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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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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语被簇拥着走几步,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正亲昵抱着马头,与它窃窃私语。觉察到有人看他,偏头来咧嘴一笑,牙齿白得有些晃眼。
  ——生在那个除了风就是沙子的地方,能有这样白的牙齿,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嘉语默默地想。
  进到山门,里头已经先得了消息,派了女尼来迎,嘉语不认得,喜嬷嬷却是认得的,怕嘉语露怯,抢先说道:“你们好大胆子,敢拘我始平王府的姑娘!”
  那女尼笑嘻嘻上来,合手就是“阿弥陀佛”:“嬷嬷这哪里话,我们不过是请小郡主在寺里静修片刻,也没怠慢,怎么说的刀山火海一般,这太后还时不时静修呢,小郡主金贵,总不能比太后还金贵吧?”
  一口一句“小郡主”把嘉言捧得老高,其实这时候嘉言还没有爵位。
  嘉语不听她的鬼话,刻意压出低沉沙哑、像是焦急得随时能哭出来的声音问:“阿言如今人在哪里?”
  “王妃莫要担心,”那女尼笑得和气,“贵府的姑娘,我们可不敢动……王妃随我来。”
  嘉语怕露破绽,便不多话。
  宝光寺是皇家尼寺,嘉语盘算过,能在此间绑架镇国公府和始平王府的人,恐怕来头不会小,所图……自然也不小。却并不十分害怕,毕竟在上一世,这件事也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显然是能够解决的。
  女尼领路,进到一个幽静院落,花木生得极是葱茏,葱茏到近乎阴森。
  人进门,有鸟惊起。
  几人直上阁楼,到门外停住脚步,那女尼说:“请王妃推门。”
  喜嬷嬷要代劳,被女尼拦住:“请王妃推门。”
  嘉语知道没有别的选择,只得上前,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不由自主踉跄两步进了门,一眼过去,五六个美貌女子瑟缩着挤在角落里,其中穿沙绿百花裙的少女一见她就要扑过来,哭着喊:“阿娘!”
  不是嘉言却是哪个。
  十一岁的嘉言,还远不是嘉语离开时候见的那个。那时候嘉言已经褪去少女青涩,那时候嘉言是洛阳城里出名的玫瑰花,最后却被堂兄元祎修收入后宫。也封了公主,琅玡公主……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恨她,恨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所以她才会笑吟吟向她举杯,满怀恶意地对她说“阿姐此去,一路顺风”。
  嘉语心神恍惚,就听得嘉言尖叫:“你不是我阿娘!”
  “你、你是谁?”
  话音才落,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个瘦小的少年,抬手一推,嘉言被推得后退几步,刀子就架在了脖子上,嘉语头皮一凉,帷帽已经被掀掉,虽然是妇人装扮,但是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什么人,敢冒充始平王妃?”有人在耳边问,温言絮语,不知怎的阴森。
  另一头是嘉言的叫声:“是你!”
    
………………………………
5。借刀杀人
    紫萍和喜嬷嬷都没有出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了意外。
  嘉语也不敢转头去看说话的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抖……只能指望那个瘦小少年的手不会抖……至少不要抖得太厉害,她心里这样祈祷,声音泄露了她的恐惧:“我、我是始平王的女儿。”
  “胡说!”那人道,“始平王只有一个女儿……难不成你们中有一个是冒充的?你、还是她?”
  “她是冒充的!”嘉言这时候已经被逼回了角落,又叫了起来。
  嘉语在心里骂了一万次“蠢货”,只恨不能出口:她当然明白嘉言是已经知道之前不该叫破“王妃”的身份,指着如今否认,他们能放她走。可惜的是……如果不是始平王的女儿,人家凭什么留她的命?
  ——她不会以为镇国公府的那些奴婢和紫草,这时候还能活着吧。
  “别、别杀我!”感觉到刀在脖子上紧了一紧,嘉语赶紧也叫起来,“她的脸……看她的脸……和我、我的脸!”
