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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II-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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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朕是如何的?”嘉宁帝声音嘶哑,问。
“如今再问,还有何意义。”
“你就不问我为何诛杀你于南海,为何逼得帝永宁自绝于帝北城,为何诸了你帝家满门?”嘉宁帝眼眶通红,哑声问。
“你得偿所愿了吗?”帝盛天不答,却问:“韩仲远,你做了这么多,到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吗?”
嘉宁帝瞳孔猛地一缩,死死握紧软榻的棱边,喘着粗气没有回答。他这一生耗尽所有,陷害挚友,屠戮帝氏满门,但到头却落个逼死嫡子长女,设计亲母,退居西苑的下场。帝盛天问他可曾得偿夙愿,真是笑话!
“不能怨朕,当年若不是你和太祖有意立帝永宁为储,朕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们、是你们逼得朕如此!”嘉宁帝吼道,埋于心中的怨愤和不甘心尽数而出,太祖早已死去,数十年后,他当年所受的委屈惶恐只能质问帝盛天。
“你知道当年的大靖是用多少尸骨建立起来的吗?”帝盛天看着他,突然开口。“你八岁随你父亲入战场,别人不知,你应该知。”
帝盛天声音渐重,“氏族分裂,中原混战十八年,大靖的建立耗掉了中原各族几十万条人命,累累白骨换得一个天下太平的大靖王朝,韩仲远,你觉得,我和韩子安要如何锻炼继承者?”
嘉宁帝一怔,心底陡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缓缓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是说当年父皇他……”
“你父亲戎马一生,为了统一中原竭尽全力,落得一身伤病,他自登基起便知自己时日无多,当年你年纪尚轻,踌躇意满,他却已经没有时间来教你如何为一国之君,大靖开国不过数年,根基未稳,无奈之下他只得在朝堂中锻炼你,让你迅速成长,当年有传他想立永宁为储,不过是为了看看你是否仁德宽厚善待天下。可惜你却过于隐忍,性情日益多疑,慢慢失了平和之心。”
“子安看出不妥,他才真正生了立永宁为储之心,但我和永宁都言词拒绝。后来那封永宁亦有为储资格的诏书,不过是你父亲为了警醒你而已,可惜你看不清他的苦心,执拗地认为我们将你视为弃子,反而在朝堂树立派系,拉拢群臣。”
“你胡说!如果他真的嘱意朕为储君,又为何在昭仁殿里为你留下遗旨,把废立国君的权利交到你的手中。朕半生战战兢兢,殚精竭虑,你现在才来告诉朕他是为了我,真是笑话!你以为朕会信?”
“废立国君的遗旨?”帝盛天眼微沉,“你居然以为韩子安最后交给我的是废立你的圣旨。”帝盛天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的卷轴朝嘉宁帝扔去,声音凉凉,“韩仲远,我是大靖开国禅让天下的帝家之主,声势权威不在你父皇之下,登高一呼大靖便有换帝内乱之祸,韩子安死时,正是我声望如日中天之际,他一死,大靖已再无人能辖制于我。岁月悠久,谁又知道我有一日会不会改变主意,挑起内乱,重新拿回属于帝家的半壁江山,这一点就连我自己也不敢保证。我和他都知道大靖真正的内乱之祸是我,帝盛天。”
“韩仲远,你觉得,你父皇驾崩之际,最想做的是什么?我帝盛天最想做的又是什么?对我们而言,大靖日后的安宁才是我们所要的。”
嘉宁帝垂首,望向胸前展开的明黄卷轴,看见上面所书,他瞳孔一点点放大,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驾崩之日起,帝家家主帝盛天再不能踏足大靖帝都一步。”
太祖最后的遗旨,只有这么一句话,他弥留之际亲手交给了帝盛天,世人亦不得而知。
这道圣旨是太祖为整个大靖而留,而帝盛天,是唯一的允诺者。
这也是这些年来无论帝家遭受了什么,帝盛天始终不入帝都诛杀嘉宁帝,不过是因为,当年太祖弥留之际,她亲手接下了这道圣旨,为大靖安宁立下了一生的承诺。
嘉宁帝抱着遗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眼底的浑浊一点点散去,似有血色溢出,他一口血喷出,猛地抬首看向帝盛天,嘴唇动了动,却仓皇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陛下!”赵福听得动响,从阁内冲出,看见两人的情形,一时惶惶。
“韩仲远,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至少你该相信,他最后选择了你,你就是他为大靖择下的储君。你不是问我,当年苍城里初见你时,是如何看你?”
