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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香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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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郡主正要品茶,听闻这话,举茶的手微顿,随后就抬眼,略有些歉意地道:“确实是那几位外来的香师技不如人,偏又孤陋寡闻,竟不知我唐国白广寒大香师之名,是他们失礼在先,被人当场羞辱,也是应当。祖父事后得知真相,心中亦有悔意,此次我来长安,祖父特别让我问候景公,我长兄也让我问候景哥哥,长兄还希望景哥哥什么时候能去清河做客,他必诚心招待。”
景炎摇头浅笑:“崔兄客气了,崔老太爷的问候信函,家父半月前已收到。”
听到这话,丹阳郡主的笑容里遂露出几分调皮:“那景哥哥是答应帮我这个忙了!”
景炎为她斟茶:“我答应帮你没用,郡主应当清楚,大香师选徒,需大香师自己看中才可,此事,莫说是我,就是圣上说情都没用。”
丹阳郡主闻此言,顿了顿,一脸真诚地道:“我不会让景哥哥为难的。”她说着就转头,旁边的丫鬟即上前。将一直抱在手中的匣子轻轻放在案几上。
景炎询问地看了丹阳郡主一眼,丹阳郡主微笑,打开那个匣子,将里面一个小巧的香盛拿出来放在景炎跟前:“这是丹阳来长安之前和好的香,希望能入得了白广寒大香师的眼。”
景炎放下茶杯,将那香盛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沉默片刻,但未作评价,然后合上:“看来郡主是势在必得。”
丹阳郡主接过香盛。重新放进匣子里。推到景炎跟前:“丹阳绝不敢如此狂妄。”
亭外。安岚听到这,不好再听下去了,因为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似已注意到她,于是她收回目光。抬步离开那里。
果然,她的所求,前路必有千难万阻。
于她来说,但凡好的,都是难得。
而安岚离去不久,丹阳也起身告辞,景炎送出亭外时,忽然道了一句:“郡主还是如以前一般,平易近人。”
这本是称赞的话。但景炎说得有些突兀,所以丹阳郡主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恍悟过来,于是拿出刚得的那个小香包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笑了笑:“景哥哥认识安岚。才叫我意外呢。”
景炎微笑不语,丹阳郡主再次告别,然后转身,只是她才往前走两步,忽然又回过身看着景炎问了一句:“她是不是也会和香?”
……
安岚找到金雀时,意外看到了马贵闲,并且两人正在说话。
只是马贵闲似乎有急事,不待安岚走过去就离开了,但他走之前,却朝金雀作了个深揖,那态度,是既激动,又感激。安岚疑惑,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然后问:“怎么碰到他了?”
金雀盯着马贵闲的背影,嘴角边的笑一点一点从脸上褪去,好一会后才道:“他要倒霉了!”
金雀的声音有些发颤,嘴唇甚至有些抖,安岚即上前握住她的手。
“安岚,他要倒霉了!马上!”金雀看着安岚,再次强调这句话。
安岚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你慢慢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他得罪了白香师,白香师果真拿他开刀了!”金雀深呼吸了一下,稳住情绪后,才有些急切地接着道,“刚刚,我听陈露说,这段时间马贵闲的好些债主纷纷上门找他逼债,马贵闲一时还不上,那些债主便将他店里的香都搬走抵债。而眼下,他之前谈下的一笔大单,马上到交货的时间了,但是他手里哪还有香,所以今天他候着脸皮来寤寐林找人救急。但是,他得罪白香师的事,大家都传开了,没有人帮他。刚刚,他竟求到我面前了,可见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安岚遂问:“他求你什么?”
金雀道:“当然是求我能不能给他寻到货源,到时他必有重谢!”
安岚又问:“你答应了?”
金雀瞪圆了眼睛:“我疯了,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他!”
安岚沉吟一会,开口道:“其实,可以答应他。”
金雀一愣,随后看着安岚,等着她的解释。安岚知道她在意什么,如同她明白安岚在意什么,所以她知道,眼下安岚这句话,定有别的意思在里头。
果然,安岚随后就接着道:“据我所知,马家还是有些家底的,马贵闲还有一兄一弟。且不论他们兄弟关系如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百香堂真的被马贵闲弄垮了,但那店铺还在,他那两兄弟兴许就凑钱盘了去,到时马贵闲顶多是落得两袖清风。而只要他爹娘还在,谁说得准,几年后,他不能从头再来。”
金雀又是一愣,随后抓紧安岚的手:“怎,怎么会这样!”
