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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II-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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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献城出了何事?”帝梓元合上密信,摩挲着边角,淡淡问。
密信只写韩烨出了潼关,却不言原因。归西受姑祖母之令保她平安,任何险地都不会主动让她介入,可他和韩烨七年君臣,同样担心韩烨安危,若不是韩烨此行涉险,他不会无缘无故送密信来青南城。
传令将士一怔,不想帝梓元猜得如此通透,立马回:“侯君,五日后是北秦霜露节,连澜清十日前在军献城贴下告示,说他会在军献城举办祭祀大会,把北秦战死士兵和……”这将士顿了顿,才干涩着声音把话说完:“施老将军的骨灰一齐置于城墙上供大靖的百姓和北秦将士瞻仰,等祭祀完后一同运回北秦王城安葬,以示他北秦敬重施老将军、体恤军献城子民之谊……”
连澜清是近几年北秦军中崛起的新秀,用兵狡猾如狐,恶毒如蛇,深受北秦王器重。
他话音还未落,砰地一声巨响,帝梓元身前的木桌连着她掌中的密信一齐碎成粉末。
将士神色一重,抿紧嘴不再言语。即便他只是个小将,也知一年前被破的军献城是何等惨况,五万将士守城而亡,三万百姓被坑杀,守护西北二十余年的老将军战死在城头。
北秦之罪,罄竹难书!
如今他们竟将施老将军骨灰置于城墙上任人观赏,还要带回北秦王城,若真如此,施老将军的骨灰永远都难归故土!
“回潼关告诉归西,就说这件事本侯知道了。”
良久,传讯的将士只听到这么一句过于平静的吩咐。他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书房里归于安静,帝梓元起身,跨过一地碎末,行到窗边。
停歇了战歌号角,一年后的青南山重回安乐,可这和平之景是安宁用命换来的。
安宁在青南城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这一生若还有遗憾,必只有施诤言。
“梓元,诤言向我求亲了,他说要带我回西北过日子,我没有答应。”
那时帝家冤案昭雪,安宁身为长公主知冤情而不报,受京城百姓口诛笔伐,却未应下施诤言的求婚,只一心留在京城缓和她和韩烨的心结。
帝梓元走出书房,踩着积雪停在梅树前,透过满枝梅花,神情渐渐恍惚。
“梓元,刚才送走他的时候,我总觉得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一年前三国大战,入潼关前,安宁望着施诤言领军远走的背影,只说了这么一句。
一语成鉴,潼关一别,等着他们的竟是生离死别。
帝梓元回过头,望向书房正中殷红血迹未散的银白盔甲,缓缓闭上眼。
“梓元,答应我,无论将来如何,你和皇兄,都要好好的。”
“替我告诉诤言,如有来生,我不为大靖公主,必与他相携一生。”
我不为大靖公主,必与他相携一生!相携一生!
安宁离世一年,施诤言驻守东骞战场未离半步,如今他亡父尸骨难安,九泉下的安宁何以安息!
