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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之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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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眸极幽深,像是冬日里的寒夜零星璀璨,纯粹地不带一点温度,那般遥远。宛若千年寒潭,极其清澈,却冰冷若斯,偏又蕴着一层极浅地水润,直荡漾到人的心底,不经意间,竟泛着透亮地碧蓝光泽。

他的眼睛是乌亮的,表面的光泽有点蓝,又有点绿,那颜色像是介乎蓝天与碧海之间,在遥远的天际相连处的颜色,魅人地深沉。

他面向王初,倾斜躺着,眼光有些沉郁,有些迷惘,他的视线穿过墙壁,投在很远的远方。

又是种感觉,这种孤寂入骨的姿态。

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空旷、荒凉和绝望,还有那不管不顾,直要将他掩没的孤寂。

他一定经历过很痛的往事,不然实在不知他一个少年,这份深沉从何而来。

他周身弥漫着的孤独感像一个深渊,能将人瞬间吞没。

王初突然觉得这感觉压得她心口闷痛,几乎喘不上气来。

少年没有问他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问王初为什么救他,好像世间的一切都不会激起他丝毫的注意。似乎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人,这宇宙间也只有他一人。

王初有些失望,她对这少年不可谓不友善,可少年也太冷漠了。

片刻,王初试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你饿不饿?”

……

“难道他不会说话,或者,看不到?……”

因为少年丝毫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王初心里不免瞎嘀咕。

“你伤口疼吗?”

……

“你要喝水吗?”

“你……”

……

“咳,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少年从头到尾只是把她当做空气,王初有些讪讪地离开。

她愣愣地躺在床上,分不出自己在想些什么,虽然才仅仅过了半天,她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对这里竟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快她就昏昏然睡去,许是因为太疲惫了,竟是一夜无梦。

迷蒙中听到有人小声唤道:“小娘,小娘。”

她揉揉惺忪地睡眼,太阳穴有些胀痛,头昏沉沉地,抬眼见是阿袆半跪在床前,等着她起床。

古时的衣服她还不会穿,只好由着阿袆摆弄,感觉像回到小时候。

走出屋子,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仍在的飘着鹅毛大雪,地上积雪比昨日又厚了许多。

大雪扬扬洒洒的下了一整夜,看这架势仍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见郎主已等在马上,她忙不迭地摆出一个大大地笑脸,脆脆甜甜地叫道:“阿父!”

郎主沉着脸,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这是原谅她了吗?她大喜,可见郎主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原想着在这里停一两天,等那少年身体好转一些再走,可她知道郎主本就不愿救少年,这样做只会让郎主更反感他,使他更危险。

李棱将少年背到王初的马车内安置妥当,仍然随侍在马车旁。经历过昨天的事,王初感觉李棱很亲近,再见到李棱,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开心。

乍见清去污垢,露出本来面容的少年,阿袆和红衣侍女两个人竟同时愣住,两双眼睛傻傻地凝在少年脸上,一眨不眨。王初很不高兴,就像本来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去了。她轻哼一声,红衣侍女赶紧低下头,阿袆眼睛却粘在少年面上挪不开。

“阿袆,”王初冷冷地叫她的名字。

她总算回过神来,吐了下舌头,笑嘻嘻的靠过来,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和王初耳语道:“哎呀,小娘,这个小郎可真好看啊。”

王初无语的丢给她一个白眼,惹得阿袆格格直笑。

少年面色如常,别人尽盯着他看,他即没有反感,也没觉得不自在,只是神色淡然的穿过眼前的一切,将空虚地眼神投落在那未知的地方。

真想问问他在想什么,但王初又不确定他会不会搭理自己。思量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袆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少年,一感觉到王初的目光她就转过头看别处,过后又开始傻乎乎的偷瞄他。

王初觉得自己不该禁止阿袆对少年的好奇,一直按捺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喝道:“阿袆,把眼闭上。”

她撇着嘴,极不情愿的闭上眼,一会儿又悄悄睁开,见王初瞪她,赶紧再闭上,如此反复几次,再看阿袆时,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王初笑了起来,没多大会儿,她自己也睡了,坐车时间长了人总是容易犯困。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睡了好几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城门了。

雪还在下,顾不得冷,待阿袆一撩开车帘,她便迫不及待探出脑袋。

但见前方不远处耸立着造型古朴的双阙,下面是宽阔地石桥。石桥的后面,就是那巍峨的城门,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建春门!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蒙昧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

第七章 终于知道在哪拉

“建春门——洛阳?!”

