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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欢[重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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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正经问题; 沈鸾将手里的鸡腿放下; 拿帕子拭了满手的油腻,正襟危坐; 极为严肃地回他:“有志者事竟成。”
也就是说没把握,只能靠志气。
祁昭觉着自己良心又好过了一些,望着沈鸾很亲切了许多; 亲自抬筷给她夹了个蜜汁鸡翅。沈鸾觉着祁昭看向自己的时候双目发光,像是猎人看砧板上肉,很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她狐疑至极,空手拿起鸡翅啃,边啃边不住地抬头觑看他的脸色。
祁昭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件事只能怪你家先祖和那个什么昭德太子的后人,他们闲的没事创立什么赤枫招,贤宗皇帝也是,向来手硬心狠的一个人怎么单单对这个盟派纵容了,莫怪六十年后这帮人要来毁他辛苦创立的江山盛世。”
沈鸾觉得祁昭今日很无厘头,莫不是痛失夫人将他打击的精神错乱了……她由衷地生了些同情,决心这个时候不与他计较诋毁先祖和掌门人的事情。相反的,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不坏,玩世不恭的骨子里很有些正义,从吕氏女的案子就能看出来,他敢冒着得罪吏部尚书的风险去给一个农家女子翻案,着实让人敬佩。
再者说,他待妻子这样好,一定不会是个坏人。
她生了些恻隐,安慰他:“你夫人一定会没事的,赤枫招虽说做事下作,可从来不杀对他们无用的人,你夫人安安分分地待在内宅里,也没碍着他们什么,他们是不会杀她的。”
祁昭心想,只有把你送上去,他们就不会杀兰茵。
沈鸾见他不语,以为是自己的安慰过于乏力,便拍了拍胸脯,道:“我帮你,吃完饭我就去来锐巷找我的族人”,她将袖间坠出来的红穗子拔出,搁在桌上,祁昭注意看,那是中间嵌着玉石的同心扣。
他不很确定:“这是信物?”
沈鸾点头道:“是,我们约定以此为信。”
他见沈鸾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一点不像初次见面时那么警惕,对他防备的坚密严实。
这么个样子,连迷药都省了吧,骗着她自己走过去都成。
祁昭抬头闷了一杯酒,觉得心里堵得慌,暗自念叨,都他妈这个时候,还管别人死活干什么,兰茵要是让他们害了,他祁昭八成也活不下去了,两条命加起来怎么着也比一条命来得值钱。大不了他以后洗心革面、励精图治,接过沈鸾身上的大旗,以铲除赤枫招为己任,总不让她白死就是。
再者说,吴越沈氏以仁义标榜,总不会向赤枫招那样做些下三烂的事,就算要来找他寻仇,也必不会牵累家眷妇孺。
好人总归和坏人是不一样的。
好人……祁昭恨恨地心想,好人怎么了,好人就该倒霉吗?他抬头看了眼沈鸾,见烛光下将她的脸耀得很是明媚,不是一般女孩凝玉般的白,而是淡黄色,像是风吹日晒久了的肤色。
她一个姑娘家,不老实在家里簪花熬茶,出来折腾什么,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活该落在他手里,被送上去献祭。
沈鸾不疑有他,只觉祁昭丧气得很,安慰道:“你也别总是这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赤枫招再厉害也不是神,总归会有对付的方法。”
这样一句话,倒是给祁昭提了醒。他可是再世为人,有常人之没有的优势,怎得就被一个赤枫招给吓破了胆。
若是兰茵遭遇不幸,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令他畏惧的。
他仔细想了想,若是现在去向康帝坦白,说自己一时糊涂屈从了叛逆,如今牵累了无辜的兰茵,自己要杀要剐都无怨言,只求康帝大发慈悲去救救自己的堂侄女?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掠过一层涟漪,便被否决。且不说天家无情,会不会连累到皇后,就是兰茵,天家知道了赤枫招的落脚点必会不遗余力将之铲除,断不会顾兰茵的死活。
