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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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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摩挲她的面颊,她的面颊光洁。
    “那么,”他听见她慢慢地说,“既然是这样,后来我及笄,王爷怎么不遣人来提亲呢?”在昭熙之前,她还许过崔九。那时候昭熙是没有见过她,如果他一直惦着她,他为什么不在崔九郎之前?
    “我是个瞎子,”他低声道,“我怎么配得上云娘。”
    “那后来,王爷是听说我毁了面容,才上门提亲?”谢云然道,“但是王爷难道没有听说,昭郎不介意我毁容。”
    她记得昭熙上门提亲那日,他喝了好多酒,被下人绑了,关在小佛堂里过了一夜。脸色都是青的。后来他们成了亲,昭熙要面子,便不许她旧事重提。倒是嘉言偷偷儿与她说,她爹气坏了,说昭郎无礼。
    她亦不介意他无礼。
    “我是个瞎子,”广阳王道,“我看不见。我有时候想,是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光不幸,还是见过之后再见不到更不幸。”是求之不得不幸,还是求得之后再失去更不幸,他不知道。他也不信佛,不信这世间有能渡他的神佛,就只能自己渡自己。他要的,他伸手去拿,他拿不到,不,他总有办法。
    上天给他这样的命运,总会给他相应的补偿。
    “原来是这样。”谢云然道。
    “云娘……”他伸手到她颈项之间,说道,“很晚了,我们——”
    他感觉得到颈边一点凉意,然后突然之间滚烫,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黏稠的液体从指缝里涌了出来。
    到这时候才有了剧痛的感觉,痛得他俯身去。
    “我都知道了。”他听见云娘的声音,她压得极低,就在耳边,却是清楚的,“昭郎说,这样杀人最快。”
    她都知道了,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立刻就想到了,是那个新来的花匠……她恨他。
    他知道他就快要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温柔的疼痛,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并不比失去光更痛苦;原来他最后会死在她的手里,她还站在光里,春光里,亭亭一树桃花。
    或者他早就想过这样一个结局,他早就想过,如果她有一天知道真相,她会恨他,恨到杀了他,他也许是早就想过这个结果,然后终于成了真。
    他觉得自己轻了起来,就要从身体飞出去,他抓住她的手,延缓了这种飞翔,他说:“……你怎么脱身?”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纯是气声。但是谢云然竟然听清楚了。她想不到他最后说的会是这样一句话。她呆呆地看着他,血流得很快,很快湿了他的衣裳,深青色的礼服染上血,红惊心动魄。
    她想起她和昭熙成亲的那天也是这样,更多的血,还有那些哭喊,外头铺天盖地的夜色。
    “你不是为了我。”她说。
    “……是。”他承认。
    “所以如果有来生,”她原是不信这个,但是她想,这是她非说不可的一句话,“王爷,我们就不要再相遇了。”
    “好。”他的手垂了下去,他觉得他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他抬头,看见漫天的星光,像是他年少的时候。
    谢云然呆坐在那里,手上,衣上,床上,全是血。
    他死了。
    她没有没有杀过人,方才那一刀下去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恐惧涌上来,就像他刚才流的那些血,怎么都止不住。
    烛光里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眉目像画上去的一样。她这时候想起来,她确实是见过他的。他是她父亲的学生,那个折花给她戴的小哥哥。他最后死在她手里。如果他没有失明,也许这一切会不一样。
    但是谁也无法预料,命运安排了怎样的荆棘,在人一生前行的道路上。也许是失明,也许是毁容,也许是家破人亡。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好过。谢云然弯下身去,替他阖了眼睛:“永不相见。”她低声说。
    “永不。”
    。。。。。。。。。。。。。。。。。。。。。。。。。。
    郑忱走进来的时候,血已经冷了。谢云然换了广阳王的衣袍,戴上头巾裹住面容。郑忱点了点头:“谢娘子随我来。”
    一路往下,进入到地道里,他掌了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谢云然抓紧了衣袖。她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昭熙了——确实是很久了。一年,也许还不止一年,那时候先帝还在,不,先帝已经不在了,是太后还在,他进宫宿卫,就再没有回来。
    他走的那天还在下雨。他还没有见过玉郎。如果他知道玉郎是个女孩儿,会不会觉得遗憾?
