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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II-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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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北秦王莫天,好一个连澜清!
他们怕是还不知道,这个局里,引来的除了韩烨,还有她帝梓元!

第二十三章

北秦人性子粗犷,少有人善诗书,施府后院的书阁难得有人踏足,主人故后,此处更是格外清冷安静。
连洪领着李瑜一路行到后院,一边推开书阁的门一边朝里指着说:“李公子,这地儿安静偏僻,将府里又守卫森严,公子家传的宝物放在此处必不会出岔子。”
李瑜唯唯诺诺点头,跟着连洪走进了书阁。他跨进时不过轻轻一掩,极平常地动作,木门却正好合住,遮住了书阁外的视线。
屠海站在院外,见李瑜没有任何异处,放下心来等两人出来。
阁内,连洪径直走到最里头的书架处,他在墙上敲了敲,墙面上出现一方暗格。李瑜见此情形,眼眯起露出一抹意外。
这处书阁在施府内最不起眼,是施老将军收藏兵符所用,想不到连澜清竟然能寻出此处?
不待连洪开口,李瑜已经懂眼色地将手中捧着的木盒朝他递来。
连洪没有错过李瑜面上的诧异,他接过盒子朝暗格里放,忍不住得意道:“李公子,你们大靖人在机关一术上确实有些能耐,不过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为我们北秦所用……”
他话音未完,端着木盒的手一顿,忍不住掂了掂,突然面色一变,猛地转身一掌朝身后之人袭去,但有人比他更快,连洪的掌风还未扫出,就被一股浑厚的内劲封住了穴道不能动弹。
身后的年轻人脸上谄媚讨好的神情不再,他随意立着,伸展开佝偻卑微的身躯,立时变得颀长英挺,他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英武的面容。
连洪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僵硬又不可思议地盯着李瑜。
“能跟在连澜清身边,倒也不算太蠢。”韩烨拿回连洪手中的木盒,随手将里面的夜明珠扔在地上,盒底夹层中露出一把墨黑的匕首,他拿出来放在手中把玩,“东海玄铁所铸,自然不是夜明珠的重量可比。”
见连洪眼神不善,韩烨行到他面前,背对着墙壁,目光如炙,神色冷沉,卓然凌冽之势扑面而来,“我们大靖的东西,就算你们能窥得一二又如何?不过鼠目寸光、不知所谓!”他说着,在暗格上方一尺处不轻不重敲击三下,身后的墙壁悄无声息朝两边移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来。
连洪眼中露出荒谬的神色,这座将军府他彻查了数遍,想不到居然还藏着这样一条暗道!
韩烨转身朝暗道中走去,冰冷笃定的话语伴着脚步声冷冷在通道中久久回旋。
“告诉连澜清,今日你们占孤国土多少,夺孤百姓将士血命几何,他日孤必加倍奉还,绝不姑息!”
他竟然就是大靖太子韩烨!连洪睁大眼,死死盯着青年消失的身影,心底生出强烈的悔意,自己竟会如此大意,亲手把机会送到韩烨手中,只望千万不要误了将军大事!
梧桐阁内,帝梓元沉默半晌,面对莫天的询问对着莫天的背影开口回了一句:“父亲早些年不愿西家再入战场,兄长死后更是不让我沾染兵事,云焕一介闺阁之女,兵法韬略不过尔尔,不敢在殿下面前妄谈三国之战。”
帝梓元面色如常行到案桌前,端详墙上悬挂着的西北地图。她声音里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凝,莫天狐疑地朝身旁的女子看去,却不期然撞进那双比前几日城墙下对弈时更清冷的眸子。
帝梓元以一种极有深意又漫不经心的目光朝莫天一扫而过。
莫天还来不及诧异,帝梓元已从桌上拿起一叠宣纸,右手抬笔蘸墨,顺滑而细腻的笔尖在砚台上重重一沾,随着帝梓元的转身在半空中滑过利落的痕迹。
莫天几乎是赏心悦目地看着帝梓元以闲散又霸道的姿态握着纸笔重回窗边。
身着藏青大裘的女子俯下身,清隽的身影整个被笼罩在沉沉的衣袍下,只露出了一截握笔疾写的雪白手腕,他循着羸弱的珠光,一点点朝上瞧去。
珠光下的半张侧颜,眉轻如岱,发黑如墨,眼深如海。
不知他日凤冠后袍加于身,这等女子,与他携手共立北秦朝堂,会是何等风姿,何般光景?
