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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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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日子不会重来,无论在哪里!
  嘉语垂下手:“站住!”
  嘉言没有止步,连速度都没有减缓。
  嘉语提高了声音:“元嘉言,我长你幼,如今长姐训话,你是不肯听吗?”这句话平平淡淡,却占了一个“长幼”的理。
  嘉言和嘉语虽然是姐妹至亲,但是多年来一个在洛阳,一个在平城,见面极少。嘉言就是王府里唯一的千金,除了始平王和王妃,从来都只有她训斥人,没有人训斥她的。
  但是不同于嘉语被困平城、少有交游,嘉言很有几个手帕交,自然见过别家长姐训妹,知道“长幼”两个字非同小可。一时站住,又大不服气,猛地转身来,冷笑道:“我倒是知道你长我幼,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当长姐的!”
  嘉语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嘉言说的是宝光寺。
  她忽然发现自己之前错了:王妃不给她澄清的机会,她就退缩了。这个退缩的结果,只会是心结越结越深,积重难返,到时候她在王府,只会步步为难,莫说逆天,就是想过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恐怕也不可得。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怎么想,想了些什么——明明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嘉语心一横,索性撕破面皮,单刀直入问:“我问你,紫萍如今人在哪里?”
  嘉言眼中冒出火来:“紫萍——你还有脸提紫萍!”
    
………………………………
11。久别重逢
    嘉语心里咯噔一响,重复:“她人在哪里?”
  嘉言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心里实在悲愤,大声说道:“她死了……你害死了她!”
  死了?
  嘉语愣住。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嘉言说她死了。
  从前她可没死这么早。
  嘉言的声音猛烈而尖锐地撞击她的耳膜:“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姐姐,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你是以为我回不来了是吧,我回不来了就没人戳穿你在宝光寺里摇尾乞怜对吧?你是怕紫萍对你起怀疑,怕紫萍戳穿你,所以带她回来害死了她对吧……”
  “啪!”在嘉语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挥了出去。
  嘉言面皮薄,当时就浮起五个指印。嘉言呆住——她长这么大,还是头次挨打,在此之前,无论始平王还是始平王妃,哪个舍得动她一个指头。
  嘉言捂住脸:“你、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们到母亲那里说理去!”
  拽住嘉语,就要去见王妃。
  嘉语虽然多活一世,这具身体却只大嘉言两岁,当时要抱住桥头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旁服侍的紫苑、紫株、连翘、薄荷瞧见两姐妹动上了手,哪个不唬得魂飞魄散,忙忙一个抱住一个,这个说:“姑娘有话好好说……六姑娘年幼,有什么不能教训的,何至于动手。”那个道:“三姑娘是长姐,她说话姑娘就好好听着,哪里有还嘴的道理。”
  “都给我住嘴!”好容易挣脱嘉言,嘉语大喝一声,“元嘉言,你没凭没据,这样诬陷长姐,莫说是到母亲面前,就是到父亲面前说去,我也不怕!”
  言外之意,就算嘉言仗着始平王不在,王妃偏袒,责罚了她,回头迟早还要闹到始平王那里去。
  嘉言虽然吃了打,却也知道自己不全占理,而长姐训妹,原本就没个尺度——难道要白挨一巴掌?
  一时双方都僵住,嘉语又问:“紫萍怎么死的?”
  嘉言扭头不理。
  嘉语冷冷看住紫苑:“紫苑你说!”
  她点了名,紫苑不敢不说,被嘉言瞪一眼,又不敢实说,只得期期艾艾道:“奴婢、奴婢当时不在……”
  嘉语心里一沉:当时在场的,除了王妃和周家人,就只有边时晨和几个侍卫,另外畅和堂的婢子。嘉语不好到二门外去问侍卫,而畅和堂的母婢,也不是她能审问的。
  嘉语想不出当晚是个什么情形,紫萍做了什么?如果什么都没做,那她就不会死——她做了什么?
  其实不难推测,只是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她总以为紫萍还活着——如果紫萍用锉刀割开了绳索,如果紫萍被发现了……毫无疑问,周家那几个人不会放过她。
  杀鸡儆猴这种事……没做过也听说过。
  嘉语长长舒口气:“我当时带紫萍回来,是怕她留在宝光寺会没命。紫草死了你知道的,镇国公府的奴婢,也一个都没留吧。如果紫萍和喜嬷嬷两个人我都要带走,宝光寺的那些人肯定不会信我。”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说的话,我当时说‘喜嬷嬷是王妃的心腹,阁下想要知道什么,就问她’,是让他们意识到,喜嬷嬷是个很重要的人,留下有用。”
  “……是,我摇尾乞怜,但凡我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想;如果我能保全所有的人,我也想!但是我能做的,就只是这些,我尽力了,你信或者不信,我都尽力了。”
  “……我不可能料到母亲会出门来迎,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预先知会。当时混乱,我给了紫萍一把锉刀,我问你,是不是紫萍割裂了绳索,被周家人杀了?”
