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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不如养妹-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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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他只觉得心中恹恹。实在是不晓得,他的身上有何可图的?
沈月离开之前,落下了一方手帕,角落处绣着一个娟秀可爱的“月”字。何时同看着那方离他并不远的手帕,惯来温和好脾气的人也露出了不喜的神色。
他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不假,但他对心思深沉的女子却实在喜欢不起来。
哪怕是为情而来,也应当光明磊落一些才对。何时同不知怎得,突然想起宴会屏风后冒出的那双眼来,里头满是孩子气的笑意,却真挚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阿昀是搞破坏小能手,啊哈哈~
☆、最佳翁婿
阿容将晏雪照的法子告诉了谢昀; 然后笑着说雪照公子就是她亲爹。
看她的模样,应当是极为喜欢这个亲爹的。谢昀想起七年前竹林里跟了他一路的雪照公子; 轻轻摇头; “他的法子太冒进了些,登高节虽然要出宫; 但皇上周遭的防卫并不弱; 他要带走你恐怕不会容易。”
阿容自然知道不容易,却本能地维护晏雪照; “他很有本事的!别人不行不代表他也不行啊。”
谢昀觉得自己需要重新估量晏雪照在阿容心中的分量了,他面上不露; “我并非质疑他的本事。只是若有更妥当保险的法子; 自然不该强行掳走。阿容; 你知道一国公主被‘歹人’掳走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吗?清誉受损是其一,百姓也会对大楚国力的信任也会动摇。”
阿容沉默了一瞬,低落道; “我晓得了。”
她被养得十分鲜活,开心时便如一朵春花绽放; 低落时又像沉入湖水的石子,谢昀看得心疼,将她搂入怀里; 安抚道,“阿容不必忧虑,我与雪照公子联手还不能偷天换日么?”他吻了吻阿容的眼角。
谢昀向来谦和,很少将事情说得这般满; 阿容晓得他是想让自己放心,一扫之前的低落笑起来,“那我就乖乖任你们安排了?”
“嗯。”谢昀将阿容牵至桌边,“来得这般早,有没有吃点什么果腹?”
“用了蒸点和粥,走之前还吃了几个果子。”
谢昀本想为阿容叫点吃食来,听她吃过便作罢了,“饮食这么清淡了?”
“最近有些上火。”阿容呼出一口气,蹙着眉头,“出的气都是热乎乎的了。”
她呼出的气还有果子的清香,嘴唇也红润得很,谢昀心念一动,拉近她便吻下去。吻到一半,屋内气息微变,谢昀的动作一滞,却没有停下来。
两人温存了一番后阿容才出去。
“岳父大人,好看吗?”谢昀话音刚落,屋内的气息波动越发剧烈。
“禽兽!”晏雪照忍无可忍,出来时折雪剑已是备战状态,直指着谢昀。
他原本是好奇这个阿容喜欢的哥哥是何种模样,便跟随阿容进了王府,如今一瞧,他们竟是见过的。这还不算,这个家伙竟然对他家容容下嘴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昀不置可否,面上也没有慌乱惭愧之色,“我对她起心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你就是她的生父。这样还算禽兽吗?”
“禽兽!”晏雪照更大声地道出口,身形一动,便逼近了谢昀,手里的折雪剑凛凛生风。
他这是气很了。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没有捂热乎,就要被狼崽子给叼走了。且这个狼崽子还是她名义上的兄长!晏雪照七年之前在竹林里遇见了这个有趣的少年,当时还有几分欣赏来着,现在却悔不当初,谢昀既然这么想离开皇宫,他就应当直接带他回雪域,好好调。教调。教!
谢昀闪身避开,如此几个来回,谢昀难免有些吃力,墨发也散乱了些。
晏雪照可谓是他遇见的人里头功力最深厚的,哪怕他现在没有动杀心,却招招狠辣迅疾,势必要让谢昀吃点苦头似的。
下一瞬,谢昀突然站定,不闪不避,任他的长剑刺来。
晏雪照微愣,却是气笑了,以为这样他就下不了手?