不可预测地,莫天沉着眼看着这一幕,心底陡然生出莫名的柔软和豪情万丈的雄心,若是西云焕,他的帝国,愿与她共享。
他这个北秦帝王,冷心冷铁地在王权之巅独立了半生,突然在这一刻,对这个出现在边境之城、以不可拒绝的霸道之姿打乱他所有部署的未来北秦皇后,动心了。
“不过既然殿下问了,云焕亦不敢不答。”声音传来,微微清冷,在莫天晃神之际,帝梓元兀然转身,随手将小几上的宣纸朝莫天扔来。
莫天抬手接住,定睛一看,怔住。
“山河表里潼关路,
宫阙万间皆为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宣纸上龙飞凤舞书着数行草书,千钧嘲讽之感迎面而来。莫天心底大怒,将手中纸张随手一捏,负手于身后,沉眼朝帝梓元看去,喝道:“西云焕,你好大的胆子,我问你如何看待三国之战,你竟言陛下昏庸无道,祸百姓之苦!”
“一将功成万骨枯。”帝梓元迎上莫天犀利的眼神,回:“殿下,对云焕而言,天下兵灾就是百姓之苦。北秦大军是马踏西北连夺大靖数座城池不假,可殿下也不要忘了,这一年我们有多少北秦战士亡在大靖的国土上,永远不能魂归故里!”
又有多少大靖百姓,无辜的惨死在你永无止尽的王朝野心里!
若不是此般境地,以帝梓元的脾气,早一脚踹飞这个北秦皇帝,揪着莫天的领袍喝问于他了。
“西云焕!”莫天戎马半生,开疆扩土,威慑北秦王朝,从未有人敢对他付诸此般话语,况且说这话的人还是他看重的女子,未来的皇后。他脑袋里冷静的弦陡地被拨动,一步跨到帝梓元面前,狠狠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面前来。
“你说的好听,倒是体恤百姓,怜悯世人。三日前我便告诉过你,我北秦无粮,气候艰难,不入主中原,百姓又何以有饱腹安乐的一日?”
莫天的力气极大,这一握更是怒竭而使,帝梓元被拉得步履踉跄,撞上莫天刚硬的身躯。她眉头一皱,借力站定,毫无所惧,“这不过是皇家兵临天下拓展疆土的借口,我们明明可以和大靖东骞互通有无,以物易物,不是只有战争和杀戮才能让百姓安乐,士兵死了,他们的家人吃得再好,穿得再暖,心也热不起来。”
帝梓元迎上眼,眼底拂过一闪而逝又浓重得难以让人忽略的悲痛:“殿下也是活生生的人,哪日殿下高坐朝堂,听闻亲族故友战死沙场,是会为坐拥冰冷的城池而高谈阔饮,还是会为惨死的亡者暗然自责?”
帝梓元眸中的目光比莫天沉冷的声音更坚定,那股子气势竟震得莫天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被握住的手腕。
若为战胜而高歌,是为不重亡者;若为亡者而殇,那战争的意义又何在?