“白香师只恨马贵闲,应当还不至于迁怒到他那两兄弟身上,而且,白香师的怒气怕是也出得差不多了。”安岚说这些话时,眼神平静的有些冷酷,“他如今交不出货,顶多就是没有信誉,但失去信誉,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无关痛痒。总归对他来说,最倒霉的情况,就是百香堂倒闭关门,但他依旧有家可回,有饭可吃,有衣可穿。”
金雀脸上因激动而浮现出来的潮红慢慢退去,是的,马贵闲最倒霉的情况,其实,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倒霉,比起她曾受过的那些痛苦,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他的店铺关门了,还可以再开,他的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可是,她的阿爹,她的小妹,她的祖母,当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安岚握着金雀的手,缓缓开口:“答应他,让他万劫不复。”
第053章 争艳
马贵闲出了寤寐林后,又回头看了一看,踌躇许久,终是叹口气,上了马车。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白香师,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去求见,礼也送了,人情也花了,却就是见不上。后来,受了他重礼的人悄悄提点了他一句,他才知道竟是那天斗香会上,李香师给他换的那款合香惹的祸,只是他知道这个原因时,李香师已经离开长安了,他让人去寻了数次都无果,简直是天要绝他的路!
怎么就让他给摊上这样的事,马贵闲恨得捶了一下车厢,外头的车夫以为是什么事,赶紧拉了一下缰绳。于是正奔跑中的马车猛地一滞,马贵闲差点就从车上滚了下去,不由大怒:“混账东西,拿了爷的银子,就是这么给爷赶车!”
“马,马二爷,小的听到你捶了一下车厢,以为是有什么事。”车夫被骂得以慌,赶紧问,“二爷没摔着吧?”
“爷捶车厢与,与你何干!”马贵闲重新坐稳后,继续怒骂,“爷要是伤了,看爷不打断你的腿,行了,停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车夫诺诺应声,只是马车重新跑了一段路后,马贵闲就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问:“等等,你这是要去哪?”
车夫道:“二爷不是说,去,去百香堂吗?”
马贵闲一听百香堂这三字,就觉得心里凭空冒出一团火,烧得他又是痛又是怒,于是咬了咬牙,就道:“去什么去,光顾的鬼都没一个,去了干嘛!”
车夫便问:“那二爷想去哪?”
去哪?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却将他给问住了。若是以前。他会说,去玉香楼,去红袖招。或是去许大爷那喝酒,去陆三爷那听曲儿;还有。陈家那寡妇勾搭他好些日子了,就盼着他过去好好温存一番,陈寡妇的闺女也出落得越发齐整了……但是,这些地方,无论哪一处,都是要银子,他已赊了好几回账。再去怕是吃不着什么便宜了。
马贵闲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悲从中来。往日,他春风得意时,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管他哥哥哥哥地叫着。他只要两天不过去,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可劲儿地给他说好话,又是捶胸又是捏背的,跟他好得就似亲兄弟一般。
而今。他百香堂还没真正关门呢,那些人就跟躲瘟神似的避着他,就连玉香楼的姚姐儿也跟换了张脸似的。真是个贱娘们,全身上下都松松垮垮的,也敢在他面前摆谱儿。
“回家!”马贵闲想了一圈。都想不出能去的地方,便没好气的道了一声,然后愤愤地放下车帘。
只是他的马车刚到家门口,才掀帘,还不及下车,就瞧着自家兄弟朝他走来。
马大爷走到他车旁,就熟络地道:“正等你呢。”
马贵闲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事?”