帝梓元猛地睁开眼,折断一枝寒梅朝书房走去,停在那副银白的盔甲前,将花放在盔甲面前。半晌,她拿起一旁悬挂的佩剑朝外走去。
韩烨或许要全施老将军教导之恩,施诤言兄弟之情。可她为的,只有一个安宁。
这一生,只要是安宁所愿,就是她帝梓元所愿。
军献城是西北重城,城池坚厚,兵甲凛冽,拥五万大军,八万百姓。大靖立国二十年,此城得施元朗镇守,御北秦大军于国外不计其数,得“大靖第一铁城”的美名。
云夏曾有言,军献不破,大靖永安。
可惜一年前,北秦东骞以两国皇室子嗣丧命大靖都城之名讨伐大靖,二十万北秦铁骑一夜突袭军献城,城中副将叛变,于深夜大开城门迎敌。施老将军匆促迎敌,只来得及在城破之际布兵御敌护送一部分妇孺幼童离开,三日后军献城破,五万将士战死城头,尸骨埋了城外三尺高,七万百姓除却一万幼童,四万壮年被坑杀,昔日繁盛向荣的军献城,如今只存活不足两万老者妇孺,以及那气势汹汹占据满城的数万北秦铁骑。
只是倒也奇怪,两个月前军献城守将连澜清大开城门,开始允许临近村庄逃亡的大靖子民回城寻亲,并贴出告示不再屠杀大靖子民。到底血脉连心,这些日子不断有牵挂家人的百姓从其他地方赶回军献城寻找亲人,只要能说出曾住在军献城何处,且有亲族来接,守城的北秦副将并不为难,一律放行。
是以最近军献城百姓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连带着整座城池都焕发起生机。直到八日前连澜清决定将施老将军的骨灰放在城墙上祭拜并要带回北秦王城的告示贴出,留在城内的百姓欢喜之心顿时灭得一点不剩。但北秦五万铁骑守城,城内的百姓除了愤怒,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年军献城被北秦占领,城内着异族服饰从漠北而来的北秦人也多了不少。站在街上放眼看去,沉默颓丧行色匆匆的大多是被困围城的大靖百姓,嚣张狂妄横行霸道的皆是北秦子民。
两国积怨已久,血仇难解,除非一者亡国,否则世代难相容。
军献城内有一家君子楼,掌柜姓君,祖传的君子茶清香飘百米,乃西北一宝,往年这家茶楼吸引云夏之上的访客不知凡几。连澜清好茶,对此楼手艺独独欣赏,城破之际下令不得为难君家人和君子楼,是以君子楼得保,并在森严萧条的军献城还能经营下去。
此时,君子楼二楼。一布衣男子在厢房内临窗而坐,望着街上稀落的大靖百姓和不时挥着马鞭扬长而过的北秦人,眉微微拧住,摩挲茶杯的手一直未停。
这人模样普通,衣饰简单,却偏生生了一双威仪深邃的眼,只这么随便一坐,便令人心生忌惮,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胡为。
厢房门被推开,一侍从悄然走进,朝坐着的男子低声回禀。
“殿下,暗卫传来消息,连澜清把老将军的骨灰置于施府大堂,只留下五个侍卫把守。”
“施府怕是早就布满重兵,只等孤自投罗网。”男子将瓷杯放下,碰出清脆的响声。说这话的人正是带了面具的韩烨,他只带了一个侍卫,三日前星夜兼程赶至军献城。
韩烨眯着眼,心有所想。三国交战已近一年,连澜清若想把施老将军的骨灰带回北秦王城多的是机会,根本不必拖到这个时候。漠北局势大变,三个月内这场战争必出胜负,否则只有议和一途,这不是韩烨和帝梓元乐于见到的结果,也不是一心逐鹿中原的北秦大将所想的结局。连澜清想扭转战局,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将他这个大靖太子生擒军献城,进则摧毁大靖士气,继续南下,退也可手握他的性命增加两国谈判的筹码。
连澜清有这个打算非一日之计,数月前允许大靖百姓入城寻亲便是第一步,韩烨比谁都清楚,可他却不能不来。
施老将军待他,如子侄。施诤言于他,是兄弟。还有安宁……
连澜清设下一个天下人都能瞧明白的棋局引他入瓮,怕是任谁都以为他不会来。
韩烨站起身,望向城北施府的方向,手负于身后,眉峰凛冽。
他有什么不敢的,这是大靖的国土,他是大靖太子,有何不敢踏进这座城池,带他的师长回故土!
这时,二楼大堂临窗处,一男子饮下一杯清茶,看向一旁笑道:“阿清,果然是好茶,不枉你心心念念这么些年,破城之际还想着保下这座茶楼。”
他身旁立着的青年长身如玉,面容俊秀,一双眼极为内敛,一观便不是常人,听到这话神情未有波动,只对着坐下的人恭谨行礼。
“陛下,军献城虽有重兵把守,但这些日子不太平,您身份贵重,还是先回王城吧。”

第五章

二楼大堂里除了他们这一桌,未有其他客人,是以两人言谈倒也放心。
“怎么?你怕擒不住韩烨,还把朕给赔进去了?放心,谁会猜出朕会亲自来军献城?”北秦王莫天笑笑,不以为意。
莫天不像大多数北秦人一般粗犷蛮横,他模样俊美,一双眼很是冷沉凌厉。他着一身北秦锦衣,承袭生母的祖绿色眸子乃塞外人独有,一观便不是中原人士。如今出入军献城的北秦贵族不在少数,他的打扮并不显眼。
连澜清皱眉,劝道:“陛下,臣听说山南城守将归西是中原第一剑客,即将踏进宗师之列。当年他化名宋简在东宫七年,和太子韩烨情谊深厚,这次韩烨如果来君献城,他或许会跟随,您此趟未带国师出行……”
莫天抬手,打断他的话,笃定道:“如今两国正值交战,以韩烨素来的行事做派,如果他真的入军献城,必会独身前来,绝不会调遣守将,何需担心?再者……”他抬眼扫向连澜清,“韩烨一个大靖太子敢踏进驻扎五万铁骑的君献城,难道朕会因为顾忌一个中原剑客就逃回王城?”
