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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II-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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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II》作者:星零
文案
二十年前,云夏大乱,帝盛天以惊世绝伦之才携挚友韩子安平定乱世,奠大靖天下。
十年后,帝家满门被诛,唯留一孤女被禁泰山,帝氏百年基业烟消云散。
若是帝盛天知道有一日帝家会被她亲手教出来的弟子诛灭满门,当年她可还会以一半江山相赠,奠大靖万世基业?
无论世人如何神往追忆帝盛天存在的年代,经年后,任安乐百无聊奈的蜷在她的土匪窝翻得这段野史时,只是笑言……
胜者王侯败者寇,世间定论如此,如今,这世上还有谁会在意曾经的云夏至强者会如何作答呢?
十年死局,我若为皇,你当如何?
韩烨,从你埋骨西北那一日起,这个答案,我便再也寻不出。
本文是帝皇书的下卷,故事延续。新读者要看帝皇书上卷,要不肯定捣腾不清俺在写些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帝梓元、韩烨 ┃ 配角:洛铭西、温朔、莫霜、莫天 ┃ 其它:帝皇书完结卷
第一章
灵位前燃烧的香烛将近燃尽,案桌上烛芯噼啪一声响,惊醒了宗祠内沉默而立的身影。
这人一身藏蓝儒服,背影微有佝偻,鬓角隐现几根白发。若不是他腰间挂着的盘龙绿佩,任谁都想不到这个平凡的老者就是大靖的君主嘉宁帝。
一年半前,他还雄心万丈,意气风发。
嘉宁帝回转身,看着不远处的灵位出神。良久,他走上前,将快要燃灭香烛换了一根。
微风吹进,小鼎内的尘灰被吹散在案桌上。嘉宁帝扶香的手一顿,然后抬手将桌上的尘灰拭净。
于一个帝王而言,这是极其罕见又不可思议的事。
但于一个老父而言,他做的不过是拂去女儿灵位前的一抹灰尘。
案桌上,大靖公主安宁的灵位赫然在列。
嘉宁帝看着灵牌许久,眼底恍惚浮过一抹悲恸。他低低咳嗽几声,手些微颤抖地抬起朝灵牌摸去。
“陛下。”突然,宗祠外赵福恭谨的声音响起。
嘉宁帝收回手,背挺得笔直,双手负于身后,面容肃冷。“进来。”
一息一瞬,他又成了那个君临天下的帝者。
吱呀一声响,沉香木门被推开。赵福悄然走进,在离嘉宁帝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陛下,西北来战报了。”
“如何?”嘉宁帝未回身,只淡淡问。
“靖安侯和太子殿下一西一东逼退北秦伏兵,十日前连夺两城,鲜于焕溃退三百里。”
至此,一年前被北秦夺去的五座城池已归其三,只剩下景帝山下的云景城和三国交界处的军献城仍在北秦手中。
嘉宁帝摆手,“朕知道了。”
看嘉宁帝如此淡定,赵福也不觉意外。自一年前安宁公主牺牲在青南城的消息被送回京后,西北军情再危急,陛下亦不曾失态;胜利再大,欣喜之情也不会溢于言表。
“帝家近来如何?”