  有目光在嘉语脸上转了一圈,又转去看嘉言。乍一看,这两个小娘子完全不像,但那就好像上天用了同样的材料,组合成了完全不同的两张脸,一个明艳,一个清秀,眼睛眉毛鼻子却实打实的相似。
  嘉语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血缘的力量。
  袖子里的手握紧,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从最初的惊慌中渐渐定下来:他们的目标是王妃,他们没有杀嘉言,自然也不会杀你,不用怕。你见过刀,也见过血,你死过一次,没什么可怕的,她对自己说。
  事情完全偏离了预料,从嘉言喝破她的身份开始。原以为对方能找上宝光寺,多半是世家子弟,她凭借王妃的身份周旋,至少也能试探出对方的底牌。
  却不料对方行迹近匪。王妃的身份可能还管用,始平王的女儿,对方是全然没放在眼里。
  只能先脱身。嘉语顶着刀锋,按住满心恐惧解释:“我娘才是我爹的结发妻子,只是过世得早,如今那位就是个继室……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被推出来送死的……”
  “元三娘你血口喷人!”嘉言哪里听得下去嘉语污蔑母亲。
  “三娘子慎言。”长安县主也出言制止,虽然冷静得多,意思却是一样。
  “都给我住闭嘴!”那人算是确定了这姐妹俩的身份,冷哼一声,“阿乐,看你办的好事!”
  车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门,嘴里又叼上了狗尾巴草,抱着手靠在门背上,吊儿郎当扫了嘉语一眼。
  都要说美人,小的那个才是美人,要说镇定……好吧这房间里哪个看起来都没她怕死,偏还穿得这么不伦不类。少年从鼻子里哼一声,却取笑持刀的瘦小少年:“猴子这辈子学不会怜香惜玉了。”
  持刀少年下颚一紧,没有说话。
  说话的是旁边人:“阿乐!”
  “好了好了,”周乐毫不在意地息事宁人,“不就是抓错人了嘛,我再跑一趟就是了。”
  “再跑一趟?”嘉语抓住机会冷笑,“你就再跑十趟,王妃也不会跟你来。”
  周乐被顶得“嘿”了一声,正要说话,却有人绕到嘉语面前,饶有兴致地问:“哦?”
  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却明明是个眉目清华、世家子弟的形容。嘉语在心里掂量他的身份。可恨她从前对洛阳城里人物知道得实在太少,知道的人里一个都对不上。她心里转得飞快,却逼出一脸愤色:“她送我来死也就罢了,怎么舍得自己来死!”
  中年男子掀眉:“你的意思,她女儿、她弟媳、侄女都在这里,她不打算来救?”
  嘉语冷笑:“没危险她当然来——她送我来不就为了探路吗?我要是好端端没缺胳膊没少腿地回去了,说明没危险,如今我回不去,你说她会不会这么傻?”
  中年男子笑了:“你这是……想骗我放你回去?”
  嘉语听到那个“骗”字,知道伎俩被识破,心里一怯,犹自强撑:“能放我回去当然好,不过我估摸着,阁下目的没达到,也不会放了我……我就不明白,有什么事,非、非得王妃才能办到。”
  “自作聪明!”中年男子打量了嘉语一会儿,含笑摇头,“其实始平王的女儿么,留一个也够了,我猜……王妃也不会太在意。”
  嘉语觉得刀尖又紧了一紧,脖子上像是被戳了个洞,火辣辣地疼。人不由自主往后仰,然后发现自己正被那个看似瘦小却力大无穷的少年挟着往外拖。登时就尖叫起来:“你要做什么……你你你……不要杀我!”
  角落里嘉言倏地站起,被舅母拉住。
  嘉语的尖叫已经变成哭喊:“凭什么是我……元景昊把我丢平城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莫名其妙要我来洛阳受气也就算了,说得好好的只是叫我来接个人,凭什么、凭什么……”
  “救命、救命啊!”
