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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欢[重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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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昭抻了个懒腰,乖觉地下榻,见兰茵正将一支粉翡石步摇插在鬓侧,铜镜中映出清淡的愁容,略显犹豫地说:“毓成……他都与我说了……”兰茵踌躇再三,她着实不是个护短的人,道:“毓成这事做得很不对,若是见了沈姑娘,务必将她请回府上,我要当面向她道歉。”
  她牵出毓成,反倒让祁昭若有所思地坐回了床榻上。他一直以为毓成还小,不论有什么举止必是卢楚在背后撺掇,可想起那晚他那般斩钉截铁,毫无悔意的模样,不禁心里发凉。他披荆斩棘,历敌无数,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种带着隐隐担忧、恐惧的心凉,仿佛前路有着什么残忍嗜杀的怪物在守株待兔,他无力抗衡,反倒要一步步将之引入人群中。
  兰茵见他低着头兀自不语,难以猜度到他内心里复杂的想法,只以为他生了毓成的气,又说:“当时我才出险境,心中胆颤,未来得及与他说什么道理,今日我就要专程回一趟安王府,把这些话都跟他说清楚。还有,以后让他离临清远一些。”
  临清?祁昭想,临清的作用或许只是推波助澜,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恐怕是一个人的根骨、本性。
  他若真是仁义善良,即便要用旁人去换自己亲人的性命,过后也该有悔意、有愧疚,可他的表现就好似旁人的命只是微粒草芥,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只是个孩子便有如此心肠,等他将来长大,捏住了权柄,会把天下苍生放在心上吗?
  祁昭不敢往深处想,只有安慰自己,或许是被小舅子当着情敌的面儿刹了威风,这才怀恨在心。又暗自跟自己说:思澜啊思澜,他再怎么样也是兰茵的弟弟,你不可这么小心眼。
  他好容易沉定了心神,歪在榻上冲兰茵道:“沈鸾向来行无影,经此一事又受了惊吓,恐怕早就找了个地方猫着,不敢轻易露面了。若是将来能再见着她,我必将你的话转告。”
  兰茵轻轻应下,起身将丫鬟叫进来,他们端了铜盆、净水、锦帕、漱口茶进来,伺候祁昭梳洗。
  他刚套上雀翎朝服,由兰茵弯着腰给他系嵌玉罗带,突然想起一事,道:“年关将至,听说如意大公主回京了,这位姑奶奶辈分高,天家见了都得让几分,你若是没事,带着毓成去公主府请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一章码了一千七百字的时候word突然故障,全都没了,我那个气啊……费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话说word越来越难用,越来越难用。

  第43章

  兰茵心里一动; 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如意公主?”
  祁昭已将官服穿着妥当,正挥退了丫鬟; 自己翻起手腕挽着衣袖,将深褐色里衬上盘绣出来的一截玉兰芝草翻到外面。
  他想起前世; 最终立储尘埃落定之际便是这位康帝的姑姑如意公主进言,康帝才下定决心摒弃了靖王家的小子萧毓常,而选择萧毓桐继承大统。她是贤宗皇帝的嫡女,是当今康帝的姑姑; 素来尊贵; 人品端正,说出来的话极有分量。
  襄王心思幽深,这会儿怕是早已巴结上了。
  兰茵听了祁昭的建议,只送了他出门上朝,立马回安王府截下了正要与文渊阁的毓成。
  这一路自是晓以大义; 将毓成的行为剖析分之; 跟他将道理讲了一大车。毓成只低垂着眼眸,无甚表情; 看上去倒像是知错虚心的模样。
  等到马车进了永安巷; 将要驶到公主府门口; 毓成突然抬头道:“姐姐,他日若是我遇难; 你可是会顾忌所谓仁义而将我置之不顾?”
  这一问却将兰茵问住了,她正不知该如何答,马车骤然停下。小厮将锦蹋铺下; 毓成利落地掀帘下车,也不在方才的问题上过多纠缠。
  兰茵在后面看着毓成的背影,突然发觉他长高了许多,且脊背挺直,阔袖曳地,漫步而行的样子再不是那个稚嫩懵懂的孩童。
  岑武跟着她,道:“郡主莫要太责怪殿下,实在是他如今入了文渊阁,与过去在家里和国子监不同……”
  兰茵一滞,反应过来,问:“可是有人给他闲话听了?”