折雪剑“噗嗤”一声没入谢昀的肩下一寸处。晏雪照到底是手下留情了,伤了谢昀的折雪剑俨然已是一柄小巧的匕首。
谢昀毫不在乎地笑,“还好伤处不难遮掩,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与阿容解释了。”
晏雪照一听“阿容”二字,面色微变,立时将折雪剑抽出来,威胁似的看向谢昀,“男人之间的事,不要叫她晓得。”
“自然。”谢昀见晏雪照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这才开口,“既然来了,就一同商量如何带阿容离开吧,这才是最要紧的。”
晏雪照不配合,“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早已想好了。倒是你,连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都下得了手,我很怀疑你的品性。我晏雪照不同意你与容容在一起。”
谢昀终于锁了眉头,心情不佳,“因为你是她的生父,所以只当她是个孩子。可我陪了她这么多年,看着她从一个垂髫丫头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在我心里,已经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
他这句话虽语气温和,却字字戳着晏雪照的心。他是没有负起责任的生父,谢昀则是陪了阿容许多年的人,其中情分深浅,不用细想便能知晓。
“且阿容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你我都不能替她做选择,哪怕你是她的生父。”谢昀的声线清润,动听极了,落在晏雪照这里却如魔音穿耳,令人升起满腔的怒火与无奈。
晏雪照叹了一声,笑容苦涩,“你小子口口声声喊我‘岳父大人’,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将我当作容容的父亲罢。”
他听得出来,谢昀与他说话时更像在同平辈说话,或是和那个大名鼎鼎的雪照公子说话,而不是阿容的父亲。
谢昀垂目,“抱歉,不能立即适应你的身份。”是晏雪照给了阿容尴尬的身份和境地,但若没有晏雪照,阿容也不复存在。
谢昀对晏雪照这个人不知该做何感想。
屋内的两人默然对立。
晏雪照看出了谢昀对他轻微的敌视,又想起了竹林里那个清冷的少年,他坐上了谢昀的书案,语调随意了些,“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渣男。”
十多年前,晏雪照被南燕公主瞧上了。
那时的他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在雪域也落了脚,只是恰巧去了南燕游历罢了。南燕帝王寿辰邀请了他。晏雪照本来想去看看热闹,没想到却被南燕公主设计下了药。
他知道自己的体质百毒不侵,因而根本没有防备别人递来的酒水。但是这种药没有毒性,只是将他浑身的欲。望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罢了。
他强忍着体内的热意离开了宴席,途中会遇到何种阻拦自然不用多说。晏雪照万万没想到,南燕皇帝竟是个拉。皮。条的。
好生气。他曾遇到过更为身不由己的事情,所以他对那些试图掌控他的人恨之入骨。
华灯初上,晏雪照步履艰难地进了一间客栈,一个女扮男装却掩不住艳丽的姑娘惊讶地看他,说,我见过你,你送过我一盏花灯,还记得吗?
他的脑子已然乱成了一团浆糊。但就算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也未必想得起。
坚持到这时已是极限,晏雪照失控了。他浑然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只晓得翌日清晨他的身旁有一位姑娘。
事已至此,晏雪照只思量了一瞬便做出决定,他解下随身携带的玉牌,与那个惊慌含泪的姑娘说,你若愿嫁我,便到这处客栈来寻我,我叫晏雪照。你若想杀了我,便动手吧,剑在这里。
突然出了这种事,那姑娘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慌忙穿衣跑了。
然而,晏雪照在客栈等了一段时日,那姑娘一回都没有来过。
后来,那姑娘竟成了一代宠妃,还诞下了他的女儿。若非在京城的官道上看见了那个肖似自己幼年模样的小女童,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间竟有了自己的血脉。
他这一生没有真正快活过,直到知晓了容容的存在,好似突然便有了念想。
谢昀听完有些沉默,晏雪照的故事竟是这样的。
“因此你便回去砍了南燕公主的手?”谢昀想起那个传闻。
听他提起南燕公主,晏雪照轻轻蹙眉以示不喜,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没想到雪照公子竟然将这样隐秘的事告诉了我。”谢昀这回倒是没有再喊“岳父大人”,因为在没有得到肯定的情况下喊他“岳父大人”,不过是一种讽刺。然而,现在他好像没有了讽刺晏雪照的理由。
“我晏雪照要质疑你的品性,自己当然得立住。”
在晏雪照的故事里,珍妃并不情愿,甚至他许诺娶她,仍是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但谢昀却是晓得,珍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曾真正接纳皇上,应当是心里有人的。
不过这些也没有必要再告诉晏雪照了,徒增烦扰。
“不必了。我与阿容是两情相悦,你疼爱她,我比你更甚。”谢昀直直看向晏雪照,目光诚挚。
这也算是对晏雪照的认可,他终于将晏雪照当作阿容的父亲了。
两人这才说起“正事”来。
若要造成“假死”,则必须是不留尸体的假死,不然极容易被识破。若要让阿容失踪,掳走无疑是个比较适宜的法子,但就怕皇上不死心,若一直寻下去,总有被寻到的一天。
“或许不必等到登高节,只要容容出了宫,我就有法子将她带走。”晏雪照说。
谢昀沉吟了一会儿,摇头,“不行。阿容出宫必须有侍女太监陪着,若她在街上出了事,她的侍者便要负全责,无疑会死无全尸。阿容不会同意的。”谢昀敲了几下桌面,“最好是个不牵连旁人的法子,我不想叫阿容难过。”
晏雪照听他这般为阿容考虑,心中的抵触越发少了,他叹道,“看来还是得等到登高节,到时候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她,这下谁都没有责任了吧?”