    他不知道玉郎有多乖——她都长牙了。
    郑忱没有与她说过他的处境。可想而知不会好。广阳王不会让他好过。她心里又有些害怕,一刻钟的距离,像是走了一个时辰那么久。
    “到了。”郑忱说,“谢娘子进去吧。”
    谢云然往前看,大概还有三五步的距离。郑忱把烛台交给她,自己退了出去。他知道他们定然有很多话要说。
    谢云然深吸了一口气,就只剩下最后几步,走完这几步,她就能看到昭郎了。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沉得就像是心跳。
    烛光铺了过去。
    入目一张人皮包着骨,青黑。谢云然辨认了许久,方才认出来是昭熙,眼泪刷地下来,她捂住嘴,怕吵醒他。
    她从没有想过一个人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更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她的昭郎。她方才还觉得广阳王可怜,这时候想起他如诗如画的面容,只想要呕吐,只恨没有多砍他几刀,没有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什么颜色!
    他的头发如枯草,她想,她制止了自己哭出声,但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下雨了?昭熙睁开了眼睛。
    他想他是在做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了。他梦见云娘,不知道为什么,云娘在哭。“云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一直在与自己说话,他怕有一天他活着出去,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我在。”云娘哭着与他说,“我在这里,昭郎。”
    他忽然又觉得,这不像是梦了。
    “我在这里,”她抱起他,她觉得他的身体轻得像个孩童,她哭着贴上他的脸,“昭郎,我来了,我在这里……”
    她的脸是热的,她的脸的湿的,他不安地想,难道这真不是梦?如果这不是梦……他用力推了她一把,却没有能够推开她,他惊慌失措地,却压低了声音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快走!”
    谢云然放声大哭,她像是有生以来,从未哭得这样失态,亦从未这样伤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卡卡君和未央妹子投雷^_^
    
………………………………
303。登基称帝
    吃早饭的时候嘉语和嘉言说:“我昨晚梦见哥哥了。”
    嘉言愣了一下:“哥哥偏心,就来看你; 也不来找我。”
    这个话只能她们姐妹说; 嘉语也不敢与宫姨娘提半句。要让宫姨娘知道昭熙不在军中; 那眼泪肯定是打不住。
    嘉语道:“哥哥还在。”
    嘉言没看她; 低头吃汤饼; 过了好一会儿; 方才含含糊糊道:“他们说元旦要来拜见哥哥。”
    嘉语道:“就为了这个; 昨儿大清早的; 绑了人在院子里抽?”
    嘉言又不吱声了。
    嘉语道:“有事情你该和我说。”
    “和你说管什么用!”嘉言急了起来,“哥哥不在这里,你我就是变也变不出来!你不就是气恼我昨儿吓到尉周氏了么?放心; 周乐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不要你。”
    “你放肆!”嘉语气得发抖。
    要不是她妹子,她能一耳光掴过去。到底没下得去手; 盏碟就遭了秧,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都溅到衣裙上来。
    嘉言下巴一抬,抬脚就出去了。乌灵乌容对望一眼,追了上去。
    嘉语:……
    何佳人跪下收拾一地狼藉。嘉语当初回信都,怕被李琇撞见没带上她。后来到邺城; 才着人接了她过来。何佳人有一阵子以为嘉语不要她了,失而复得; 格外珍惜——她原就比苁蓉和辛夷更伶俐。
    这时候一面收拾; 一面自言自语道:“我从前养了只猫儿; 后来隔壁哥哥打了兔子送我; 我那只猫儿就不乐意了,连打带踢地要把兔子赶出去。”
    嘉语:……
    “阿言又不是猫儿。”
    “人有时候啊,就和猫儿一样。”
    嘉语闷闷出了半天神。
    昨天周乐带他阿姐过来,是被嘉言吓了一跳,周乐也没与她说嘉言的身份,直接带进来见她。那不过是个老实的乡下妇人,嘉语也就客客气气与她寒暄。后来周乐当笑话说与她听,不知怎的惹到嘉言。
    她寻思何佳人这个话,猛地想起,转头问辛夷:“阿言出征前晚,是不是来找过我?”
    辛夷摇头道:“没有。”
    嘉语就更想不明白了。她如今身边就剩了这么个妹子,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良久,只得叹息道:“我找到了姨娘,母亲却不能从武川镇过来,阿言从未离开过洛阳,更没有离开过母亲——”
    从前也没有三郎,昭熙又常年在外,阖府上下都围着她一个心肝儿。如今都剩了谁。
    又吩咐道:“一会儿你去打听一下,谁提的这个话头。”虽然“始平王世子”久不露面确实可疑,但总该有个由头。
    何佳人应了。
    。。。。。。。。。。。。。。。。。。。。。。。。。。。。。。。。。。。。
    嘉言甩脸子出了门,直奔马厩,乌灵和乌容不敢劝,又怕她出事,只得跟着。出公主府恰碰上段韶,段韶与她招呼:“严将军哪里去?”