他是皇帝,两者都不能选。莫天眯起眼,暗自沉吟,还好今日质问他的是西云焕,若是德王一系以士兵战死引起民怨为借口在朝堂上诘问于他,倒是一桩麻烦事。
房内气氛一时僵硬又尴尬下来,莫天还未想好如何回答,秀里秀气的敲门声恰合时宜地响起。
“公子,茶泡好了。”
卓玛的声音传来,莫天轻舒口气,“进来。”
卓玛推开门,见两人不似刚才一般从容,神情忐忑地朝房里挪了挪,却不敢有动作。
“把茶替西小姐泡好。”关着门两口子自己怎么吵都成,但不能被旁人看了笑话。莫天特好一口帝王面子,即便刚才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拔刀相向,他还是摆出一副风轻云淡两人相处特和谐的模样。
卓玛挪到小几前替西云焕泡茶,正好横在两人中间,挡住了两人剑拔弩张的视线。
帝梓元见莫天服软,亦不再激怒他,她行到软榻上坐下,转了转被莫天捏得已经淤血的手腕。
莫天瞧见这一幕,自知理亏,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气势一下就软了下来,把目光放在房内旁的东西上乱晃,“你也是学过武的,下次用内力躲开就是。”
“下次?”帝梓元横瞥他一眼,“你到底有几个胆子,等我做了你皇嫂,你还敢如此待我?”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莫天身上,见他视线避开,飞快掏出个纸团放到卓玛手中。刚才她刻意以纸作答,便是为了将这道真正的命令写下来。
卓玛反手将纸团扔进袖子里,对着手中的茶朝帝梓元使了个眼色,泡茶的姿势行云流水,一点儿看不出异常。
背着身的莫天摸了摸鼻子,没看见两人的动作,破天荒地没计较帝梓元的嚣张霸道。

第二十四章

卓玛替帝梓元泡好茶,又端了一杯递到莫天面前,“公子,这是昨天将军从君子楼带回来的一品茶。”
莫天挑了挑眉,放在鼻尖闻了闻,神情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他倒是跑得勤快,如今这等情形,就算见了又能如何?”说着边摇头边将茶一口饮进嘴里。
“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将连将军唤来,我想亲手将连家族老托付的东西交予连将军。”帝梓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天眉一皱,朝卓玛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卓玛朝两人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连将军正在外堂大宴宾客,哪有时间来此处。如今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说着朝帝梓元伸手,“我自然不会贪了这块连家令牌,你交于我便是,我一定转给连将军。”
莫天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拖住西云焕不让她单独见连澜清,可他没想到帝梓元自始至终的目的也是如此。
“殿下莫怪,我前几日便说过这是连家族老临死托付之物,除了连将军,我不会交给其他人。”帝梓元摇头,拿起小几上的茶抿了一口。
此时,将府外的小巷里。
君汉从一只飞鸽里取下密信递给君玄,“小姐,城外的军队有异动,已经集结朝城内而来,这是侯君命卓玛送出的消息。”
君玄闻言舒了口气,“看来卓玛已经把北秦王和连澜清的计划告诉梓元了,有卓玛在梓元身边,我也能放心一点。”她说着打开纸条,挑了挑眉,“梓元和我想的一样,君汉,令君家死士在一刻内倾巢而出,尽全力阻挠铁甲军围府,两刻内,我要见到狼烟燃遍所有城郊军营。”
“是,小姐。”君汉领命疾奔而去。
君玄朝不远处的施府看了一眼,调转马头,领着十五个死士朝五里亭而去。
如今她能做的只有相信梓元和韩烨能活着抵达五里亭,那之后,才是她的事。
与此同时,后院书阁内,久等不到连洪和李瑜出来的屠海终于察觉出不妥,冲进了书阁。
阁内,保持着僵硬姿态的连洪满头大汗。
屠海冲上前,朝连洪身上的穴道点去,却不想他纹丝不动,脸色更加惨白。
“好强劲的内力!”屠海失声道:“连管家,出手的人功力远高于我,属下只能用狠辣一点的方法了。”
连洪朝他眨眨眼以示同意,屠海把内力注入连洪周身大穴上。半刻后,连洪一声闷哼,嘴里吐出一口血,踉跄着朝地上倒去。
屠海连忙接住他,“连管家,出了什么事?李瑜呢?”
连洪朝身后的地道指去,“屠海,李瑜进了这条地道,告诉将军,李瑜就是大靖太子韩烨,你速速领人封了这条地道,把大靖太子找出来。”
屠海神情一重,朝外喝道:“来人。”几个侍卫推开门冲了进来。
他朝其中两个一指,“你们两个把连管家送回去见将军。”又对另两人道:“你们两个跟我去捉大靖太子。”
说着一马当先领着人闯进了暗道。
梧桐阁内,莫天神色冷沉地看着帝梓元,“西云焕,若是我皇兄在这,你也会如此大胆地拒绝?”见帝梓元就要摇头,他一拂袖摆,垂下身靠近她几分,“如不是以夫君言,而是天子令呢?”