“我可以助雪照公子破开防卫。”
“禁卫军有你的人?”
谢昀没有说话,晏雪照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罢了,你留下的行迹越少越好,你是王爷,出了事便麻烦极了,我一个浪荡子,四海为家都没有干系。这事由我一手操办吧。”
两人沉默了一瞬,气氛暖和了些。
“多谢,不过力所能及之处,我还是会助你一臂之力。”谢昀看向晏雪照的目光稍稍温暖。
晏雪照出去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董决明。
两人互不相识,晏雪照只淡淡点了个头便走了,经过董决明身边时带起一阵沁凉的风。
董决明面色微变。
他进了屋,与谢昀的第一句话便是,“方才的客人恐怕不是正常人。”
***
皇上已经许久没有见她,珍妃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盛装打扮了一番,心却是冰冷的,她想,早该认清那厮的心肠有多硬,自己又在矫情什么呢?
待她委曲求全挽回了他,他便再也不会拥有完整又真实的她了。她要用温柔知礼的模样与他虚与委蛇下去。
珍妃叹了一声。她现在甚至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伤害到皇上。
颜色明媚的花径上迎面走来一位宫装丽人,行步缓缓,绰约有致,是姜美人。
“珍妃娘娘。”姜眉冲珍妃行了一个周到的礼。
珍妃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冰冷地扫了她一眼。姜眉并不在意,反而浅浅笑着,却没有说话。
像是无声的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爹爹有些灵异啊,哈哈。
☆、阴差阳错
秋蝉嘶鸣; 黄叶委地。
离登高节越发近了,谢尧白发现近日里阿容对他百般疼爱; 心里竟生出些不安来。她笑得那般温柔; 有时又露出星星点点的愧意来,好似将要离他而去。
这日; 漠北关传来战报; 杨家军请求支援,皇上当即下旨饬令谢昀星夜整装、带兵北上。
大军开拔之际正是凌晨; 褚袍军皆是褐衣黑甲、玄旗红缨,谢昀骑雪骢、着银亮铠甲; 于晨光中泛着冷冷的光。
因着事出突然; 谢昀根本没有时间与人道别; 只来得及交待易云长在出征这段时日暗中保护阿容。
京郊的天呈出苍灰色,一阵秋风扫过,带来些微凉意。
此时; 一匹青灰色的马儿哒哒跑来,尘土飞扬。而马上的人身着红衣; 墨发高束,格外显眼。
谢昀猜到了来人,眼神一凝。近了; 果然是她。
“三哥哥!”来人勒马收缰,展颜一笑,叫行伍里的年轻小伙不自觉地看直了眼。
“愿三哥哥早日凯旋归来。”阿容的笑眼专注地凝在谢昀面上,声音轻柔了些; “阿容会等你的。”她虽是笑着的,可谢昀却看出来她并不开心。
马上便是登高节了,他却在这个时候被派往前线,她少不得会惴惴不安吧。
谢昀下了马。他的副将见状一愣,提醒道,“王爷,还有一刻便要出发了。”
他没有理会,兀自带着阿容走至营帐。方一进去,他便搂着阿容的腰吻下来,眼眸深深,像是要把她的模样镌刻入心。
她的腰肢柔软纤细,瘫软着塌在他怀里,谢昀收紧了双臂,将她贴得更紧,稍稍离唇后声线低沉地说,“我会尽快。等我。”
阿容抬眼点头,眼里湿润又依恋,还有难以名状的不安。
谢昀小心地捧着他的珍宝,珍惜地吻上她的眼角,叹息道,“真想将阿容随身携带,想念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外头大军齐整,里头则是依依不舍的两人,阿容环着他的腰,声音闷闷的,“三哥哥快些去吧,不能误了时辰。等三哥哥回来时,见到便是崭新的阿容啦!”