靖安侯远在西北征战,嘉宁帝问的自然是洛铭西。赵福微一沉吟,道:“洛铭西虽闭于府中养病,但依奴才所见,朝中有几位大人近日的政见颇合帝家的行事风范。”
原以为帝梓元去了西北,帝家定会阵脚大乱群龙无首,却未想洛铭西竟是明珠暗藏。一年来大靖朝堂风起云涌,帝王旨意已不像之前一般令下如谕,内阁和朝堂时有和嘉宁帝相左的意见出现,那些两朝元老和开国权将因帝家崛起观持而望,使得朝政更加动荡。
到如今赵福才隐隐察觉帝家十年来在朝廷埋下的暗桩怕是不计其数,更是潜藏至深。只可惜知道得太迟了些,如今三国开战,民心不稳,若将朝堂上的帝家势力肃清,不仅大靖国内必乱,亦会牵连到西北边境的战况。如能将洛铭西遣返回晋南也好,偏偏他稳重至极,行事小心,皇家暗卫亦寻不到他半点错处,只能任由帝家势力在朝堂日益坐大。
宗祠里重新安静下来。赵福心底忐忑,不由多说了一句:“陛下,长此以往,待靖安侯从西北还朝之时,帝家威势必会……”
嘉宁帝抬手打断赵福的话。他回转身,面容冷凝,微一沉默后朝外走,“去江南把韩越给朕寻回来。”
赵福精神一震,看来陛下终于准备启用五皇子了。五皇子韩越自小向佛,不问朝事,三国大战前正好离京游历,到如今还未归来。如今嘉宁帝的子嗣,除了远在西北的太子,就只剩下五皇子韩越和尚只有三岁的十三皇子韩云了。
“是。”
赵福应一声,刚挪动脚,行了几步的嘉宁帝又停了下来,像是不经意一般吩咐道:“过几日送些新鲜的蔬果到宗祠。”
未等赵福应答,嘉宁帝已转身匆匆离去。
再过几日是安宁公主的祭日。
赵福回转头,案桌上安宁的灵位前,香烛之烟徐徐盘旋。
安宁公主的亡故,终究成了陛下过不去的坎。
他叹了口气,只是怎么偏偏就是青南山呢?就好像冥冥中有所注定一般。
边塞西北。
一年前尧水城得守后,帝梓元将唐石留在尧水城,她挥军北上,和山南城的韩烨遥相制肘北秦大军。战事持续一年,转眼又到初冬时节。半月前北秦连失两城,元气大伤,退守晋河北岸的军献城。帝梓元率军休整,三日前回了青南城。
初冬,几场大雪遮天盖地。西北的天与地银白一片,像是连成一线。这几日天气格外冷冽,寒风瑟瑟。青南城虽不复一年前的战乱之景,却也因这场尚未休止的战争伤了元气,街道上百姓极少,反倒是随处可见的士兵让整座城的气氛愈加肃穆。
帝梓元出了城门,独自朝城外而去。路上遇见她的人像是知道她要去往何处,远远地弯腰行礼,神色中俱是尊崇敬服。
一年时间,连退北秦大军的韩烨和帝梓元已经成了西北民众心中的军神。
帝梓元行行走走,停在一座山下。她一生中来过两回青南山。
第一回是七年前她随帝梓元徒步万里而来,立下必夺韩氏江山的重誓。那时恰是初春,西北之上兵戈铁马不再,万物复苏,盛世和乐。唯有山下巨坑里的累累白骨和腐朽落魄的帝家旌旗候她到来。
第二回是现在。青南山下,数丈宽的万人坑外,一座孤坟,静静矗立。它沉默地守在山脚,停留在那些十二年前亡于此地的帝家将士尸骨旁。
大靖公主,一代名将安宁,葬于此。
若是可以选择,帝梓元或许一生都不想踏进这座山周围一步。
今日正好是安宁的祭日。这一年帝梓元辗转战于西北各城,这是她在安宁死后第一次来青南山。
大雪茫茫飘着,埋了厚厚一尺,踩在上面印出清晰的脚印。帝梓元不远不近地立着,一晃便是一个时辰。安静寂寥的青南山下,素白的身影几近被隐没在冰雪中。
一声叹息突然响起,像是突然划破窒息的天幕,毫无生机的世界陡然鲜活分明起来。
帝梓元行了几步,走到墓碑旁。她抬手将石碑上覆着的雪一点点拂去,直到碑上的字重新清晰地现于她眼中。
“安宁,我来啦。”她蹲下身,敲了敲手里的酒坛,笑了起来:“唐石说你当年戍守邺城时藏了不少好酒。你倒是不老实,一个人偷偷藏起了好东西。我这次回来,全给你带来了。咱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儿风景好,我多陪你一会儿,你说好不好……?”