马三爷笑道:“明儿是大哥的生日,说来咱兄弟几个好些日子没出去喝一杯了。正好今日我和大哥都没什么事,便合计了一下,由我做东,叫上二哥你,咱兄弟几个一块去玉香楼听曲儿去。听说那姚姐儿的妹子如今也开始出来接客了,才十三,生得那叫一个水灵,二哥可不能错过。”
姚姐儿的妹子,马贵闲见过一次,那确实是个水做的人儿,当时他就惦记上了,于是这会儿一听,心头禁不住一动。只是他这两兄弟,之前还怕他管他们借钱呢,这会儿却忽然凑上来……
马贵闲到底是跟着一块去了玉香楼,不说他垂涎姚姐儿的妹子已久,仅说在这等时候,有人能上来跟他卖好,还是自家兄弟,他也没有推拒的道理。
……
傍晚,天枢殿内,景炎将丹阳郡主托他送过来的那个匣子放置案几上。
赤芍将一应香品器送过来,一一摆好后,抬首见白广寒再没别的吩咐,就欠身轻轻退了出去。
景炎打开匣子,取出匣子里的香盛,推过去:“丹阳郡主……”
“特意找上你了?”白广寒接过香盛,打开看了看,“你竟接了。”
“我接了,并不代表你也接了。”景炎笑了笑,“再说丹阳郡主,瞧着也比三年前长进了许多。”
白广寒不语,取来双耳香炉,烧碳填灰,景炎则有些懒散地往后一靠,面上若有所思。
殿外,赤芍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前,来往的侍女们,连走路也小心放轻脚步。
不知过了多会,有香从殿内袅袅逸出,一直板着脸的赤芍,面上的神色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世上女子,面对竞相盛放的百花,很难还表现得无动于衷。
人的味觉是有记忆的,并且记忆存留的时间,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长久。生命当中,很多时候,不经意的一眼,或许转头就忘了。
但日后的某一天,忽然闻到当时看那一眼时的味道,或许尘封的记忆就会被唤醒。
赤芍想起当年她是从三十余位侍香人当中,被选中进入天枢殿,那时候的喜悦的激动,此生都难忘,如永不败的繁花盛景。
殿内,景炎看着那炉香,叹道:“果真是长进了,难怪崔文君对她的评价那么高。”
“比起那小香奴如何?”
景炎呵呵一笑:“不是小香奴了,已是香使了。”
“嗯!”
景炎沉吟一会,才道:“丹阳郡主眼下无论哪点,都比她优秀很多。”
“你……更看好丹阳郡主?”
景炎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将匣子里的花笺拿出来,上面写着这款香的香名——争艳。
“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景炎把玩这手里的花笺,微笑着道,“丹阳郡主确实优秀,可以看出日后的成长,但安岚……”他说到这,顿了顿,随后似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忽的一笑,才接着道,“即便如此,那只小狐狸,却还是更令我期待。”
第054章 香名
安岚当上香使后,又是专门进出寤寐林的香使,她便有一定的权限,可以查阅部分出入寤寐林的香商的交易记录,同时也能知道他们的具体需求。
“这样真的可以?”两人从寤寐林出来,回去源香院的路上,金雀有些不放心地道。
“小心一些就没事。”安岚点头,又道,“再说,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绝不会放过一丁点机会的。”
金雀想了想,又问:“若有万一……我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安岚斩钉截铁地道。
金雀咬了咬唇,便道:“要不,算了,反正他如今也没落得好。”
安岚却道:“你怕会连累我?”
她们之间,很少有事情能真正瞒得了对方,金雀迟疑了一下,叹道:“你好容易才当上香使,若是因为这种人被拿了错,那才叫不值。”
安岚沉默一会,便道:“你为我去存香房偷香品时,不一样冒着极大的危险,可我当时一点都没阻止你,如今想来,我当真是过分了。”
金雀忙道:“那不一样,我是有把握所以才去偷的,你没说什么不也是信任我,我还能不明白吗。”
安岚便道:“所以你不相信我有把握?”
金雀一愣,安岚遂笑了:“那种人,你相信老天爷会惩罚他?瞻前顾后的,婆妈!”
金雀眼圈有些热,扭头哼道:“你才婆妈!”
却这会儿,前面行来一辆气派的马车,两人即走到路边。只是那辆马车走到她们跟前时,就停下了,随后车窗帘被掀起,露出车内那人如花般的容颜。
“真巧又碰上了。”丹阳郡主笑着往外看,“你这是要回去了?是回香院吗?”
