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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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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眼神放空了片刻方才说道:“我们走!”
贺兰袖其实和她没有多少关系,贺兰袖的死活其实与她没有多少关系。可笑她到这时候才意识到。
而父亲已经没了。
她之前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如何离开萧阮上,到这一切梦想成真,丧父的悲哀才真真切切涌过来,那就像是潮水,日夜不停地冲刷,她在水底下,呼吸不过来。那些懊悔、恐惧与悲伤。
贺兰袖算什么,她想,我真傻,虚掷了这么多光阴在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
“殿下驻军永安镇,莫不是与华阳公主有关?”这句话,整个军中大抵也只有苏卿染能问了。
萧阮站在柳树下,已经初夏,柳树褪去了之前鲜嫩得一把能掐出水来的颜色,换了浓绿,在风里摇曳,身姿仍如美人。眼前就是长江。过了江,就真真不能回望了——那些被虚掷的时光。
虚掷的心。
她说她从前死在这里。经了昨晚的厮杀,泥地里都是血。大约从前也是如此。从前她总是说,他迟早是要回金陵,而她只能留在洛阳,那时候他还想,总有一日,她会肯跟他南下。
到她果然肯跟他南下了,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两世姻缘,换不到一个结果。
“如果殿下果然是因为华阳公主驻军永安镇,那我是不是可以大胆说一句,能猜到殿下会驻军永安镇的,也只有华阳公主,那昨晚的伏击——”苏卿染音调转冷。萧郎与她纠缠不清也就罢了,如何能因为一个女人损害大业,拿这么多将士性命当儿戏——这还是她认识的萧郎么?
“如果她没走,一直跟我们南下,你会杀她么?”萧阮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质问,反而打断她问。
苏卿染怔了一怔:“殿下就这么怕我杀她?”
萧阮看了她一眼,目色里多少无可奈何:“如果我说是呢。”
“殿下是怕我杀她所以放她走么?”
萧阮没有作声。他为什么放她走,如今他已经想不起来了,总是有无数多的原因——就和他想要留下她的理由一样多。
“如果是她准备了这场伏击,害了这些将士,”苏卿染一字一句地说,“便是殿下恨我,我也会杀了她。”
萧阮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她。”
“殿下怎么就知道不是她!”
“如果她能这样果断出击,你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萧阮摇了摇头,说道,“走吧,该过江了。”
江水滔滔,浮光跃金,在永安元年初夏的这个晚上,没有人记得萧阮当时的表情,但是苏卿染记下了他的这句话。
(第三卷完)
………………………………
267。重逢之后
周乐从嘉语帐中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 半夏甚至追了几步喊:“将军!”他没有回头,直奔马厩去了。
上了马,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所幸草原极是辽阔; 信马狂奔一阵,出了满身的汗,风一吹,全都凉下来; 心里才稍稍好过一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闹成这样,重逢的喜悦; 仿佛还在昨日。
之前准备了无数的话; 然而真到相见,全都收了起来:始平王新丧,多少话都不好说; 也不好问。犹记得次日晨起,他去见她; 她即时起身:“周将军!”他当时笑道:“从前三娘都唤我周郎。”
她乖巧地换了称呼:“周郎。”
他当时就该察觉这些蛛丝马迹; 周乐松了缰绳,马踱步到树下低头吃草; 随手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叼在嘴里; 他当时就该察觉,只恨当时急于赶路:三娘哪里这么乖巧过; 打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她该是那个在宝光寺里装疯卖傻的丫头; 是于烈帐中挺直背脊与羽林卫对峙的宗室公主; 是后来再见,给他练兵机会,却口口声声与他说“自你我相遇以来,我可让你占过半分便宜不曾”的慧黠少女。
不细想,不知道分别了这么久,舍不得放手的记忆,什么时候看,都宛如昨日。