帝梓元眉头一皱,没有回答。她要的是拖延时间,而不是彻底激怒莫天,惹他怀疑。真正的西云焕即便再狂傲不羁,也不会公然违抗一国之君的圣旨。
“她当然可以拒绝,你北秦王的天子令,对我大靖子民何用?”
毫不逊于莫天威仪的男子声音在房中突然响起,两人神情皆是一变,抬头朝右首的屏风处望去。
绣满漠北风情的金缕屏风后,一道挺拔的人影若隐若现。那人负手于身后,在帝梓元和莫天的注视下缓缓走了出来。
“韩烨!”北秦收藏着大靖皇室成员的画像,虽从未见过,莫天仍一眼就将韩烨认了出来。想不到他和连澜清设局诱捕韩烨数月,布下一个严防死守的施府,韩烨还是轻而易举地闯进了梧桐阁!
但此时韩烨的出现反而不及另一事能让他上心。莫天转过身,朝软炕上坐着的女子看去,若如刚才韩烨所言……
他看着帝梓元,缓缓开口:“你不是西云焕?你是大靖人?”他连问两声,一声比一声更冷更沉。
见西云焕只皱眉盯着韩烨,莫天更是恼怒,一把朝西云焕的手腕抓去,“告诉朕,你究竟是谁?”
他已怒急,这一伸间便带了七成内劲出来。只是不管是帝梓元还是韩烨,都似没看到一般,对莫天的攻势毫不忌惮。
凌厉的掌风没有如意料般落在帝梓元身上,反而是莫天身体一软,借力撑在软榻小几上才免掉了倒在地上的狼狈。他看着自己泛青的掌心,望向帝梓元,犹有几分不可置信,“你何时对本王下的毒?这茶明明你刚才也喝了。”他每日的饮食都有专人试毒,除了刚才这盅热茶!
莫天的目光在地上尚还冒着热气的茶杯上逡巡而过,“毒下在了杯子上。”莫天眼底露出一抹冷意,看向帝梓元,“卓玛是你们的细作!”
“陛下真聪明,一切如陛下所言,除了一点,我下的不是毒药,只是让陛下不能动用内力的麻沸散。”帝梓元端起杯盏抿了一口,答。
“你早就知道朕的身份,你好大的胆子,不仅用连家人临死托令的秘密来愚弄朕,还敢以北秦未来皇后的身份出现在朕面前!”虽受制于人,可莫天的帝王派头一点没少,喝问起帝梓元来威仪怒气不减半分。
“身份?我大靖王朝的靖安侯君,难道不比你一个北秦将军之女来得尊贵?”韩烨淡淡扫了莫天一眼,冰冷的眼神犹如逡巡死人。
“帝梓元?”尽管心中已有猜想,莫天仍是心头一震,他望着帝梓元,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面前这个让他动心又愚弄于他的女子居然就是一手打破大靖皇室十年构陷、和嘉宁帝两分天下的晋南家主,帝梓元。
“陛下不是也一直以楚王的身份来示人,不过立场不同罢了,谈不上什么愚弄。陛下最好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里,梧桐阁外守着的侍卫再多,也不及我和太子两人手中之剑快。”
帝梓元没有理会莫天的讶异,只随口敷衍了他一句就朝韩烨看去。
她的目光在韩烨腰间墨黑的匕首上顿了顿,半晌,她迎上韩烨深沉难辨的黑瞳,缓缓开口:“韩烨,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尽管刚才她想尽办法也只想把韩烨带到最安全的梧桐阁,但现在……她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转了个圈放在小几上,碰出清脆的响声,终于站起了身。
“施老将军的骨灰藏在书房,你来梧桐阁干什么?”一刻钟前她收到君玄的密信才知施元朗的骸骨藏近郊,按照两人原本的计划,她拖住莫天,韩烨此时应该出现在书房才对。
“我看着北秦王喝下了卓玛送来的麻沸散,所以知道他伤不了我。你不可能知道我的安排,为什么你刚才也没有动?”