  嘉言呆着面孔没有答话:这记耳光,给她刺激太大了,头一次,“姐姐”这两个字在她这里有了存在感。
  嘉语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再说话,该说的都说完了,嘉言又不傻。
  她们是姐妹,外间不会因为她们姐妹关系的好坏,而否定她们的关系。所以宝光寺里中年男子要杀她,嘉言才会冲出来,也只有嘉言冲出来;
  也所以,她才会威胁周乐,无论如何至少保住嘉言。
  血脉是割不断的,哪怕是到最后的最后,她送她一杯酒,说一路顺风。
  嘉语转头往佛堂去。虽然丢了佛经,她还是想到佛堂去。虽然她说得云淡风轻,紫萍的死不是她的错,她尽力了。但是……但是只有她知道,紫萍原本可以活多久……她的重生,提前结束了她的性命。
  她什么都没有改变,先害死了一个人。
  。。。。。。。。。。。。。。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你雄心壮志地想要拯救所有人,却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
  紫萍是一个开始……嘉语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低头看自己的手。
  染了血。
  其实在这样一个乱世,大多数人的手都会染血。不是别人的血,就是自己的血。可是紫萍……嘉语和紫萍没说过几句话,最近的距离大概是在马车里,她聒噪地问:“我们姑娘呢,三姑娘,我们姑娘呢?”
  明明没什么感情,没什么可惦记,可是偏偏都还记得,音容宛在……大概就是如此。
  那只是一个开始。她的死而复生,命运偏离原来的轨迹,以这样天真一个姑娘的命为祭奠。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还会有什么、还会死多少人?她不知道,她默默双手合十:如果佛有灵。
  如果佛有灵——
  “啪嗒!”
  清晰可闻的水滴声,嘉语一惊抬头,竟看见佛眼中两行血泪。当时腿脚一软,几乎是瘫软在蒲团上。
  “这就怕了,”有低低的笑声,在小小佛堂里回荡,“我还当你真天不怕地不怕。”
  “周乐?”嘉语脱口就喊了出来。
  守在外间的薄荷听到动静,忙问:“姑娘是在唤奴婢吗?”
  “不是。”嘉语应道。
  外间又静了下去。
  周乐从佛像后头转出来,悄无声息落在了蒲团上。他原本装神弄鬼是想吓吓这个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白了面孔,竟然于心不忍,自己跳了出来——于心不忍,那简直是连他自己都诧异。
  “你怎么在这里?”嘉语问。
  “哎,你是真不怕我。”周乐忍不住挠挠头。照理来说,这些贵族千金看到外男,难道不该尖声惊叫,和掐着脖子的鸡一个反应嘛。这姑娘凭什么这么冷静,冷静得就好像……好像认识自己很久了。
  嘉语再看了一眼佛像,心里竟然诡异得轻松起来。那也许是因为,他日追亡逐北,血流成河,未尝没有眼前这个人的份;她就是再努力,手上染的血,也不会有他那么多。
  “不用看了,我弄的。”周乐明显毫无敬神之心。
  嘉语:……
  “你怎么还没走?”
  “我倒是想走,”周乐唉声叹气,“宝光寺被你们一锅端了,就我和猴子跑了出来。我可是老老实实照你的吩咐保住了你家那个臭丫头,你呢……你就赤口白牙给了我几句话,你你你……你不亏心啊?”
  嘉语瞧了他一会儿,认认真真地回答:“不亏心。”
  周乐:……
  嘉语瞧着他眉眼都耸拉下来,简直像只沮丧的哈巴狗。不由展颜一笑,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递过去:“这个够不够?”
  周乐:……
  她是欺负他没见识吗?
  王府千金的贴身首饰,能没点记号?没准还有什么香什么香的,就等着他拿去卖,始平王早张好了网等他。
  虽然他回头来始平王府找她,确实是为了拿到报酬——那是他该得的。
  嘉语不紧不慢又添一句:“拿去融了,虽然不够重,不过这会儿,也只有这个了。”
  周乐看住那支金灿灿的簪子。
  他的眼光其实也看不出好坏,不过金子值钱他知道。这丫头是真的……打算把这玩意儿给他?周乐迟疑片刻,终于问出来:“你见过我?”