莫天君威向来甚重,此话一出便有些不轻不重的怒意。连澜清心底一怵,低头就要跪下:“臣妄言,请陛下责罚。”
莫天随手托住他,朝楼下饮茶谈笑的客人和厢房内扫了一眼,淡淡开口:“人多,嘴杂。”
连澜清知自己差点露了行迹,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阿清,等霜露节祭祀完后,你把施元朗的骨灰就埋在城北外郊的施家陵园里吧。”
静了片刻,莫天的吩咐突然传来。连澜清神情未变,朝他看去。
“施元朗虽是大靖悍将,但朕向来敬服他,把他埋在军献城,也算了他心愿。”莫天话止,微叹:“十年前你父亲战死沙场,朕知道施元朗和你有大仇,所以当年才没拦着你潜伏在大靖,化名秦景留在军献城。不过这些年他悉心教导你,总归于你有恩。他既已死,你便当世事皆过吧。”
此话石破天惊,却能解韩烨和帝梓元将近一年的疑惑。
世人只知连澜清是数年前的北秦统帅连宋之子,十年后横空出世得北秦王看重。一年内从三品副将爬到一军副帅之位,在北秦军中的地位只在老将鲜于焕之下。
一年前军献城城破,世人皆知除了北秦倾举国兵力逼近城池让施元朗猝不及防外,也因为军献城周郊和城内的布兵图被盗,城门被叛将秦景打开所致。
军献城一役后,帝梓元和韩烨曾遣探子细查秦景,得知秦景十年前投奔施家军,因天资聪颖被施老将军重用,且亲自教他兵法谋略。数年前施老将军将山南城交予他驻守。秦景在山南城一呆就是五年,直到施诤言随安宁回京,军献城无副将可守,施元朗才将他调回。当初韩烨入西北统兵三年,只听闻此人,未曾见得一面。却不想数年后这个施老将军曾引以为傲的弟子竟会背叛大靖,毁了军献城。
当时探子查出秦景战死在破城之日,帝梓元和韩烨以为没了手诛此人的机会。但听莫天刚才此言,连澜清就是秦景,秦景就是北秦副帅连澜清。
此人到底如何倒也难下定论。国仇家恨里,孰是孰非,孰对孰错,本就不易说,亦难说。
毕竟权谋博弈里离间乃是常事。一朝他身份大白,受大靖子民唾弃辱骂不假,可他同样也会成为北秦人的英雄。只不过他与施元朗虽有滔天大恨,也有十年师徒之谊。北秦为其故土家国,可这些年他在大靖也有知己良朋。
至少十年时间,他不是连澜清,而是秦景。
连澜清一惯清冷的眼底闪过一抹和缓,只是悄然而逝,微不可见。
“臣本就没打算将他的尸骨迁往王城,不过是激将之法,让韩烨自投罗网。”他低头,沉声道。
莫天一愣,瞥了他一眼,抬手替自己续满茶,“你是为了朕和德王的三月之期?”