  “放开她!”嘉言再看不下去,挣脱舅母冲了出去。这一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不仅一干劫匪意外,嘉语也意外,意外到竟忘了继续哭喊——她全然记不得嘉言有为她出头的时候,在过去的十余年里。
  周乐很快堵住了她。
  嘉言左冲右突都过不去,一低头咬在周乐手腕上,周乐吃痛松手。嘉言直冲到嘉语面前,不及开口,又被拽住衣领拖了回去:“放开我!”嘉言挣扎着叫道,“放开我们!你杀了她,我父王不会放过你!”
  “始平王!”中年男子冷笑,“……到时候就不是他放不放过我,而是我放不放过他的问题了。”
  “不用你假惺惺!”嘉语从震惊中回过神,已经被拖到了门槛边上,她死死抓住门框,冲嘉言叫道,“要不是你……为什么不杀你……别、别杀我!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觉得,”中年男子制止了猴子的动作,慢悠悠走到嘉语面前,托起她的下巴,“我会让你做什么呢?”
  “骗、骗王妃过来。”嘉语抽泣着回答。
  ——命运是这样安排的,就算你有重活一次的机会,也未必能够掌控所有。
  被周乐丢回角落的嘉言被长安县主和表姐妹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死死按住,嘉言挣扎不脱,只得破口大骂,奈何她词汇量有限,骂来骂去不过是一句“贱婢!”
  嘉语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不可置否挑了挑眉。
  嘉语胆子就大了起来,凑到嘉言面前,恶意满满地问:“我是你姐姐,我是贱婢,你是什么?”
  嘉言一呆。
  “风凉话好说,反正死的不是你,你是父王的女儿,我就不是了?为什么被推去死的是我不是你!元六娘,我不过是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难道你不想?”嘉语盯住嘉言的眼睛,嘉言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罢了,就知道指望不上她能听懂。
  左脸一痛,挨了一巴掌。
  ……也好。
  嘉语捂着脸转向中年男子,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篇话:“王妃让我带两个人来,一个是这个臭丫头的丫头紫萍,一个是王妃跟前得力的喜嬷嬷。紫萍和她主子一样蠢,肯定是跑不掉的,但是喜嬷嬷是机灵人,多半能找到机会回去报信。”
  “那依你的意思——”
  “喜嬷嬷我压不住,你扣住她,让紫萍跟我回去。”嘉语想了一会儿,又添道,“喜嬷嬷是王妃的心腹,你想要知道什么,只管问!”
  中年男子没有传唤喜嬷嬷的意思,反问:“紫萍你压得住?”
  嘉言恨到眼睛充血,长安县主母女也露出不忍听闻的神色,嘉语却是得意洋洋:“紫萍和这个臭丫头一起长大,再忠心不过,你只要和她说,只要她有半点不配合,就划花臭丫头的脸……她就会怕了。”
  “丫头,你这是借刀杀人哪。”中年人笑眯眯地说。
  嘉语一扬头,半点羞愧的意思也没有:“你舍不得就算了。”
  “始平王倒生了个快意恩仇的好女儿。”中年人朗笑一声,对周乐说,“你跟她去,带上那个叫紫萍的丫头,要有不对……”
  中年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
6。变故突生
    嘉语几乎是瘫软在车厢里。摸摸脖子,出了血,血流得不多,可够疼。再摸到脸上,红肿还没有消退。
  紫萍很快被送过来,一上车就缠着她问:“我们姑娘呢,三姑娘,我们姑娘呢?”
  “我们这是去哪里?回王府吗?我们姑娘呢?”
  “喜嬷嬷……喜嬷嬷人呢?”
  “再问我就把你推下去!”嘉语恶声恶气地说。紫萍吃她一吓,倒是消停了。嘉语揉揉眉心,发现车还停着:“还不走?”