安岚微微欠身:“是。”
丹阳郡主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拿出那个小香包:“刚刚忘了问你了,这里头装的是什么香?挺好闻的。似乎有丁香在里头。”
“是有晒干的丁香花,除此外还有雏菊和枣花,奴婢因觉得好闻,就都装了一点儿。”安岚说到这,便又道,“郡主若是不喜欢这个香,可以将里头的香饼换了。”
“不是,我很喜欢。”丹阳郡主又看了看那个香包,“此香可有香名?”
安岚道:“棘薪”
“棘薪。”丹阳郡主品了一下这个香名,然后道。可是出自。“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安岚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奴婢不会取香名,让郡主见笑了。”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丹阳郡主低吟一句。又闻了闻那香包,然后微微一笑“很贴切的香名,很温暖的味道,你读过书?”
安岚道:“长香殿的香使,多少是要识得几个字的。”
“原来如此。”丹阳郡主笑着道,“希望我们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
她说完,就放下车帘,随后马车缓缓离去。
只是马车走了一段路后,陪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就迟疑地道:“郡主。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这等香如何配得上郡主。”
丹阳郡主看了那丫鬟一眼,眼神颇有些严厉,那丫鬟惴惴垂下眼:“不就是个下人配的香,也不知她懂不懂君臣佐铺。万一相冲了,到底不好。”
“你懂什么。”丹阳郡主收回目光,落到手里的香包上,沉默一会后才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棘薪……不是个简单的人呢。”
马车离开后,金雀才开口问安岚:“那香包你怎么给她了,里头的香饼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和出来。瞧她那派头,又是个郡主,定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刚刚面上笑得客气,心里多半是瞧不上。而且刚刚问东问西的,多半还是个不识货的,棘薪香给她可真是糟蹋了。”
安岚拿出那串香珠:“她赠了这个,我白拿总不好,而且我觉得,她也不会是个不识货的。”
金雀接过那串香珠,看了两眼,又嗅了嗅,随后诧异道:“这是沉香串珠?”
安岚点头:“嗯,是土沉香。”
金雀不解:“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送你这个?”
“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份礼,也着实太大方了。”安岚摇头,沉默一会,便将刚刚在半月亭那听到的事告诉金雀。金雀听完后,怔了一怔,然后跺脚道:“果真是个没安好心的,她好好的郡主不当,千里迢迢来这争什么!莫不是就针对你来的!?”
“胡说什么。”安岚笑道,“她又不认识我,还能针对我,况且我跟她是天壤之别。”
“她之前是不认识你,但现在认识你了啊,你还给了她那香包。”金雀说着,又掂了掂那串沉香珠,“她若真有那本事,还能瞧不出你的香有多好,你看,她刚刚特意问你那几句,一定是试探你的!哎呀,真是坏了,你不该给她棘薪香的!”
瞧金雀立马变得着急上火的模样,安岚不禁扑哧一笑,金雀便瞪着她道:“你还笑得出来,连我都觉得不对劲,你难道一点都不察觉。”
风吹过,安岚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看着前面的大雁山,平静地道:“即便让她知道我会和香,那又如何,长香殿的香使,多半都会和香。”
金雀道:“但,但是,你跟她们不一样。”
安岚道:“那只是你觉得,郡主那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金雀皱了皱眉,又掂了掂手里的沉香珠串:“若她就是觉得你不同了呢,不然她怎么会给你这个?”
“那又如何。”安岚拿过那串香珠,摇头,“若白广寒大香师真的公开选徒,凭白广寒大香师的名望,有意的人不知几何,再说,丹阳郡主并不知我也中意那个地方。”
“也是呢……”金雀想了想,放下心,只是片刻后,她又是一声怪叫。“等等,那要跟你竞争的人,不也是一样更多了!”
“可不是嘛。”安岚叹气,很欣慰金雀终于注意到事情的重点了。
……
夜里,桂枝缠住王掌事抱怨房间的事,越说越觉得委屈。原本,她是想着自己成了香使后,有了单独的房间,王掌事便会常过来找她,到时她求什么事。会更加方便。可现在。她是单独住一屋了没错。却偏住的是之前王媚娘住过的地方,王掌事许是心里对那屋多少有些不舒坦,所以完全没想着要过去。而且那房间,王媚娘住的时候。里头可是摆了不少好东西,但到了她住进去时,除了原本那张酸枝木拔步床外,别的好物件是一件都瞅不着了。
这叫她怎么甘心,费了这么多心思,屈意承欢那么久,可不是就为了住进那间破房子!