  岑武道:“老奴知之不详,只是眼见有许多日子殿下自文渊阁回来便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老奴心想,从前的国子监虽说人也多且杂,但都是些一心求学的监生,为人单纯,入世不深,不会有多是非。但国子监不同,毕竟是朝廷官署,里面人精且见过世面,难免会有势利的……”
  兰茵听在心里,一时五味陈杂。他们父母早殇,无根无凭,多年来顶门立柱的是兰茵,尝尽了世态炎凉的人也是兰茵。可如今毓成得自己走出王府去闯荡,那些轻慢的、不堪入耳的话自没有人替他挡着了,乍一入耳,确实不太好听罢……
  她心情低沉,待要去拜见如意公主才发觉襄王府和靖王府的人都来了。
  萧毓常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芥麦茶仰头狂饮,一旁靖王妃宠溺地低头看,丝毫不觉这般行径在别人家做客有失礼数,只道:“不许你吃那么些油腻的炙肉,你偏不肯,快多喝些,待会儿大姑姑跟前可不能造次。”
  萧毓桐由襄王妃领着,两人并非亲生母子,自然不如一旁的萧毓常与其母热络,只是远远望见她,萧毓桐的礼数倒是周到,忙上来与她见礼,喊着“姐姐”。
  兰茵私心里挺喜欢萧毓桐的,他素来乖巧懂事,特别是与他那个大哥萧毓希做比,简直宛如天上斛珠明月。
  她将萧毓桐半躬的腰身扶起,笑着道:“弟弟不必客气。”又忙小步走到襄王妃跟前,鞠礼道:“见过伯母。”
  襄王妃出身京兆谢家,虽然青春已逝,但面容仍然端庄秀雅,两侧鬓发以赤金缕雕扇羽篦住,云髻高挽,配上蜀锦棉袍和雪裘领子,远远望着,若看不清脸上微起的褶皱,站在廊下亦如瓶上彩釉美人般窈窕动人。
  襄王妃待兰茵不算亲近,却也客气,虚扶了她一把,与她清清淡淡地说了些家务事。
  自萧毓希和吴连月成婚后,兰茵与溧阳公主府的关系便淡了,只是年节寻常走动,平日里并没太多交往。
  她自知萧毓希荒唐,不敢多问,怕触了眼前这位萧毓希生母王妃娘娘的霉头。只是留下她说起内帷之事,眉宇微蹙,似是有些不豫在里面,心中又暗暗担忧,怕连月在襄王府过得不甚舒心。
  两人正各怀心事,没发觉靖王妃已走到了跟前,她手里抱着暖炉,满鬓的金钗嵌珠,仪态偏偏,好不雍容。因襄王的封爵被降到郡王,靖王家里又素是爱挑礼的,襄王妃只有同兰茵一起向她见了礼。
  靖王妃早在远处打量了她们一番,见她们迟迟不肯到她跟前请安,满心里不屑,但碍于颜面,不好发作。这会儿夹枪带棍地说:“兰茵看上去好气色,可想知祁尚书是个疼人的。这门婚事原本是溧阳公主家的,那连月也是福薄,哪及得上兰茵福泽深厚。”
  话音落地,襄王妃的脸色刷的变了。
  萧毓希和吴连月的事当初闹得长安城中人尽皆知,固然这其中有靖王和祁长陵的推波助澜,但也因太过污耳,坊间流言不止,这才愈传愈烈。
  靖王妃意有所指,分明是说吴连月福薄倒霉才被那一团污秽的轻薄世子缠上,白白葬送了终身。
  这即便是实话,尽可去说给萧毓希本人听,在这种进谒长辈的严肃场合拿出来膈应人家母亲,多少就有些不地道了。
  兰茵一时激愤,没把住嘴,回道:“侄女哪当得起‘福泽深厚’四字,不过是素日里谨言慎行,不敢随意搅动口舌是非,才得夫君敬重,能安稳度日罢了。”