    嘉言不理他,打马就走。
    乌灵与乌容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忙央求段韶道:“我家将军恼了公主——段将军快劝劝她——”
    段韶:……
    段韶是周乐心腹,虽然不确切知道嘉言的身份,也清楚她与公主亲热非常,该是王府旧人。起初她到信都,以为她会带兵护卫公主,谁想后来周乐竟将始平王旧部、崔嵬山贼人一发全都交与了她。
    一个小娘子能管得住始平王手下骄兵、崔嵬山悍匪?他不信。她让他信了。广阿之战,他没有亲临战场,也听说她打得出色。有本事的人往往有些脾气,但是好端端的,怎么和公主闹起来了?
    这时候也不容多想,翻身上马追了上去,连声叫道:“严将军、严将军?”
    嘉言哪里肯停,越发纵马狂奔去。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渐渐地就出了城。邺城这些天下雪,雪有一尺来深,没过了马蹄。风又冷,嘉言狂奔了有近一个时辰,被风一吹,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勒马放慢了速度。
    段韶追得满头大汗,终于是追上了。也不敢抱怨。他原就是寡言少语之人,这时候偷偷瞧着斑驳的面具,不知道话从哪里说起。
    就只默默跟着她在雪地里走,雪地上马蹄脚印越来越长。
    嘉言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段韶想了想,找了个理由:“野外有狼。”
    嘉言哼了一声:“我又不怕狼。”
    “我怕。”
    嘉言:……
    嘉言讥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怕狼?”
    段韶老老实实地说:“怕严将军遇上狼,公主不与我干休。”
    “又关她什么事了!”嘉言怒道。
    段韶听她这口气,哪里有半点“世子姬妾”的影子,更不像是能与人血战的将军了,就是个小姑娘与人置气。他从前在家里时候,身边是有婢子服侍,但是哪里见过这种小娘子。想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道:“是公主得罪严将军了么?”
    嘉言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方才无礼。前头她是气恼周乐乘人之危,后来她阿姐过来邺城,又不像心存芥蒂,便知道她阿姐也是愿意的。她是一向都知道她阿姐不太守规矩,但是父亲过了才多久,就等不得这一时三刻?
    想父亲生前对她有多疼爱,更别提兄长如今还下落不明。那些战时无暇去想的事,这几日都翻想起来。
    又默默走了盏茶功夫,方才说道:“他们闹着要见世子……”
    段韶道:“公主与将军有安排。当初王爷进京,已经把亲兵都带了去。留在秦州的这些人虽然也见过世子,但是只要不走得太近,就不会看出破绽。”又补充道:“之前在秦州,公主就扮过世子。”
    嘉言听他说到周乐,心里又是一堵,脱口道:“你家将军——”
    段韶是个精细人,听了这四个字,便知道问题不在公主,心里默默记了。嘉言没往下说,他也不追问,换了话题道:“严将军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吗?”
    “什么?”
    “广阿。”
    嘉言道:“我从前杀过人!”
    “杀人和打仗是两回事,”段韶笑道,“我第一次上战场,刀都快握不稳了,幸好将军就在旁边,救了我的命。”
    嘉言摇头道:“我——我父亲和兄长从前也是常年打仗……”
    “怪不得严将军小小年纪有大将之风,原来是家学渊源。”
    嘉言冷笑一声:“这些话,你不妨与你家公主说去。”
    段韶:……
    什么时候公主变成“你家公主”了,偏嘉言还不放过他:“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
    段韶:……
    段韶苦着脸道:“我原也知道自己不善言辞,所以话少。”
    “知道就好!”
