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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明珠暗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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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知道梁琉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而她现在也没有保全别人的能力,并不想把陈采薇卷入她们之间的纷争中来,于是上前捉住屈梓榆的右手。

    “何须什么人证,现有物证在此,屈梓榆既然把石灰粉藏于袖中,衣料上多少自然会沾染些许,梁小姐可敢当场检验?”

缘起 026 退出比试

    明珠有理有据,语气中是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如此,若是梁琉月临阵退缩,倒显得内心有鬼了!

    只一思索,梁琉月便扬眉冷笑。

    “验便验,左右是屈梓榆与你二人之间的恩怨,我自是乐意做个见证。”

    一句话便把关系推得干干净净,屈梓榆听她表明了立场,捂着一张满是燎泡的脸霎时面色大变。可对上梁琉月警告的目光,终是瑟缩了一下,不等维系秩序的京兆尹人马上前查验,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流着泪坦白了一切,只说因为前番和明珠生了口角,一时气不过,于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却是未曾预料竟是这等后果。

    原来是一出贼喊捉贼、玩火自焚的戏。众人一阵唏嘘,可是明眼人却对其间的弯绕已然心底透亮,只不过梁琉月这招弃卒保帅实在拙劣,简直令人不齿。

    苏荡大笑出声,对着蒋玉衡的方向道。

    “不愧是花中圣手蒋三,这一出清水濯面,不仅洗去了脂粉,更是显露了人心啊。”

    说完,一双眼更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莲台上已然卸了一半妆容的梁琉月,嘴上更是犀利不饶。

    “听说花月阁的姑娘新得了一种胭脂,擦了能让黑玉变得莹润透白,便是那天生面黑的抹上也能立时生效。我原以为只是夸大,不想今日一见却是真的!”

    这台上洗去妆容后肤色变化最大的自然便是那梁琉月,再看苏荡毫不避讳的挑衅视线,众人便是再想装傻,也知道其就是要找对方的不痛快。只是花月阁乃京城出名的脂粉窟、销金窝,把一个将军府的小姐与风尘女子相提并论,就不知……

    果然,莲台上的梁琉月气得浑身发抖,她虽不敌端阳,可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娇惯长大,如何受过这等委屈。若是换在平常,她一定拉开金弓,让对方血溅当场,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可口出此言的却是大理寺卿苏唐大人的公子苏荡,家世显赫在梁家之上;且现在她身在莲台,众目睽睽之下自是不好动作。如此,梁琉月紧咬双唇,看向了蒋家人的雅间方向,希图自己的未婚夫蒋玉衡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可世家联姻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梁府没脸,连带蒋家也没有好颜色,她就不信蒋三会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蒋玉衡却毫无反应,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漫不经心地轻摇折扇,却在下一秒突然顿住了手中动作。

    梁琉月心中一震,就算没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也知道其是注视着明珠。果然,听得台下此起彼伏阵阵惊艳,梁琉月明白这场比试已然毫无悬念,气得面色阴寒,胸口怒意翻涌。

    悠瑶见主子神色大变,担心道。

    “小姐,要不要……请县主拿拿主意?”

    在周遭各式喧闹声中,梁琉月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稳住了心态。

    “好,你让人传话给端阳姐姐,明珠这人绝不能再留在这个世上!”

    她目光骇然,竟透着丝丝的狰狞味道,悠瑶内心一悚,自下去传话不提。

    三场比试,明珠已经胜出两场,这三局两胜,最后的折柳魁首是谁已经有了定论。不过按照赛事规定,还有最后一场比试。

    这最后的一场,是由苏荡出的题,众人正对最后的比试内容好奇不已时,冬莺却发现明珠唇角含笑,一副淡然之态,似乎已经心中有数。

    想到明珠胜券在握,冬莺狂喜的同时又夹杂着一分难以置信,明珠的思想行为已经完全脱离了她对小姐的认知,自信、明媚、昂扬生气!不过这样的小姐总是好的,她由衷地希望她能一如既往,千万不要再变回去。

    “小姐觉得下场会比试什么?”