  靖王妃迟钝,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讥讽自己。那厢襄王妃已低了头捂着帕子轻笑,再没有刚才那局促难堪的情状。
  靖王妃素来浅薄,但因夫君宠爱又横行惯了,几时被人这样抢白过,当下脸色铁青要上前给兰茵点颜色瞧瞧。
  恰在这时,内室里出来个年长的侍女,弯身拱背道:“如意公主请各位贵人入内。”
  靖王妃忿忿地瞪了一眼兰茵,忙领着萧毓常快步越过家眷挤到前面。襄王府的仆从早已得了襄王的指示,忙护着王妃和萧毓桐也往前挤,大有不甘示弱的势头。
  安王府随从单薄,兰茵和毓成又不喜推搡,自然落了后。
  进了屋,见如意公主倚在一方缠丝绣枕上,神情倦怠的模样,见各家晚辈给自己行礼,也是蔫蔫的,唯有在萧毓常和萧毓桐的身上多注目。
  两家王妃机敏,忙让二子去跟前侍奉。
  凤清县主站在如意公主身前,笑道:“母亲,您瞧两位小王爷可真是丰姿俊雅。”
  如意公主很喜欢,当下便让人拿了紫金狼毫笔给二人。
  毓成随兰茵站在最末,见状歪头看兰茵,兰茵冲他摇了摇头。
  凤清县主的身边还跟着赵建恩,他今日本有公务,但祁昭体恤他外祖母归来,阖家团聚,特放了他半天假。当下他见萧毓常和萧毓桐都得了赠物,不免要在人群里找寻萧毓成的身影。边找边在心里嘀咕,人都说安王殿下尊礼循规,该不会这么愚钝,连外祖母回京都不来拜见吧?
  他找了一圈,好容易在人群最末找到了安王府姐弟。这一屋子的人莫不是穿金着银、派头十足,唯有这姐弟衣衫素淡,默默跟在人群之后,寡淡无声。
  赵建恩近来深得祁昭照拂,正愁无处相报,此时正是时机,故作惊讶地微歪了歪身,朗声道:“安王殿下,您总躲在后面做什么,还不来外祖母跟前请安。”
  经他一提醒,如意公主才想起她端王叔的曾孙也在入嗣候选之列,不免定了定睛,要去打量这许多年没见的侄孙。
  毓成当众被点了名,再不好龟缩在后装傻充愣,只有越过众人走到前面。如意公主上下打量着毓成,他穿了件月白镧衫,锦绸上几许疏墨阑干,好似墨汁滴落在白色宣纸上,显得儒雅霜洁。
  他不饰颜色,也不张扬,可周身气度文雅,相貌清秀,就是简单鞠礼规矩站在一旁,轻而易举便将另外两个小子比了下去。
  如意公主一怔,转而笑道:“毓成好相貌,再过几年定是京中颇具声名的美男子了。”
  屋中人皆笑起来。
  赵建恩寻隙插嘴道:“安王殿下不仅相貌好,学问也好,他自入了文渊阁,深得诸位学士赏识,所参与编著的古籍名录连陛下都交口称赞呢。”
  他说罢,母亲凤清县主面露不悦,暗地里用胳膊肘拐了拐他。
  如意公主离京数年,她走时安王府还籍籍无名,隐没于众多世家显贵之后,乍一听赵建恩说的有板有眼,不像是空口夸赞,不禁又将视线落在了毓成身上。
  他小小年纪,却端的沉稳,淡然道:“赵大人谬赞了,我的学问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诸位学士及陛下怜悯我年纪小,鼓励我罢了。”
  文渊阁那帮学士自持才华向来眼高于顶,文人的执拗劲儿上来连皇帝老子都敢驳斥,几时会给一个没有根基空有名号的闲散郡王面子了?