连澜清点头。
大靖内乱不休,帝家崛起威胁皇权,这次两国联手攻下大靖本是十拿九稳之事。德王莫云想拿下大靖后扩充领地,方才甘心将手中的西军投入战场。哪想帝梓元竟舍了帝家仇恨奔赴西北,和韩烨联手抗敌,生生止了韩家大厦将倾的灭国之势。如今战局僵持,北秦国内耗损巨大,朝野中渐有停战之声,德王觊觎兵权,上书鲜于老将军领兵无方,欲撤回西军。若此时撤军,北秦必败无疑,一年之战毫无意义。莫天无奈下只得同意三月内战局若无寸功便停战议和,除将西军统辖权归还外,还将德王的领地扩充三城。但如此一来,莫天的皇权定遭削弱,北秦内乱必生。
连澜清和莫天一起长大,情分深厚。当年连父战死沙场,连澜清潜伏大靖一去十年,连家无人支撑门庭,只剩一母一女,亏得莫天扶持才未败落。连澜清对莫天忠心耿耿,为了守住兵权,想出此法并不为奇。
“没有你,军献城百年难破。如你肯坦诚这十年的身份和经历,以你对北秦之功,朕封你为侯也不为过。就算德王想夺鲜于焕的军权,朕也能让你顶替,朝堂上无人会反对。”莫天抿了口茶,道。
鲜于焕是先皇留下的老将,莫天虽倚重,但显然更信任连澜清。
连澜清皱眉,“陛下,您答应过臣不再提这件事。”
莫天放下瓷杯,沉默半晌,开口道:“阿清,军献城一战大靖死了几万百姓,你可是不忍了?”
军献城一直是大靖防御北秦的壁垒,城中百姓自来悍勇。一年前开战时施元朗虽送走了大部分老弱妇孺,但城里的年轻人却没有一人离开。这些百姓扛着大刀跟着施家军守城,北秦大军攻入时,虽下令不杀平民,却不得不将护城的青壮年坑杀,否则北秦绝无掌控军献城的可能。
这数万大靖百姓,曾是秦景过往十年守护的子民,也是曾经将他奉若战神、忠心爱戴的子民。
连澜清眼底瞳孔猛地一缩,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望向军献城外朝北而去的方向,眉间带出凌厉的刚硬,冷声回:“十年前施元朗攻入景阳城,父亲拼死一战,让副将护卫连氏族人逃命,最后连家五十余口全都惨遭施家军残杀,最幼者才三岁。当年他们没有半点仁心,今日臣又何须顾惜。陛下放心,臣是北秦人,绝不会对大靖任何一人心慈手软,误了大事。”
连澜清一席话落定,莫天面上划过一抹复杂,半晌颔首道:“算了,不必多言,朕信得过你。走吧,先回城主府。”
他说完起身,率先朝楼下走去,连澜清一声不响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下楼梯,一楼内堂里走出一名女子。这女子着一身素衣,模样柔婉,观其步履颜态,却似有一份铿锵的韧劲契在骨子里。
这名女子便是君子楼如今的掌柜,君玄。
君子楼传家已有百年,在西北产业雄厚,历任掌柜宽厚仁德,凡遇灾害便会开仓赈粮救济百姓,战事告急之时亦会送粮入军营,与百姓同进退。君家虽巨富,仁义之名却广传西北,乃西北第一好善之家。
一年前连澜清攻城时言他久慕君子楼大名,令军队不能损君子楼一人一瓦。两军交战,北秦铁骑攻破城池,难免误伤百姓。君玄得知此令后,大开君子楼楼门,凡入君子楼避难的百姓,她皆护入羽翼之下。此一战后,军献城内保住性命的老弱妇孺,多为当日君玄所庇。
只可惜君玄纵使救了不少百姓,君家名声却不如当初。无他,只因君玄三年前说的一门亲事——她是军献城曾如日中天的副将秦景未过门的妻子。