    明珠自是不知道她的所想,目光淡淡往司判方向看了看,微微一笑。

    “约莫和香道相关。”

    大魏以熏香为雅,讲究一句“闻香识美人”,但凡上等人家,总要以香料熏衣,而明珠来参加折柳会前,便被告知不允许熏香,这让她基本已经猜出比赛的内容。

    话音刚落,果然一群手捧托盘的侍女鱼贯而入,在每人案前放上各色香花香豆,以及调制工具,要求每名女子要用这些材料自行调制一款香料,然后用这香料熏帕子,最后再将这些手帕放在屋外,以招引蜂蝶最多者为胜。

    冬莺睁大眼睛,越发对明珠佩服不已。

    这次司判不敢弄鬼,所以明珠得到的也是同样的材料,什么丁香、沉香、玫瑰、冰片……

    都是些调香的寻常之物;而梁琉月在侍女呈上各色物事时已得到了端阳的回话,表示一切已经布置妥当,让其不要担心。于是梁琉月便也静心调香,难得地没有再找明珠麻烦。

    虽然折柳会胜负已定,不过两轮比试后剩下的女子大多身份显赫,纵然无法折桂,却也不会放弃展现自己的机会,都希望能大显身手为己添色,如此第三场比试非但没有人缺席,在场的人都极其用心。

    一个时辰后,在座的八位女子全部调香完毕,几人依次把自己熏好的手帕放到了莲台高阁,那里种着一丛芳蕊,本身就有很多蝴蝶、蜜蜂停歇采摘,如此,有几个女子干脆把香料调成了周遭花儿的味道,果真吸引了几只蜂蝶;可即便这些味道再以假乱真,终究也有人工调试的痕迹,加之旁边绽放的朵朵鲜花,不过一会这些蜜蜂蝴蝶就没了兴致,纷纷去寻求新的颜色。

    蜂蝶起起落落,在几块帕子上空徘徊打旋,终是缓缓停住。其中两方帕子上停留的蝴蝶最多,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将军府的梁琉月与范阳郡守之女陈采薇,竟不是那明氏阿珠的!

    顺其自然地,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放着明珠熏帕的托盘,这一看不要紧,下一秒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帕子上别说蝴蝶,竟是连半只蜜蜂都不曾停靠。

    其中以梁琉月声音最大,终于见明珠吃瘪,她自然要抓紧机会回击。

    “不愧是商家之女,前番凭借投机取巧勉强胜出,如今稍一试炼便高下立现。要知道,草鸡永远变不了凤凰!”

    这一句话再次提醒了众人明珠的出身。大魏熏香盛行,上等香料能售出天价,而寻常的熏香,却也价格不菲,一块普通香料的价格足以抵扣普通民众三口之家半年的口粮;更别说请调香大师授业学习,采购珍贵原料等等……

    也就是说,调香制香的雅好可不是人人都能玩得起的!

    只看明珠这般,梁琉月便断定其只是徒有表象的庸脂俗粉。这一刻她真是万分感激苏荡出了个好题目,却也暗怨为何不把这个比试放在最前,也好让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

    台下的明家诸人也觉颜面丢尽,先前的张狂气焰也在一瞬间偃旗息鼓,面对周遭众人鄙夷嘲弄的目光,明堂气得直骂明珠蠢笨,明瑛也垂头丧气退到明家车中,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和明珠有着瓜葛!

    在各色嘲笑质疑声中,台上的明珠依旧浅笑盈盈,脊背和腰板挺得笔直,那张明艳娇俏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局促,还透着一种自信的光芒。

    “各位且听明珠说上一句。”

    见她还打算虚张声势,梁琉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不会便是不会,左右你已经胜了两场,今年的折柳桂冠千两黄金已经落入你手,何须还来争一时的口舌之快?”