  如意公主心里有数,看看毓成才貌双绝,再看看身边另两个被比的明显逊色了的亲侄孙,心里微微怅然,她父皇贤宗皇帝当年何等文韬武略、英姿勃发,岂是皇叔端王能比之分毫的。
  岂料数代之后,端王的子孙将贤宗一脉比的黯然失色,子孙庸碌,不够出众,当真是有些丢人。
  她突觉兴致阑珊,只与众人又寒暄了几句,便让散了。
  各家亲贵家眷都是机灵人,如意公主待毓成不如毓常和毓桐亲厚都看在眼里,出了公主府的大门,没来得及上马车已开始议论了:“到底不是亲侄孙,老姑奶奶心里明白着呢。”
  “老姑奶奶是贤宗皇帝的爱女,自然希望这皇位能由贤宗一脉承继,岂有把天家帝祚拱手让与旁支别系的……”
  “虽说都姓萧,可到底亲疏有别。”
  岑武扶着毓成上了马车,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却见兰茵若有所思,那手摇了摇姐姐的膝,叹道:“老姑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第44章

  兰茵摸了摸他的头; 鬓发乌黑,柔韧绵滑; 好似摸在缎子上一般。她笑了笑,说:“老姑奶奶不是不喜欢你; 而是你太过出众。”
  毓成细眉拧起,满是惑然。
  兰茵说:“你比毓常和毓桐都出众,老姑奶奶看了自然失落。她是贤宗皇帝的女儿,自然也希望贤宗皇帝的子孙能是最出众的。”
  毓成低下了头:“那么她也一定希望是贤宗皇帝的子孙能承继大统。”
  兰茵一愣; 毓成从前对这些事都是不怎么上心的; 如今竟也知道往深里思虑了。
  她凝着他的侧面,试探着问:“你希望自己……”问到一半她息了声,这样的事哪朝哪代都是艰难的,更何况他们的底子还不算厚。何必先出言去撩拨他,给他希望; 万一将来成不了; 要以臣的身份屈居君下,岂不是一件痛苦的事。
  毓成突然抬头:“我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入嗣中宫的人。”
  兰茵惊了一瞬; 他知道; 原来毓成心里都是知道的。也是; 他既从安王府走了出去,外面人总会有意无意地说些这些; 即便是一缕清风,也有恰恰刮进耳朵里的时候。
  见姐姐不语,毓成倾身握住她的手:“只有成为站得最高的人; 才能保护姐姐,才能保护我自己,才能使我们再不必看别人冷眼,受人刁难。”
  兰茵看着毓成万分认真坚定的模样,想起两人相依为命的那段尘光,心中亦生出些陈杂,她轻声说:“你可以把这事放在心里,去做,去争,但千万不要说出来。”
  毓成点了点头,道:“我只与姐姐说心里话。”
  兰茵回家将在如意公主府里的见闻说给了祁昭听,颇为忧心的样子:“姑奶奶好似不喜毓成太过出众,我怕此去事得必反。”
  祁昭将她揽进怀里,笑了笑:“这是好事,说明如意公主将正统血脉看得极重,他日她若是知道了毓成的真实身份,必然会不遗余力地辅助他登高位。”
  兰茵呢喃:“真实身份……”她眉宇深蹙,摇了摇头:“若要将毓成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必然是轩然大波。”
  祁昭垂眸看她,抬手将她蹙起的眉宇捋平,道:“有些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是尽了自己的力,能不能成还得看他的造化。你如果现在要愁,那以后更有的愁了。”
  兰茵抿嘴对他对视,秀致的下巴微翘,眼眸清灵,看得祁昭一阵发愣,猛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辰珠忙捂着眼叫道:“我没看见,没看见……”
  祁昭满头黑线,揽着兰茵的腰歪头无奈道:“别喊了,你想把满院子的人都喊来看你没看见什么吗?”