帝盛天垂眼俯身,看着嘉宁帝,一字一句开口:“那年见你,你尚年少,如朔朗晴空,耀耀灼日,我心甚喜,念江山后继有人,日后我和子安可瞑目而去。”
“仲远,你曾是我和子安唯一寄予厚望的大靖储君。”
最后一句落在风里,待两人再回过神时,帝盛天已不见踪影。
嘉宁帝惶惶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又是一口血喷出,睁着眼直直朝躺椅上倒去。
我曾是,你们唯一寄予厚望的大靖储君吗?
这句我求了一生执着了一生的话,何必还让我活着听到呢?
而这时的仁德殿外,韩烨的脚步刚刚抬出一步,不远处高台上帝梓元淡然铿锵的声音已然响起。
“瑞王爷,你言重了。”帝梓元收起懒散的模样,声音一重,朝瑞王望去,眼中袭上不虞之色,“本王监国乃陛下旨意,若瑞王你质疑本王监国之权,不如亲入西郊求见陛下剥夺本王的摄政之权,只要本王一日还在摄政王位上,这大靖朝堂上的事,本王便还有做主的权利。”
瑞王被这眼神一望,心底一凛,到底是征战沙场的帝家女帅,不可轻视之。
石阶上的众臣亦观出帝梓元动了怒,帝家筹谋几十载才将大靖朝堂牢牢握于手,将嘉宁帝困于西郊别苑,如今又岂会将嘉宁帝轻易请回,八王这次是触了帝家霉头了!
“摄政王,你误会瑞王爷的意思了。”
一旁的谨贵妃见瑞王被帝梓元一句“嘉宁帝圣旨”的大帽子压得吹胡子瞪眼,适时地打断了凝滞的气氛,笑道:“王爷只是担心这两桩案子,这才说了几句冒犯摄政王的话,谁不知道摄政王公正严明,当年的科举舞弊案严惩了忠义侯世子和杜庭松,传为一时佳话,摄政王更是得天下士子赞颂。这次的舞弊案想必摄政王亦会秉公而断,瑞王爷,您实在是忧错心了。”
谨贵妃安抚了瑞王,转过头朝帝梓元看去,“本宫听说那被调换考卷的考生江云修在京城素有栋梁之名,这次科考却名落孙山,实在可惜,今日本宫特意将他召入宫中来见一见。摄政王,此等贤才,咱们大靖可不能错失了。”
谨贵妃说完,不慌不忙拍拍手,朝石阶最下端坐着的士子堆里看去:“江云修,上前来回话。”
谨贵妃这么一唤,众人一阵惊讶,难怪今日谨贵妃破格允许科考士子参加琼华宴,原来是为了这个江云修。若这个江云修真有大才,那摄政王脸上的耳光也甩得太响亮了些。
正想着,台阶下方士子群里一青年踏步而出,锦衣素靴,端得一副好相貌。

第七十一章

“学生江云修,见过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摄政王。”江云修半跪于地,朝高台的方向见礼。
“起来吧,你就是江云修?”
“是,娘娘。”
“都说你有大才,本宫想问问你,那原本的考卷上你是如何答题的?”
这是要当着文武百官考教江云修的文采了。若江云修能一鸣惊人,这琼华宴上定少不得他浓墨重彩的一笔,三甲进士都被他光彩所掩。江云修虽说试卷被掉包,却阴差阳错得了当朝贵妃青睐,日后入朝后定能平步青云,一时众人都有些羡慕他的好运道。
江云修望向高台,眼神清明,他看向帝梓元,问:“学生听市井所传,今年的恩科试题乃摄政王和两位大人共同拟定,殿下,不知是否?”