  “你不是说要划花那个臭丫头的脸吗?”周乐笑嘻嘻地说,“怎么不和这个臭丫头的丫头说呀?”
  嘉语:……兄弟你职业拆台的么?
  紫萍原本就满腹心事,听到这话,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三姑娘你把我推下去我也要说,王、王妃哪里对不住你,你、你、你……我们姑娘……”
  周乐大仇得报,哈哈笑一声,一扬鞭,马飞快地跑了起来。
  渐渐就离了宝光寺的范围。
  嘉语不断掀起窗帘往外看,来时她就留意过,这里有一段相对僻静的路。
  紫萍还在喋喋不休,嘉语忍无可忍,威胁道:“你再哭我就真不救你们姑娘了!”
  紫萍立刻就住了嘴,只用眼神控诉:我不哭难道你会救我们姑娘?
  嘉语不理她,再看了一眼窗外,扶住车壁,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就算你真对那个臭丫头的命无所谓,你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周乐头也不回地说。
  这敏锐的观察力是天生的吧,嘉语盯住少年瘦削的背影,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她对嘉言在意。幸而人都有软肋。嘉语扶住车壁,摇摇晃晃走到车门处,低声问:“贺六浑,你阿姐又病了吗?”
  “贺六浑”是鲜卑语,周乐的小名。
  就仿佛只眨了一下眼睛,飞驰中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少年的面孔忽然就近在咫尺,深黑色的眼眸凶狠地盯住她:“你说什么?”
  “我说,”嘉语重复,“贺六浑,你阿姐又病了吗?”重音咬在“阿姐”两个字上。
  “谁告诉你的?”少年的眼睛冷如冰雪。
  “渤海周家的子弟,竟然沦落到鸡鸣狗盗……真是没落了。”嘉语再叹息一声,喉头一紧,已经被死死卡住:“谁告诉你的?”
  紫萍吓得呆住,连“三姑娘”都喊不出来。
  嘉语睁大眼睛,与周乐对峙。他猜不到,他就是再聪明百倍,也绝对猜不到……是他自己告诉她的。当然那是很多年以后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冬夜,有火炉,醇酒,风从营帐外头过去,呼呼地响。
  白雪茫茫。
  在父兄死后,在整个世界都颠覆之后,她也不是没有过片刻的安稳与欢喜。
  而如今的周乐,只能在半晌犹疑之后,给出一个相对可能性比较大的答案:“……始平王?”
  手底不知不觉就松了:他不是没听过始平王的名声。
  “放心,我父王还没有回京。”嘉语知道这瞒不过去,自然不拿这个说事。正要往下套问他们此行目的,忽听得马蹄声,心里一跳,抓住周乐的衣袖低声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妹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们真成了事,你信不信,尉家还是逃不掉一个灭门?”
  周乐的姐夫姓尉。
  渤海周氏是士族没有错,但是周乐的祖父犯法,流放边镇。周乐生下来没了母亲,父亲浪荡儿,哪里肯养儿子,周乐是姐姐、姐夫养大的。
  这边话音才落,马蹄声已经到了耳边,有人在外间问:“阿乐,停这里做什么?”
  “这个丫头,”少年抬起头,已经换了表情,“说她的丫头吵,问我要点东西堵她的嘴——你们怎么来了?”说着从袖子里摸了团乱麻出来,塞住紫萍的嘴。
  外间人道:“那边交给猴子了。”
  这声音耳熟,嘉语仔细一想,可不正是那个中年男子?