    她故意强调“千两黄金”四个字,试图把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引到明珠的出身上。便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又如何,还不是那铜臭熏贯的下等人?!

    这般被当面挤兑,明珠却也不生气,落在旁人眼中自是姿态大度从容,越发对比出梁琉月的心小肚窄。

    明明后者才是出生高门的名门闺秀,可是思想和眼界竟不如她口中所谓的不入流的商户女?

    有趣,实在有趣。

    在场人兴致勃勃,似乎已经不注重比试内容,只想看看明珠在梁琉月这般逼迫之下,还能有何意外表现。

    只听明珠轻笑一声,悠然走到司判面前,道。

    “明珠不才,却也听过世间万物有相生便有相克。这些蜂蝶之所以不停留在我熏的帕上,却是因为我调的这款香料刚好和左右两位小姐调制的味有冲突,彼此交撞间便互相折损了。如果换个位置,不说其他,吸引几只蝴蝶还是可以的。”

    司判似有所悟,可是他又不敢立时点头答应,因为前两场的比试,他已经被镇西侯府敲打了一番,若这次再让梁琉月不满,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征询地往诸位参赛女子方向看了看。

    “各位小姐怎么看?”表面是对众人说,可明显却只询问其间一人的打算。

    他这点小动作,如何能逃过明珠的眼睛,在众人还未发话时,抢先道。

    “不知……梁小姐意下如何?”

    梁琉月被明珠点名,登时有些恼羞成怒!

    “你问我做什么,便是我答应了,其余六位姐妹不答应,又有何用?毕竟这个万物相克,谁知道会不会又和其他的香料冲突?若是放了这次,你那帕子上还是一只蜂蝶都不停留,又当如何?”

    “若是那般,自然是明珠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她声音极轻,却是掷地有声。

    “如果还没有蜂蝶停留在我的熏帕上,明珠愿退出折柳盛会,前两场比试成绩也无需代入结果,请在场的诸位为明珠见证!”

缘起 027 折柳夺魁

    梁琉月就等她这句话,明珠一个商门之女,懂得多少调香之道,她才不信换个位置局面就会有什么改变!但是此局若能翻盘,那么胜负便在她与陈采薇之间,只要打败陈采薇,她就能一举夺魁,在蒋玉衡面前挺胸抬头。

    梁琉月于是故作无奈地瞟了众女一眼。

    “既然明姑娘她如此执着于胜负,我自是愿意给她这个机会的,不知众姐妹意下如何?”

    众女已经夺魁无望,最终折柳之人换成谁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梁琉月发话,自然也就顺着她的意思,都道没有意见。

    莲台之下,苏荡双眼明亮,难得和颜悦色地侧首问蒋玉衡。

    “蒋三,你相信世上真有换个位置便能产生妙处的奇香吗?”

    蒋玉衡饶有兴趣地将明珠望着。

    “原本是不信,但看前两局她的表现,我倒愿意相信她。”

    说着,他将扇子对着台上的崇明一展,点了点头,崇明便从腰间取了五张千两银票押到明珠面前,苏荡此前交代过,蒋三押多少,他都要高过一头,于是廖武哪肯落后,崇明押五千两,他便走过去押上六千两。

    诸位公子又开始下注,那这局是必开无疑了,折柳司判点头向丫鬟示意,小丫鬟于是手执竹杖走上高阁,将明珠的帕子挑起放在梁琉月之后,神奇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只见小丫鬟才直起腰身,蜂蝶已经纷纷朝着明珠的帕子飞来,其他小姐香帕上的蜂蝶不必说,就连停留在花蕊之间的都不例外,吓得小丫鬟连连后退。

    台下观众皆惊叹出声,这出折柳会简直比过年的大戏还要精彩。苏荡抚掌大笑直呼“有趣”,蒋玉衡的琥珀扇柄也下意识轻敲鼻尖,白皎皎的琵琶他已经听腻,而面前这个明珠,身上却藏着无限惊喜,若能得到她,或许将成为他集美录里最辉煌的一笔,他甚至有些后悔那日在明府的态度轻慢,倒是折煞佳人了。

    “这……这不可能!”