她学的是艺术设计,对于古代工艺美术也了解一些。如果这是原来的世界,她依稀记得东汉建都洛阳,在外城开了十二座城门,四面城墙每面三座,东墙最左面的城门叫做上东门。

而这上东门,在魏晋和北魏时候,都叫做建春门。

也就是说,如果她的推断正确,这里就是洛阳,那么她现在正存在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某一个时段!

她心潮激荡,终于有些头绪了,不再是那么两眼一抹黑。

虽说一面有三个城门,却因为城桓太长,离得又近,顺着城门两侧看,除了延绵的城墙,还是城墙,根本看不到另外的城门。

马车上了石桥,愈靠近城门,愈是壮观。敬仰的望着高大的城门,这一刻,她深深地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以前参观过的古城门,虽然壮观,却显不出这种威严。

这城门足有30米宽,城墙非常之敦厚夯实,分了三层门洞,足有十多米深,不知有什么讲究。

城门边只有寥寥几个行人,马车只得她这一辆。

从这些守城士兵的长相看,都属于中原男子的样貌,肯定不会是北魏。

判断出这个,她心中很高兴。

因为不清楚曹魏是在什么时候改的城门名字,她下意识地认为很大的可能是在晋朝。旋即又想现在的皇帝不会是有名的晋惠帝吧?本想就这么问阿袆,又担心万一他还没死,自己提前说出这个谥号,一定会被人看成妖怪的。

况且人越少自己被看出破绽的几率也就越小,思及此,她把已经到嘴边的话使劲儿的咽下去,打定主意一回到府里就问阿袆。

看到马上就要过城门了,王初好奇士兵会怎么盘查,谁知那些守城的士兵只是看了一眼,立即恭敬的放他们一行人进城了。

她兀自惊讶,却不知道进城前郎主已经叫人把标示着他身份的徽志挂在马车上了。

一进城,她就感到非常荒凉,不知是否是天气太冷大家都不愿出门的缘故,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大雪覆盖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如果没有视线里时不时出现那些造型古朴的街道建筑,她几乎误以为现在还是在回京的路上,空荡荡的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弥漫着一股日暮西山的颓败气息,仿佛昭示着这座城市行将就木。

心中有事,她顿觉前路漫漫,甚是煎熬,过了有一个时辰,马车才缓缓的停在一座高大的府第正门前,因为之前已经先派人快马通报,此时府门大开,府里的管事,家丁等都立在门口迎接郎主归来,一行人也不下马,直接进府。

王初一眼看出这座府第是典型的魏晋后期贵族建筑,它一般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衣食起居之所,后面为私家园林。她没想到郎主那样粗犷的人竟然居住的这么精致奢华。

马车缓缓的在府里行驶,进了前堂,行了近百米,又有一门洞间隔,过后是几间花厅,花厅之后,屋宇徘徊,两侧游廊,雕梁画栋,延连数里,乍一看就像是一座宫中小殿;隐约能看到后面园林中飞馆生风,重楼起雾,高台芳榭,数不胜数,她估摸着少不得还会有花林曲池,假山奇石之类的景致。

王初一心想着要弄清楚自己所处的时代,只是坐在马车上粗粗浏览,也顾不上细看。好不容易挨到阿袆送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刚一坐定,她就急急地开口询问道:“阿袆,咱们国号是什么?”

从马车上开始,小娘就总是问起这些她自己明明都知道的事情,阿袆感觉很奇怪,又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老实的答道:“小娘,咱们国号为晋啊。”

果然没猜错,王初急忙追问道:“当今皇帝是谁?现在的年号你可知道?”

阿袆答道:“今年是永嘉元年,当今陛下是您二十五舅……”

“永嘉!”

王初卒不及防,顿时如同被一个焦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见王初面色大变,阿袆担心地问道:“小娘,你这是怎么了?”

根本没听到阿袆接下来说了什么,此时她脑子里闪现着四个大字:“永嘉之乱!”

她历史知识并不是很好,只因为曾经对魏晋风度感兴趣,所以粗略的浏览过这段时期的历史。

然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真的来到这个时代,她就像是故事里那个好龙的叶公,心里喜欢是一回事,真正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还是愿意生活在太平,安稳的时代,而不是现在这个乱世!