  四骑一车,暮色沉默着往始平王府赶。嘉语掀起窗帘偷看几次,几个人都是侍卫装扮。天色越来越黑了,模样也看不清楚。身手自然是矫健的。
  平添的变数,给她脸上更增几重阴影。
  四个人,加上周乐……没准是五个。虽然他方才为她掩饰,但是那说明不了什么。她知道他最终会长成一个连她父亲都忌惮的人,虽然如今还年少,视野和城府远不及后来,但也绝不个容易被摆布的。
  按时间算,如今他会给人卖命,该还是因为姐姐病重,家无隔夜之粮。
  如果没有别的原因是最好,但是以周乐的性子,嘉语怕的就是……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会是什么原因呢?有什么,是她这个始平王的嫡长女比不过王妃的?嘉语把头抵在车壁上,默默地想。
  王府很快就到了,紫萍噙着眼泪服侍嘉语下车。
  侍卫统领边时晨领人迎上来:“三姑娘回府了?”
  嘉语抬头,王府檐下的灯和影,晃晃荡荡地打在人的脸上。这几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够拿下身后四个。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和边统领不过打了三五回照面,就算她暗示,边时晨也未必能懂,就算能懂,也未必能在身后四人……也许是五人之前抢下她和紫萍的命。要不要赌一把?嘉语犹豫。
  这犹豫间,耳边响起王妃的声音:“三娘!”
  嘉语心里轰然一声:“完了!”
  张口要阻止“别过来!”,两条人影已经越过了她,也越过边时晨,到王妃面前,于是嘉语冲口而出的话,就顺势变成了:“抓住她、她就是王妃!”不用她这句话,两个侍卫装扮的汉子也已经把刀架到了王妃脖子上。
  这变故突发,莫说王妃,就是边时晨也懵了:王妃叫他今儿警醒些,才特意带了人在府外候着,心里并不太以为然,毕竟洛阳城里,敢来始平王府闹事,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算是防,也是防着外人,哪里会防自家姑娘。
  中年男子也没料到竟然这样轻易得手,眼睛往四下里一看,所有人都还在无所适从中。
  嘉语笑吟吟上前:“刀剑无眼,母亲可千万莫要妄动!”
  王妃咬牙。她不是没想过她带不回人,或者只回来喜嬷嬷,但是没想过……嘉言毕竟是她的心肝儿,心肝儿被人扣留,叫她不去担忧,安安生生坐内宅等结果,那和剜心有什么区别;也怕嘉语此去会出事。
  如果回来的是喜嬷嬷,她自然不会现身,可是回来的是嘉语……
  这个狼崽子!
  又听嘉语从容交代:“母亲叫他们把兵器都放下吧,大门口的,莫要动刀动枪,伤了和气。”
  他们自然是指的侍卫。
  王妃看了看嘉语,虽然声音有些沙哑,还是很清晰地下了命令:“放下兵器。”
  边时晨张张嘴,最后也没有发声:王妃是主子,难道三娘子就不是了?上头主子掐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怎么办?
  就听得“哐当”、“哐当”一阵乱响,左右比他还先抛了刀枪剑戟。
  嘉语回头瞅周乐:“还不是去把人绑了!”
  居然使唤起他来了!周乐心里一阵猛兽咆哮。拿住王妃的其中一个“侍卫”正是先前宝光寺里的中年男子,微不可觉点了点头,周乐便也不多话,果然扯了绳子去绑边时晨和他的手下。中年男子却押着王妃往马车走。
  嘉语却拦住他们:“我有个建议,两位要不要听听?”
  中年男子微抬了眼皮,王妃一口啐在她脸上:“贱婢!”