  辰珠忙慌闭了嘴,把手挪开,睁开眼慢吞吞地踱进来。
  “夫人,外面各家送来了节礼,底下人已拟成了单子,怎么回礼还得请您过目。”
  兰茵道:“你让他们放在库房里,把账目核对好了送过来,我晚上看。”
  辰珠点了点头,又偷眼看了看祁昭,听他不耐烦地说:“还有事吗?没事就赶紧走吧,越发没眼力界了,明年趁早把你嫁出去。”
  辰珠是个泼辣的,转身就走,嗓音清灵尖细:“公子早就嫌我碍眼了,何须把我嫁出去这么麻烦,直接后门撵出去不是更省事,一了百了。”她腿脚灵敏,也不给祁昭反唇相讥的机会,直接迈腿出去朝后苑去了。
  祁昭气得指着门半天没说出话来:“这,这……太没规矩了……”
  兰茵低头偷笑,正被祁昭抓了个正着,捏着她细嫩的手腕,不忿道:“你就这样纵着丫鬟欺负我啊……”
  兰茵将笑敛去,正儿八经地说:“她可是夫君从旧邸带过来的贴身大丫鬟,我怎敢轻易训斥,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
  祁昭把手平贴在她的背上,将她揉进怀里,呲牙在她的脖颈上啃了一口,阴悱悱道:“我怎么从前没觉得你这么乖巧懂事呢……”
  他的牙齿一下一下磕在兰茵的脖颈间,一阵阵酥恙传过来,惹得她颤着身躲避,偏偏腰还被祁昭箍着,两人抱在一处笑成一团。
  祁昭正觉天光明媚,闻着娇妻身上沁人心脾的芳香,打算放下罗帐干些什么的时候,门吱呦一声又响了。
  这会儿是筱盏,她显然得了辰珠的真传,在门边徘徊着,不准备进来。
  祁昭的脾气彻底上来,嚷道:“你们有完没完啊,好不容易这几天李长风那厮消停些了,你们又来聒噪,有话快说。”
  筱盏性子温顺,见祁昭发了火,大气不敢出一声,只逼着墙角怯生生地说:“老爷让公子回家一趟。”
  祁昭正要摆手让她走了,蓦然愣住了,他与兰茵对视了一番,彻底没了脾气,蔫蔫地叹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自祁昭把祁长陵的老朋友许虞算计得罢官免职,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是躲不过去了。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兰茵,整理衣襟要赴刑场似得,兰茵垂眸想了想,道:“年节将至,我准备了些节礼要送与公婆,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吧。”
  兰茵本意是有自己在祁长陵终归是不会把祁昭骂得太狠,可岂料祁长陵只简略跟她寒暄了几句,就把她支派到后苑跟大夫人她们说话,独留祁昭一人在书房,那架势祁昭不伤筋动骨一番怕是出不来了。
  她给祁昭留下一个多保重的小眼神,自己揽着臂纱出来,辰珠机灵,引着她往后苑去。
  几位夫人早得了消息,一齐在大夫人的院子里等着兰茵,她们拨弄择选着兰茵带过来的珠花簪子,娇雀呖呖似的笑作一团。
  五夫人拿着一枚琉璃玉飞凰逐月簪往自己的鬓上比划,莞尔道:“这簪子真衬人肤色,郡主好眼光。”
  兰茵心想,大宅院里的节礼多半都不是主母亲自操办,不过是底下人采买好了过过目罢了。五夫人应也是知道这一点,这样说怕是有意在恭维兰茵。
  她悟到这一点,十分给面地笑回道:“还得是五娘天生丽质,不是簪子衬人,是人衬簪子。”
  五夫人果真受用,抬起袖氅捂着嘴咯咯直笑。
  三夫人略搡了搡她,嗤笑道:“瞧把她给美的,郡主跟你客气呢,还真当了真,又要过年了,也不照照镜子自己脸上起没起新褶子。”
  五夫人最听不得旁人说她老,见状便要去追打三夫人,旁边诸位夫人起哄,少不得花红柳绿乱作一团。
  兰茵在一旁看着,心想,祁长陵那样个阴闷性子,竟纳了这么多活泼女子在后苑,也不知是存的什么心。
  大夫人手里依旧捻着佛珠,浑圆流朔的金丝楠木珠子从指间一颗一颗地划过去,人依旧如高僧入定般沉稳,但一抬眼看看这些莺莺燕燕们打闹,苍寂的眉眼间也难得的掠过些笑意。
  她见兰茵要喝茶,忙止住道:“这茶自你进门就倒了,该是凉了,让丫鬟换一杯新的。”后半句是跟身后大丫鬟说得,她忙躬了身将茶盏端出去。
  大夫人嘱咐兰茵:“你年纪轻轻得注意保养,凉水是喝不得的。”
  一旁五夫人从推搡中探出头,笑道:“大夫人是指望你给祁家添丁呢。”
  兰茵的脸颊飞红,低了头,扭着帕子不再言语。
  在后苑说了会话,诸位小夫人很感谢兰茵的厚礼,非要留她去自己房里说会话。兰茵心想四个院子,一个个去了不知要耗费多少尘光多少唇舌,却也不好挑着去有厚此薄彼之嫌,便干脆都不去,只道:“思澜还在前院被拘着,我不放心,得去瞧瞧,听说父亲家法颇严,别再等会儿动了板子连个说情的人都没有。”
  小夫人们平日里跟祁昭很处的来,但做小娘继母的,也不好去给继子求情,便高抬贵手放了兰茵让她去前院盯着。
  兰茵刚从这一院满架梅花香里脱身,淑音鬼鬼祟祟地把她拉到角落里,特意避开辰珠,悄声道:“卢大人想约郡主一见。”
  兰茵一怔,脸上残余的笑颜尽数敛去,问:“临清为何要见我?”