  自然是见过。不是以前,是以后,很久很久以后。
  嘉语恍惚地想,那时候父兄已经死了,堂兄元昭叙打着为父亲报仇的旗号收拢父亲旧部,强攻洛阳,洛阳一夕陷落,萧阮趁乱南下,皇帝死了,元昭叙被群起而攻之。他计划将她远嫁柔然和亲,换取柔然借兵。然后这个人来了,单枪匹马,闯营质问:“当初始平王有什么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对待华阳公主?”
  这句话可以质问天下大多数的人,满城公卿。
  但就和华阳公主这个身份的获得,只与实力有关,和姚太后对她的观感完全没有关系一样,救她于水火,不是口舌之争能够达到的结果。
  元昭叙将她交给周乐的条件是,周乐出兵,为他解围。
  嘉语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周乐,他大步走进来,单膝跪在她面前,他说:“末将营救来迟,公主恕罪。”
  抬起头来,是一张英武的脸。
  那时候她哪里还有“恕罪”的资格,不过是从一个人手上,辗转到另外一个人手上,生死,去留,都由不得自己。
  嘉语叹了口气,摇头:不,不会再落到那步田地了,哪怕是死!
    
………………………………
12。得寸进尺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来历,我阿姐的病,还有我姐夫……”周乐满脸不可思议,“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嘉语道:“你忘了,我爹是始平王。要打听一个人,有什么困难?”
  周乐摇头:“不可能!我问过你家那个臭丫头,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她的事!”嘉语有些不耐烦,金簪一晃,“你要不要,不要拉倒!”
  “要、当然要!”周乐一把抢过来,也没看到什么动作,金簪在他手里,忽然就消失了。
  这小子,当贼倒是一把好手,嘉语没忍住笑:“好了,报酬也给了,你快走吧。”
  周乐应一声,又觉得古怪:这个小丫头凭什么支使他——对了,那晚在始平王府外,也是这么个态度,理所当然地,熟不拘礼地使唤他。他在心里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又被叫住:“这大白天的,你往哪里去?”
  周乐:“不是你让我走吗?”
  嘉语:……
  被这么一搅,真是什么惊惧的心都没了。
  。。。。。。。。。。。。。。。。。。。。
  嘉语找了借口留在佛堂礼佛,怕连翘太精明看破,打发她回四宜居,就只留了薄荷,送素斋与点心进来。一直到天黑,点了灯,灯火茕茕,佛像在地上的影子,一点明一点暗,灯下有人大快朵颐。
  从前嘉语遇见他的时候,已经不是这幅穷酸样,当然也就没机会看到他这样吃饭不要命。那时候的他已经在学着做一个世家公子,虽然在她看来,并不成功——不过在真正的世家眼里,元家未尝不是暴发户。
  周乐抬头看她一眼,小心翼翼把吃食往嘉语方向推一点点——小到几乎看不出来的距离:“你……不吃吗?”
  嘉语摇头:“我晚上另有点心可用。”
  周乐瞧着掌中半只巴掌不到的斗彩瓷碗,像是意识到什么,半是同情,半是附和:“……是挺少的。”
  这意思,是以为饭食分量太少,所以她晚上需要加餐?嘉语啼笑皆非,揶揄道:“吃你的吧,没听过食不言寝不语?”