    梁琉月的脸直接就绿了,恶狠狠盯着明珠厉声质问。

    “世上怎会有这种荒唐事!你到底在这帕子上做了什么手脚!是不是下了迷药!”

    明珠团扇轻摇,浅笑嫣然,与梁琉月的气急败坏相比,她显得优雅从容,仪态万千。

    “尽管查验。”

    大魏熏香的雅好,正是源自明珠母族兰氏,她季家当年调香的时候,梁家还在玩泥巴呢!

    所有香帕一一自高阁被取下,司判命几命调香师一同上前,拈起明珠的丝帕左嗅右嗅,仔细辨别其用料,都肯定地点头道。

    “应是用了冰片、丁香、苏合、香茅等物,虽比例精妙,却都是取自这盘中。”

    有一名资深的调香师忍不住对明珠产生了好奇,这样绝好的熏香如今盛京已经没有了,除非……出于对香料的执迷,他想找明珠细问,可又忌惮三年前那件旧事,只得作罢。

    陈采薇率走过去拈起明珠的帕子轻轻一嗅,扬眉笑道。

    “乍闻暗香扑面,回味浅淡弥散,缱绻却不粘腻,小女输得心服口服,本局胜者明姑娘当之无愧,梁小姐以为呢?”

    陈采薇虽未赢得比赛,但却能坦然赞美对手,若梁琉月还要一口咬定明珠弄鬼,那就是丢名又丢人,她瞥见台下蒋玉衡投来的嘲讽笑意,只觉整个人如同被在人前扒光了一般难堪羞愤,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大局已定,司判于是当众宣布此次折柳会乃明珠胜出,陈采薇位列第二,梁府千金屈居第三。并笑盈盈命人奉上三支玉雕柳枝,其材质分别为冰种翡翠、和田青玉、岫岩碧玉,明珠与陈采薇都欣然领受,梁琉月却听得台下有人议论。

    “将军府养的女儿也不过如此,连行商人家的小家碧玉都及不上,难怪蒋三公子看不上!”

    “看来武将之家和书香门第还是有区别的,虽然是堂姐妹,但比起端阳县主,将门虎女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身为蒋三将来的正室夫人,却输给妾室,自然是丢尽了脸面,若是我,知道明家女有如此才情,早能避就避,谁还来自取其辱?”

    梁琉月气得五官扭曲,司仪奉上的岫玉折柳就仿佛一根铁鞭,在狠狠抽打着她的脸皮,她早已失去理智,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仪态,一把接过岫玉折柳狠狠砸碎在地,拂袖而去。

    人群又是一阵嘘唏,梁琉月这种脾气,在自个家里耍耍也就罢了,当众发泄,不仅是丢了自家风度,又带累蒋家名声,连苏荡都嘲笑道。

    “蒋公子,看来这婆娘脾气不小,将来过了蒋家门,动辄不高兴怕是要动鞭子抽你呢!”

    蒋玉衡再八风不动,当下也寒了脸,哼道。

    “世事瞬息万变,这样蛮横的女子,能不能进我蒋家的门可还难说。”

    苏荡哈哈大笑,见明珠自莲台上走下,连忙撩袍起身,他现在却没兴趣和蒋玉衡斗嘴, 还是先给美人道贺要紧。

    明家人早已等在莲台之下,明珠夺冠,他们自是得意洋洋,明堂和明瑛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腰板挺直,行动生风,自觉门楣都要提升了一个档次。明瑛竟然亲自伸手扶妹妹下阶梯,想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那柄翡翠折柳,却被明珠巧妙避开,递给冬莺保管。

    明瑛脸上挂不住,当下笑容便有些难看,明珠视而不见,开门见山对明堂道。

    “父亲可还记得答应过女儿什么?”