她嘻嘻笑起来,眼神晶亮柔软,带着无声的安抚。
“好,这回全仰仗岳父大人了,等我回来定要好好谢他,譬如……收了他闺女的下半辈子。”谢昀的面上笑容柔和,最后语调未变地道,“我走了,阿容。”
他转过身去,然后大步迈出,阿容目光眷恋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出了营帐。
时间紧迫,副将正担忧着,见谢昀出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误了时辰。谢昀翻身上马,先前柔和的神情已然是冷肃一片。
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出征如今日这般艰难过。
谢昀走了。待滚滚的尘土平息之后,阿容突然觉得空荡寂寥。
***
珍妃觉得万分不安。
那日姜美人从她身边走过时,轻声留下了一句语意含糊的话,“娘娘的秘密能瞒多久呢?”
她的秘密……
关于晏雪照,关于阿容的身世。
可是这个姜美人怎么会知晓?还是说,姜美人只是想要炸出她的秘密?
但只要姜美人有一分的可能知晓她的秘密,珍妃便不能坐以待毙。她在深宫之中生活了十数年,颇为受宠又精于算计,自然埋下了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哪怕她走到了穷途末路,也会有自保的本事。
她很快去寻了姜美人。
姜眉似是料到她会来,已然煮好了一壶茶等着珍妃,笑意温婉又随意,“秋茶寡淡,与浓烈之人共饮,倒也可弥补一二了。”
“姜美人想要如何便直说吧,本宫惯不喜欢弯弯绕绕。”珍妃并未理会她的茶汤,眼神冷淡又疏离,带着如有实质的威压。
姜眉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可惜了,本还以为臣妾能有这个荣幸与娘娘对坐共饮呢。”她眼皮一掀,“在娘娘离去之前。”
珍妃眼神一凝,心道这姜眉果然是来者不善。
“你不过一介美人,竟这般与本宫说话,是谁给你的底气?”珍妃冷哼一声,“皇上吗?希望你能擦亮眼睛看清楚些,他究竟有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姜眉微微摇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茶,“自然不是皇上。娘娘要知道,这世间的男子是靠不住的,如娘娘这般一门心思地取悦旁人,到时候陈年旧事一经披露,所有的心思都付诸一炬了,不可惜么?”
珍妃听她话中有话,且几回都直指她早年的隐秘事,心下越发警惕,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手。
“娘娘莫怕。”姜眉在饮茶的空当抬眼笑看珍妃,“娘娘既然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看着臣妾饮茶,就当知晓臣妾无意害娘娘性命。”
她放下茶盏,正色道,“只要娘娘自行离开,这个秘密便永远是秘密了。”
珍妃看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娘娘不信?”姜眉修长的手指轻点,“容昭公主的身世十分有趣呢,娘娘这是要臣妾说个详尽?”
珍妃藏于袖中的手终于细细颤抖起来,却极力压制着发颤的声调,“你在说些什么?”
“自欺欺人的可怜儿,纸是保不住火的!”姜眉怜悯地看着珍妃,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荣华富贵转成空,娘娘不若为自己谋条出路吧。”
珍妃站起身来,双目冷寒似冰,“若没有证据,便闭上你的嘴!”
“证据么……这么久远了,是有些难找,当年的太医也杳无音信了,但……容昭公主本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姜眉笑道,“只要传些流言蜚语,叫皇上心中生疑,这血脉纯正与否,一试便知。”
“你究竟是谁!”
姜眉温柔道,“臣妾是姜眉啊,娘娘吓坏了?”
珍妃冷冷一笑,“姜美人有空与你的主子说一声,今日这笔账还没完,今后谁赢谁输还未可知!”
姜眉没有回话,只眯起眼来猫一样地看着珍妃,像是在期待一场好戏。
突然,珍妃捏住她的下颌,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她的皮肉,眼神狠戾又冰冷,“不论你有什么阴谋,至少现在,本宫可以轻易拿捏你。”话毕,手指更是用力一掐,指甲又深陷一分,姜眉眉头一皱,忍耐着这尖锐的疼痛,待珍妃冷哼着放开手时,她便感觉到有鲜血从伤处淙淙渗出。
见珍妃步履迅疾地离开了,姜眉这才轻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擦去下颌的血迹。
当晚阿容便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她迷迷蒙蒙地看去,竟是许久不曾到她卧房来的母妃。
“母妃?”阿容揉揉眼,“何事?”