帝梓元挑了挑眉,道:“是。”
“云夏一统,云修入考场前,未想到今年的恩科试题会是如此。”
“哦?出乎你所料?”
“是,在学生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为何?”
“云夏数千年历史,王朝兴衰不知几何,上一次大统还是七百年前的大夏王朝。大夏末代,北秦蛮族和东羌两族崛起,分裂云夏,此后七百年云夏北部、中原、东部皆是三国鼎立之势。七百年间,我中原混战连连,诸侯分裂,历经数朝,直至二十二年前太祖才一统中原立我大靖朝。反观蛮族和羌族,他们日益强大,兵强马壮,早已不是当年的弱小氏族,如今我朝想灭两国,一统云夏,难于登天。故学生才言,初观此题,实在意料之外,颇有猝不及防之感。”
江云修神情淡定,毫不怯场,对着帝梓元侃侃而谈,不少对他心生疑窦的朝官十分意外,打量他的眼神多了一抹重视。
“那你的情理之中又是什么?”帝梓元仿似来了兴致,温声问。
江云修停顿片息,才看向帝梓元。
“我大靖立国不过二十二载,已历经九场战乱,皆是北秦或东骞挑起。往近了数,三年前三国始乱,边关十城沦陷,施老元帅、安宁大公主战死沙场,太子殿下护国而亡,将士、百姓亡于战场上的已十万之数,我大靖举国共殇。殿下拱卫边疆三载,亲眼目睹种种惨烈之景,想一统云夏结束战乱,所谓情理之中。”
这话一出,甭说是朝臣,连八王都有些佩服江云修的胆子了。不愧是传言有状元之才的人,竟能在帝梓元面前谈起三国之乱。
“这就是你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
“说得倒也透彻,确实如你所言,本王历经战乱,最是痛恨战争。”
帝梓元身子向前倾,再问:“那你觉得战或和?一统或分裂?大靖究竟在哪条道上走得通?”
这便是国策了,众臣见帝梓元对江云修满是肯定,心底想着摄政王出了名的爱才,怕是琼华宴后便会忍不住封赏,让其入朝了。
“学生认为,战不如和,一统或是将来天下大势,但绝非大靖今日所能为。”
江云修此言一出,连右相魏谏和洛铭西都忍不住朝他看来。内阁中曾探讨过对北秦东骞的国策,帝梓元主张兴兵而起,将北秦东骞两头猛虎彻底碾碎在卧榻。其他人却觉得大靖刚刚平稳两年,百姓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再起兵灾不利于国本。江云修这话正好和魏谏、洛铭西所想不谋而合。
“殿下,北秦、东骞虽在三年前的战乱里元气大伤,但其兵力强悍,仍不容小觑,我朝正是休养生息之时,贸然兴兵只会伤百姓乱国本,百害而无一利。”
江云修清亮的声音才在昭仁殿下响起,他朝帝梓元长鞠一躬,坦然无惧:“殿下,云修妄言,还请殿下恕罪。”
见右相忍不住点头,帝梓元似是被江云修的回答震得一声不吭。谨贵妃眼底闪过笑意,声音微抬,笑得格外慈和,“本宫不懂政事,听着江士子的话也觉着很有道理,你果真人才拔尖,真是不负你状元文采的名声!这段时日委屈你了,今日百官皆在,本宫定会在这案子上还你一个公道,只是可惜啊,恩科已过,三甲皆已选出,本宫纵使为咱们大靖惜才,怕也不能让你早日为父母官,造福一方。”
谨贵妃这话还未落下,一旁的瑞王已经开口:“娘娘,若这科举舞弊案是真的,那今年的三甲自然是做不得数的。本王建议重开恩科,再考一次,给大家一个公平的机会。”
瑞王此言一出,士子群里当即一阵哄闹,他们能恩科有榜心底自然有乾坤,谨贵妃拉拢和抬举的只有江云修一个,若是重考,他们未必能榜上有名!