絮叨的声音轻快埋怨,可回答她的却只有风雪的呼啸。
帝梓元收住声,抬眼,愣愣看着墓碑。
这个承载安宁在世间最后一息魂魄的地方,只剩冰冷荒芜。
她恍惚间像是突然明白,安宁不在了。她再也见不到安宁肆意张扬的面容,听不到安宁爽朗的笑声,不能再埋怨她,指责她,也不能再弥补她,保护她。
安宁死了,死在一年前的青南城之战中,死在成百上千的北秦士兵手里。
帝梓元倒酒的手顿在半空,毫无预兆地细细颤抖起来。良久,她稳住手,微微一倾,烈酒洒在地上,酒香散开,青南山下的孤墓前又重新陷入沉默静谧之中。
帝梓元坐在雪地上,重新开了一坛酒,一口连着一口,喝得又猛又急。
“安宁,邺城、临城和惠安城我们已经夺回来了,鲜于焕退守晋河。你再多等等,等收复了军献城和景城,我带着你的盔甲来见你。诤言上个月把东骞的军队逼到了大靖和东骞两国的边境,你放心,我让苑书去看过他,他很好,没有受伤,每天照吃照睡,上战场杀敌比谁都多。你皇兄也很好,每个月都会给我报平安,他现在在惠安城。我也很好,西北民风淳朴,这里的将士都服我,现在我都代替你成为新的战神了……”
她知道没有人会应答她,可是她不愿让安宁的墓前只剩下苍白空洞的沉寂。
安宁一个人在这里睡了这么久,太孤单了。
又沉默许久,一坛酒已入口大半。帝梓元面容微醺,她靠在墓碑上,望向天空,雪花落在她脸上,青南山下茫茫一片。
她忽而不甘,闭上了眼:“刚才我是骗你的,安宁,我们都不好。苑书回来说诤言都不会笑了,打胜仗了不笑,受伤了也不痛。你皇兄他在知道你的死讯后强行出战,鏖战五日五夜,差点死在山南城下。我也不好……”
帝梓元睁开眼,莫名的悲意在冰冷的墓碑前一点点宣泄。
“你就这么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好。安宁,你知不知道?”
她眼底醉意浓浓,一双眼雾蒙蒙的,嘴角逸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朝雪地上倒去。
一双手突然出现,将帝梓元倒向雪里的身体稳稳接住。
藏青的身影半跪在地上,肩头落着厚厚一层雪,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青年头微垂,一年光景,以往温润的眉眼染上了厚重的凌厉,但望着怀里的女子时,仍只有暖煦。
他端详帝梓元良久,抬首朝身前的墓碑望去,沉下眼底的钝痛。
“安宁,现在我没脸在你面前说任何话。等这场仗打完了,我再来看你。我知道你放不下韩家和帝家的恩怨,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让父皇和梓元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话音落定,大山深处,突有鸟鸣,像是应答。终使为着这千里孤坟而来的两人不至太过孤寂寥落。
韩烨朝安宁的墓碑深深望了一眼,把喝醉的帝梓元背在肩上,转身循着来时的路朝青南城而去。
苍茫雪地里,两人的身影淹没在皑皑白雪的尽头。
大靖和东骞的边境,北陲城。
施诤言独自立在城头,神色中隐有风霜之意。他腰里别着一支染血的火红长鞭,目光投向千里之外的西北,身影萧索而坚韧。
第二章
连降大雪的西北难得出了个晴日。
帝梓元睁开眼,盯着窗外的暖阳有些晃神。她从榻上坐起,额头抽痛感一阵阵袭来,有多少年没这么失态过了?想起自己在安宁墓前说的荒唐话,帝梓元揉了揉眉头,她是怎么回来的……?
“你胆子倒大,连十几岁孩童都不如的酒量,也敢在雪地里喝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青色擞白呓磕凇逆光下,来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帝梓元却识得出这个声音。昨日安宁的祭日,他到底还是来了。
藏起眼底的暖意,帝梓元仰头,“是你带我回来的?”
