江恒泰然自若地回答。
  那花儿当时只在王府里戴过,并没张扬,何况是薛翃手制,外人未必认得,但江恒是个精细之人,指不定会看出什么,谨慎起见,薛翃打定主意不能给他瞧。
  薛翃便四两拨千斤地说道:“说起女孩儿,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来。当时江指挥使给拉去慎刑司领罚,宝福公主竟要我去向皇上求情。”
  江恒挑眉。
  薛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如何竟不知道,指挥使大人跟公主也有交情的吗?”
  那薄情地红唇一挑,江恒笑道:“仙长这样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薛翃皱眉:“你说什么。”
  江恒似笑非笑地道:“不然的话,你什么时候上心起我跟公主的关系来了?”

第78章 

  江恒坐在桌边,薛翃却是站在他对面的墙角; 那是一面粉白的墙; 墙边放着个紫檀木的花架,上面放着一个玉色八棱花盆; 里头是亭亭的一株建兰; 细长的叶片葳葳蕤蕤。
  薛翃忽然想起镇抚司江恒卧房内那一盆养的甚好的水仙花,不知这会儿可还繁盛如昔。
  缓步走到小圆桌旁边; 薛翃道:“江指挥使是皇上身边最宠信的人; 皇上没告诉过你; 我跟昔日的薛端妃娘娘,有过一段交际?”
  江恒扬眉:“仙长是说,昔日端妃娘娘曾救过您的那件旧事?”
  薛翃知道他精明过人; 此事又并非机密; 只要他有心打听自然会知道。如今果然见他心知肚明; 便道:“既然江指挥使也知道了,此事在皇宫之中想必也不是什么机密了。”
  江恒点头:“下面的人自然不会知道; 不过……像是皇上; 太后,甚至皇后娘娘等; 只要有心; 总会打听出来的。”
  “多谢大人直言相告; ”薛翃道:“我另有一事不太明白; 那夜太后没有经过内廷宫监的手; 反而让江指挥使出面捉拿西华; 难道对太后来说,指挥使大人比司礼监的人更可靠吗?”
  江恒一笑:“司礼监听命于皇上,是皇上最心腹的,凡事大小都会回禀皇上,一旦惊动他们,皇上势必会立刻知晓,就拿不成萧西华了。所以太后要用我。”
  薛翃道:“江指挥使不怕得罪了皇上?”
  “我做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儿,”江恒淡淡地说,“而且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你以为,皇上会不明白太后的心意吗?皇上是绝对不会明着阻止太后的,太后也知道。所以这个时候,得有那么一个替罪羊,能够往上瞒着皇上,给太后体面,事后还能顾全皇上的颜面,也让陶真人满意。”
  薛翃皱眉,心中微震。
  “这么说,你早知道事后会受罚?”薛翃问。
  江恒道:“受罚是一定的,其实不是为萧西华之事,也还有别的事,那一顿打,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轻而又轻了。”
  皇帝责罚江恒,是为了他隐瞒太子杀人之事,但选在这个时机打板子,却是最好不过的,就算是两罪并罚吧。
  薛翃一点就通。
  薛翃竟觉着艰于言语:“哦?难道指挥使还犯过别的戳皇上眼睛的事?”
  江恒笑道:“多的去了,我只求那些事别给皇上知道,不然真的就不知是廷杖,打下来的大概是雪亮的刀子。”
  薛翃追问:“比如呢?”
  “比如看过某人沐浴。”江恒突然笑了起来。
  薛翃道:“江大人,我正跟你说正经的话。”
  “不瞒你说,这真的是最正经的,也是最致命的了,”江恒幽幽然看着薛翃,“你信不信,假如皇上知道了,得让慎刑司那帮奴才拿金针戳瞎我的眼。”
  他的口吻是波澜不惊的,但却不容置疑。
  薛翃觉着气闷。
  江恒起身道:“说完了吗?外头还有应酬,我是抽空来的,这会儿也该走了。”
  “江大人,”薛翃制止,“还有一件事。”
  “您说。”江恒倾身,靠她近了些。
  “当年端妃娘娘那件事,您插手了吗?”
  江恒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半晌道:“当时江浙的河堤垮塌,有人趁机闹事,我奉命出京缉拿要犯,回来的路上才知道消息。”
  他缓缓地阖了长睫,这般淡漠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悲悯。
  薛翃无端竟松了口气:“那,你可相信是端妃想刺杀皇上?”
  “相信不相信,有什么要紧的,”江恒道,“端妃娘娘是个好人,我见过几回,人长得国色天香,一般绝色的女子不会聪明到哪里去,但她不一样,又聪明,又知情知趣儿,有点手段,不然的话,怎么会从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圣宠不衰呢,只是她忘了一件事。”
  薛翃听到他称赞自己,且说“有点手段”,脸上微微一热。
  听到最后却不禁屏息:“什么事?”
  江恒轻轻一笑:“成也萧何败萧何,宫内最容不下的就是好人,而宫内最靠不住的……就是圣宠。”
  薛翃也忍不住仰头一笑,原来他也这般清楚。
  江恒本是要离开的,瞧见她的笑容,却又止步:“你笑什么,不信?”
  薛翃道:“我笑,是因为江指挥使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江恒挑眉:“原来你我如此心有灵犀。”
  薛翃摇了摇头:“多谢你直言相告这许多事。”
  江恒知道她是送客之意了,但是望着她有些落寞的神情,突然说道:“方才高公子说什么,你有更重要的事,在宫内?是不是跟端妃旧事有关?”
  薛翃道:“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江恒笑道:“那你可要小心点。”
  “会也把我捉到慎刑司拷问吗?”
  “这倒不至于,不过,”江恒认真地想了会儿,“据我所知,宫内要对付或者除掉一个人的法子可多着呢。”
  “多谢提醒。”薛翃起身,向着他认真打了个稽首。
  江恒走到她跟前:“你方才唤高公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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