王掌事有些奈何不得王媚娘的缠功,便道:“原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不喜欢那屋。难不成你还愿意跟别人挤一个房间?香奴那边倒也有一些空房,还是你还想着搬回那边?”
“谁说要跟别人挤一屋了,好容易从香奴那搬出来,干爹竟还想着让我回去,好没良心!”桂枝不满地在王掌事的手上轻轻咬了一口。
王掌柜瞧她这又痴又嗔的小模样。便笑道:“那你说要如何,我总不能给你变一个空房出来。”
桂枝眯了眯眼,靠在王掌事胸膛上柔声道:“安岚那房间挺不错的,总归她占着那屋也是白占,不如跟我换了,如此,日后干爹也能过去尝尝鲜儿不是。”
王掌事没有说话,半阖着眼,似在考虑。
桂枝便趁热打铁,接着道:“我知道王媚娘令干爹恼了,所以如今干爹连去我那屋都不愿,若是我跟安岚换了房间,干爹偶尔过来看我的时候,我也将安岚请到我屋里热闹热闹,岂不更好!”
王掌事这才看了她一眼,笑道:“就你鬼心眼多。”
桂枝坐起身道:“那干爹是答应了!”
王掌事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抚着:“这事不用这么着急,陆香使长才定下的事,多少也要给她写面子。”
桂枝立即收起面上的笑,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算什么香使长,依我看,白香师忽然抬举她,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掌事当即皱了皱眉,桂枝以为王掌事是为自己这句话不快,干嘛陪着笑地道:“我也不是说陆香使长做了什么勾当,主要是这事儿太突然了,她都当了那么多年的香使,也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却突然跃上枝头,一下子压了旁人一大截,由不得别人不这么想嘛。”
王掌事还是没有说话,面上依旧一副沉思的表情,桂枝便接着有些惴惴地道:“干爹别恼我,我是有口无心……”
“没事。”王掌事在她背上拍了拍,“这事以后别再说了。”
桂枝有些困惑地看了王掌事一眼,虽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王掌事示意她下去吹灯,然后就躺下闭上眼睛,他也一直在找那个人,当然也有怀疑陆云仙,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证明陆云仙就是内奸。而且,如今陆云仙到底是白书馆亲自抬举的人,他也得防着白书馆是不是故意给他设的圈套,看他是不是真的服了。若是被白书馆察觉到,他其实心里还存有不满,那日后想翻身,怕是更难。
桂枝努力一晚,都没能如愿,心里颇有些不快,王掌事也只是敷衍几句,发泄过后就睡了。
却不想,第二日上午,陆云仙就顺了桂枝的意,将她换到西边那间屋。
傍晚,王掌事回来后,听到这个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隐隐生出怒意。
第055章 甜头
且说上午那会儿,桂枝从陆云仙那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好一会后,才做梦似的问:“这,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陆云仙面上露出微愠,“你若还不愿,那便算了,你就照样住现在那屋。”
“没没没……”桂枝慌忙陪着笑道,“我怎么会不愿,就是太惊讶了。”
陆云仙微微皱眉,面上露出不耐烦之色:“行了,赶紧回去吧,只给你半天时间收拾,别耽误院里的差事。”
桂枝赶紧应声,谢了又谢,也不再问为什么忽然给她换这么好的房间,只当是昨晚她伺候王掌事的功夫到家了,所以王掌事今儿换了别的法子,应允了她的要求。也难怪陆云仙的脸色这般难看,如今给她换的那屋,可一点都不比香使长住的地方差。
桂枝乐滋滋地出去,迫不及待地去新房间巡视一圈后,就很是得意地道:“这才叫人住的地方!”
……
傍晚,王掌事听说此事后,沉默许久,便唤了陆云仙过来问怎么回事。虽说香使们的房间安排,香院的掌事一般不会过问,但是,若违背了惯例,掌事还是要得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我也觉得此事不妥,本是想问掌事后再做定夺的,只是上午掌事未在香院,香阁那边的意思,我实不敢违背。”陆云仙过来后,就道了这么一句,且面上分明带着不满,“桂枝终究也是个香使,却住进那样的房间,到底是乱了规矩。而且别的香使看在眼里,心里定也会有不平。”
王掌事皱眉:“你说,这是白香师的意思?白香师怎么会注意到这等小事?”