韩烨把醒酒汤放到软榻旁的小几上,不温不火回:“正确来说你是被我背回来的。”他说完坐在一旁,朝醒酒汤瞥了一眼。
帝梓元难得有几分尴尬,咳嗽一声端起醒酒汤喝下。她的目光逡巡片刻才正儿八经落在韩烨脸上,这一瞧,微微一怔。
沙场喋血一年,韩烨眉间更为冷冽。纵使是她,如今也瞧不出韩烨眼底的深意。初入西北时两人关系正当缓和,如今横隔上了安宁的死,再见面时却只剩沉默冷凝的氛围。
“惠安城如何了?”气氛有些沉闷,帝梓元放下碗问。
“半月前一场恶战,北秦军队退回军献城,鲜于焕伤了元气,半月之内无再战之力。有温朔在惠安城,暂时不用担心。”
一年拉锯战下来,老将牺牲不少,只能让资历尚浅的将领补上。唐石留守尧水城,总握潼关,温朔守惠安,归西驻扎山南,至于苑书,帝梓元把她留在了最危险的邺城。论调兵遣将,这几人都比不上自小跟着帝梓元在军中打滚的苑书。
两人都没有提起战乱之时还回到青南城的原因。有时候,不言反而更好。
帝梓元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沙盘旁,“鲜于焕毕竟是北秦老将,若不是我们一东一西牵制于他,这一年也难让他退败。西北冬日寒冷长久,北秦国内少粮,他们的军队深入西北,粮草不足,这场战争持续一年,北秦朝堂上也不是初战时的铁板一块。但如今的状况对我们来说也非全利,大靖将士多来自南方,不熟悉西北地形,扛不住恶劣的天气,骑兵的战力也不如北秦人。再加上两线作战,兵士不足,去年水灾江南粮仓十损其八,打了一年仗,怕是朝廷的存粮也不多了。”
帝梓元和韩烨身为西北的最高统帅,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江南和中原的粮草已经全都运进了西北,如今再也挤不出一点存粮。这个消息一旦被北秦探子得知,西北军心定会涣散。
韩烨神色肃穆,点头,“北秦王的皇叔德王莫云一直觊觎北秦王位,他已经在北秦朝堂上三番四次提出罢黜鲜于焕统帅之位,好让自己手下的将领接掌兵权。如果三个月内鲜于焕未在大靖取得战功,北秦朝堂又内讧严重。梓元,你猜北秦王会如何做?”
将鲜于焕换成莫云的人,就等于将最后的战功和北秦边疆的兵权也一并交到莫云手中,北秦王除非是个傻子,否则绝不会下这种二愣子圣旨。
“还有三个月时间,如果鲜于焕重立战功,北秦王一定会力排众议,将这场仗打下去,也拖垮我们大靖,和东骞蚕食中原。如果鲜于焕不能重整旗鼓,三个月后北秦若还掌控着云景城和军献城……莫天极有可能以这两城为挟,向大靖送来和书,让大靖赔偿数以天计的武器和粮食,以平北秦国内的异议!”
北秦王一向注重大局,如知道大靖短时间内不可夺下,定会选择最有利于北秦王朝的决定,当舍便舍。一旦他提出议和,西北战场的局势就不是帝梓元和韩烨再能掌控,必须等千里之外的嘉宁帝颁下御旨,是战是和是两朝统治者才能做下的决议。这场战争伤了大靖的元气,却未动摇晋南的根基,她在西北的军功越大,日后对韩家的威胁也就越大。如果北秦甘心放弃两城,以嘉宁帝如今的处境,未必不会同意议和。
对韩仲远而言,有帝家在,北秦就不是大靖和韩氏皇朝最大的威胁。
帝梓元不是天生的战争狂,也从未想过依靠军功和鲜血来立下夺位根基,可是西北五城无辜枉死的百姓,十来万战死的将士……
如果到最后这是一场战败求和的战争,她如何面对在青南城下战到最后一口气的安宁,又怎么对得起惨死在军献城的施老将军?