  嘉语慢慢擦掉脸上的唾沫,露出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她说:“……我猜,阁下要的东西,母亲未必会随身携带。”
  中年男子没有表情。
  周乐适时开口:“既然人已经拿下,不妨进去慢慢说话……”他凑近中年男子,耳语几句,中年男子又点了点头,两个人架住王妃,往王府里头去。
  有王妃开路,自然一路顺畅。
  畅和堂闭了门,嬷嬷,婢子,侍卫,一个一个都被绑了粽子。到嘉语的时候,周乐一龇牙,绑得格外结实。
  嘉语:……
    
………………………………
7。祸起宫闱
    只点了一盏灯,王妃青白着面孔,只管咬紧牙关,一个字不吐。
  “……所以,诸位是想要母亲带你们进宫?”突然插嘴的,自然是嘉语。
  果然这一桩,是王妃能,而她不能。
  嘉语眼珠子转了转:“我虽然没去过皇宫,不过想来皇宫里戒备森严,应该是远胜我们府里。”
  “不用你操心!”假侍卫周安冷冷地说,“我周家——”
  周乐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周安意识到自己失言,却不服气:“说了又怎样!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的当然不多,嘉语在心里腹诽,不过世宗的皇后姓周,她还是知道的。
  姚太后生下了世宗唯一的儿子是没有错,但是周皇后才是世宗心尖子上的人。世宗死后,周皇后就销声匿迹了,要不是机缘巧合,嘉语恐怕也是真不知道——周皇后去了哪里?
  呼之欲出的答案:宝光寺。
  宝光寺是世宗所建。
  周皇后宠冠后宫十余年,周家满门公卿,世宗驾崩的时候周父正奉命征蜀,被一纸诏书召回,进了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抄家,灭族。周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被瓜分殆尽,但是在后宫,也许还真有残余也不一定。
  毕竟在皇帝登基之前,姚太后不过小小充华,九嫔之一,地位之低,能笼络到的人手可想而知。
  如果周家在宫里有内应……
  如果周家人成功混入宫里……
  杀了姚太后,以皇帝年岁尚小不能亲政为由迎周皇后回宫……只要周皇后回了宫,皇帝就没有机会了,一个“孝”字能把他压死;等合适的时机,废掉也不是难事;再在宗室里找个年幼听话的傀儡,周家,就能复起了!
  嘉语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周乐,她知道周乐为什么给他们卖命了——他也姓周。
  只不过……高丽周,和渤海周,可不是一个周:周皇后出身高丽,世宗为了抬举母族,让两家联了宗——那也是后来周乐与她说过的。
  王妃脸色苍白。嘉语能知道的东西,她知道得更清楚,嘉语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一旦她真顺从带他们进了宫,那就是个“死”字,他们绝不会放过她,当然也绝不会放过她的姐姐和女儿。再果断的人,在生死面前,也难免犹豫。
  忽听得嘉语“噗嗤”一笑:“要我说,何必呢,进宫多危险呐,要能哄得太后娘娘出宫,那就省事多了。”
  王妃额上青筋都暴出来了:“三娘你——”
  嘉语瞟她一眼,轻轻巧巧地说:“我姨母姓宫。”言下之意,太后是嘉言的姨母,可不是她的姨母,她和姓姚的没什么关系,不愿意遭此无妄之灾。
  中年男子之前见过嘉语姐妹交锋,知道始平王府人事虽然简单,内讧却一点也不少。掂量一下嘉语的话,开口问:“三娘子的意思,是有办法引太后出宫?”
  嘉语胸有成竹:“太后与母亲亲厚,如果母亲急病,太后没准会出宫探望呢?”
  “笑话!”周乐不失时机地反对,“这都什么时辰了!莫说始平王妃,就是太后亲娘病了,太后也不会在这个时辰出宫吧……又不是天不亮了。”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果然是个小丫头啊,什么都不懂。
  嘉言却道:“那我怎么知道——母亲神智不清楚,说要见太后,我不过奉命行事。太后要来也就罢了,要是不来,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可不能怨我。”
  “那就更奇怪了,”周乐尽职尽责地刁难,“王妃又不是自己没女儿,怎么叫你去请太后?太后可认得你是谁?”
  “正因为我不是王妃亲生的呀!”嘉语道,“我不是亲生的才我去请,阿言是亲生的,自然要服侍在侧,不然万一母亲咽了气,不是最后一眼都看不到?太后不认得我是谁有什么关系,太后还能不认得我这张脸?”
  周乐被顶得噎了一下,觑见中年男子意动,赶紧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要是太后问你,王妃得什么病,你怎么说?”