他又往别处想一想,还真让他想出一个人。
将酒壶推开,站起身,嘱咐沈鸾:“你好好在祁府待着,我出去办点事。”他出去跟封信交代,看好了沈鸾,决不能让她离开。封信听着,又见祁昭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向他道:“小心提防卢楚,我不在的时候尽量别让他进门。”
封信一头雾水地应下,很是百思不得其解,才让他去向卢大人求救,怎么这会儿又要提防人家了。
祁昭将李长风留在西郊客栈监视着,这会儿唯有自己牵马往宫门奔去。离宫门宵禁落钥还有一个时辰,他唯有快马加鞭,去昭阳殿。
到了殿前,秦姑姑迎出来,见他神色慌张,体贴地问:“大人要见皇后,老奴这就去禀报。”
祁昭摇头:“不,我不见皇后。”他顿了顿,道:“帮我把陈北溪叫出来,我在偏殿等他。”想了想,又嘱咐:“别惊动皇后。”
前一世,祁昭对皇后可谓忠心耿耿,不仅为了拱卫她的势力而暗自在各家王府之间周旋,甚至暗中豢养影卫,在康帝驾崩举朝混乱的时候将皇后护得严严实实。
改朝换代,皇后始终稳坐珠帘后,屹立不倒,这与陈北溪干系甚大。
祁昭想借陈北溪手里的影卫一用,这些年他忙着斡旋于朝局勾心斗角,疏忽了对自身势力的培植,但就他手里的那些随从,根本无法与长安的赤枫招总坛相抗衡。
他说了自己的诉求,陈北溪断然拒绝。
祁昭也不慌,只道:“陈公公若是不帮我这个忙,我唯有去求我的皇后姐姐,让她给我调中宫车马厩一用。”
陈北溪脸色阴白,斥道:“你这是想害皇后!天底下竟有你这样的弟弟!”
祁昭摊了摊手:“我不害姐姐,所以来求你。”
祁昭见陈北溪不语,又道:“这些事我是不怕告诉公公的,因为一旦我与赤枫招的瓜连大白于天下,祁家是定要跟着受株连的,姐姐身为皇后也是不能幸免。陈公公别的不看在眼里,姐姐总不会不顾吧?”
陈北溪暗中权衡了利弊,从袖中掏出一枚符节,祁昭见那青铜神兽雕琢得细致,不禁赞叹:“陈公公真是深藏不露。”
陈北溪很不屑与他多费口舌,将符节扔给他,说了去哪里找人,怎么用,十分不忿道:“若是出了差错,咱家一概不认,你得自个儿担着。”
祁昭捣蒜似的点头。
临出门时,陈北溪陡然叫住他,问:“祁尚书如何知道咱家手里有影卫?”
这一问,却把祁昭问蒙了,陈北溪却也不为难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扬拂尘无声而去。
他出了昭阳殿,见月色溶溶,九重玄霄一片沉寂,人间倒有枯枝栖鸟嘤啾。
兰茵被关的这间屋里恰好有个小窗户,只是离地十尺高,她只能仰望。疏落的枯枝顺着窗户延伸进来,几只未来得及的小麻雀停在上面喳喳叫着。
她听了一会儿鸟叫,心里打定主意不能只等着祁昭来救。
他受赤枫招节制多年,足可见赤枫招难对付得紧。且他们要抓了她来要挟祁昭,让他做的事必不会等闲,思及他们对卢楚的指引与安排,思及那十二条无辜的人命,她倏然觉得胆寒,不,她决不能让思澜为了她走上这不归路。
她拿过瓷碗,拨下金钗,撸起臂袖往胳膊上扎了一下,殷红的血顺着金钗流进碗里,须臾,便流了小半碗。
她从裙裾扯下一段白缎紧紧缠裹住伤口,将碗里的血倒进嘴里,含在嘴里。她用丝帕把碗沿的血迹擦干净,站起身,环顾四周,把那些考究的瓷瓶、花架稀里哗啦扔了一地。外面看押的人听见响动,慌忙进来,兰茵忙用手捂着胸口,极难受地嘤咛,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些人吓坏了,忙把陆雲找来,兰茵的口里还含着血,见陆雲进来,忙又吐了出来。淋漓血迹顺着唇角滴落,把前襟染了一片绯色,看上去犹触目惊心。
陆雲上来扶住她,冲看押的人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看押的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兰茵却是抚住胸口,恨极地指着陆雲:“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人,你与思澜约定的时间未到,竟急着致我于死地,思澜必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不会饶了你……”
陆雲脸色煞白,低头看着兰茵拿帕子捂住嘴,那帕子上亦染了斑驳血迹。他怒道:“我根本就没有对你做什么!”见兰茵颤颤地咳嗽了几声,竟仰头晕倒了。
那些人说:“算了,坛主,不过是个人质,是死是活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陆雲大怒:“放屁,祁昭留着有大用,若是萧兰茵死在我的手里,祁昭必与我翻脸,掌门哪里如何交代?”