中原皇帝最屈辱地第一次被蛮夷掳走,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她脑子里的念头多的如一团乱麻,纠结个不停。

“冷静,冷静!”她不断的告诫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又不是穿越成了那个倒霉的皇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她一面命令自己稳住,一面想着如何应对明显起了疑的阿袆。

想来想去也没个好主意,她有些放弃的吐了一口浊气,既然已经让她起疑了,不如干脆问个明白再做打算。

想到这儿,她只得使出那著名的一招——扮失忆……

悄悄看了阿袆一眼,装作很难受的样子,痛苦地对阿袆说:“阿袆,我突然觉得头痛,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眼见阿袆惊得就要变了脸色,她先发制人,一脸恐慌地仰头望着阿袆,惊惶地说道:“阿袆,你说我是怎么了,会不会永远都想不起来了,我好害怕!”

阿袆立时想起自己比小娘年龄大了不少,别看小娘平时有些娇蛮,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想着,她面色尽管还很苍白,却强装镇定地拍着王初的背,轻声哄道:“小娘不怕,小娘不怕,阿袆这就去请大夫,小娘很快能好起来的。”

见她要走,王初扯着她的衣袖,口中念叨着:“别走,我怕。”

见她这样,阿袆心中难过,她拍拍王初的手,柔声安慰道:“阿袆只是要请大夫给小娘瞧病,马上就回来。”

王初依然紧紧攥着她的袖子不放,怯怯地说道:“别走,你陪我说说话,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我,我不想让阿父忧心。”

听她这么说,阿袆有些动摇,若是小娘她真能想起来,自己这样慌忙地去请大夫,岂不是平白让郎主担忧。

见她被说服,王初得意地暗笑,就知道一说到郎主这丫头就会同意。

一直聊了一两个时辰,直到王初觉得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才让阿袆退下。并一再保证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再稍微休息一下。让她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郎主,不必让他为已经过去的事担心。

阿袆走后,王初终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她左右打量着自己的房间,窗户是不能活动的直棱窗,因为窗子较大,倒也算是亮堂,只是这房间极大,衬的王初更为渺小了。

房中燃着熏炉,定是用上好的木炭与香料一同燃烧,不仅暖和,而且香气袭人。

室内四个角各放一盏青瓷烛台,用于晚间照明。一侧放着两只用来储物的高低不等的柜子。地上铺着印有吉祥纹样的波斯地毯。

紧挨着进门处摆着座塌,凭几,以及一张独坐小榻,座塌后面立着一架琉璃屏风,之后便是一张矮案,上面摆着铜镜,梳妆用品,灯具等,案前铺着一张厚厚的织锦坐毯。

床榻的高度与现代相近,上部加了床顶,周围设了可拆卸的矮屏,饰以象牙玉雕,金玉珠宝。悬着坠有流苏的蜀锦帷帐,光华耀目。

她又叹了口气,房中所陈所列都是极尽奢华,一派富贵逼人的景象,然而这时代是动荡不堪,摇摇欲坠了。

从阿袆口中得知,现在是永嘉元年,晋朝第三位皇帝司马炽即位将近一年了。此时全国虽然战争不断,却还没有发生永嘉之乱。

她只记得永嘉之乱是在公元311年发生的,也不知道离现在还有几年。

那位著名的晋惠帝司马衷在去年年末已经过世,据说半夜吃麦饼中了毒,大家都猜测是太傅司马越下的手。

王初,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出身于声誉日隆的大士族琅琊王氏家族。

这王初的身份可算是极为高贵,她母亲是晋朝开国皇帝之女,当今皇帝之异母姐姐——襄城公主。襄城公主如今已经不在了,不知为何,总感觉提到她母亲阿袆有些闪烁其辞。

她的父亲是青州刺史、广武将军王敦,此次回京是因为他被召任中书监,这个职位大概类似于后来的宰相。而她是这位即将走马上任的中书监和襄城公主唯一的孩子。

“等等,王敦?”

王初陷入呆滞状态,一时间天雷滚滚,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糟过。

对于整个晋朝她印象最深刻的人物就是这位王敦了。

他生性坚忍,杀人无数,只因为个人恩怨及政治立场不同,就连堂兄弟他也能下得杀手。以此看来,他对于别人的生死,几乎到了毫无感情的地步。

“如果让他知道我并不是他的女儿,会不会一刀劈了我?!”