珍妃轻柔地为她披上衣裳,“阿容今晚得去一个地方,时间来不及了,之后母妃再与阿容解释。”
“啊?”阿容睡意渐消,坐在榻上未动,“母妃还是现在便与阿容说吧,好叫阿容心安。”此时已是半夜,何种地方需要这时候去?
珍妃沉默了一瞬,这般解释道,“阿容应该晓得你父皇有了新欢,母妃心灰意冷,不打算在这宫里待下去了。这样,母妃先将你送出宫去,等会再带尧白过去与你会合,可好?”她揉了揉阿容的头发,“我们阿容就算没有公主的封号,也能活得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
屋内黯淡幽蓝的月色中,阿容的眼睛通透明亮,好似洞悉了一切,珍妃忍不住目光躲闪,正要再说什么,却听阿容答应下来,“好啊,母妃,你们一定要快些来啊。不然阿容会害怕的。”
她的最后一句说得极轻极软,叫珍妃一瞬间湿了眼眶,却强硬地敛去。珍妃将一封信放入阿容的怀里,叮嘱道,“阿容到了地方再打开来看,现在得走了。”
珍妃的布置很周全,竟能在这固若金汤的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阿容送走。
据说珍妃娘娘因着姜美人心生烦扰、难以入眠,当晚便叫了京城里最好的唱戏班子入京,直唱到了子时方歇,现在这几辆出宫的马车便是那些前来唱戏的。
阿容便在这里头。
她与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少女坐在一块儿,脸上糊着厚厚的油彩。
小少女满眼好奇地看着她,“你是谁?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阿容没有回答,直直地望着马车壁。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呀。”小少女摇了摇她的袖口,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马车辗过了一处石子,小少女慌乱道,“你莫哭啊,妆要花了,弄到衣裳上面很难洗的!”
小少女还要说什么,却听赶马的男子转头斥了一声,“音儿,少说话。”小少女不明所以地闭了嘴。
马车停在了四喜胡同,赶马的男子恭敬地将阿容带至一间布置得干净大方的屋子,“姑娘,今晚便住这里吧,委屈了。”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阿容面上的油彩未去,叫人看不出神情。
“只一晚,等宵禁一过,便可以出城了。”
“去哪里?”
“小的不知,明日自会有人来接应姑娘。”
待男子出了门,屋内便现出一个人影来,阿容一惊,后退半步,“你是何人?”
“姑娘莫怕,你应当是见过我的。”来人从阴影中走出,一张昳丽明媚的俊脸越发清晰,竟是前些日子见过的易云长。
阿容稍稍松了一口气,“是三哥哥派你来的?”
“正是。”易云长道,“王爷吩咐我在他出征的这段时日护你周全。”
阿容面上露出一个风雨过后的浅笑来,在油彩的遮挡下却显得有些可怜,易云长不忍道,“姑娘若是想现在便离开,在下可以带你走。”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敲门声,“姑娘?奴婢来服侍你。”
阿容见易云长很快隐于暗处,出声道,“进来吧。”
四喜胡同有些老旧,木门推开时还有“吱呀”的声响,进来的丫鬟一张圆圆的脸儿,好奇地看了阿容一眼,“奴婢先为姑娘卸去油彩吧,这玩意糊久了对脸没有好处的。”
她放下手中的铜盆,拧了一块帕子走过来,将阿容面上的油彩轻轻抹去,渐渐显出娇嫩绝俗的好颜色,丫鬟离得近,看痴了眼,回过神来便心直口快地夸,“奴婢从未见过比姑娘还要好看的人呢。”
丫鬟心下叹息,这姑娘一瞧便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也不知缘何沦落到了戏班子。
她怕戳人伤处,便没有多嘴问起,只尽责地为阿容洁面松发,末了熄灯出去。
黑暗中,易云长再度显露身形。眼前这个露出原貌的少女,在黯淡的月色里美得不似凡人,但她眉目间却有敛不去的忧愁,将她从仙境拉回了凡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为虐而虐,只是出宫一事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不然就太理想化了。
这一章背后的阴谋和整个大背景背后的阴谋有关联之处,所以必不可少,小天使们别被吓跑啦~
☆、密计败露
阿容看他身形极似谢昀; 忽地酸了鼻腔,闷闷与他道; “母妃虽放弃了我; 却不至于害我,今晚便在这里住下吧。”
易云长虽对珍妃所为很是不解; 但阿容的模样实在令他不忍; 却到底没有多说。
“易公子……住哪里?”