“梓元,三个月内我们必须夺回军献城和云景城,否则三个月后等着我们的只是一场战败的议和。”
韩烨的声音重重响起,打断了帝梓元的沉思。她抬首朝韩烨看去,皱起的眉角松开,颔首,“恩,还有三个月时间,就算是鲜于焕在,我们也不能输。”她顿了顿,又道:“三日前我修书回了晋南,让洛叔在晋南民间以靖安侯府的名义借粮,一个月内粮草便会入西北,这批粮刚好可以支撑三个月时间。”
帝家已经到了以侯府名义向百姓借粮的地步,可见存粮早已告罄。这一年晋南出兵出粮,几乎是竭尽全力来打这场仗。就算是他这个大靖太子,在这场国难里,也未必会比她做得更好更多。只是这些事落在父皇眼底,怕是他只会以为梓元是在拉拢民心,争夺军功。
韩烨心底思绪暗涌,面上却只点点头,道一句“如此便好”后问:“晋南运粮这件事瞒不了北秦探子,以鲜于焕步步为营的手段,为了抓住最后三个月时间,他一定会阻止这批粮草送到西北各城。”
他拿起木条在沙盘上从潼关之处划向惠安城,“粮草过潼关后必须尽快兵分两路送到惠安城和邺城,惠安城一路只经平原之地,且有各城守军接应,并无鲜于焕可乘之机。”木条停在偏北之处,韩烨微一沉吟:“去邺城必过虎啸山,此山在北秦大靖交界处,路径偏僻险阻,如果鲜于焕布兵埋伏,必在此山之中。我修书一封去山南城,让归西去潼关接应运粮队伍,亲自押送这批粮草去邺城……”
“不用,我已经定好了运粮人选。”帝梓元打断韩烨的话,朝自己一指,“我比归西合适。”
“胡闹!”韩烨神色一凛,心头微怒,“梓元,你是东部统帅,岂能轻易涉险靠銮夷闵⑷サ墓αχ换指匆话耄缃窆槲鞯慕J踉对谀阒希耆茏枳∠视诨赖姆!
“我自然知道这批粮的重要,邺城百里之外就是云景城,如无粮草,云景城这场仗根本不用打。虎啸山是西北禁地之一,瘴气密布,山中小径盘根错节,一个不慎就会迷失其中,不是死于北秦兵的埋伏,就是亡于山中猛兽之口。归西剑术虽高,却只能御敌,不能领路,运粮草的将士若中了瘴气,逃不过一死,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将百辆粮车运送出山?”
“你既然知道此行对归西也非易事,凶险万分,遑论是你?”
见韩烨疑惑看来,帝梓元压低声音:“韩烨,我数年前来过西北一次,姑祖母领我自晋南入西北,带我在西北地域上行走三个月,西北各处山地城池,我都亲自走过一遍,也包括虎啸山。”
韩烨神色一震,眼底复杂难辨。行走疆土,记住每一处城池和山地……她早就知道韩帝两家迟早一战,竟连这种准备也做好了。
“你何时来的西北?”韩烨的声音有些低。
“十二岁。”帝梓元匆匆回他一句,不欲再提起这个话题,道:“就由我来运送去邺城的粮草,北秦伤了元气,他们的粮草补给也不足,一个半月内无可战之力,我们正好趁此时将粮草运至各城,以备万全。”
帝梓元意见坚决,且说得在理,韩烨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沉默片刻颔首同意,“此事依你所言,明日我回惠安城让人接应粮草,邺城就交给你。”
他说完朝外走去,临到门口,帝梓元的声音轻轻传来:“韩烨。”
韩烨顿住脚步,回转身。沙盘边立着的帝梓元微微垂首,面容藏进阳光逆影里,看不清表情。他没有出声,等着帝梓元开口。
“如果……”帝梓元抬头,手不自觉握紧沙盘边缘,“如果当时我没有让安宁去青南城,或许她就不会、就不会……”
气氛陡然凝滞下来,让本就沉闷的书房失了最后一丝缓和的余地。
“和你无关。”韩烨截断帝梓元尚未出口的话,“当初是安宁主动请命,没人知道鲜于焕会增兵青南城。战场瞬息万变,她是一军将领,也是一国公主,守护百姓和国土是她的责任,自踏进西北,她就应该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不止是她,就算有一日我们两人亡在西北,也是早已注定之事。”
韩烨说这话时,很是平静。不是淡薄血脉亲情的那种,而是看惯生死渐渐麻木的眼神,还有谈起安宁时对帝梓元突然的漠然。
“况且……人既已不在,多说无益。梓元,她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干系,不用介怀。”韩烨说完,再也没看帝梓元一眼,转身出了书房。
脚步声渐行渐远,帝梓元唇角轻抿,缓缓松开紧握沙盘的手。
韩烨不是不介怀,安宁和他自小亲厚,连她都无法面对安宁的死,何况是他这个兄长。就算隐藏得再好,帝梓元也能瞧出韩烨眼底隐隐逸出的情绪。他在怪她,不是怪她当初让安宁戍守青南城,而是怪她逼得安宁远走西北,至死都在为韩家赎罪。
韩帝两家恩怨,说到底,又与安宁何干?