他扶着兰茵将她放到在缠丝榻上,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去请郎中。”
祁昭召集了陈北溪暗中蓄养的影卫正回了祁府,在门口迎面遇上李长风飞奔回来,他道:“公子,客栈有动静。”
客栈里面骤然纷乱,而后有人出来往城里走,他派了个人上前搭腔,探听出那人就是要找郎中。随从急智,随口说自己就是游方的郎中,那人觉着更深露重,不愿多走,又似乎需要看郎中之人与他而言不是十分重要,便潦草地拉了随从要回去充数。
随从脑子灵光,忙说如果回去太快恐他家主人会发觉他怠慢,不会轻饶,顺势邀请他去附近的酒肆吃些酒菜,驱驱寒。
那人跟着去了,李长风远远看着眼生,应是没见过他。便装作过路人请他喝了半壶陈年花雕,套了不少话。
他套出是兰茵半夜吐血,陆雲大惊,才让人连夜出来请郎中。
祁昭一听兰茵吐血,头上一沉险些栽倒,李长风忙上前扶他,沉声说:“依属下看陆雲既无意伤害夫人,那这吐血八成是夫人故意为之……”祁昭强自定了定心神,断出此种可能极大。
李长风接着道:“我让随从拖住那出来请郎中的爪牙,快马加鞭过来向大人报信……”
经他一提醒,祁昭反应过来,交代他:“你紧盯着客栈的动静,让跟着进去的人小心些,务必保证夫人的安全,我这就去。”
李长风飞速回去,祁昭进了府想找沈鸾跟着一起去,却听封信说她被人带走了。祁昭登时大怒,道:“不是跟你说不准卢楚进门吗?”
封信愁苦着脸,道:“不是卢大人,是……是安王殿下。”
祁昭与兰茵成婚后,萧毓成在祁府为座上宾,即便是封信也不敢拦他。
祁昭一愣,“毓成?”他不消多想便知道,定是卢楚指使他,卢楚在益阳及长安的这些烂事,兰茵和祁昭并没有告诉毓成,凭这么多年的私交,毓成绝对会对卢楚言听计从。
一时痛恨,忙召集影卫到跟前,将后马厩连同临时备的马都派上了用场,带着他们火速去西郊客栈。路上,他简略说了下当前情况,再三强调务必要保证兰茵的安全。
这一路,月黑星稀,寒风凛冽,反倒是把祁昭吹清醒了,他再三思索,突然发觉此局并非不可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公公也是重生哒~狸狸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恢复更新哈
第41章
带着人到了西郊客栈; 祁昭发觉隔着一片密林障隔,火光攒动; 连带着头顶上的黑色天幕也被耀成绯色。他一愣,也顾不上隐蔽迂回; 再徐徐图之,慌忙驾马上前去,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兰茵会出什么差池。
他这一疾驰; 后面跟着的人自然马首是瞻; 影卫本就训练有素,宛如棋盘上布置得宜的黑子乌压压地围上来,瞬时将客栈围成铁桶。
祁昭见客栈里已着了火,那些赤枫招的爪牙尽数跟在陆雲身后,由着焚烬冲天; 将那些木桩子烧的哗啦啦四横八落; 倾塌下来,这一片连缀的屋子眼看是保不住了。
他的眼被火熏得发酸; 但强撑着心神搜寻了一遍; 发觉兰茵由随从扶着站在离屋檐三尺远的位置; 淑音跟在她身边,一脸的仓惶惊惧。
陆雲的人已将沈鸾拿住; 却不放兰茵,差遣了一个拿铁环大刀紧站在兰茵身后,锋利如削的刀尖轻轻戳着她的腰。
卢楚和毓成自然恼怒; 两人身后带了不少随从,皆拔剑出鞘。
陆雲的身后是烧得噼里啪啦响的火海,他披着雪色大氅,很是从容沉定的样子,道:“我说了,此女必须得是思澜亲自押来,你们两个做不得数……”略一沉吟,蓦然抬头,见四周轩敞宽阔的丛野密林皆被挡住,祁昭领着人气势威赫地将他们一甘人都围住。