    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但明家倒也不至于就缺这点钱,明珠一举成名,难道还愁将来没有滚滚财源?明堂虽然心疼,却还是笑呵呵地应道。

    “为父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你若想自己学着打理,爹便命人给你单独开一间库房放这些金子,钥匙由你保管,乖女只管放心。”

    明珠笑笑,还算明堂懂得审时度势,她今后要做的事,少不得花钱,若明堂父子想吞了这笔钱,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赢了折柳会的明珠,荣升为明家至宝,明堂父子小心翼翼地将她安顿上了马车,崇明和廖武却同时拦在路前。

    “我家公子请明姑娘至冬月阁一叙/我家少爷请明姑娘到听雨楼小坐。”

    明家父子顿时犯难,以明珠折柳会的表现,如今这状况也是意料之中,可是明家谁都不敢得罪,难道今日要乐极生悲不成?

    正不知如何是好,车厢里传来明珠铿锵顿挫的声音。

    “尚未出阁之女,礼仪不可不存,单独会见男子实属不雅之举,明珠知耻不能从,还请二位替明珠告罪。”

    这一段文绉绉的话,有礼有节,暗含威仪,似乎只在庙堂上那些士大夫嘴里听过,两人一时不知找不出话来反驳,又不能当众干那强抢之类有失各自主子身份的事,横竖对方也没占好,便只得眼睁睁看着明家的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颠簸间,明珠有些疲惫,靠在车壁上以手帕覆面闭目养神,密闭空间中,那手帕上的幽香阵阵散发,冬莺便好奇地凑上去嗅,明珠扯下帕子,忍不住笑道。

    “你做什么?”

    冬莺连忙退后,也笑。

    “奴婢实在奇怪,这帕子为什么换个位置,效果就不一样了,难道香味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经过几次的共患难,明珠已经不拿冬莺当外人,于是笑着解答。

    “我这香虽气味浅,却有个特点,便是能一散十里,夹在那两方香味浓烈的帕子之间,散出去的味道自然就变了,若是换到上风口,随风散开的香味便清新醇正,自然能够招蜂引蝶。”

    冬莺恍然点头,但马上又好奇地发问。

    “老爷虽然喜欢附庸风雅,可那一流的调香师,却也看门楣,不是有钱就能请得起的,咱们明府只在铺子里买过香料,从来没有请过调香师,小姐怎么能调制出这样神奇的香料?”

    冬莺虽好,到底太过机灵聪颖,明珠不欲让她知道得太多,只是笑而不语,重新将手帕覆在面上,闭目而卧。

    冬莺纳闷无趣,也知不能再追问,十分体贴地开始替明珠捶腿揉肩。

    幽香舒缓着神经,主仆二人各自昏昏欲睡,冷不防马车一个剧烈震荡,把两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车外传来喊杀声,冬莺急忙掀开车帘,只见十余个手持砍刀的赤膊壮汉正和明家保镖拼杀在一起。

    劫道?明珠夺得千两黄金的折柳赏金,许多人都看见了,有人起了贪念也不奇怪,只是竟敢在这盛京郊外的官道直接下手,胆子也真够大的。

    明堂父子见保镖们渐渐不敌,被砍死砍伤好几个,不由都紧张起来,所谓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是属于明珠的钱,明瑛哪会心疼,连忙向匪徒喊话。

    “各位好汉,这道上的规矩大家都懂,所谓取财不伤命,后头押运的所有财物,你们尽管拿去,只消放我们离开便是了。”

    为首的几名悍匪挥刀砍倒一名扑上来的保镖,冷笑一声。

    “废话什么,既然懂规矩,把黄金和那辆青篷马车留下,快些滚便是了!”