“房顶上。”他向来歇在房梁上,但阿容与谢昀不同; 碍于男女有别,易云长选择歇在房顶。
“外头更深露重; 易公子还是歇在房里吧。”阿容并未扭捏; 且她都这般境地了; 还讲究那么多作甚,“你是三哥哥派来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易云长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下来; 卧上了房梁。他本是谢昀的暗卫,如今被派来保护一个姑娘; 若说原来还有些不以为意,现在却认真起来。
他在谢昀身边都不曾遇到需要他出手的地方,到了阿容这里却很快就有用武之地; 刀剑置放久了也会生锈,易云长可不希望自己这把利刃渐渐钝了去。
天际微亮,下面却没有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易云长往下一瞧; 阿容正就着微弱的曙光看信,眼下隐约有两行泪迹,透过她的眼睫,好似都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和伤痕。
珍妃终于向阿容坦白了她的身世,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奈的抛弃。
阿容知道,自己是早晚要离开的。但自行离开和被人抛弃,总归是不同的。
翌日,一个香料商人驾着马车停在四喜胡同。
昨日的车夫恭敬地将阿容送上马车,脸上挂着淡淡的释然的笑容。阿容便晓得,她要离开京城了。
***
再过三天便是登高节,宫里的人早已开始筹备了,文武百官共登西山,已成了大楚的惯例。
这时候却得知,最受宠的容昭公主竟然患了天花!
没想到前些日子珍妃生的那一场天花到底还是影响了公主,众人心中不无可惜,这容昭公主虽不常抛头露面,却是美名远扬,甚至有传闻道她的美貌还在珍妃之上。
若是生了天花,就算保住了性命,也极有可能折损了颜色。
皇上急召了董决明进宫。
董决明虽对这个徒弟颇为紧张,但对自己的医术也很有些自信,因此并不觉得阿容会如何。他进了阿容的卧房,看见里头一个背对着他侧卧的身影唤了一声,那身影却纹丝不动。
一旁的珍妃在抹泪,“杏林侯爷快给阿容瞧瞧,她现在是高烧不醒,也不知道如何了。”
董决明觉得阿容可能比他预想得还要严重,心下微紧。他与阿容之间本就相处得自在,因此并未过多讲究男女之别,且现在也不是避讳的时候。
这般想着,董决明上前一步将阿容的幔帐掀开。
他触到了阿容薄薄的肩膀,觉得有些烫手,董决明将她的肩膀轻轻扳过来,入目的却是一张满是红丘肿块、近乎惨不忍睹的脸!
董决明惊得说不出话来。怎得这般严重?!这样严重的天花,就算救得过来,这张脸也毁了!
他转过头,声线细细颤抖,“她……病了几日了?”
“不晓得,今日一瞧便是这般模样了……”珍妃看着董决明震惊到失神的模样,讷讷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看见董决明的眼眶愈来愈红,血丝蔓延开来,最后怒不可遏地冲她吼,“你究竟多久没有看她了?!这是病了一天的模样么!!!”
珍妃本以为董决明宣布无药可治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激动若此,因此一时也忘了回话,只愣愣地看着他。
“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你怎么配做她的母亲?啊?!”董决明吼了几句后,勉强压制住怒火,声音嘶哑又疲惫,最终化作沉寂的冰冷,“珍妃娘娘还是照看十皇子去吧,阿容这里有微臣就够了。”
珍妃被他的一番话说得心间钝痛,他没有说错,她确实不配为人母。
待在珍妃面色苍白地出门后,董决明坐在了阿容的榻边,丝毫没有耽搁地为她诊起脉来。
宫人们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地站在墙角,却见董决明手上的动作一顿,仿佛凝滞了一般。
他满腹怀疑地看向床上那个“阿容”,悲愤的面色渐缓,随即放下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宫人们不明所以,正要拦住他,却见他神色冰冷漠然,忽地没有了勇气。
珍妃正躺在美人椅上闭目休息,神色有些怅然,她在等着董决明宣判“阿容”无药可治,然后再安排一场无奈又悲痛的逝世。
一片阴影遮住了和煦的日光,珍妃抬起眼来,看见董决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阿容在哪里?”
珍妃神情一滞,叹笑道,“侯爷当真是眼明心亮之人,只可惜这话要是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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