这么久的时光里,他在边镇固然颠沛流离,她在洛阳城里,每次传来的消息,也都让他心惊肉跳。
起初他以为离了萧阮,他允诺她报仇,一切都会好起来。当时看来确实如此,一路奔劳,也没有叫苦叫累,甚至看不出半点疲态。一直到抵达秦州,突然就连日高烧、一病不起了。大夫说是积郁。
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切肤之痛,没有人能够替代。
他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的三娘,连笑容都虚弱得像一朵开败的花。他看得出她努力进食,吃药,努力想要尽快好起来,但是事与愿违。病了许久才稍见起色,已经是盛夏了。她说她要回洛阳。
她说昭熙还活着,她要回洛阳。
起初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天下皆知始平王父子殒命洛阳城下——如果昭熙还活着,始平王旧部怎么可能臣服于元昭叙?或者是三娘悲痛过度的幻觉?后来才知道是萧阮的推断。周乐在心里把萧阮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反过来想,心有戚戚:那个混蛋也不容易,他不骗三娘说昭熙还活着,只怕当时三娘就撑不住了。
这回轮到他焦头烂额。
始平王杀了葛荣,抽身即走,留下的烂摊子都由部将自行解决。周乐是占了同乡的便宜,到这时候,手里参差五六万人马——然而马不足两千,盔甲不足五千,青壮不过万余。更糟糕的是,他遇到了之前和葛荣一样的难题:是人就要吃饭。
还不止吃饭。幸好如今盛夏,要是隆冬……他恨不能卖身筹款。
而三娘要回洛阳。要带这么些饭都吃不上的流匪去打洛阳——要洛阳这么好打,当初元祎修破城也不至于让所有人跌破眼镜了,周乐悻悻地想,三娘这么个聪明人,也有一头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时候。
然而把他气到想吐血的还不是三娘的执拗。周乐扯着杨树柔韧的枝条发呆,元昭叙当然是个王八蛋,但是嘉语在萧阮身边过的什么日子,他几乎不敢去想。她大约也求过他为她报仇吧。
这哪里还是他记忆里神采飞扬、狡猾慧黠的三娘,她凄苦得简直像地窖里等着过冬的小白菜。周乐要深吸一口气方才能够平复心里的难过。他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难过,而三娘不知道她其实也没有——
眼见得逼到面前来的生存危机,她还不知道。
他需要时间心平气和与她好好说说,就算昭熙当真还活着,他们眼下也不能回洛阳。
三娘是否能接受这个现实,他也没有把握。她之前定然是求过萧阮,如果萧阮肯回师洛阳,也没他什么事了。他不无苦涩地想,或者三娘根本不介意是谁带走她,只要那个人能帮她报仇。
这个念头萦绕在心里,其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贺兰袖和他说过,三娘看好他,无非是知道他的前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当然贺兰袖的话,他一向是不当真;娄晚君也这么说,她说得更委婉一些;但是连李愔都说,如果三娘当真心许他,他实在找不出她会和萧阮纠缠这么久的理由,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与萧阮成亲;如果始平王尚在也就罢了……
李愔也承认,要从长远来看,三娘当然胜过娄晚君,光姓氏就加分不少,但是眼下——始平王带去洛阳的精兵已经尽数落入到元昭叙手里,你不能不考虑天子的号召力。而留在云朔七州的将领,山头林立,各自打的什么主意都未可知。
娄晚君背后有整个娄家。娄家有钱,有粮,有马,虽然并不能撑起长期军需,但是解决燃眉之急还是可以的。如果一定要卖身,肯定卖给娄家更实惠,当然最好是两个都娶了——这是李愔的原话。
周乐差点没一巴掌打死他。
草原上的风,太阳一下去就凉了。即便夏天也不例外。周乐回到营地,天已经黑得透了。满天都是星星,亮闪闪的,他站在帐外,又起了踌躇之意:如果她坚持要回洛阳呢,如何才能打得下洛阳?
“是周将军吗?”里头传来嘉语的声音。
周乐犹豫了一下,应道:“是我。”
他没有掀帐,也没有走进去。他其实是有点害怕他无法拒绝她。
怕什么,他这样给自己鼓劲,三娘又不是老虎。他一军主帅,能怕了这么个小姑娘?然而想归想,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停在了门外。
“……半夏去找将军了。”嘉语说。听得出她站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也许只有一帐之隔。她没有走出来,也许就和他没有办法走进去一样,“将军答应过的会帮我报仇,如今这句话可还算数?”