安宁死后,帝梓元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曾经将她卷进两家之怨,逼她在仁德殿前指证至亲。慧德太后再错,嘉宁帝再狠毒,他们之于安宁,就如枉死的帝家先辈之于自己。
只是时至今日,就如韩烨所言——人已不在,多说何益?
终究是她亲手毁了安宁一生……
低低的叹息声在书房内响起,久久难以消散。
小院外,韩烨顿住脚步。他回转头,隔着层层叠叠的梅花浅影,望着书房里背对而立孑然萧索的帝梓元,眼底的冷漠指责一点点消逝,漆黑的瞳孔中瞧不出半点情绪。
第三章
也是这一日,皇城上书房。
嘉宁帝望向下首半跪的赵福,神色如鹫,“你说什么?韩越下落不明?”
赵福心如惴惴,忙回:“陛下,五殿下已于一个月前和王妃离开江南,暗卫回禀五殿下和王妃出海游历后一直未回。”
赵福本以为有五殿下帮持,朝廷也可稳妥些,哪知五皇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海。南海海域辽阔,又一向在帝家把持之下,要想寻个扬帆远洋的五殿下,无异于大海捞针!
“出海未归?”嘉宁帝神情莫测,抬手轻叩在御椅上。
“陛下,奴才已着暗卫入南海寻五殿下……”
“不用了,把人都召回来。”
赵福一愣,“陛下?”
“韩越和太子一向亲厚,他的性子再淡薄,也不会在三国交战时顾自入南海游历,放下大局不顾。这半年朕收到消息,他一直辗转江南为太子搜集粮食和民间兵甲异士,西北的仗没打完,他怎么可能出海!”
“陛下是说五殿下犯了险?”赵福期期艾艾道,不敢直言。
陛下五子已亡其二,太子远在边疆,战事一日不定,性命便一日不得万全。十三皇子还只是一介幼童,成年皇子仅剩五殿下一人,如今五殿下下落成谜,若是太子再出了点事……皇室二十年内难出继承之人!
嘉宁帝颇有深意瞥了赵福一眼,神色微沉,“怎么,韩越怎么出的事,你难道猜不出,还要朕挑明了说不成。”
赵福脸色一白,急忙叩首请罪,“陛下恕罪,奴才、奴才没寻到证据……”
嘉宁帝哼道:“除了帝家,还有谁敢动皇家的人!”
“莫非是靖安侯?”赵福抬首,颇为疑虑,“可靖安侯远在西北……”
嘉宁帝挥手打断他,靠在龙椅上,露出一抹疲惫,“是她入西北前就做好打算,或是洛铭西瞒着她动的手,有什么区别?他们所做,皆为帝家。”
赵福默然,惴惴开口:“陛下,奴才这就派暗卫去寻五殿下。”
“不用了。整个晋南铁板一块,韩越既被掳到了晋南,除非他们放人,否则就算是皇家宗师去了,也带不回韩越。”
有帝盛天在,皇家的人在她有生之年怕是都不能再入晋南。
“那五殿下的安危……”
“看在太子的份上,韩越性命无碍,不过……韩帝两家相争尘埃落定前,帝家不会让他回朝。赵福,再派一组暗卫入西北保护太子,太子出了事,你和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暗卫提头来见朕。”
浓浓戾气迎面而来,赵福知嘉宁帝因五皇子一事震怒,越发看重太子安危,肃眼领命退了下去。
上书房内,嘉宁帝行到御桌旁置放的沙盘处,右手在沙盘上拂过,抬手握起一把细沙,任细沙从手上落下,在沙盘上从晋南一路洒向一座地势险峻的山坳,然后停住。
嘉宁帝盯着那处,神色莫测,沉吟良久。寒风吹进书房,他重重咳嗽几声,收回手入了暖阁休憩。
御座上一纸密信被冷风扫落在沙盘上展开,密信上北秦王印正好落在嘉宁帝刚才抬手停驻的山坳上。
安静的上书房内,那封秘密送来的议和书和虎啸山重重叠和,风吹过,纸屑声闻风而动,沙沙声说不出的轻描淡写,仿佛在嘲笑着西北仍在固执雪恨的数十万大靖将士。
其实所谓天下,不过皇者博弈,权者握盘,如此而已。
西北战局虽缓,却暗流涌动,大战一触即发。两人统筹万军,都不是能缓口气的主,帝梓元本以为韩烨祭奠完安宁后便会回惠安城相助温朔,哪知他像忘了西北局势,在青南城住了下来。两人这一年奔波西北各城,难见一面,安宁死后两人心结更甚,三月后战局便会结束,将来结局难以预料,是以纵知局势严峻,她亦罕见地忘了一军统帅的职责,没有将韩烨轰回潼关。
青南城的将营驻扎在城外百米处,帝梓元以往皆在军营里操练士兵传达军令,非必要很少回城。这半月,青南城的将士百姓们发现他们重令如山的统帅不再喜欢泡在军营里了,总是在正午操练完士兵后便匆匆扛着一摞子令折快马回了城主府,骏马上那冻了半年的冰冷肃穆的脸总算化了开来。
若不是处在这严肃的战局内,靖安侯君又是个实打实的大姑娘,这一城百姓恐都以为他们的统帅藏了个佳人在府里头!