陆雲冷笑了一声,向身后爪牙使了个眼色,那戳在兰茵腰上的刀便架在了她的脖颈上,那钢刀薄刃流转着极锋利雪亮的光,在夜色中犹显熠熠。
祁昭遥遥看着兰茵,见她也在看自己。细嫩的脖颈上架了把刀,可毫无惧色,只素莹莹的一张面,隔着诸多喊打喊杀的莽夫,这样平静地望向自己。
她无声无言,一双眼睛亮极,于沉默间,祁昭明白了她的意思。
勿要冲动。
奇异的,他竟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生出些安慰之感,温凉蕴藉,丝丝入心。翻身下马,拼命扼制住自己想上去将陆雲撕了的冲动,朝已恨不得上去拼命的卢楚和毓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后退。
他的手隐在阔袖里,悄悄攥紧,声音尽量平和:“玉关,你今日要是敢伤了兰茵,我保证,你也活不了。”
陆雲的笑愈加讥诮,歪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影卫,颇为鄙夷:“凭这些乌合之众?”
祁昭道:“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
客栈不远处有一条泉涧溪流,因天气森寒已结成了厚冰,两人在岸畔,看着客栈在火势的攻掠下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坍塌。
“只有我们两人,你要用什么来说服我?”陆雲隔岸望着化作灰烬的客栈,隐隐有些得意,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杰作。
祁昭没立刻说话,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屑地把视线移开,漫然道:“我说服你?咱们相交多年,何必跟我虚张声势,其实你现在心里也忐忑不安吧?”
陆雲的笑一滞,显得有些僵硬,转而避开与他正面相对,拂袖望着冻得严严实实的坚冰,道:“萧兰茵在我的手里,沈鸾也在我的手里,我有何不安?你在长安干的那些事我还替你瞒着掌门,若是哪一天被捅上去,你且得想好了怎么死。”
祁昭轻挑唇角,漫上些许不羁:“卢楚的仕途之路在益阳就被安排好了,到了长安又不惜花费大力气为他和吏部尚书牵线搭桥,足可见赤枫招对他的重视。至于我……我自认不才,用处可比卢楚大多了,若是我们两个同时倒台暴露,那么可就意味着无数的心血化作乌有,到时你这长安分坛的坛主能独善其身?”
陆雲不说话,眼中透出阴鸷的光:“你若是要作死,谁也救不了你。”
“我用得着你救吗?你今天要是把兰茵杀了,我也不活了。不过我可不能安安静静的死,死之前我非得找个垫背的……”祁昭微低了头,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乐不可支:“我到时候就去我那皇帝姐夫跟前认罪,顺带把卢楚也咬出来,凭帝王的阴沉多疑,再加上吕氏女案子的蹊跷之处在,说不准也只能宁可错杀不能错放了……”
“我们家那点破事你一清二楚,我一点都不怕连累宗族,我恨不得使劲连累,最好皇帝陛下一气之下砍了我爹,那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笑醒了。”
陆雲的脸冷滞得宛如坚冰,冒着凛凛寒气:“看来你是把后事都张罗好了?”