  周乐立时就闭了嘴。
  这算不算得上是一饭之恩?嘉语的心思飘忽。
  据说淮阴侯韩信受漂母一饭之恩,后来以千金相报。日后周乐会怎样报答她呢?又想到他眼下还只是个边镇少年,这趟来洛阳恐怕是他生平头一次远行,见识短有什么奇怪,生而知之的,大约只有她这种死过一次的人吧。
  忽听得少年低声道:“要阿姐、豆奴也能吃到就好了。”
  平常几样点心,还怕日后常山郡君吃不到,嘉语噗嗤一笑,少年瞬间涨红了脸,有些呆气地看着她。嘉语怕他想歪,忙道:“自然是能,日后……自有你阿姐吃不尽穿不尽的时候,玉粒金莼还嫌硌得慌。”
  少年虽然不知道玉粒金莼是什么,但是沾上金玉,想必是好东西。
  他有点猜不透眼前这个少女是不是在取笑他——类似的话,边镇上是常常能听到的,在取笑有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时候。
  这样的眼神,嘉语立时就懂了。那就和她才到洛阳,才进始平王府时候一样,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结果越慌越错,越错越怕,竖起全身的刺,防备每个人的注视。
  ——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和这个世界较量的是实力,姿态好看与否,远退一射之地。
  她于是迎着少年的目光,用肯定的语气重复:“日后……自有你阿姐吃不尽穿不尽的时候。”
  少年怔住,忽然丢下筷子,起身连翻十余个跟头。
  嘉语先是吃惊,继而意识到少年是在宣泄心中欢愉,不由抿嘴一笑,想要是手中有笔,画下少年此刻“英姿”,日后“不小心”流落出去……足够大江南北说书先生写上几大车传奇话本了。
  少年翻回坐席,吃了几筷子菜又放下,双目灼灼盯住嘉语问:“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嘉语:……
  这是传说中的得寸进尺呢,还是泄露天机?嘉语只管低着头,假装没听到。
  少年心里略微失望,想道:她也就是一句祝愿,哪里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转念却又想:这小娘子与我萍水相逢,啊不对,是我绑了她妹子,她却一点都不怕我,不当我是绑匪,还一口咬定我是渤海周氏,到底什么缘故?
  莫非是始平王有意招揽?一念及此,眼睛都亮了。
  但是少年虽然偶尔异想天开,到底不傻。始平王什么人,他什么人。即便始平王要招揽,随手一招,还愁他不来?何至于叫女儿出马——怕是这小娘子初识手段,想要收服自己。只是这个理由,仍然无法解释她对他的了如指掌。
  罢了。少年对自己说,管他什么缘故,哪怕只是一句吉言,先领了情再说。
  一时收敛了欢容,问:“……我会当上大将军么?”
  他这么快就冷静下来,嘉语心里也很有些称奇。也知道边镇尚武,他能想到的前程在弓马上,也不奇怪。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心里却想,可他最初做的,却不是兵而是贼。这时候听到外间薄荷惊叫:“六姑娘、六姑娘你不能进去——”
  嘉语忍不住抚额:薄荷没什么不好,就是傻了点:她越这么说,嘉言就越想进来。
  她要大大方方给一句“我们姑娘在礼佛,六姑娘稍候,容我知会一声”,难道嘉言会不许?不过,那也许是她的错,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婢子。
  嘉语看了周乐一眼,周乐会意,猫腰一转就不见了。
  门“哗”地一下被撞开,嘉言大步进来,金臂钏叮叮当当响得杂乱。周乐在佛像后听得真切,想道:都是始平王的女儿,怎么差距这么大,元三娘就一根簪子,这个六娘子的首饰——光听声音就知道分量不轻。
  这时候再想起宝光寺里的言行,不由心下微酸,想道:这个古古怪怪的小娘子,在家里日子也不好过。
  嘉语慢条斯理放下银匙,慢条斯理擦过嘴,才慢条斯理说道:“薄荷怎么当的差,六娘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明里指薄荷没有尽责,实际上却在说嘉言不知礼。
  嘉言自然听得出来,火气蹭蹭蹭就往上冒,好歹还记得之前嘉语给的耳光,怕她又仗着长姐身份教训她,况且她这次也不是来掐架的,难得生生咽了,吩咐紫苑、紫株:“你们先下去。”
  紫苑和紫株巴不得早早离了是非之地。
  空气里有种奇怪的气氛,可能是这对姐妹从来没有这样单独对过话的缘故。
  嘉言清了好几次嗓子才说道:“我问过了,那晚紫萍的确是挣脱了绳索,被贼子砍倒在地,流了很多血。”
  嘉语微微垂下眼帘。
  “但是,”嘉言语气艰涩起来,“当时只是受了伤,大夫说伤不至死。母亲打发人送她回家休养,原本是想等她好了回来重用,但是……她回家没多久就……没了。
  这意思,紫萍不是伤重死亡,而是被谋杀?嘉语睁大了眼睛:“都有谁去看过她?”
  嘉言吃了一吓,又觉得不该示弱,稳住了声音道:“我也不知道。紫萍爹妈都在府里当差,她伤得不重,也就没有整日守着……且当时都以为紫萍有造化了,前去探望的人不少,这人来人往的……”
  人来人往,谁下手都有可能。
  但是紫萍这样一个人,也没妨着谁碍着谁,杀了能有什么好处?嘉语寻思片刻,忽地冷笑一声:“先头你怀疑的是我,对不对?”