其实这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韩烨不是佳人,却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佳婿,除了帝梓元。
韩烨的安危干系大靖朝堂安稳,潼关兵力最盛,也有保护他的意思。他来青南城是桩秘事,除了戒备森严的城主府,他也不能随便乱跑。
每日帝梓元顶着寒风抱着一垒密折回府的时候,总会在内院长长的回廊里放缓脚步,漫不经心朝屋檐下抱着暖炉练字画的人瞅上一眼,再匆匆折到对面的书房里推演兵法。
自从上次谈及安宁后,即便韩烨仍留在城主府里,两人却再也未说过话。
书房和韩烨休憩的小院,隔着一条回廊和一片盛开的冬梅树。透过书房的窗户和稀疏的枝条,总能瞧见那抹青色身影。帝梓元说不清自己每日跑回府的原因,就跟闹不明白她每日坐在窗下不时回头望上一眼到底是为了哪般。
明明她最清楚,她和韩烨在十二年前就只剩下一副死局,此生无解。
但历经了这么多事,她更明白自己没办法憎恨这个人。她只是不知道,韩烨之于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帝梓元有个优点,一惯想不明白的事儿总是懒得折腾清,觉着到明白的时候自然能明白,现在心里头痛快就好。所以她每日里照旧在府里和军营里来回折腾,习惯地抱着一大叠兵书密折奔波匆匆,不经意又频繁地偷瞄对面屋檐下懒懒散散不知道在干些啥的韩烨。
他们只隔着一院之地,仿若一体,却又如相隔天壑。
帝梓元那样唯我独尊盛气霸道的性子,竟也这样一日日忍了下来,心底还有些隐秘的高兴和安心。
直到半个月后,她在青南城外摘了几颗冬枣打算扔给院外每日悠闲沉默的青年试着说说话,却在跨过回廊那一瞬生生顿住脚步时,才知道自己终究放纵了些。
屋檐下,画笔纸卷仍在,茶具犹冒着热气,但那木椅上,却没了侧身而坐低眉执笔的青年。
韩烨走了,早该如此,却又毫无预兆,连声告别也没有。
怀里抱着的密折太多,手里捏着的冬枣不小心掉落在地。帝梓元低头,看着冬枣在安静的回廊里滑走,垂下眼,良久,一声叹息落下。
第四章
韩烨走后,帝梓元照旧厉兵秣马,照旧会在同一个时辰回城主府,照旧坐在书房的窗下推演兵法,照旧不时抬头望向梅树后的屋檐下,就像韩烨仍在时一般。
直到三日后,归西的一纸密信送到她手里。
“太子出潼关了?”帝梓元眉一皱,眼扫向送信的侍卫。
“是,侯君。太子殿下昨日已过潼关,一路未停向北而去。”将士被扫得心底一怵,木着脸回。
潼关以北是军献城,乃北秦重兵把守之地,韩烨怎会突然出了潼关?
“军献城出了何事?”帝梓元合上密信,摩挲着边角,淡淡问。
密信只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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