又是报仇。周乐脱口道:“如今三娘心里除了报仇,就再没有别的了吗!”
帐中沉默了片刻:“是啊,如今三娘心里就只剩下报仇,让将军失望了。”
“三娘!”周乐叫了一声。他并不是不想报仇,只是不认为这时候回洛阳是个好主意。
“如果将军不想帮我报仇,还请将军放我走——”
嘉语这句话没有说完,帐门“哗”地被扯下,一瞬间出现在面前周乐怒气冲冲的脸:“放你走,你要走到哪里去,去找萧阮吗,还是去找别的男人——是不是只要能报仇,你根本不在意跟的是谁?”
“是,我不在意。”嘉语的声音冷下去,“将军既然能让表姐为将军领路,想是已经知道了。我再世为人,其实没有太多奢望,我没有救下父亲,希望还来得及救下哥哥——我不想再白活一次。”
周乐只觉得满身的血都在往头顶上冲,她只想救下她父兄,那她自己呢,那他呢,她从前答应过的等他,那算什么?那他们从前在一起过的那些日子——虽然他并没有记忆——那又算什么?
她都不要了吗?
“将军于我,大概是多有误会,”嘉语淡淡地道,“想是袖表姐也加深了将军的误会,从前,我是说我父兄死后、我死之前,是曾经得到过将军收留,也只是收留而已,并没有像将军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周乐抓住帐幕,觉得自己一张嘴,喷出来全是火。
“并没有像将军想的那样……情深义重。”嘉语也知道这四个字难于出口,然而说出来,心里竟然松快不少。
周乐简直被她蠢哭:“在三娘看来,我有这么好心?”
“将军当然没有那么好心,只是在当时,将军需要我号召我父亲旧部,”嘉语低声说道,“那时候我父亲已经整编了六镇兵马,那时候我当然比如今要有用得多——所以收留我,并不算是不划算。”
有些话,说出来总是残忍——然而并不比真相更残忍。
“所以十年之后,我还是没能收服你父亲的旧部?”周乐冷笑。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嘉语别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三娘不打算与我说清楚么,”周乐抓住她,“其实三娘自己心里清楚,那十年里,三娘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嘉语摇头道:“不过是求生而已,将军想太多了。”
她只是求生,那他呢?
“将军也并没有爱过我,”嘉语道,“从前将军所喜爱的,不过是一个投将军所好而伪装的三娘,并不是真的;就如同这一世,将军所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因为多活一世,所以看起来也许稍微从容的三娘,这也并不是真的。”从父亲死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从容已经荡然无存。
前路茫茫,她再一次从云端跌下来,变成一个平常人,她不再能够预料每个人的将来——也许一开始就没有过,只是她曾经有那种错觉,以为自己知道些什么,或者能够左右些什么。都不过是错觉。
“周郎真心喜爱的……”嘉语犹豫了片刻,“其实是娄娘子。”
其实真相就是如此,其实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欺骗他,利用他,只要他肯帮她报仇。然而他如今不肯,待时长日久,他总会发现这个真相,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见过真实的她,而真实的她,也许并不讨他喜欢。
周乐牙缝里咝咝地冒着寒气,如果他是蛇,他不介意当场咬她一口,让她长长记性: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把死而复生的事挂在嘴边,也不怕被人捉了去当祥瑞。
“三娘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讨我喜欢。”
嘉语:……
这货能找到重点吗?
“好了不哭了。”周乐又道。
嘉语:……
他哪个眼睛看见她哭了!