    “但是我家将军……”他又接着说道,“去广阿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着回来。”他猜不出周乐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就只管把话往惨里说,“幸而严将军与将士同心协力,才侥幸赢了一局。”
    后半句嘉言没有听进去,前半句倒是让她心里一动。不到三万人马应对二十万大军,莫说是周乐这个没打过多少大仗的,就是她父亲,恐怕也未必有十全的把握。虽然是用了离间计分化对方人马,但是在实施之前,谁知道管不管用。如此劫后余生,得意忘形,恐怕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能打赢这一仗,他能活下来,阿姐心里大约也是欢喜的吧。欢喜之余,恐怕也不能计较他之前冒犯了。
    到这时候面色稍稍缓和,仍悻悻道:“……不知道你家将军有什么好。”
    段韶:……
    段韶好说歹说把嘉言带回了城,时天色已暮,嘉语正着急,原先还有些怒气,到这会儿也全都没了,只管与段韶道谢,段韶应付两句就退出来,回头找周乐道:“二舅恐怕是得罪了严娘子。”
    周乐:……
    “我最近都没与她说上话!”周乐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他知道嘉言在嘉语心里的分量,赶忙着问,“问出什么事了吗?”
    段韶摊手:“二舅要够胆,自个儿问去——约莫是和公主有关。”
    周乐:……
    嘉言这气性可够大。
    。。。。。。。。。。。。。。。。。。。。。。。
    嘉言脸皮薄,不肯赔不是,就只伏在嘉语肩上道:“阿姐,我心里慌……”她打小是蜜罐子里养大,没受过委屈,这年余,也实在撑得心力交瘁。她从前有父亲,有母亲,有兄长,有姐姐,还有个由着她欺负的弟弟。
    如今父亲没了,表姐没了,兄长死活不知道,不敢让母亲和弟弟过来,唯一可以依靠的姐姐心里又有了别的人。
    嘉语舍不得怪她,拍着她的背说:“待回了洛阳,就算是把洛阳翻过来,总能找到哥哥……”她也没有想过如果昭熙当真不在了,回了洛阳,报了仇,之后的路怎么走。她原也不是什么志存高远的人。
    自从豫州回来,她就只能一直一直一直与自己说,哥哥还活着,他定然还活着。
    说得多了,便以为是真的。
    那如果不是呢。
    “好好睡一觉,”她与嘉言说,“明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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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语叫何佳人去打听,并没有真当回事,不想两天之后何佳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她多少吃了一惊。
    原来当真有人在背后操作。
    抓人不难,但是“始平王世子”始终不露面,流言渐渐多了起来。最离谱的说法是周乐害了世子,霸占公主。
    嘉语:……
    真是脑洞清奇,要不是有嘉言在,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之前周乐找了机会与她说嘉言,嘉语实在记不起自己那天哪里没裹严实。又想这两个人,一个见她呕吐便疑心她有身孕,一个见她颈上痕迹便疑心她忘了守孝,这么心有灵犀,怎么不去磕头拜个把子。
    当时只恼恨道:“都怪你!”
    周乐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都怪我。”
    他低眉顺眼都认了,嘉语也不好再追究,要细说来,她当时就不该亲他。这小子就是个不经撩.拨。要有人对他用美人计,恐怕没几下他就什么都招了。
    这时候再细问何佳人几句,就笑不出来了。嘉言之前气恼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流言最初,竟起于她营中,而且是跟她最久的王府旧部。
    嘉语沉吟片刻,忽说道:“我听说,陆将军还在河北?”
    嘉言道:“是,驻军在东郡。”
    “上次虽然是咱们用了离间计,恐怕他自个儿也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嘉言“咦”了一声,她对陆俨印象不坏。嘉语犹豫了一下:“这件事……陆将军来了河北这件事,你不要和姨娘说。”
    “为什么?”
    “袖表姐在陆将军那里。”嘉语道,“姨娘也知道的。”要陆俨老老实实守在豫州,她送了宫姨娘过去探望也不是不可行,但是这两军交战的……
    嘉言:……
    她还以为贺兰袖早就没了。
    所以说完全没有道理,姚佳怡好端端在洛阳,没了;贺兰袖在朔州失踪近两年,竟然还活着,还攀上了陆俨——可找谁说理去。
    嘉言咬牙道:“阿姐是说,那些混账心念故主?”
    “那倒不一定。”嘉语道,“他们从前是陆家部曲,想必在陆家亲故甚多。人对于亲故往往戒心低,有时候只是闲话一句,传着传着就走了样。而且广阿陆将军并未参与战局。”广阿陆俨没有上战场,定然让这些人心存侥幸,以为是他心念旧恩,退避三舍,不与华阳公主为敌。
    嘉言“嗯”了一声,打定主意回去好好清查。嘉语又道:“阿兄一直不露面,也不是个事儿。”
    嘉言道:“段韶说你和……说你有安排。”
    嘉语不响,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十九兄能够集结到这么多人马,仗的是德阳殿里那个位置,名不正则言不顺。”
    “阿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嘉语看住她:“真不明白?”