她无法将她所见到的,虽然脾气暴躁的吓人,却对女儿关怀备至的郎主和历史上那位残酷得出了名的王敦联系在一起。

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儿打架,一个声音说:“你看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样儿,可不就是个残暴的主儿。”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可他们是劫匪、强盗,这是古代,对他们不可能手软。”

她想到在永嘉之乱时,中原大部分士族百姓南迁,琅琊王氏家族因为在江南扶持司马睿做了皇帝,渐渐成为东晋第一大士族。作为琅琊王氏主要人物的王敦,更是声名赫赫,权可倾国。

然而在东晋成立后没过几年王敦却谋反不成,旋即病死。自己这个唯一直系亲属,肯定要受到牵连啊。

王初心中烦闷不已,她一把扯过被子蒙在上头,神神叨叨的念着:“东晋,王敦,司马睿,司马绍……”

第八章 阿父

天色尚早,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却已经没了热度,远天之际渲染着难以形容的七彩云霞,清风拂来,夹着临夜的微湿。一切都是舒适,那么真实。

“又来了……”

王初动弹不得,心中凄苦难当……

她再一次来到那座奢华无比的庭院中。

宴席已开了多时,举止随意的贵族男子们,懒散地倨于座塌之上,身边照例是如花美婢侍奉执壶。

他们如同山间隐士般衣着松散飘逸,有的赤裸着上身,只在肩上松松的披了一件宽大的丝质轻袍,这袍子极薄,几近透明。

这宴会人数不多,却极尽奢华。

席间珍馐美食数不胜数,那诱人的香味混了酒香,在空气中徜徉。

轻歌曼舞,极尽绮艳,靡靡的丝竹之音和着名贵的香料袅袅升腾,肆意地充斥在庭院的每一处。

乐伎们身穿飘逸的碧纱青衣,妆饰华美,眉眼间横波流转,红唇轻启,婉转清吟。

王初在梦中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她感到透不过气来。

那一条足有数十米长的细细的绳子高高悬系于两侧柱子上,两位身姿轻盈的舞者踩着绳子,在半空中翩翩起舞,舞者先是将身体绕成圆环,忽而又高扬双袖,前脚踏绳,后足离绳,宛若在空中飞翔。

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为这惊为天人的舞姿拍手叫好,王初又一次情不自禁的跟着鼓掌,而她的意识却在拼命阻止梦里的自己,叫喊着:“别鼓掌,不要被他看到,醒来,快醒来!”

然而她依旧在这个梦里挣扎着不曾醒来,同样的没有别人附和赞叹,主位上的男人慵懒的斜倚着座塌,满不在乎地环顾众人一眼,唇角轻启,懒洋洋地溢出两个字:“斟酒。”

这里的时空突然静止了,一切声音都戛然消失。

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便如同被施了符咒一般,齐刷刷转头看向王初,那些眼睛里有各种情绪,下人的眼神中写着不安,惊惶,悲哀,客人们目光里尽是同情,怜悯……

庭院中所有人停止动作,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之前歌舞升平的欢愉场景似乎只是幻象与伪装,此时这里的大多数人脸色着实难看,那是一种经过层层情绪堆积的累加下来地颜色。

梦外的王初在意识深处挣扎着,叫喊着,身体却无法动弹,如同被捆住了手脚,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醒了,还起身在房中走动。可不知为何又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那无法抗拒的困意一波一波重重袭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又一次沉沉睡去,陷入梦魇。

主位上的男人目光尖锐地剜向她,口中厉声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斟酒!”

被他这么一呵斥,王初感觉自己的手直哆嗦,她不由自主地执起酒壶,就往那金樽里倒酒,好容易才倒好,酒杯周围却已经洒出好多。

这时她发现坐在她身边的那人,原来是他,王初大喜过望,她亲昵地揽着那人的手臂,正想问他怎么也在这儿,却见一个极年轻男子举杯对他说道:“阿兄,导敬你一杯。”

见他不做理会,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头一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初转头,正好看见那主位上的男子冷着脸,对一边的侍卫恶狠狠地做了个手势,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侍卫已经快步过来拖她。