君家家大业大,上任家主君鹤发妻早逝,未曾续弦,膝下只得发妻留下的一女君玄。君鹤对其悉心栽培,待百年后将家业交付她掌管。君玄虽是女子,因少执家业,养成了坚韧有主见的性子。君老爷为其遍寻佳婿,皆不入她眼,只得将婚事搁置。
君家和施家乃军献城两大家族,因君家乐善好施,两府自来关系亲近。三年前施老将军做主,为爱将求娶君家小姐,君老爷这些年也算看着秦景长大,见他才智非凡又忠心为国,便应下了这桩亲事。
两年前两人本该成亲,奈何成亲前三月君老爷猝然病逝,君玄守孝,将婚事押后三年。三年之期未到,秦景却一夕叛国,让军献城为北秦所夺。
秦景虽死,百姓亦感念君家庇佑之恩,活下来的人一开始却无法谅解君家。毕竟数万百姓、五万大靖军士、施老将军满门皆因此人血染军献城,谁能在一时间释怀。
但因连澜清对君子楼的格外开恩,使君子楼成了军献城唯一的清净地。活下来的大靖百姓为了躲避嚣张跋扈的北秦人欺辱,只得来这里。当初城破时众人愤愤难平,一股余怒发在君家身上,来君子楼时难带善色,如今百姓心绪平复,念着君家百年来的恩绩和君玄对百姓坚持不懈的善意,总算无人再提此事,待君家也渐渐回到当初。百姓如今也想明白了,说到底君家也是受了秦景连累,君玄至今未嫁,一介孤女掌管家业,还要承受满城骂名,也是悲凉。
君玄从后堂走出,和座上客人打过招呼,看见连澜清陪着一人走下楼梯,朝他微一颔首后径直走向柜台,未有太多寒暄。若非连澜清对君子楼的看重能让城中的北秦人和士兵忌惮一二,以君玄素来的性格,不让厨子拿大刀把他砍出门已是怪事。
连澜清在瞧见君玄冷漠的面容时步履一顿,他朝君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随在莫天身后出了君子楼。
上了马车,莫天朝连澜清笑道:“阿清,听说施元朗为你说的媳妇儿就是这位君家小姐,难怪你对君子楼多有照拂。你要真喜欢她,把她带回北秦做个侧夫人也不是不可,芷冉向来大度,不会介意。”
连澜清幼时便和吴王长女芷冉郡主定亲,待这场战事完结,便是二人成婚之期。
连澜清垂下眼,摇头,轻描淡写回:“陛下多虑了,这桩亲事完全是施君两家一厢情愿,当时臣在山南城来不及拒绝。臣一向不愿欠人恩义,君玄因我受累,臣才下令护君子楼一二。”
听见此话,莫天笑笑,如有所思看他一眼,并未再多说。
马车驶离君子楼,在前柜专心致志查账的君玄突然抬头望向街道尽头快要消失的马车,她翻动账本的手猛地握紧,娴静的面容冷寂下来。
二楼,厢房门被推开,两人从里面走出,行出了君子楼。为首的一人一脸市侩,跟随的侍从木讷卑屈,再普通不过。这些日子从南边进入军献城的人都会有暗卫跟着细查,但这两人面目太过卑微,实在和大靖太子搭不上半点关系。君子楼门口的暗卫望了他们一眼,未瞧出不妥,不再跟踪两人,转身回了城主府复命。
人群中,韩烨回转头看了消失的北秦暗卫一眼,佝偻的身躯挺直,嘴角卑微的笑意敛起,和侍卫消失在街道尽头。
离霜露节只剩两日,按北秦庆祝三夜的传统,这日夜里就有不少北秦人在城内狂欢。大靖百姓虽不喜,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大靖人不能出城,为了生存,他们只能从北秦商贩手中购买粮食,没有银子只能活活饿死。而这种举城同庆的日子,正是赚北秦人银子的好机会。
月上枝头之时,军献城的大街小巷里已是一派热闹。
莫天瞒着连澜清领了一名侍卫出府。他着一身常服,在挤满北秦人的军献城街头并不显眼。