朝官中坐着的新科三甲面上露出愤怒之色,其中尤以齐南侯幼子赵仁为甚。他年不过十五,在崇文阁一众子弟里文采拔尖,连院正和帝烬言也对其青睐有加,这次科考本能荣耀加身,一扫世族子弟纨绔无为的浊名。那科考试题和帝烬言所出功课相似时他也曾惊讶过,但亦想巧合而已未放在心中,仍以平常心作答,岂料竟被卷入舞弊案,不仅名誉扫地,更受人指指点点,若不是他心中坦荡,今日绝不会来这琼华宴受辱。
赵仁年纪尚轻,面色通红就要起身反驳,却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瑞王爷,大理寺的案子还没定呢,你凭什么说三甲定得有错。本侯的儿子本侯知道,绝不会行那宵小之事,本侯今日当着满朝文武以我齐南侯府的爵位作保,证明我儿绝非乱朝纲祸科举之人!”齐南侯一步踏出席位,怒目而视瑞王,朗声道。
齐南侯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一身犟脾气谁都不敢惹,他最是宝贝他这个老来子,如今赵仁被冤枉,自是像个爆竹被点燃起来。他从军得早,又是跟着太祖的老功臣,算起来比瑞王还要高上一辈儿,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对着亲王咆哮了。赵仁被亲爹这么一护,眼一红,俊脸一板,顿时硬气起来。
瑞王被齐南侯这么一吼,面子上挂不住,瓮声瓮气道:“老侯爷,本王瞧着别人家的子弟也有状元之才,难道就只有你家的小子是个宝贝疙瘩?”见齐南侯又要发飙,瑞王又道:“再说除了你,谁能保证赵仁一定是清清白白的!”
“臣能。”朝官席上,突有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三甲席上,新科状元梁以彬起身行于高台下,立于江云修三步之远处,朗声道:“科举舞弊只能欺瞒一时,不能糊弄一世,文采学识亦是如此,臣与赵仁相交虽只有短短一月,但探花胸有乾坤,臣亦佩服,臣愿以头上这顶状元翎作保,证明赵仁确有实才,不负他探花之名。臣也相信这次科举是他真才实学考下,绝无弄虚作假。”
梁以彬和江云修同出自淮南,两人名声不分伯仲,即便今日琼华宴江云修出尽了风头,但当梁以彬以凛然之姿立于百官前朗声说出这句话时,也无人上前反驳。
梁以彬是大靖三年恩科才择出来的状元郎,学识人品满朝公认,他若说谁的学识好,那人便断不是纨绔草包之流。
“臣也能。”赵仁身旁坐着的榜眼方勋走到梁以彬身旁,声音朗朗,“臣和梁兄所想一样,探花年纪虽小,文采学识却让方勋敬服。还请殿下查清案情,还探花一个清名。”
赵仁眼眶泛红,肃然行到两人身边,少年的锐气收敛,这就么半日时间,整个人都成熟了几分,他望向帝梓元,年少的脸庞真诚而执拗。
“殿下,臣虽生于世族,长于武将之家,但从小受儒家之教,老师也是真诚相待,遵循朝廷礼法,这次考试老师从未私相授受,功课与科考试题相似只是巧合,还请殿下明鉴。”
赵仁不愧是崇文阁最出色的弟子,更无愧帝烬言和崇文阁座师倾囊相授,整场博弈中,他虽年轻,却一句说道了武将世族的心坎上。为什么科举舞弊案一出,人人都怀疑赵仁弄虚作假、帝烬言私相授受,还不是因为大靖立国后京城世族内出了些纨绔和废物连累了整个王朝世族的名声,他此话一出,一些做高壁观热闹的世族们猛地一下来了神,望着帝梓元的目光都热切了些。
新科三甲和江云修就这么如两军对垒一般立在石阶上,一旁的瑞王和齐南侯犹在吹胡子瞪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差个做主的人出来定案情论是非,但高台上却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谨贵妃端着瓷杯的手都僵硬了起来。她抬眼朝左边望去,帝梓元声音已响。
“可惜了。”
只三个字,不轻不重,甚至带着些许遗憾。谁都没有想到,琼华宴上两派相争的关键时刻,摄政王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可惜什么?又为谁可惜?