王初大骇,她摇着那人的手臂,想大呼救我,救我,嗓子却好像堵住了似的,任凭她憋的脸胀红,就是发不出声音。

“呜,呜呜……”她死命挣扎着想要逃跑,可两腿仿佛失去了力气,一步也无法挪动。一阵阵的不可名状的重力闷在胸腔,无论她如何挣扎,却都使不上力。

梦境之外的她心中狂喊,却叫不出来;想张开眼,眼皮沉重如同灌铅,她觉得自己醒着,却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就像灵魂附着在枯骨上一样的无能无力。

直到侍卫把她拖走,那人也没有看她一眼。

王初心中即惶恐又悲苦,她浑身发抖,冷汗涔涔。

侍卫高举着大刀,劈头就砍。

她又坠入无边的黑暗,一直往下坠,往下坠,没有尽头……

“阿初,阿初。”王初听见有人唤她。

她猛的坐起来,只觉得自己憋闷地喘不上气来,她带着梦中残余的情绪,神情仓惶,心中悲苦,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了。

“又是这个梦!但这二十多年来重复的梦过无数遍,却从来不似今日这么的清晰、完整。身边那人的脸,她第一次看清了,却又在梦醒的一瞬间模糊。”

身边那人轻轻拍着她,温声哄道:“阿父在呢,初儿不怕。”

她回头见是王敦,立即神色惶恐地躲开他的手,面前这张脸仿佛和梦里那个冷漠的面孔融合在一起,她几乎能看到温和之下他冷酷的本性。

王敦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因怕惊着她,不敢近前,只得轻声安慰道:“初儿不怕,阿父在呢。”

这么说了几遍,她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

王初干巴巴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感觉到自己口气过于生硬,又缓缓说道:“阿初刚才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阿初要死了。”

王敦失笑道:“傻孩子,那是梦啊,再说即便是真的,还有阿父保护你呢。”

“是吗?你能保护我吗?”王初低下头,脸上露出一缕似讽刺似悲哀地笑容,随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明知道那只是梦,她却觉得如此真实,她只知道梦里的人是自己很熟悉,很亲的,虽然她已经完全记不起那人是谁,但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还在咬噬着她的心。

沉默片刻,王敦说:“阿父一会儿要出门去,你自己好好吃饭。”

见王初神色恍惚,王敦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

王初递给他一个笑脸,轻快地应道:“阿初知道了。”

望着王敦的背影,王初的脸刷地垮了下来。

“虽是一场梦,却使她对王敦生出一丝动摇,梦里的那个人,她只记得当时感觉是极其亲近的,但仍然对她的死活无动于衷。那么她完全不了解的,这个看上去无微不至的父亲,又真的如他表面上那么疼女儿吗?”

记得历史上王敦和他夫人襄城公主感情并不好,就在这次从青州回京时,他以天下大乱,盗匪良多,路途难行为理由,把公主身边侍婢百余人都分给士兵,金银财物尽数抛弃,顺带着连公主也抛弃了。

“然而以阿袆所说是公主已过世了,即便她说的是事实,王敦和公主感情不好却是真的,以王敦强硬的个性,焉知他对自己这个公主生的女儿不是心中厌烦的?焉知他不会对自己也下毒手?”

想到这儿王初打了个寒颤,可毕竟虎毒不食子,何况自己还是他唯一的孩子,对他并无威胁,杀了自己于他有什么好处呢?

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的解释还算合理,王敦确实没有杀自己的理由,最起码目前来说还没有。

既然命运已经让自己来到这儿,就好好打算,努力活下去。

想明白了,她如同搬去一块大石,心中攸然轻松起来。

她这才想到回府大半日,她还未曾见过她从刀口上救下来的那个少年,晚饭时问了阿袆,得知少年已经被安排好了,才放下心来。

第九章 生命的脆弱

王敦在府中摆席设宴招待过至亲好友,接着又带她到各个亲友家中走马观花似的一一拜访,这么着过了好几日才消停下来。

对着那些她完全不认识的大人,要扮作小孩应酬他们,还得随时提醒自己注意礼节,一不小心就出纰漏,王初装的别提有多累了。

回京后王敦需要带她出席的场合已经日渐地少了,如今她总算得了些清闲。

第二日清早,她醒了有一会儿了,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动弹,冬日里能赖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阿袆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小娘,不好了,郎主着人把李棱绑起来了,还说……还说要将他打死!”

她刷地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阿袆流着眼泪跪在她床前:“小娘,你快救救李棱吧!”