“陛……”侍卫被莫天一瞥,忙改口道:“公子,今晚街上人多,连将军又去了军营,只有属下跟在您身边……”
“无妨,走走便回。”莫天摆手,一派淡然。他其实并不信韩烨会来军献城,韩烨为一国太子,若为了区区一个老将的尸骨冒险犯难,就让整个西北战局逆转,实在有些荒唐!他来西北有他的打算,连澜清设下这个局虽不在计划内,但总归有些用处。
正街上有一处人潮汹涌,叫好吆喝声不断。莫天循声前往,瞧见一群北秦人围在一个小摊前。莫天一身华服,气度非凡,一双祖绿眸子乃北秦贵族所有,众人见他走近,自觉让开一条道让他近到摊前。
摊主是个粗犷利落的北秦汉子,写了些字谜挂在布线上,小摊上摆放着几把弯刀,想来便是彩头。倒不是彩头有多好,只是北秦人素来不善中原文化,难得有北秦人能出个字谜,即便出题粗俗简单,也引了不少人驻足。
“公子,还剩最后一题,您也来凑个热闹?”莫天气度不凡,那摊主当即生了交好之心,只是莫天对桌上的彩头明显不敢兴趣,他只得忍痛拿出点好东西来,“公子,连将军后日在城主府里办宴,我兄长在里头当差,赠了张请帖给我。我这种粗人去了也没用,干脆给公子拿出来当彩头算了。”
“哦?还剩什么题目?”莫天纯粹只是闲来无聊才凑个热闹。
摊主拿来一张白纸放在桌上,又取下布线上的最后一题字谜摊开,笑道:“不是啥难题,人人都能猜得出,公子您正赶巧了。”
一道字谜能猜出不难,可要人人都能猜出,却不是个简单事。众人被勾起了兴趣,闻言朝桌子上瞧去,观那字谜,皆大笑出声。
“牝鸡司晨”——这四字虽歪歪斜斜,却清晰无比。
果真是个人人能答的谜题,何须用猜,三国里如今女子能干涉朝政的,不过一个大靖帝家的靖安侯君帝梓元。云夏女子地位虽高,但女子掌政百年来未有。两国交恶,帝梓元在西北战场上战无不胜,北秦子民惧她恶她,便将她作为谜题让人笑话。
莫天挑眉,来了点兴趣,抬手欲提笔答题。
恰在此时,一只手出现在他视线里,这只手修长白皙,指尖微捻握起笔杆起势径直落在纸上。
不过一瞬,“帝梓元”三字跃然而出,笔力如铁划银钩,墨迹沁透纸背。那握笔的手轻轻一提,笔身在半空划了个圈被重新放在桌上,整个动作强势凌厉,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笔杆轻叩砚台的声音清脆有力,惊醒了视线仍停留在那双手上的莫天。莫天做了这些年皇帝,从未被人如此自然又强势地抢占过先机,他按下心底淡淡的别扭,循着那只手朝上望去。
只一眼,莫天收回的手在半空中不自然地一顿,眼底浮现毫不掩饰的意外。

第六章

莫天面前立着一个容貌盛华的女子,但这不是他这个堂堂北秦帝王错愕的原因。这女子负手侧身而立,墨黑的眼深不见底,身姿清隽如松。唯观一眼,如此气势凌锐之女,乃他平生仅见。
连莫天都被帝梓元浓浓渲染出来的霸道之气唬住,更别论其他普通百姓。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帝梓元身上,赞叹之余亦只敢小心打量。
莫天朝女子身上奢华的戎服瞧了一眼,暗自诧异北秦公侯之家里何时养出了这样一位闺秀。
若是韩烨在此,怕是抡起袖子就把这不怕死的闺女拧回去了。这个霸气侧漏立在军献城街头耀武扬威的女土匪不是帝梓元又是谁!
韩烨入城好歹易装换容,她倒好,顶着一副真容大喇喇地立在北秦皇帝面前,坦荡自在得不得了!
“怎么?我答得不对?”