众臣朝高台上望,帝梓元已敛了懒散的神情,她的目光,堪堪落在江云修身上。

第七十二章

“来人,上笔墨。”帝梓元抬手,声已响:“江士子好文采,刚才也未妄言,只是本王听得不太真切,还请江士子亲手为本王写下答案,让本王观上一观。”
众人被帝梓元突然的一出弄得摸不着头脑,刚才江云修的回答声声震耳,回音还响着呢,摄政王您老人家耳朵没毛病吧?
唯有谨贵妃和江云修眼底划过一抹慌乱。谨贵妃不自觉绷紧了身子,眼神沉了沉。
帝梓元话音刚落,吉利已端着盛放笔墨的方台走到江云修身旁,“江士子,请。”
江云修手抬起,还没碰着方台上的笔尖儿,帝梓元不容置喙地声音传来:“用左手。”
江云修右手猛地一顿,突兀地停在笔杆半寸之处,只这么简单三个字,让刚才还对着满朝文武大论国策的江云修一下变了脸色。
“江云修,本王让你用左手作答。”见江云修始终未动,帝梓元声音一重,“怎么?不敢?”
“你区区一介白身,敢调阅科考试卷夜闯刑部左侍郎府喊冤,敢在文武百官面前谈论国策,敢对本王说天下大势,这些掉脑袋的事你都敢做,怎么现在连握起一支笔都不敢?你在怕什么?”
“学生、学生……”江云修声音干涩,一句话半天都未说完。
“大理寺耗一月时间层层审案,你以为真的毫无所得!江云修,能在重重守卫下掉包试卷的人除了龚老大人,还有你!”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一时众人瞪大眼,等着听摄政王下文。
“学生、学生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江云修顾自镇定,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却始终止不住抖。
“不知道?怕是这仁德殿外,没有人比你更懂本王的话。江云修,本王说,你才是那个将试卷偷天换日藐视科考的人。”帝梓元在群臣错愕的神情下微微前仰,一字一句道:“哦,不对,本王说错了,应该说根本没有什么试卷被掉的荒唐事……”
帝梓元挥手,吉利从方台宣纸下拿出一张纸展开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那道被你亲手送进左侍郎府作为呈堂证供的科考试卷……”帝梓元从一旁侍卫手上接过一张卷轴朝高台下扔去,长达一米的诗卷从石阶上滚落,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幅诗卷是在你淮南旧宅中寻出,大理寺辗转找出你几个幼时好友,他们指出这幅诗卷乃你幼时左手所写,虽略有不同,但这幅诗卷的笔锋和科考试卷上的极为相似。所谓被掉包的考卷本就是你亲手所写,只不过京中无人知你左手亦练得一手好笔墨,更没有想到你会甘愿在恩科考试中会自毁前程,才认为是你考卷被人所换,至于考卷内容文采低劣……你以为本王真的是要考教你,本王是想让满朝文武都看看你的学识,众人才会知,以你的能力答出一手草包文又有何难?”
昭仁殿外,满场震惊,谁都没有料到这桩科举舞弊案竟会这样峰回路转。那大理寺卿黄浦果真是有些手段,连江云修淮南旧宅里的笔墨也寻了出来。摄政王早已知道真相,才会有今日琼华宴上这出闹剧。
到此时,众人才知,摄政王刚才一句“可惜了”究竟是为何所说。
可是江云修为什么会这么做?嫁祸朝臣、扰乱科举有什么用?殿下的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物,心底一琢磨就看出了门道,这事儿怕是冲着摄政王和帝家来的……只是不知道幕后的究竟是哪一位,众人心里头琢磨,也不敢妄自猜测。
高台御座上,帝梓元目光灼灼,神情凛然,冷冷开口。
“说,江云修,你不惜自毁前程放弃恩科、处心积虑诬告龚季柘,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句才算一锤砸下,敲打在所有人心上。一旁的谨贵妃唇角一僵,脊背不由得挺直了几分,她看向江云修,眼底深沉似海。
到底还年轻,不如嘉宁帝沉得住气,帝梓元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似没看到一般。
韩云离两人最近,他默然看着谨贵妃僵硬的神情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心底轻轻一叹。
仁德殿上,众人都在等江云修的回话。半晌,等到所有人都不耐烦的时候他才动起来。他半跪于地,声音嘶哑。
“摄政王说得没错,考场试卷是我用左手所答,我谎称试卷被换,入侍郎府喊冤,是想报复龚大人。”
众人等了半天,只听到江云修这么一句话,自是觉得不尽兴,都皱起了眉头。
“是吗?龚大人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诬告他?”帝梓元朝后一仰,问得漫不经心。
“科考前我曾到龚府投拜名帖,龚季柘却令人将我名帖送出,我好歹也算名声不浅,他如此侮辱于我,我心生不忿,故而如此。”
“就这么简单,你不惜放弃前途,就为了报复龚大人?”