    嘉言垂头去,断断续续说道:“三郎才多大,话都说不清楚……姨母之前拿糖果哄了他才上朝没哭……皇帝哥哥……姨母杀了皇帝哥哥……”
    她不在乎谁当皇帝,她只是不能放过那个害了她父亲的人。但是她也同样不能想象弟弟登基,母亲临朝。如有朝一日,形势将他们母子逼到从前姚太后与皇帝的那个地步——嘉言泠泠打了个寒战。
    “我也……”嘉语停了一下,“不想母亲临朝。”
    她不信什么牝鸡司晨。当初文明太后临朝,照样海晏河清,也因此,文明太后过世之后,高祖老老实实守了三年孝。他知道自己的权力来自哪里,他尊重他的祖母,哪怕她杀了他的父亲。但是姚太后没有这等本事——王妃也没有。
    就不说姚太后之后洛阳权贵对于姚氏姐妹的心理阴影了。
    “十九兄……是吴人所立,我燕朝天子,怎么可以由吴人来立,”嘉语冷笑一声,“他就是伪帝!”
    嘉言眨了一下眼睛,她好像有点明白她阿姐的思路了:“阿姐的意思是——”
    “三郎小,哥哥却是合适的。哥哥虽然不是高祖血裔,却也是世祖之后,与十九兄相较,没有别的优势,但是也没有他那样致命的弱点。”嘉语说道,“他们不是要拜见哥哥吗,索性就朝拜天子罢!”
    嘉言怯怯道:“这话……阿姐不先问过周将军么?”
    嘉语这时候其实在懊悔怎么没早想起这茬。皇帝戴十二旒冕,高踞于玉阶之上,群臣隔老远朝拜,又不能抬头细看,岂不是最好的掩护?就别提他从前那些亲兵——除非天子破格召见,不然根本没有机会面圣。
    她知道嘉言的心理障碍,她没有——从前天下大乱之后,各方诸侯,至少先后拥立过四五个皇帝,成了的叫天子,没成的叫伪帝,嘉言是没有经历过,经历过的,早不把天子威严当回事了。
    却微笑道:“自然是要先问过你。”
    开玩笑,不先问过,万一她坚持要立昭恂怎么办?昭恂可是有先姚太后加持,比昭熙更名正言顺。
    嘉言却以为她阿姐是记着她前儿闹别扭的事,一阵不自在,说道:“阿姐还在恼我么?”
    嘉语捏了捏她的脸:“阿姐怎么会恼你——你不找你阿姐的茬阿姐就谢天谢地啦!”
    嘉言:……
    偏嘉语还添一句:“赶明儿阿言及笄,找了小女婿,阿姐再来找他的茬!”
    “阿姐!”嘉言红了脸,她就知道,她阿姐不怼回来是不肯消了这口气的。
    。。。。。。。。。。。。。。。。。。。。。。。。
    周乐带了李愔和段韶过来公主府。
    李愔和段韶自入他帐中,极得信任和重用,甚至超过了最初跟他的十三人。周乐对此的解释是:“脑子还是很重要的。”哪些人可以并肩上阵厮杀,哪些人可以坐下来商议军情,哪些人更合适一起喝酒吃肉,他分得很清楚。
    嘉言虽然之前也见过李愔,这时候瞧见他和周乐并坐,心里忍不住想,她这个新任姐夫别的不说,气度还是可以的。
    嘉语自然不知道她在胡想这些,只把拥立昭熙的事说了,周乐闻言笑道:“早有此意。”
    之前在信都还不觉得,后来战事一起,就吃了大亏。元祎修至少在名义上是天子,能够调用天下人马、物资——虽然有阴奉阳违,但是皇帝的调令下来,样子总是要做做的。而他不过是个征西将军,当初到河北是绍宗手里拿到的调令,如今绍宗还在元昭叙手下,先天气势就矮了好大一截。
    要不是六镇降军怕被朝廷卖了去当炮灰,奋勇效死,广阿之战的胜负是真不好说。
    但是对于拥立人选,军中分歧严重。
    虽然一直都有说始平王世子就在军中,只是因为伤重不能露面,久而久之,始平王世子的骁勇善战就变成了传说。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是周乐,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出于利益,都不知不觉发生了偏移。
    对于周乐来说,拥立昭熙的获益定然不如拥立昭恂。昭恂小,王妃不过是个妇人。有姚太后这个前车之鉴,朝中也不会允许王妃干政——而且较之姚太后,王妃垂帘并不那么名正言顺:王妃只是始平王妃。
    依制,能垂帘的除了太后、太皇太后,就只有长公主。所以如果穆皇后不在了,嘉语才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她是先帝册封的公主,她是昭恂的亲姐姐。
    最妙的是,她还是大将军的未婚妻——虽然眼下周乐还只是个征西将军,但是一旦拥立天子,即刻可升大将军。很明显她能够代表大将军一脉的利益,也能够在皇室与军方之间,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是拥立昭恂也有弱点:自古以来,拥立幼主通常都会被认为怀有不臣之心。换句话说,天下人都不傻,都知道小孩儿好糊弄,掌权的只能是成人。
    不过分歧归分歧,如今这屋里就只有嘉语姐妹和周乐、李愔、段韶几个:因昭熙不在的事,不能够泄露出去。
    李愔问:“公主这是决定了?”