这声音慵懒七分,霸道三分,毫不软绵地传进耳里。莫天抬首,见那女子轻飘飘指着摊主手中的请帖,下巴微扬,眼带愠色,整个人袭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和强势。奇妙的审视感直传心底,他竟只因一个女子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便生出了对她毫不掩饰的探寻之意。
“小姐答得对,只是……”摊主巴巴地在莫天和突然出现的女子间张望,面色惶恐不知如何作答。两人一看都是北秦贵族,他先攀附了莫天,此时将彩头易主,自然怕引莫天不悦。
“无妨,既是这位小姐答对了,彩头便该归她。”莫天向前迈一步,接过摊主手里握着的请帖,递到帝梓元面前。
一旁的侍卫见莫天这般和气忍让,暗暗稀奇,悄悄打量着帝梓元。
“多谢割爱。”帝梓元接过请帖,敷衍地道了声谢。
这时,她身后窜出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女,替她系上乌黑柔顺的狸毛大裘,复又安静地立在了一旁。她出现时无声无息,很有些内功底子。莫天和那侍卫瞧得分明,更是诧异。如此稀罕的丫鬟,一般的人家可调教不出。
帝梓元倒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弹了弹手中的请帖,随意朝一旁的丫鬟丢去,然后正眼都没瞧莫天一眼转身便走。
居然敢这样对陛下!那侍卫望着帝梓元目瞪口呆,见莫天神色古怪,他一贯养成的护主心态瞬间爆棚就要呵斥,摊主却抢先一步朝帝梓元喊去。
“哎!这位小姐,霜露宴是连将军举办的盛宴,易换请帖要提早报送将军府,您这请帖是从我手上领走的,循例我得给将军府说一声,您留个名讳府第给我,也让小人好去交差。”摊主从摊位里跑出,朝着远走的帝梓元使劲招手。他喊这话时,浮于表面的惶恐微微收敛,倒是眼底精光一露,溢出几分谨慎和探寻。
能拿着将军府请帖的人,想来不只是个寻常商贩如此简单。为引韩烨入局,连澜清可谓煞费苦心。
众人一听,这摊主倒说了实诚话,连澜清定的规矩军献城中尽人皆知。这姑娘若想持贴参宴,还真得留下只言片语自报家门才行。
也不知是哪家养出的尊贵女儿?
“塞外朗城,西家云焕。”
灯火闪烁的街道尽头,女子懒散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翘首盼着的众人终于等到了这句随意又爽朗的回答。
西云焕,乃此女之名。
大靖百姓还好,北秦子民却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名讳的一瞬间,便对那远走的背影露出了肃穆之色。不为其他,朗城的西家在北秦的地位一如施家之于大靖。百年间,西家朝朝代代的嫡系子弟皆入军为将,北秦帅令就是西家的掌印,西家是北秦名副其实的将门世家。只不过二十多年前中原大乱,当时的西家家主受北秦王所令征伐中原,却败在了帝盛天和韩子安手上。此一战后,西家嫡系子弟大多战死中原,西家血脉自此凋零,无力再执掌三军,西家族老便辞了帅令领着剩下的族人回归领地朗城。
朗城位处北秦极北之地,虽偏远,民风之悍却是北秦最盛。二十几年时间西家休养生息,秣兵厉马,朗城如今坐拥的五万铁骑已是北秦最精锐的军队。只不过当年一场大战致使西家族人伤亡殆尽,这一辈的家主西鸿淡了争斗之心,只安安稳稳守在领地,再未率领西家军队踏足战场。这次北秦东骞齐攻大靖,莫天本有意令西鸿挂帅,却被他委婉拒绝。西家在北秦声望极高,当年惨烈亦举国皆知,莫天无法强求,只得作罢。
西鸿得一子一女,长子早年死于霍乱,现今膝下仅一女西云焕。
难怪此般芳华,虽意外了些,西家养大的女儿,倒也说得过去。见那身影即将隐没在街角处,莫天身形一动,抬步跟了上去。
哎,一个甩冷脸的姑娘居然就把陛下的人给勾走了,虽说那姑娘威严了些,不凡了些。侍卫想起连澜清这几日的嘱托,苦着脸忙不迭跟上了前。
临近北秦霜露节,连澜清有意将整座城池营造得和宁安乐,故军献城虽经战乱,却依旧有热闹之像。只不过……威武慈和的军献城到底已经不在了。失了施家和大靖将士,没了王朝的庇佑,国已不国,这座曾经无坚不摧的城池已有衰败之景,更随处可见哀容落魄。
帝梓元行得极慢,她整个人裹在大裘里,只露出一双漆黑又沉默的眼打量着这座城池。当年她行漠北时同样来过军献城,经年不见,已差之千里。
帝梓元懒懒散散沿着街道走了半个时辰,横跨大半个城池,她身后的丫鬟始终离她三步远。
冬日的漠北很是严冷,寒风刮过,沁进人骨子里。几人且行且走,不知为何,莫天从那墨黑的背影上,竟觉出了点点悲凉之意。脚步声突然和呼啸而过的冷风一齐停住,万籁俱静。他抬头,看见西云焕驻足的地方,微微一愣。
这里是军献城这座城池最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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