“是。”江云修抬首,众人只觉得他望着的是帝梓元,可唯有帝梓元身边坐着的那人才知,他如深渊一般的目光,是放在她身上。
“我学识可比三甲,若是大理寺没有发现我左手能书的秘密,今日的琼华宴上,谁不为我叫屈,我虽不为状元,又有谁不赞我有状元才?如此一来我名声定盖过三甲,更何况朝廷未尝不会破格录取于我,就算不通过科举,大靖朝堂上也该有我一席之位。今日被揭穿我左手的秘密是我时运不济,我犯了死罪,随摄政王处置,左右不过一死,死前我江云修之名传遍云夏,倒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江云修回得几近张狂,让众人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荒唐的想法!
帝梓元目光凛然,丝毫不为江云修所动,看着他缓缓开口。
“江云修,你学识高又如何?纵有状元才又如何?你瞒天过海,嫁祸朝臣,将整个大靖朝堂玩弄于鼓掌之中,随你妄言厥词又如何?你这样的品行,纵使文采学识再高出百倍,本王亦不稀罕,我大靖朝堂也不需要!”
“刚才本王还说“可惜”,现在本王看来,你不入我朝堂,才是本王和大靖之幸!本王要你一条命何用,本王就是要你活着看看本王选出来的三甲如何造福百姓、鼎立朝堂,将来受万民所仰,成国之柱石!”
帝梓元一声高过一声,如暮鼓晨钟直击人心。梁以彬三人满面通红,豪情万丈,望着帝梓元眼底放光,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江云修脸色惨白,刚才强撑的嚣张和无畏被击得米分碎。他是个读书人,满腹文采,也曾一心抱负立足朝堂为民请命,到最后却在这仁德殿下落得如此下场。
瑞王见不过一瞬局面被帝梓元立转,眼一沉朗声朝帝梓元开口:“摄政王,江云修这桩案子是他心术不正、咎由自取,此等败类,有辱士子之名,理应重罚。”
瑞王全然忘了刚才为江云修说话时的义正言辞,脸皮之厚也是罕见,他一本正经,强硬道:“可是赵仁的案子要撇开来,不能因为赵仁片面之词就认为帝世子没有私相授受的嫌疑,这种事,口说无凭,如果两句轻飘飘的话就轻易定了案,那以后不是满大靖的学子都只想拜在帝世子名下……”他朝帝烬言看去,眼底满是不怀好意的轻视,“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提前知道科考试题的。”
帝烬言目光一沉,却始终坐于其位,不辩驳,不动怒。
瑞王这话虽难听了些,却也不是没道理,若是大靖科考成了帝家私物,那平民子弟何以选才?