    明堂父子听了,面上瞬间褪去血色,悍匪们所指的青篷马车便是明珠所乘坐的那辆,没想到这些匪徒如此嚣张,不仅要财,连人也不打算放过……

    明珠如今再是身价倍涨,若是给这起歹人糟蹋了,那么明珠也成了死鱼眼,对明家哪还有半点利用价值!

    明堂捶胸顿足呼喝道。

    “快保护小姐,谁击退匪徒,我重重有赏!”

    可明家的保镖死得死,伤得伤,剩下的几人势单力薄,也胆怯不敢上前,命都没了,赏钱再重又有什么用?

    “你们这些没用的狗奴才!倒是快上啊!”

    明堂的话梗在脖间,一柄尖刀便钉在了他背后的树干上摇晃不止。

    “老东西,瞎叫唤什么,爷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要命还是要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明瑛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死命拖着父亲袖子往后拽劝道。

    “爹!罢了罢了!保命要紧,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至于害妹妹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明堂耳边还留着刀锋擦过的冰冷,纵然心疼女儿,却也始终是对老命的爱惜超过了一切,忍痛跟着明瑛踉跄逃去。

    见主子逃了,家仆顿时四散,青篷马车孤零零地被抛在官道上,悍匪们淫笑着,摩拳擦掌走向明珠的马车。

    看着渐渐靠近的黑影,冬莺的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来,她四处乱抓一气,只有明珠折柳会上所得的翡翠柳枝是个硬@物,只紧握在手中,虽然浑身抖如筛糠,还是勇猛地扑在明珠身前。

    明珠紧紧蹙着双眉,大脑飞速运转,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女流之辈,在地府的三年,或许在尔虞我诈上突飞猛进,但遇上这些绿林悍匪,道理也是讲不通的,莫非今日真要折在这里不成?

缘起 028 拆帕为带

    车帘猛然掀开,匪首一张满脸横肉的脸探了进来,抬头见了明珠,只觉面前是个花团粉雾的仙女儿,腹中那股邪火猛地升腾起来,蒲团大掌伸手便去拉明珠脚踝,要把她拖下马车就地享用。

    冬莺惊叫一声,举起翡翠柳枝一气乱砸,可是这不仅没能击退匪徒,反而惹恼了对方,那匪首反手一巴掌将冬莺打晕过去,继而便要扑上马车。

    明珠一颗心突地吊起,本能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准备自保,哪知那悍匪手指还未触到她的裙摆,两只眼睛便凸了出来,随后一口鲜血喷出,趴在车沿边不动了。

    银鞭嗖地自匪徒背部抽离,带出一串长长的血花。明珠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反应,那匪徒的尸体便被人踢到地上,雪白骏马上,姬尘银甲青衣,倾身向车中伸出一只修长手臂。

    “可还能走?”

    明珠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没有什么表情,那双清泉般的眼睛,盯着车中不知哪一处,心脏一阵狂跳之后,明珠渐渐冷静下来,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他的手掌中。

    修长白净的手指异常有力,轻轻一带,便把她拉到马背之上,稳稳坐在自己身前,明珠见他似乎要打马扬鞭,想起冬莺,一时情急,回身一把拽住姬尘的胳膊。

    “我的丫鬟还在车里。”

    她这一动作,本来姬尘刻意保持的距离便被拉近了,她几乎整个人贴在了他怀中,两人俱是一怔,明珠忙放开手退开些许,姬尘点点头,轻唤一声。

    “赵策。”

    在他身后,正与匪徒厮杀的一名年轻男子回过头来,答应道。

    “大人先走,等属下解决了这些杂碎,便把那姑娘一同带上!”