刚才莫天看起来只是怒急之下欲拉住帝梓元质问,其实两人都明白莫天用了七分内力,明显是想拿下帝梓元为质,可刚才韩烨连一点救她的动作都没有,分明韩烨也笃定北秦王使不出内力。
帝梓元站定在韩烨面前,掩在挽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压住瞳中几欲喧嚣而出的怒意,冷冷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施老将军的骸骨不在施府的?又是什么时候对北秦王下了麻沸散?你入军献城究竟要干什么?”
明明此时施府危机四伏,府外两万铁骑围诛,两人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可她却偏偏只想问个明白。前日夜晚两人相处的温情历历在目,她原本以为,纵使他日朝堂对垒韩帝必亡一家,可在这生死不知的西北边境里,她仍可将全部信任和自己的性命交付韩烨之手,但没想到……她放下边境城池安危,不顾洛铭西和君玄的劝诫执意来军献城,到最后却连韩烨一句真话都没得到,更甚者,在这场局里,她或许也只是韩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最凉不过人心,原来便是如此。

第二十五章

“出潼关前我就已经知道老师的骸骨埋在郊外施家陵园,同时也收到了北秦王秘密抵达军献城的消息。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为老师的骸骨入城,他们以亡者之骨相诱围诛我,我为何不能将计就计潜回军献城?”韩烨缓缓开口,算是回答帝梓元的疑惑,“北秦王的吃食有侍卫试毒,但他每日饮的一品茶是连澜清亲自从君子楼带回,所以从无戒心。”
“你在茶叶里动了手脚?这不可能。”帝梓元皱眉。君子楼的一品茶茶叶从建楼起就分了等级置于大堂中随宾客自选,每日买茶的客人川流不息,韩烨又如何猜出连澜清会选中哪一盒?他总不能在所有茶叶中全下毒吧?
“茶无毒,但一品茶是热物,只要每日配上雪莲和鲟鱼相食,十五日后周身运功大穴就会被封,只要动用内力,体内沉毒就会发作,发作后三日内无法运功。”
莫天想到这半月厨房日日送来的鲟鱼和雪莲,神情更冷。原以为施府被守得铁桶一般,想不到竟有如此多的漏洞,看来他不止小看了帝梓元,更小看了这个大靖太子的能耐。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实话?”
“你不会答应。”韩烨墨黑的眸子里微弱的情绪一闪而逝,他避过帝梓元质问的视线,带着冰冷的目光朝莫天看去,“梓元,我太了解你了,如果知道我的目的,你一定会阻止我来军献城。”
帝梓元循着韩烨的目光落在莫天身上,“你是为了北秦王而来?”
韩烨真正的目的不止出乎帝梓元意外,就连莫天也颇为诧异。
北秦王干系三国兵戈之乱,以如今的局势,他就算自绝在军献城里,也不会甘心被带回大靖做俘虏。
一个被俘虏的帝王,日后断无资格再回北秦登上皇位。况且以北秦国内错综复杂的朝堂势力和彪悍的国风,恐怕莫天还没回北秦,江山就已易主。
“施府外屯兵数万,你如何把他带出去?就算能带他回去,北秦也未必会退兵投降?”
“谁说我要带他回大靖,一个死人,何必值得我费心。”
这话一出,帝梓元神情猛地沉下来,“韩烨,你在说什么混帐话,你知不知道莫天如果死在军献城会有什么后果!”
“梓元,时不我待,如果不能尽快夺回军献城和云景城,三个月后这场战争只能以议和收场,我们在西北浴血一年,死了多少将士……”韩烨说着抽出腰中的匕首朝莫天看去,神色冰冷。
帝梓元拦住他,抓住他的袖摆的一角,“那也不行,你别忘了军献城内除了北秦铁骑,还有数万手无寸铁的大靖百姓,北秦王如果死在军献城……”无异于让这些无辜的百姓一起陪葬!
“梓元,我不能让安宁死不瞑目!”韩烨猛地打断帝梓元,声音莫名冷沉,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能这场让安宁连命都丢了的战争只落个议和的下场!”