  淑音顿了顿,道:“没说,只说郡主若还念着过去的情义,就明日午时去你们常去的茶肆相见。”
  兰茵默了默,自垂荔回廊上传扬而过,栖在梅花枝桠上细碎的雪被风吹散,正扑到面上,在寒风里站久了倒不觉得雪冷。
  她蓦然开口,声音清幽宛如一呵兰气:“你回信吧,就说我答应了。”
  本以为祁长陵在年根底下要见祁昭是要跟他算总账的,但出府中出来时祁昭却说祁长陵没责骂他,只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政事,又嘱咐他天家恩惠要好好办差。祁昭料想,他现在是刑部尚书,与祁长陵品阶相当,他也不好像过去那样逮着就骂。又或许他近来跟襄王府疏远了一些,让祁长陵放了些心,也便高抬贵手放了他。
  祁昭苦笑:“父亲过几日怕是还得找我,因我上了道折子,只说年关将至,襄王府素来安份守礼,请求天家复襄王亲王之爵。”
  他说完了这句话,身边久久无回音,他歪头见兰茵倚靠在车壁上出神,视线空晃晃的,像是也没听进他刚才说的话。

  第45章

  祁昭连叫了兰茵好几声; 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迷茫地看向祁昭。
  “你在想什么?还是刚才大娘跟你说什么了?”祁昭面带担忧地问。
  兰茵摇了摇头; 轻翘了翘唇角:“没有,大娘和各位夫人都待我很好; 她们……挺好的。”
  祁昭抬起手抚了抚兰茵的脸颊,袖口香寒,眼中若有星影摇摇欲坠,他笑了笑:“你怎么了?总好像有心事似的。”
  他话中尽是关怀; 却让兰茵背部一凛; 蓦然生出些心虚,轻轻躲开他的视线,小声说:“没……没什么。”
  祁昭不疑有他,只将她揽进怀里,甚是温存地问:“可是累了?”兰茵将头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柔顺地颔首。
  满打满算还有三天就要除夕; 朝里自正月初一开始休沐,年节跟前各衙门的事尤其繁杂。清晨天不亮; 祁昭就早早从榻上爬起来去刑部主持核对文书; 典籍归档。
  见他走了; 兰茵忙从内室出来,避着人把淑音叫到跟前; 让她去外面招呼小厮套马车。两人临出门时遇上辰珠裹着披风买了冻梨膏回来,她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问:“夫人这是要去哪儿,怎也不多带些人?”