  “我不知道啊。”嘉语越发理直气壮,“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我年纪小,没经过事,又才进府,父王也不在,母亲这一倒,府里上下六神无主,我都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打听是什么病!”
  周乐:……
  “元三娘!”王妃忍无可忍,“太后出了事,你能落得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能落得什么好,”嘉语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我没娘,我阿爷成天不在家,在家也不管事,母亲和妹妹仗着太后,一个推我去死,一个甩我耳光,我猜,要是没了太后,没准我日子能好过一点。”
  周乐:……
  中年男子沉吟,镇国公府的女眷也不可能扣留太久,再久,镇国公府该起疑心了。王妃如今是摆明了油盐不进,倒是这个丫头,和继母、妹妹不和……她说的也没有错,元家宗室,就算没了姚太后,始平王手里有兵,又怕过谁来?王妃有个不好,对她只有好。
  他沉默的这片刻,嘉语像熬过了一万年。
  幸而,中年男子终于发了话:“阿兰你陪她去。”
  黯淡的光影里仿佛有什么动了一下,嘉语没听到呼吸,只是脚边多了一条影子,淡得像一抹轻烟。
  “没有母亲的腰牌,我也进不了宫。”嘉语提醒中年男子,“喜嬷嬷应该和你说过,母亲的东西,一向都是芳桂姐姐收着。”
  腰牌很快到手——没人敢不把王妃的命当一回事。
  森森的寒意割裂光与影,腕上一松,麻绳落地。
  中年男子当着嘉语交给周兰、周安一人一枚火流星,吩咐:“有不对就放火流星,这头王妃是死定了。阿乐,你回宝光寺,看到信号,寺里的人也宰个干净——周安,你送三娘子进宫。”
  “三娘!”王妃看着正活动手腕的嘉语,几乎是绝望地喊了一句。
  “母亲放心,”嘉语笑语盈盈,“我会把太后娘娘请来的。”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畅和堂里人人都是一惊,连烛火都摇曳得岌岌可危。中年男子看了周兰一眼,周兰的匕首抵在嘉语腰后:“应话!”
  嘉语扬声问:“谁呀?”
  “三娘?”贺兰袖的声音。
  “这么晚了,表姐有什么事?”不等周兰吩咐,嘉语自然而然就问。
  贺兰袖心里纳闷,嘉语和王妃不和,王妃也懒得见她,索性免了她晨昏定省,就更加不来畅和堂了,怎么今晚竟在?
  又想起白日里的不同寻常,心中疑云更甚。口中却只道:“我过来给王妃请安。”
  嘉语心道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个好表姐,竟每日按时给王妃晨昏定省呢。忽的心里一动,贺兰袖也是个聪明人……
  腰后一紧,嘉语赶紧说道:“表姐回去吧,母亲头疼,已经睡下了。”
  “头疼?”贺兰袖声音里充满了忧虑,“要紧吗?”
  “不要紧。”嘉语也知道这句话是在冒险,可是这个险,她不能不冒:之前没有料到王妃会出门探看,被一举拿下,只威胁周乐保住嘉言的命。周乐这样滑头,没准就真只保住嘉言了——要知道他方才给她上绑,可丝毫都没作假。紫萍手里有她塞的小锉刀是没错,但是紫萍能成什么事,她真不敢赌——千怪万怪,怪王妃关心则乱。嘉语暗叹一声,说道,“我给母亲点了安神香,就我去你屋里我常点的那种……”
  腰后又是一紧:“少废话!”
  嘉语心道要是这会儿贺兰袖反问一句“什么我屋里你常点的”,她就是死路一条……好在贺兰袖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听到话只应一声:“那就好……王妃好好休息,我回房了。”脚步轻快,不紧不慢走远了。
  嘉语手心里攥着的汗,到这时候才凉下来。她用香不挑剔,份例给什么用什么;去贺兰屋里也少,往常都是贺兰过来她房里——她房间大,摆设也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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