    
………………………………
13。佛家因果
    嘉言爱理不理地拨了拨金臂钏,叮叮两声响,顾左右而言他:“我手里有个金佛,一尺长,是照着姨母的模样打的。原本是我给姨母准备的寿礼,我弄坏了你的手抄卷,这个……算我赔你。”
  ……这么别扭的赔礼,嘉语有些无语,良久,方才淡淡地说道:“那是你的心意,你自留着吧。”
  “可是……”嘉言才开口,又被打断:“紫萍出事的时候,我该是还在宫里。”
  “不对,”嘉言被这句话带偏,也忘了寿礼,直道,“那时候阿姐已经回来了……就三天前的事。”
  “哦。”嘉语心里一沉。紫萍伤得不重,照理,是一天比一天好转,所以要下手当天是最好的时机。嘉言却说,是三天前……为什么是三天前?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说:“我被禁足抄经,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那也不能证明你没出来过啊,何况四宜居里那么多人,薄荷,连翘,哪个不听你的,还有宫姨娘……”越说越不成话,竟然攀扯起长辈来,嘉语瞪她一眼,嘉言脖子一缩,低声道,“本来嘛……”
  本来就是她看起来最可疑嘛。
  嘉语问:“这事儿,母亲知道吗?”
  “知……大概是知道的吧。”嘉言闷闷地说。定然是知道的,事关人命,王妃可以不处理,可以缓处理,但是不可能不知道。
  “母亲要追究吗?”
  嘉言的表情古怪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母亲说,那是紫萍的命。”
  那是不会追查了。
  燕朝崇佛,佛家讲究因果,讲究今生修来世,以这个借口推脱,也不是说不过去,紫萍只是个奴婢,忠心护主是理所应当,她的命,不重要。
  但是嘉言不一样。嘉言和她有朝夕相处的情分。虽然只是个下人,也不想她死的不明不白。
  嘉言大概还是想要查个清楚。来找她,就是存了要她帮忙的意思。
  这个忙,要不要帮?嘉语为难。
  虽然确实可能是她导致了紫萍的提前死亡,但是并不是她杀的紫萍。难过归难过,嘉语不打算给自己平添罪状——不是她做的,不是她的错。死而复生是逆天,她也还是□□凡胎,如果每死一个人,都在心上压一笔血债,那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重生,不是为了忏悔。
  现实一点,紫萍是嘉言的婢子,她与嘉言素来不合,不幸灾乐祸就是她心地善良了。插手帮忙落在旁人眼里,难道不是做贼心虚?且就算她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始平王府上下,哪里是她使唤得动。
  何况王妃的态度摆在那里。
  嘉言天真了。或者说,嘉言没有为她考虑过——自然的,她何须为她考虑?
  嘉语起身拈一炷香,递给嘉言,温言道:“你和紫萍主婢一场,如今她走了,给她上炷香吧。”
  她这样说,便是不肯管了,嘉言眼圈一红,接过香,默默念道:“佛祖在上,信女元嘉言诚心求佛祖指点,到底谁害死了紫萍,我、我一定……”想到“报仇”两个字,忽然又踌躇起来:母亲是这个态度,阿姐也是这个态度,到底紫萍的死,有什么古怪?
  她有些不安地抬头,试图从佛祖慈悲的眉目里得到安慰,却睁大了眼睛:“啊——”
  嘉语顺着她的目光,正看到佛像上两行血泪。
  嘉语:……
  该死的周乐!
  嘉言这一惊叫,外间等候得焦灼的紫苑、紫株已经双双抢进门来:“姑娘!”
  “姑娘!”薄荷跟在后面,怯生生露个头。
  嘉言还在发愣,嘉语已经吩咐:“出去、都出去!”
  薄荷也就罢了,原本就没打算进来。紫苑、紫株却还记得下午嘉语的手段,又明明听到了嘉言惊叫,哪里还敢放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事,她们俩就是死路一条——王妃可不管什么事出有因。
  当下对望一眼,壮着胆子双双跪下求道:“三姑娘,我们姑娘年纪小,不知事,还请三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们姑娘计较。”一面说,一面使劲往嘉言脸上看,生怕又带出什么来。
  嘉语却生恐被她们俩也看到佛像眼睛流血,大惊小怪引来王妃,麻烦就大了——这里几个人都年纪小见识少容易糊弄,王妃却是个精细人,只要把佛堂一围,周乐完了,她也完了。
  当下不动声色上前,阻住她们的视线,喝道:“主子说话,要你们多嘴,都出去!”