“我也不清楚。”陆云仙摇头,“今儿一早,我去香阁那边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问起香院中的人事。我如实说了。白香师因还记得王媚娘,便道了一句,死过人的房间确实不宜马上住人,随后就命我好好处理院中的人事。”
王掌事的眉头越皱越深,陆云仙接着道:“接着刘玥就问起香院里的房屋和院落都是怎么安排的,还特意问了空房间有哪些。”她说到这,就偷偷看了王掌事一眼,然后问,“是不是,让桂枝再搬回去?”
王掌事想了想。就摇头:“不用。既然是那边的意思。那就先这么办。”
不过是换个房间,与他无害,他没必要在这上头计较落了白香师的脸面,更何况桂枝也缠着他给换房间的事。只是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值得他好好琢磨,一直以来,他是不是把桂枝想得太简单了。
片刻后,陆云仙从王掌事那出来,长吁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出了汗,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战。出了院门,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声感叹,那个安岚,真不知是哪修来的这份心思。竟能将那几个人的厉害关系分析得如此准确,还能面不改色地编出这样一通话,并且说得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跟着她的意思走。
今日,她去香阁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确实问及香院中的人事安排,如今白香师想掌控香院,对香院中的事情不可能不问。王媚娘是白香师亲自吩咐杖罚至死的,白香师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而王掌事,在如今这个时候,不可能为这点儿小事去跟白香师一句一句地确认。所以,王掌事定会默许此事,并且,从今起,必将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到桂枝那边。
陆云仙抬手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稳住有些慌有些激动的心绪,抬步继续往前走。
因为换房间的事,许多不明内情的香使和香奴们,都以为桂枝才是除王掌事外,在香院里能说了算的人,于是纷纷过去巴结,一时间,桂枝在香院里的风光无人能及。
王掌事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在底下闹腾,陆云仙也识趣地退让,并且不时暗中推波助澜。安岚和金雀也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只做好自己手里的差事,并尽量避开跟桂枝之间的冲突。
于是,在众人的奉承之下,桂枝越来越得意忘形,几次从香农那收香的时候,都私自扣下一部分,然后再偷偷卖出去。陆云仙不动神色地故意放水,并且自己丝毫不沾便宜,也不去过问,只当做不知道。
桂枝越来越大胆,胃口也越来越大,偏她又没有王媚娘的细心,因此不到半个月,就被王掌事看出账目不对。但是,王掌事依旧隐而不动,既没有警告桂枝,也没有去阻止,反而对桂枝宠爱有加,但已在暗中留意桂枝经手的每一件事。他相信桂枝一定还有别的帮手,不将这些人都揪出来,他晚上都睡不着。一直跟在王掌事身边的石竹察觉出不对劲,当即寻了个机会,悄悄去寻桂枝提醒她别做得太过火,王掌事已经怀疑她了。
“我就捞这点儿油水算什么,跟王媚娘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桂枝有些不屑地看了石竹一眼,“再说,这等事干爹心里当然是清楚的,不然当时王媚娘屋里摆的,身上戴的那些东西,难不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石竹微微皱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跟王媚娘到底不一样,她是自打进来就跟着王掌事,并由王掌事一手扶持起来的,很多事情,她做之前,都提前跟王掌事说一声,王掌事没有反对,她才去做,而你……”
“我怎么了!”桂枝不耐烦地打断石竹的话,“我比她差在哪了?干爹若真对她那么好,能将她送到白香师那白打一顿,我看她就是蠢,结果丢了性命。我是没有事事都跟干爹说,但我也没件件都瞒着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能不明白的?你看,如今干爹对我是越来越好,就连陆云仙对我都是忌惮三分!”
石竹说不过她,只得气闷地道:“我是担心你……”
桂枝瞧他神色微恼,只当他是嫉妒吃醋了,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人却走过去,抬手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其实我这么做,不也是为着我们吗。我不多准备些银子,我们将来怎么办,干爹那性子,也就是尝个新鲜,等过些日子冷了我,我想再捞点油水,可就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你说是不是。”
石竹依旧皱着眉头,他心里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有时候也挺厌恶她这贪得无厌的性子,但心里偏又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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