帝梓元神情一怔,眼底浮过一抹悲恸,拉住韩烨的手不自觉松了松。韩烨寻住这个契机,匕首出鞘,猛地朝莫天攻去。
莫天不自觉朝后一躲,瞳中只剩那飞快袭来的匕首银光。
“砰”的一声响,匕首插入额头的一瞬,雪白的瓷杯带着凌厉的内劲打断了匕首的攻势,只在莫天额头留下一道伤痕。
房间内死一样的沉默,鲜血循着额角溅落在地,韩烨看着挡在莫天面前的帝梓元,眉角带怒。
“我们的将士在西北浴血一年,为的是这块国土上的百姓,安宁战死在青南城,为的也是她的子民,如今你为了一场战争的胜负置满城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就算安宁地下有知也不会安息!”
帝梓元冷冷开口,迎上韩烨的目光,眼底袭上一抹极浅的淡漠,“韩烨,你要莫天的命不是为了安宁,你只是要一场属于韩家人获胜的战争,不要拿安宁来敷衍我。就连我来军献城,也在你意料之中,如你不陷入绝境,我亦不会入城,军献城内帝家积蓄数年的暗力又怎会倾巢而起,为你诛杀莫天逃离军献城扫清道路?此一战后,帝家在西北再无力可藏。”
她身后立着的莫天看见帝梓元藏在背后用力掷出杯盏的手微微颤抖,眼眸一深,望向帝梓元的神色带上了复杂之意。
如此聪明果断的女子,偏偏是大靖的靖安侯君,太可惜了。
帝梓元低叹一口气,看向沉默不语的韩烨,“好一个算无遗漏,不愧是嘉宁帝的儿子。”她低低咳嗽一声,脸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晕红,“韩烨,西北之战,是我输了。”
无论最后战局如何收场,君家和帝家的关系以及实力都无法再隐藏。本以为是生死相托的并肩而战,她为三国之战倾尽了全力,却在这场韩帝两家的博弈里满盘皆输。
铭西说得对,她和韩烨从十一年前开始就是死局,早已无法可解。
她和韩烨的情谊终究赢不过天下江山和至尊帝位。
是她心存希望,与人无尤。
帝梓元眼中的淡漠伤感似是触动了韩烨,他薄唇紧抿,一句辩驳都没有。
面对事实,他亦无话可说。
恰在此时,无数道刺耳的惊雷声在府外同时响起,响声划破天际,整座城池都似被撼动。
三人同时透过窗户上细小的缝隙朝外看去,绛红的雷光染遍了半城天空,烈马嘶鸣和剑戟兵戈之声在府外依稀传来。梧桐阁外,本该闻讯而报的侍卫们却不见一点动静,安静窒息得莫名诡异。
“府外的铁甲军暂时被拦住了,现在是我们逃出去的最好机会。”不过瞬间,帝梓元便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她朝韩烨扬了扬下巴,眼微微眯起,“我不会让一城百姓死在我们手里,要么你取莫天性命,我立即让帝家死士退守城外,不再管城内之事,待铁甲军腾出手来围府,你失了北秦王为质,我们必死无疑。要么我们以北秦王为质出城,他活,我们活,满城百姓也活。”
“韩烨。”帝梓元轻叹一口气,“我最后一次把命交给你来定。”
从此以后,对你,我帝梓元再无半分信任。

第二十六章

军献城位处漠北边境,百年来无论王朝更迭,其边塞要地的防守地位从未改变,当年建城之人考虑此点,把主帅府建在主城最后方,以图将其最后的抵御之力发挥至完美。城内只一条官道可由城外长驱直入主帅府,其余路径皆分散于城内各民府商宿中,军献城为漠北最难攻克的城池,除其高达数丈的城墙和护城河外,城内错综复杂的地形与建筑亦是原因。
是以城外的主将屠峰在接到连澜清的密令后当即下令让两万铁甲军化整为零,分散成小股迅速从各巷道赶赴主帅府。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只北秦王和连澜清最为依仗的助力却在奔赴施府的途中遇到了出其不意又惨烈至极的阻挠。每只北秦骑兵所过的巷道上都埋满了火药,火药被引,烈马受惊,奔驰的骑兵惊惶中从马上跌落,军队顿时被冲散开来。
恰在此时,数道长啸声在城内此起彼伏呈接应之势接连而起,还未等深陷轰炸中的北秦骑兵回过神,巷道四周的房顶上无数道铁箭已成罗网状朝地上飞射而来。不过片刻,惨死在马蹄和铁箭下的北秦骑兵就已不计其数。