    明珠这才放了心,这赵策方脸直鼻,浓眉大眼,一幅耿直之相,不似张冲那般油滑,料想应是信得过的人。

    姬尘于是掉转马头,手中缰绳闲闲握着,口中发出声短促清啸,那白马耳尖一颤,撒开四蹄往前跑去,似能自己认路,明珠不由感叹,他虽有眼疾,但行动却与常人无异,也是难得。

    耳边风声猎猎,也不知走了多远,为防再度碰触到姬尘身体,明珠挺直脊背,身体维系得很是辛苦。加之心慌神乱,眼下已有些支撑不住。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适,姬尘微拉缰绳出声轻呵,那马儿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明珠心下放松,正想揉揉僵硬的双肩,可想到身后的男人又顿住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肩膀上的酸胀感觉越发明显,缠德明珠坐立难安,再转念一想,反正他看不见,自己这般也不算失仪,于是慢慢松开其中一只抓紧马鬓的手慢慢往肩上移去。

    她一边轻揉,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姬尘的动静,发现他似乎面色未变,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松开另外一只手活动活动以舒缓肩膀的麻胀。谁知刚一动作,马儿却突然毫无症状好地往前一跳,明珠身体不稳,一声惊呼还没有冲出喉口,腰间已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等她从惊魂未定中恍过神来,这才发现却有三人从树上跃下,手上银刀雪亮,已是把她和姬尘团团围住。

    那三人面色阴寒,饶是明珠不懂武功,却也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浓郁的杀气!她双眉倒竖,冷静地观察着这些人,直觉并不是那么简单!如果说前面那伙劫匪是因为千两黄金见财起意的话;可眼前的三人,更像忙命天涯的流寇,且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真,其中一人对姬尘沉声道。

    “识相的,放下明珠,我们便留你一命!”

    姬尘双唇紧抿,却是越发用力地环住了明珠的腰,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手中银鞭一挥,已呈蓄势待发之态。

    明珠心中一凛,她自问不想连累他人;可经历了惨死重生,她自是异常惜命,若是还未能和仇敌一较高下便殒命在此,实在心有不甘!

    犹在内心挣扎,姬尘已抱着她从马上纵身跃起,明珠条件反射抬眼一看,却是一片晃目的白。耳边武器激烈碰撞,她心如擂鼓,全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却在下一秒觉得重心回归,竟是被姬尘重新放回了马背。

    “你先走,惊云识路。”

    话音刚落,手中的银鞭重重往马臀上一挥,马儿吃痛,立时撒开四蹄狂奔起来。风声呼啸中树木芒草飞速后退,明珠颠得几乎从马背上跌下,她大脑一片空白,茫然间唯有抓紧马缰,好不容易适应了急速飞奔的疾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姬尘话中的味来。

    他是让自己先走,自己挡在后面?

    一时间,明珠一颗心霎时再不能平静,

    她是贪生怕死,却实在做不到让别人以命相抵!!!

    可是若贸然回去,那些人擒住她又会如何?是侮辱一番,还是取她性命?可是她若是不回去呢……

    以姬尘的实力,能否以一抵三,安然无恙?

    一时间,明珠心乱如麻,啸啸风声吹得她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凭借前世的记忆,她知道再半个时辰便能回到京城,可是如果找到援兵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时辰之后,届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又有何用?!

    但是,自己现在贸然回去,无异羊入虎口……再退一步往乐观处想,姬尘若落于下风,只要能撑到赵策的人马赶来,便能安然无恙……

    天边云层翻涌,瞬息万变。惊云速度太快,明珠盘发的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遗落,一头及腰的长发被风扬起,猛然间,明珠倏地勒马调转了方向!

    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有难,惊云折返的速度比来时更为迅猛,不过一会再度回到两人分别的那片芒草间时,入眼处除了风吹草动,别说姬尘,便是那三个流寇的身影也决然不见!

    明珠内心悚然,逼迫自己镇定下来;惊云也颇通人性,没有看到自己的主人,不等明珠吩咐,带着她便往草丛间跑去。

    “大人,京兆尹大人——”

    下意识的,她非常抗拒姬尘这个名字,这个献帝赐予的别有用心的称号。想到他曾经饱受的苦痛,明珠内心更为难受,这种惊惶的感觉让她越发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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