“不就是回洛阳吗,”周乐觉得自己颇有当昏君的潜质,如果有昏君的资本就更好了。他伸手摸了摸嘉语的鬓发,“我们来算算,去洛阳须得筹备些什么——三娘从前在我身边这么久,不会连军需都没有算过吧。”
嘉语:……
“我又不是你的军需官!”嘉语冲口道。
“那是我的什么?”周乐反问。
嘉语:……
“三娘连军需都不会算,如何为王爷报仇?”周乐正色道,“我不回师洛阳,三娘就去找别人,如果别人也不肯呢,或者就算别人有这个心,没有这个力呢?如果全力以赴,而饮恨败北——这个结果是三娘要的吗?三娘要想清楚,杀王爷的是当今圣上,旁人不过是刀,愿意为三娘背负这个弑君之名的人能有多少。”
嘉语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弑君这个罪名,她敢背,独孤如愿敢不敢?她不知道,从前他想救她的时候,并没有这个难题。
而其他人、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世子一直没有消息,”周乐又道,“如果世子果然还在生,该是没有听说王爷……有人瞒住了他,那人至今没有把世子出卖给天子,那么一时半会儿应该不至于改变主意,我们还有时间。”
嘉语心里一动,她确实没有想到过这节:之前缠绵于病榻,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她死了,这世上还有谁会去救昭熙?王妃顾着昭恂,有她拦阻,嘉言又能做什么;谢云然书香世家,难道还能杀人?
“……还有,别把我往别人身边推。”周乐停了半晌,幽幽又冒出一句,他实在恨得牙痒,“如果我心里有二娘,恐怕儿子都能喊爹了。”
嘉语:……
这倒是真的,要推算来,他的长子这时候已经能满地跑了。
脱口却问:“你没与她成亲么?”
周乐:……
“你说的从前,不是我的从前,”周乐断然道,“你我没有从前,只有以后。三娘说从前是假的,那以后总是真的。横竖三娘从前说等我,也并没有当真。”周乐心里也委屈,和人订亲就算了,又和人成亲,要他没有及时赶到,保不定就过江不回来了——当然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嘉语:“……我们还是来算军需吧。”
打仗打的钱粮,嘉语从前就听过这句话,然而并没有正儿八经见他算过——嘉语心里吐槽过这货会不会算术还在两可之间,不过身为一军统帅,大体心里应该有数。周乐不取账簿,也不用算筹,张嘴就来:“步兵日食二升,骑兵三升,不能再少了,算两万人,此去洛阳,近半月路程,路上损耗至少五成……”
“这是粮草,还有马匹,甲胄,弓箭,矛戟,盾牌,药材消耗……”
“洛阳坚城,如果没有内应,围城战至少是半年到一年……”周乐看着她渐渐发白的脸色,没忍心直说,只要城中有粮,坚持两到三年其实不稀奇——那还得是元祎修外无援兵,但那是不可能的。
嘉语低声道:“可是从前将军其实没怎么在粮草上发过愁……”
周乐:……
“将军说因粮于敌才是上策……”因粮于敌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边打边抢。这个话出口,嘉语也觉得不妥。毕竟从前是燕朝已经彻底垮了。如今她哥还活着呢,不带这么糟蹋自个儿家的。
忙补充道:“后来进了洛阳……当然不一样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从土匪晋升到王侯,做派当然不一样。进洛阳已经是几年之后,周乐留了弟弟在京城,专业筹粮;后来再过几年,又培养了长子听政。
听到自己过去的“丰功伟绩”,周乐心里也十分复杂。要是云朔这地界上还能抢点什么,他倒也无所谓——问题是,如今云朔,能抢的就只剩下人了。
“不过,”嘉语苦苦思索,良久,方才说道,“不过那时候将军驻地不是在秦州。”
“那在哪里?”
“冀州。”嘉语肯定地说道。
竟然是冀州,周乐像是陡然挨了一棍。这样想,自己当时恐怕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然如何去的冀州,固然冀州富庶?