偌大的军献城在绛红的火光下陷入了爆炸和惨叫声中,原本因霜露节出门在外的大靖百姓除了最初的惊慌外,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回过神镇定地躲回家中或附近安全的宅所,不少尚有武力的大靖青年在脸上抹了块黑布,躲在角落里悄悄对落单的北秦骑兵敲起了闷棍。
对于在敌国占领下屈辱又战战兢兢生存了一年的百姓,这一刻,他们等得太久。几乎是顷刻间,被掩藏在这座城池下将近一年的虚假和平被两国百姓毫不留情地用鲜血和屠戮撕碎。
主官道上,四周巷道里的爆炸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屠峰一刀劈退一个黑衣死士,抹掉脸上的血水,黑沉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意外。
官道上厮杀的黑衣死士不过数百,却个个以一敌十,勇猛无畏,这群突然冒出来的死士简直犹如幽灵一般。况且提早埋下满城火药绝非一日之功,阻击的飞箭更是用精铁铸成,合纵袭击之势连一般的军队都难以做到。这群人不止是死士,更像一只强大无比的军队,如果施家一开始就有这股私兵,一年前的夺城之战不可能如此顺利!
“将军,军营传来消息,咱们的粮仓被烧了,战马也被人在混乱中放走,还有不少黑衣人潜进了军营,他们不止四处放火,还专门挑咱们百夫长以上的将领截杀,元副将说不能弃军营安危于不顾,还说连将军只下令两万铁骑入城,他不能随便动用驻兵。”回营调兵的小将一身是伤地退回屠峰身边,满脸沮丧。
元硕是德王的妻舅,平时好大喜功,最爱打着德王的旗号作威作福。虽平日里受连澜清制衡,却从不把屠峰放在眼底,想不到如此关键时刻却阳奉阴违坏了大事。
屠峰气得咬牙切齿,他看着官道上越战越勇不见半点退缩的黑衣死士大吼一声,“传本将令,全力前进,围诛主帅府,生擒大靖太子!若遇阻挠,杀无赦!”
他就不信,两万悍勇骑兵,还杀不绝区区千来个死士!就算是用命填,他也要填出一条到施府的血路来。屠峰一边怒吼,一边挥舞着大刀朝正在厮杀的黑衣死士冲去。
屠峰的悍勇和活捉大靖太子的豪言感染了彪悍的北秦将士,他们体内的血性被唤起,一扫刚才的惊惶,慢慢集结成队恢复了平日的战斗状态。
整座城池陷入了血战的泽海中,让两方人马拼死而战的漩涡中心却平静得让人诡异。
施府内,身披银白战甲手握长戟的将士层层围在梧桐阁外,肃杀的气息笼罩着整座主帅府,骇得阁外茂密的梧桐林里飞鸟绝迹。
梧桐阁内院的院门处,肃杀的铁甲军前,置着一方木桌木椅,桌上清香的一品茶袅袅生烟。连澜清一身湛蓝长袍,一手轻叩桌沿,一手端杯轻抿。他神色平静,半点未受府外延绵不绝的爆炸声和砍杀声而影响。
连澜清身后,原本奉命守卫梧桐阁的侍卫统领屠山满脸沮丧地跪着,垂着头小声向连澜清禀告北秦王入阁后发生的事:“将军,陛下拖着那位小姐入了阁,严令我们不得靠近,期间卓玛送了一回热茶进去,里头就没有动静了,门口守着的那个丫鬟在将军您来之前说要去方便方便,就、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屠山越说头低得越厉害,都快把脖子给埋进头盔里了。
连澜清朝阁门口跪着的卓玛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丫头骇得瑟瑟发抖,不住地点头,“将军,我进去的时候,公子和那位小姐都好好的……”
连澜清沉着眼,一声未吭,半晌冷冷下令:“屠山,救回陛下后,去你兄长处自领三十军棍。”
连洪立在连澜清身旁,舒了口气。屠海屠峰屠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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