祁昭沉默了片刻,渐收敛起笑,认真凝促地说:“我自然是希望能活的,我也希望你能活。”
他顿了顿:“我自然知道带来的人不是赤枫招的对手,可若是破釜沉舟地战上一战,自损一千,伤敌八百还是能做到的吧?到时候,你连失两个重要棋子,又折损了诸多弟兄,消息传到吴越,依赤枫招古往今来的阴邪做派,掌门肯让你痛快地自裁谢罪都是大恩了,搞不好立个典型以震慑门里其他办事不利的人,酷刑受尽,生不如死……”
溪涧边刮来一阵夜风,吹得衣袂纷飞,陆雲不禁瑟缩了一下。
祁昭看着他,蓦然软了声音:“玉关,我知你生出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我揭穿了临清与许尚书合谋的冤案,你怕我来日生出外心,不好节制。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从入赤枫招那天起就发过誓:非死不得出。”
他叹了口气,负着袖子在溪边来回踱步,道:“我本性不羁,向来不尊规统法度,这些年也多亏了你的回护才能安然无恙。而我,也尽心办事,为你在总部那里赢了不少脸面。本就如履薄冰,何苦要因为一点猜忌而把这一些都毁了。”
夜静寒山空,天边一抹珍珠弓般的弯月,有惊鸟掠过飞涧,给这周遭一片荒芜添了些许生气。
陆雲缄默不语,但眼底的两脉冷冽却渐渐消散,他站得笔挺,任由月光洒上如水缁衣。
过了许久,他才说:“若是你有反叛之心,我亦不得全身。”
祁昭笑了,似蒙了夜色的苍凉如许,缓缓道:“我天生反骨,可却不是个爱找死的人。”他默了默,从袖中拿出一叠纸笺,道:“关于吕氏女的案子,我已在其中书写详实:许虞与祁长陵过从甚密,尽早除掉有利于铺陈立储之大局,且我得到尚书之位,与日后谋算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在其中态度甚是谦卑,并将一切推到我与卢楚的私人恩怨上,掌门脑子清醒,必不会责难与你。”
陆雲终于为之动容,他将纸笺接过,从头看到尾,字句凿凿甚是周全,最末却生出些觉悟,他抬头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保两人,兰茵,还有沈鸾。”
祁昭见陆雲蹙了眉,正要开口说话,忙打断,道:“不光这一次,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你们不能向兰茵下手。还有沈鸾,将她送来本不是我的意思,你得把她安然无恙地还给我。饶她一次性命,我会送她出长安,将来天大地大,若是她再落入赤枫招的手里,那便与我无关了。”
陆雲有些为难:“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放兰茵一点问题没有,可是放沈鸾……”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带了影卫来抢人,你若是不肯息事宁人,那么双方必生冲突,到时惹出乱子,得不偿失。”
祁昭清清淡淡地替他把说辞想好了,陆雲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想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不光是吕氏女的案子,还有今日这一番骚乱。
他若是认真与自己讨价还价,陆雲还有些驳斥之词等着,如今这宽宏大量的做派反倒堵了他的嘴。大事上已拿定,反要在小节上计较,显得多狭隘。
陆雲拿捏了一阵,看上去像是权衡利弊了一番,但实际已拿定主意,道:“人你带走吧。”
祁昭与陆雲回到客栈,已烧得所剩无几,余烬滋滋,闪烁在一片断壁残垣里。
陆雲挥了挥手,架在兰茵脖颈上的刀撤下,毓成喊了一声“姐姐”,忙要上前奔去,被卢楚拽住袖子拖了回来。
两厢仍颇具敌意地对峙,祁昭见陆雲不动,自个儿先朝影卫摆手,又冲卢楚和毓成说:“收剑。”
卢楚拿眼白扫了他一下,又见兰茵的脖子上已没了刀,也朝身后摆了摆手。
陆雲便也命赤枫招众人放剑,他让人放了兰茵和沈鸾,隔着众人与祁昭对视,抬起阔袖朝他鞠礼,反身领着诸人离去。
祁昭忙上前去握住兰茵的手,将她搂在怀里。两人一天多没见,竟似是过了许多年,度日如年无外乎如此。
兰茵轻声说:“我知你会来救我。”
祁昭的声音有些闷:“那你还‘吐血’?”