见群臣小声议论,谨贵妃轻舒一口气,这个瑞王倒也知道抓痛脚,帝梓元最是宝贝她这个弟弟,肯定是要护下帝烬言的,那帝家势必失了声望,帝烬言也再没脸面为太子师。想到此处,她刚想开口,却被人打断。
“瑞王叔,孤能证明,老师为赵师兄布置的功课和科考试题相同只是巧合,并非私相授受。”
清亮认真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些微稚嫩,却掷地有声。
谨贵妃错愕地抬首,看着韩云从王座上走下,行到高台边。
整场琼华宴里一直不动如山的帝烬言神情一变,他抬首朝韩云看去,眼底隐有温热之意,轻轻一叹,到底是殿下的弟弟……
“太子殿下!科举舞弊干系重大,您年纪尚幼,不可因一时意气袒护你的老师!”瑞王神情一变,他怎么都没想到今日这琼华宴上竟是他韩家太子为帝烬言说话,一时又惊又怒。
“孤早想入大理寺为老师和赵师兄作证,是老师不愿让我卷入此事,劝我不必开口。孤虽年幼,却也知道是非黑白,那日布置功课时孤亦在场,如果老师有意舞弊,何以会让孤知道,这不是落人口实?”韩云眉眼里尚有孩童的青涩,却已然袭上了皇家人的威仪,他的目光在八王和群臣身上扫过。一字一句开口:“众卿若是觉得三甲所言当不得数,那孤就以一国储君的身份为老师和师兄作保,这桩案子不过是欲加之罪,他们堂堂正正,绝无私相授受之疑。”
韩云立在高台边,谨贵妃失望恐惧的目光如针扎一般落在他身上,他小脸绷紧,藏起眼底的内疚,努力站直了身子。

第七十三章

韩云这话一出,群臣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再蹦跶着跳出来指责帝烬言和赵仁科举舞弊,瑞王气得满脸通红,却不得不歇了气焰。说句实诚话,大理寺寻出一百个证据来证明帝烬言无罪,也比不上韩云当着满朝文武刚才说出的这句话。
韩家太子以储君的名誉为帝家世子作保,大靖上下,谁敢说一句不信?
若说今日有什么比江云修愚弄百官、祸乱朝堂更来得让人惊讶,便是太子韩云在百官面前选择维护帝烬言。
韩帝两家携手立于朝堂之景,自帝家满门殁于帝北城后,十四年来,这是第一次。一些历经几朝的老臣遥遥望着高台上的帝梓元和韩云,心底生出的竟是感慨酸涩之意。
兜兜转转,历经沉浮的大靖两大开国世家还能有今日这般局面,简直就是奇迹。
王座上,帝梓元望着韩云的目光悠久而绵长,她仿佛透过稚嫩幼小的韩云看到了当年那个耗尽数十年之功倾尽一生护下温朔和她的韩烨。
她长长叹下一口气,眼底浮现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释怀。
“众卿都听到了?”帝梓元缓缓起身,行到韩云身旁,望向石阶下:“江云修,你心术不正,汲汲营营,构陷朝臣,愚弄朝堂,万死不可恕。本王不杀你,但京城刑狱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你这一生,都只能在牢狱中看着本王治下的大靖如何繁荣昌盛,却永不可踏足一步!来人,带他下去,打入天牢!即便将来大靖大赦天下,此人亦永不可赦!”
帝梓元话音落定,一旁候着的侍卫把面如死灰目露绝望的江云修拖了下去。
谨贵妃早已没了刚开始的雍容淡定,她哪里想到帝梓元如此杀伐果断,竟在这琼华宴上就定了江云修的罪,还是如此刚烈霸道。看着被拖下去的江云修,谨贵妃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到此时她才开始后悔,惹上帝家和帝梓元到底会给她和韩云带来什么后果。
“这两桩科举舞弊案已经水落石出,不过是宵小祸乱朝纲。龚老大人一身清白,为人构陷,待老大人身体好转,本王会亲请老大人重回朝堂,执掌礼部。”
她的目光落在梁以彬三人身上,“你三人学识堂堂,是我大靖千挑万选出来的新科三甲。本王希望你们谨记今日踏入朝堂的初衷,为百姓谋福利,为大靖创盛世!”
“是,殿下!”梁以彬三人躬身行礼,声音郑重响亮,似是承诺。
“还有你们……”她抬眼朝石阶末座的学子看去,“今日之后,你们将各自奔赴大靖的每一处国土,记住本王的话,本王不需要你们聪明绝顶善诗赋懂谋略,本王只愿你们体恤百姓,尽人臣本分,做好一方父母官!本王在这皇城里等着你们,希望你们将来每一个重回皇城的人都堂堂正正,不辱没头上这方大靖赐予你们的乌纱!”
“谨遵殿下谕令,我等必竭尽全力,为民请命,造福百姓!”石阶下方的学子神情激动,齐皆起身拱手而答,所有人竟不约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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