  这是第二次叫她们出去了。
  薄荷早退得没了影子。
  紫苑紫株也怕再不出去,嘉语会不客气。可是她们姑娘……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在犹豫中,嘉言开了口:“出去!”
  紫苑紫株这才如获大赦,慌忙退了出去,尤听得嘉语吩咐:“把门带上!”
  紫苑紫株遵命带上了门,可是看着紧闭的佛堂,两个人都忧心忡忡:虽然说三姑娘教训姑娘,天经地义,王妃也不好责怪。可是怪到她们俩头上,没看好姑娘,没拦住三姑娘,也是天大的罪责。两人再对望一眼,紫苑看看薄荷,有意无意走开几步,紫株跟上去,两个人嘀嘀咕咕,商量着要去请王妃。
  佛堂里剩下两姐妹面面相觑。
  嘉语叹息道:“……这样看来,只怕紫萍是真有冤情了。”佛像后头周乐听到关门声才松了口气,就听得嘉语这话,不由嗤笑:这丫头鬼话连篇,真是张口就来。
  嘉言愣愣地。
  嘉语知道她是吓坏了——如果她不是凑巧多活了十余年,这时候也该吓得魂不附体吧。口中说道:“等阿爷回来,让阿爷处理吧。”
  嘉言还没有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出来:“为什么……”
  “不要告诉母亲。”嘉语补充道。
  “为什么?”
  “我在佛堂里,给紫萍念三天往生咒,让她安心去吧。”
  “为什么啊!”嘉言又叫了一句,这次声音却是大上很多,“阿爷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时间会湮灭证据。
  时间也会冲淡嘉言对紫萍的心意,但是这已经是最佳选择。嘉语瞥了一眼佛像,说道:“母亲才受过惊吓,而且母亲最近……不宜操劳。”她记得幼弟昭恂是在她来洛阳之后不久出生。照日子推算,王妃这时候该是有孕在身了。这个理由,足够说服嘉言。
  ——王妃有孕,佛像流血,这个兆头说出去可不好听。
  眼见得嘉言还一脸迷茫,嘉语压低了声音含混补充道:“怕……冲撞了阿弟。”
  嘉言自然是知道自己没有弟弟的,听到嘉语郑重其事说“阿弟”,两个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知道的?”
  她尚且不知道母亲有孕,她这个和母亲离心离德的阿姐,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谎却不难圆,嘉语道:“母女连心,你在宝光寺……出事,如果不是母亲……怎么会叫我去。”
  嘉言还半信半疑,嘉语又说道:“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
  那倒是,这事不比其他,就算骗,能骗得了几时。嘉言咬唇。忽然听得薄荷在外头惊慌失措地大叫:“王、王妃!”
  姐妹俩对望一眼,脸色都是刷地雪白。
  到底嘉言知道自己的丫头,期期艾艾地道:“该是紫苑……”
  “快!”嘉语截住她的话,匆匆道,“快出去拦住母亲!”
  嘉言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一跺脚,扭身要出去。嘉语又提点道:“劝母亲回畅和堂——这里不干净。”
  嘉言“嗯”了一声。
  嘉言出了佛堂,嘉语掩上门,隐隐听见嘉言的声音:“我就是气不过……紫苑这个笨蛋,怎么又惊动母亲了。”
  “……谁爱和她计较!”
  “阿娘我们回去吧,不能纵了她这德性!”
  嘉语:……
  还能好好说话吗!
  好在王妃前来,只是怕嘉言和嘉语起冲突吃亏,既然没事了,自然就转回了畅和堂。嘉语听到脚步声远去,松了口气,一抬头,就看见周乐在冲她做鬼脸。
  嘉语没好气道:“还不快走!”
  周乐却不,他蹲在佛坛上,比划着问:“你真要在这里念上三天往生咒?”
  嘉语不答话——在可以不说谎的时候,她总选择不说,因为一个谎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这是周乐教她的。
  周乐是个聪明人,瞧着她的表情,也猜到了,又问:“你是不是知道谁杀了那个叫紫萍的丫头?”
  嘉语这回摇了头:“我不知道……不是我。那也不是我能管得到的事。”
  “那你……”周乐语气里明显犹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你会为她报仇吗?”
  嘉语看了周乐一眼:“你相信这世上有公道吗?”
    
………………………………
14。金刚怒目
    公道。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养在深闺中的贵族少女也许会天真地以为有,但是周乐不是,他也看得出嘉语不是。
  他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我希望有。”
  “我也希望有。”嘉语这样回答,“周郎君,要记住你今日的话——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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