兰茵笑了:“可也不能只等着你来救。”
祁昭还想说些什么,毓成撩起大氅宽大的摆子飞奔上来,一把将祁昭掀开,往兰茵怀里钻,声音中带了哭腔:“姐姐,吓死我了。”
旁边沈鸾正抖落了缚手腕的绳索,阴阳怪气道:“还吓死你了?倒真吓死我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把我绑了来送给赤枫招,不知是会害死我吗?”
毓成将面贴在兰茵的前襟,煽情伤感的很,理也不理她。
祁昭被毓成推得趔趄了几步,正看见卢楚深情款款地看着兰茵,又见被毓成无视的沈鸾正提了剑要跟他二人拼命,忙上前把毓成从兰茵怀里提溜出来,又拿眼梢瞥了一下卢楚,冷声说:“你们两个来。”
第42章
毓成的腕子被祁昭扯了; 略有几分怯意仰头看他,见他兀自拖着他往银杏林走; 又偷偷拿视线扫了扫卢楚。
卢楚的面容很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 衬得俊昳容颜颇有些凉意。
祁昭引着二人走到林中僻静处,不去看卢楚,只问毓成:“不是让你在府里安生待着吗?怎么又跑了来?”
毓成暗自咬了咬牙,抬头反问:“我姐姐被贼人掳走; 你却瞒着我; 这便是对的吗?”
祁昭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愣,道:“你姐姐出事,我自会全力营救,不让你插手那是为了你好。”
毓成道:“我与姐姐自幼相依为命; 她落入贼人之手; 受苦受难,你却让我在高门宅院里安生度日; 还说这是为了我好; 这是什么道理?”
祁昭一噎; 竟一时找不出反驳之言。他想了想,道:“可你也不能把沈鸾送给赤枫招; 你可知她是贤懿皇后的族人,是竭力铲除邪|教的忠义之士,你将她送给赤枫招; 无外乎是让她去送死。”
祁昭将话说得甚是大义凛然,仿佛几个时辰前企图用沈鸾来换兰茵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毓成低下了头,不再言语,浓密的睫羽低垂,将眸子遮挡了大半,显得神情很是朦胧。
祁昭见他沉默,以为是知错了,心中略有些得意,暗自想自己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只要毓成认个错,他这姐夫该怎么罩还怎么罩他。
各自缄默了一阵,毓成蓦得抬起头,目光莹亮,仰望着他道:“你明知道他们只要沈鸾,只要得了沈鸾就能放了姐姐,可你却不肯?”