  兰茵怔了怔; 笑说:“去庙里添些香烛,年关当口,总得圆了这一年的功德。”
  辰珠这些日子受兰茵优待,对她格外上心,忙说:“夫人都道是年关当口,人乱事杂,即便是去庙里也得多带些人啊。”说完就要进院去招呼管家封信。
  淑音忙上去拽着她的臂袖拦住,娇娇调调的慢声说:“辰珠姐姐有所不知,我们郡主往常是去惯了庙里的,都不兴带许多人。清泉寺的方丈是得道高僧,少不得要请他讲经,若到时许多人围在跟前不成体统,若不围在跟前还得劳烦师
  父们照料。郡主好性,总是过意不去的。”
  说的好似是从闺阁里带出来的习惯,辰珠是个懂事理的,平日再跟祁昭没上没下,也知自己身份,不好去干涉兰茵的私事,忙说:“那夫人慢些走,雪天路滑,仔细脚下。”
  兰茵已有马夫搀扶着上了马车,抱着手炉探出头来,冲辰珠道:“你也仔细些,得空儿去厨房里盯着,我瞧那些人近来有些惫懒,咱们府里第一个正经新年,可不能让他们添气。”
  辰珠忙应下,当下脚底生风,一溜烟似的往厨房里奔去。
  打发了这边,主仆二人往广平巷去。茶肆跟前挂了两盏红锦灯笼,远远望去如彤花初绽很是娇娆。但靠近年关,门庭冷落,鞍马稀疏,整座茶肆里也没几个人,小二‘嘣嘣’跑来上茶的脚步声在四壁间徘徊兜转,显得格外响。
  滚烫的热茶放在手边,兰茵让淑音下去守着,自己倾身半开了轩窗,北风吹雁,大雪纷纷,延展出去的一整条街都沐在雪色素裹之中。
  她看见卢楚从府邸的方向过来,披着绣浅金色燮纹的淡青大氅,氅下露出一截缎子袍裾,是与青极相似的素淡颜色。远远望去,宛如玉树清芝一般隽雅文秀。
  兰茵想起他身上还带着孝,在穿衣上得素净。
  她又想起卢楚临去益阳时两人在这里见面的场景,那时还是好时节,残花落尽见流萤,天光也总是明媚澄澈的,不见一点阴霾。她细微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若是那时能料到后来事,拼了命也得把他留下。
  可惜,世无后悔药可买。
  这样胡思乱想着,卢楚已上了楼,坐在兰茵对面。
  小二紧跟着他上来,因茶肆里清冷无客,所以显得格外殷勤,忙不迭端上来青釉冰纹的瓷茶盏,茶烟弥散着清苦之气,慢慢氤开。
  他略低了低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兰茵望着他舒隽的容颜,陡然发觉,竟不知跟该他说些什么。经历了许多过往,再面对他时竟连最简单的寒暄也不知以什么来起头了。
  她觉出些无可奈何的疏远,抿了抿下唇:“许多事总得有始有终。”
  “所以我们是到了该恩断义绝的这一步了?”卢楚的声音很通透也很轻渺,落地时若玉珠坠盘,轻轻俏俏地萦在耳边。
  兰茵触到他的视线,亦如往昔清澈纯净,却仿佛又多了些什么,只觉沉甸甸的。
  她说:“这一次会面之后便天高云阔,再不相干了,你若是对我还有话说,就请说吧,我必定牢牢记在心里。”
  天高云阔,再不相干。
  卢楚默默在心里诵念了几遍,倏尔笑了:“兰茵,你大概自己不觉,你是个顶狠心的人。”
  兰茵低着头,缄默不语。
  他顿了顿,又道:“我是为毓成而来。”
  “靖王与襄王的争斗日益灼热,朝廷大局瞬息万变,毓成……总不能这般藉藉无声,日子久了等再想起来要争抢的时候,只怕大局已定再不是人家的对手。”
  兰茵微诧,抬头看他:“你……”
  “你认为我是赤枫招的人,便是个十足的牵线木偶,再不会也没有心为别人打算了吗?”卢楚的唇角微勾,潋起带着苦涩的笑意:“这些事过去总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若不想为人刀俎鱼肉,只有将权柄都握在自己手里。总靠着别人施舍,高抬贵手放一马,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侃侃而谈,却让兰茵陡然不安起来,她挪动了挪动身体,凝目端详卢楚的面容,隐隐觉得担忧。
  察觉出异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了?”
  几乎与话音同时落地,是一声撼天震地的闷窒声响,两人一愣,循着声音望过去,见一个穿着荆布单衣的男子仰面倒在离他们不远的桌子旁。
  小二循声跑上来,乍一低头看,慌得连退数步,惊道:“这怎么话说的……”忙返身往楼下跑,边跑边喊:“掌柜的,快报官吧,有人死了……”
  兰茵和卢楚起身走到那男子跟前,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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