“别慌,赶快帮我穿衣服,”虽然口里这么说,她的手却抖得厉害。

阿袆抱起王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李棱受罚的地方,那里除了一些渗在雪里的不规则血迹,什么也没有。

看到血迹,阿袆抱着王初的手一松,差点失手将她摔下去,幸好王初手攀着她的脖子,阿袆绝望地喊她:“小娘,李棱一定是死了!”

王初不相信李棱会这么容易死去,她强打精神,两手按着阿袆的肩膀,对她说:“别慌,咱们府中受了罚的人一般会送到哪儿?我们快去看李棱,说不定他还有救。”

当她们看到李棱时,王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那个开朗精怪的李棱吗?!”

他躺在一个肮脏的席褥上,房间里干冷干冷的,他却很热似的,大口的喘着气,面色苍白中泛着潮红,身上的衣袍残破不堪,一条条零碎地布片粘在身体上,和伤口、破皮混为一体,浑身没有一块整皮,多数伤处还在流血,满身都是暗红色地血渍。

王初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愧疚地哭道:“李棱,是我害了你!”

李棱闻声勉力抬眼,看到是她,他咧嘴一笑,安慰道:“小娘,你来了。”

她哭泣着焦急地对李棱说:“你的花蕊丹在哪?不是还有一粒吗?”

李棱想给她拭泪,抬了抬手又无力的垂下来,他望着王初慢慢说道:“别哭,小娘这样哭我心疼,我家小娘应当永远都是快快乐乐的。”

王初拿袖子抹抹眼泪:“花蕊丹呢?”

“没用的,小娘,忘了那天我说的,‘凡人两肩胸前背后肋胁左右,至关紧要,破伤皆为死症,破伤血入内者不治,出黑血水者不治,血流出尽者不治’,”他喘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的血已经快流尽了。”

眼泪流的更快了,她扑到李棱身边,哽咽着说道:“不会的,我这就找医者来!”

说着转头叫阿袆去找医者来,阿袆流着眼泪匆匆离开。

李棱努力抬起手指,想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王初赶紧问他:“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李棱喘息着摇摇头,费力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子。

王初搭眼一看,正是那个盛着花蕊丹的瓶子,李棱看着王初:“这花蕊丹,世上只此一粒了,送,送给小娘。”

见王初要推辞,李棱恳请的望着她说:“就当……留个念想。”

他说话越来越吃力,王初赶紧接过:“好,好,我收着,你休息一下,别说话了,医者很快就到了。”

李棱脸色越来越白,他艰难地喘一口气,制止了她:“无……无事,让我说完吧。小娘,李棱此生无甚憾事,只是我大哥他……李棱去后,他便再无亲人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王初抓着他的手,立誓般对他说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照顾他一天。”

李棱看了一眼她身后,唤道:“大哥。”

王初回头,发现门口站了一个男孩子,他五官轮廓都与李棱有些相似,只是比李棱看上去沉稳不少,个子也比他要高些。对王初行了礼,他错身站到王初身侧,王初让开一些位置,示意他上前到李棱身边来。此时他握着李棱的手,眼睛红肿,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他狠狠的抹了把眼泪,勉强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大哥的事了。”

李棱对他笑了一笑,又望着王初,断断续续地说:“小娘,我……我大哥比我聪明,行事也……比我沉稳,以后李棱不能……不能在小娘左右听命,就让我大哥……替我……服侍小娘吧。”

他呼吸越来越短促,王初满脸的泪水也顾不上去擦,她紧紧抓着李棱的手,期望能传达给他一些力量和支持,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李棱,一字一顿地承诺道:“我会把他当做我的家人!”

李棱气若游丝,眼睛不舍的看向他大哥,叮嘱道:“大哥,你要……好好的,要……忠于小娘!”

见他点了头,李棱嘴角噙着笑,呼吸起伏得像一个急促地风箱,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僵,闭上了双眼。

阿袆带着医者赶来,一进门看到这个场景,她顿时呜呜的哭起来。

王初斥道:“哭什么,还不快让医者上前。”

说完使劲摇着他的手喊道:“李棱,你醒醒,别睡,医者来了。”

阿袆只是哭,她带来的医者只上前望了一眼,就默声站在一边。

阿袆哭着唤她:“小娘。”

王初恍若未觉,她摇着李棱的手不停喊他:“李棱,你醒醒,李棱,李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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