祁昭一怔,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
毓成的话音清泠泠,却好似生出了锋刃,正面直朝着祁昭戳过来:“我与你不同,你朝三暮四惯了,姐姐对你再好也改不了你的本性。可我只有一个姐姐,只要交出沈鸾她就能安然无恙,那么不管她是不是好人,是不是无辜,我都要把她交出去。”
夜风寒凉,席天吹来,吹起袍裾飘动。看着毓成平静秀雅的面容,耳边缭绕着他的话,祁昭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无人再说话。
一直斜倚在老树上卢楚直起了身体,抬起两根手指碾落了沾在衣襟上的枯叶,清清凉凉地说:“是对也好,是错也罢,最终总会得到验证的。只是祁昭,你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毓成,不管我们做了什么,都是为救兰茵而来,终归害她遭此大难的不是我们。”
轻飘的一句话,才是今夜的诛心利剑,看看戳进了祁昭的心肺,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了看卢楚,又低头看了看毓成,原先满腹的箴言道理要对他说,可如今都好似梗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来。
他本想站在道德高地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人,却被怼得铩羽而归,唯有灰溜溜地拉着兰茵回府。
等马车到了东盛巷,已是薄曦迷蒙,天霭尽头探出半弧朝日,破开清凉潮湿的青雾,将微绚的光照向大地。
祁昭紧拉着兰茵的手下了马车,再三嘱咐:“以后出门要格外小心,多带些人,千万不要轻信于外人。”
兰茵无奈,道:“思澜,你已说了八百遍了。”
淑音和李长风跟在身后,各自捂着嘴偷笑。
兰茵迈进了前院,见轻薄的炊烟自屋顶飘转而出,院子里的仆从正拿着扫帚除尘掸灰,几个大丫鬟见他们回来,忙捏着裙袂迎出来。簪花嵌珠,纷外明媚。
离开家不过一日,这一日里受尽了怕,担尽了惊,再回来,眼见面前温暖的场景,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抻了抻腰,冲祁昭道:“我累了,想去睡一会儿。”
看着她弯弯的眉眼,祁昭不禁愣怔,好半天才握着她的手说:“吃了朝食再睡,我们一起吃。”
其实不光要吃朝食,兰茵还得沐浴,换过新的寝衣,命淑音把她昨日穿过的旧衣裳拿出去烧了。
收拾妥当,她坐在榻上,见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祁昭歪身探进来。他脊背微佝,眼睑下大片乌青,很是疲惫的样子,兰茵心疼,忙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她道:“这件事都怪我,是我太过轻信于人,上了他们的当,连累夫君为我受累。”
祁昭抬手抿正她鬓边碎发,目光痴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半分恍惚,半分深凝。
他缓缓道:“这怪不得你,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掳走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归根结底还是怪我,太过得意忘形,忽视了赤枫招的阴邪手段。”
兰茵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喟叹道:“在今天之前我还保留一丝侥幸,觉得我们总能和他们相安无事。可是这件事之后我明白,‘非死不得出’这并不是说着玩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祁昭想起前世,他依附着赤枫招,赤枫招利用着他,相辅相成,一直让他走到了权倾朝野的左相位置。他痛恨被|操控,被当个牵线木偶一样摆弄,可是却已对赤枫招的襄助欲罢不能,食髓知味,再难摆脱。
他不得不按照赤枫招的意思铲除忠臣义士,为他们扫除障碍,不惜一切血腥、残酷手段,终于到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重活一世,他绝不愿再依附这样的盟派去干尽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眼前,依旧如处于黑暗丛林中,找不到出路。
他叹了口气,牵动出些许困倦,才猛然发觉自己已两夜一天没有睡觉了。于是暂且将这些烦恼抛诸脑后,扯着兰茵上了榻躺下,小憩一会儿。
这一觉直到深夜子时,他只觉家中纷外寂寂,无人来打扰他们,也无人来叫。
醒来时,兰茵正在他怀里睡得憨沉,但他稍微挪动了下胳膊,她竟如从梦魇中惊醒,猛地睁开眼,满眸惊惧。
祁昭抬手擦了擦她鬓侧的凉汗,柔声问:“兰茵,你怎么了?”
兰茵眼中的迷茫一点点驱散,待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那些惊惧也淡抹得好似只剩下一层雾。
她略微哽咽:“我做了个噩梦。那个陆雲,他一碟一碟地上菜,上到最后竟是血淋淋的心肝肺。”
祁昭心疼至极,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哄着:“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绝不会。”
兰茵躲在他怀里瑟缩了一阵,在他温柔地哄劝下,这才又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兰茵早早醒来,在镜前梳妆,祁昭赖在榻上仔细端看了一会儿夫人对镜贴花黄的端庄秀美,听兰茵笑说:“思澜,你若醒了就起来吧,也是时辰上朝了。”
祁昭抻了个懒腰,乖觉地下榻,见兰茵正将一支粉翡石步摇插在鬓侧,铜镜中映出清淡的愁容,略显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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