    嘉语点头道:“李郎君该知道,先太后所为,已经将人心损失殆尽,再借助她生前名义,恐怕适得其反。”
    李愔沉默了一会儿,他把握到华阳公主的思路,哪怕不占优势,也不要有和元祎修一样落下把柄,与人攻击的口实。这未尝不可,横竖昭熙也不一定真还活着,要日后到了洛阳还找不到人,他们就没有选择了。
    段韶问:“仍由……代替世子接受朝拜吗?”在原来的计划里,那人不过代替“重伤”的始平王世子在屏风后哼几声,接受大伙儿探望。但是一旦拥立,就是假扮天子,性质完全不一样了。谁知道他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
    嘉语扭头看了嘉言一眼,却道:“不用他。”
    “严娘子?”段韶傻了。
    “阿言不能上朝,不须与众将一起参拜,”嘉语十分得意,“而且,也没有人见过她。”
    “可是……”段韶道,“严娘子长得可像世子?”总要有七八分像才能糊弄过去罢,要全然不像,又个是女孩儿——
    提到这个,嘉语就更得意了:“比我像。”
    段韶:……
    李愔看不下去,揭了谜底道:“阿韶没有听说过吗,公主还有个妹子……”
    段韶:……
    “看什么看!”嘉言一把扯掉面具,没好气地道,“你看我这张脸,能带兵打仗吗?”
    段韶:……
    过了整整一刻钟,段韶才讷讷道:“……不能。”
    他不由自主按在自己心口,乖乖,那里跳得实在太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卡卡君和小驼君,玉米君投雷^_^
    
………………………………
304。少年心事
    “醒醒、醒醒……天亮了!”出了公主府,周乐伸手在段韶眼前晃了几晃。
    段韶:……
    李愔乐得大笑:“阿韶可算是见识到美人了。”
    段韶低头不说话。
    他心里仍然是惊的。之前见到华阳公主; 也承认公主是个美人; 但是方才看到严娘子……唔; 那定然是个假名字,不过公主呼她“阿严”——那瞬间的艳光,就好像在漆黑的夜里,突然有光照进来。
    他问周乐:“二舅从前也见过严娘子么?”
    “见过的; ”周乐嘻嘻一笑,“不过我的魂还在。”
    段韶知他是嘲笑他丢了魂; 当即反驳道:“那是二舅眼瞎。”
    周乐:……
    小兔崽子,还翻天了!
    李愔忍不住摇头:“少年人啊——”
    “什么?”段韶扭头看他。
    李愔语重心长:“少年人血气未定; 戒之在色。”
    段韶哼哼道:“李郎老了; 尚能饭否?”
    李愔:……
    这小子素来话少,今儿为了美人也是拼。
    李愔道:“傻小子别想了。六娘子当初在洛阳就有美名; 却到如今还没有订下亲事; 你猜猜为什么。”
    段韶赶着求问:“为什么?”
    李愔看了周乐一眼,收住话头。周乐道:“阿言才多大——我当初见她的时候,还是个黄毛丫头。”
    李愔指着他道:“将军言不由衷了。”
    周乐“哈哈”一笑:“好吧我收回这句话,阿言从小就是个美人; 就是爱瞪眼珠子,气呼呼的,倒是三娘不怕我。”
    段韶奇道:“公主为什么要怕你?”他听周干说过; 周乐与公主初见是在信都; “二舅是世子亲兵; 就算公主从前没有见过,也该认得服色。”周乐笑而不语,他在宝光寺里绑架长安县主的事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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