“十六兄在冀州主政三年,云朔之乱中接收了不少散兵游勇,都带了南下,”嘉语循着这条思路往下说,“不只是散兵游勇,恐怕还有原本朝廷在冀州的守军。那之后冀州就应该兵力空虚——”
“河北这地方与别处不一样,”周乐打断她道,“河北地方豪强多。当初晋室南下,来不及跟随朝廷一起走的世家大族,都是阖族结堡而居。”虽然比不得当初元氏入主中原时候各部落的骑兵,但是防守能力十分横强,并不是没有与朝廷议价的资本。
嘉语看了他一眼,周乐和渤海周氏这一笔烂账从来没有与她说过,她只能推测他是与本家有过节。
周乐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虚起来,讪讪道:“从秦州去冀州也不算近。河北豪强都以正统自居,如今洛阳有天子——”
天子就是大义名分。
“将军忘了,我父亲在河北驻军时候不短。”嘉语道,“十九兄称帝,仗的是洛阳城里宗亲支持,拿好处的是洛阳高门。河北豪强天高皇帝远,哪里分得到一杯羹。如今我父亲一死,云朔乱势又成,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从来乱世都是洗牌的时候,天下人蠢蠢欲动,河北豪强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这倒不是她胡诌——这原本就是从前周乐取河北的理由之一,只除了开头那句“我父亲在河北驻军时候不短”。
元祎修解决了她父亲对洛阳城的威胁,正是大力拉拢各地诸侯,筹措兵马平定乱事的时候,就算昭熙性命无虞,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待天下大定,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周乐手里只有人马,没有地盘。没有地盘就没有收入,人马就是无根的浮萍。打胜仗时候还没什么,就是输不起,一输就散——就和葛荣一样。
“秦州疲敝,将军自然不能长驻于此,”嘉语道,“如果将军有意考虑河北,我倒是愿意为将军走这一趟。”
周乐呆了一下。
他与她提到军需,倒不指望她有什么建议。就算他答应她亲手报仇,那也不是一蹴能成的事。从前她在洛阳城里颇有些办法,那是仗着始平王父子,也仗着始平王妃——更准确地说是仗着太后。出了洛阳,光人脉与势力上就不可同日而语,何况始平王父子已经没了,太后更是千夫所指。
他原不过是想告诉她形势并没有那么好,他们眼下不能回洛阳,他们需要一步一步来。
但是三娘这口气——
“走这一趟”是什么意思?
嘉语难得见他这等目瞪口呆,要不是丧父之痛,她能笑出声来。这时候只伸手在他眼前一晃,说道:“将军觉得,我这双手,要到拉得动弓,射得准箭,须得多少时日?一年、两年?我等不了这么久。”
他也未必等得了这么久。
就算他对娄晚君无意,就算他这时候还恋慕她,但是以后呢,他能保证他对后来的韩氏、王氏、冯娘、游夫人、郑笑薇都无意么?
她不信。
不过至少有一句话他说得对,弑君这个罪名,天底下没有几个人当得起。是她的父亲被杀了,是她要报仇,所以理所应当,这个罪名,就该她来背。
她不能总指着别人。
如果她一早想明白这个道理,事情也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她想。
周乐迟疑良久,伸手摸上她的额头:“三娘,你要不要……再歇会儿?”
嘉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三娘之前一路病,都没想起来问小周有没有成亲,她心里默认小周是已经成亲的。
小周:……
冀州在东汉末年是个很大的地盘,就袁绍的地盘,曹操搞定冀州兖州基本就平定了北方,那时候天下才13个州……
到南北朝,仅北朝都有三十多个州了,州的地盘在缩小,不过冀州应该还是算大州,人口比较繁盛,元子攸登基之前封的长乐王,就是冀州底下的长乐郡(名字真好听),治所在信都。
小周原型是先得了殷州,再得的冀州……不过,作者君觉得简化一下算了……(冀州殷州都在河北,那时候河南河北开发得不错)
最后北齐灭亡的时候他的子孙还能在信都募兵,可见在这个地方确实是深耕过……
三娘去的虽然是冀州,图的是整个河北。
………………………………
268。祸起萧墙
“三娘把我当外人……”周乐没忍住与李愔抱怨。他也不知道这个话还能与谁说。他不在军中这半个月; 都是李愔替他瞒过去的。到如今左右亲信也只知道他身边有人,并不知道是谁。
——其实周乐身边既无妻妾,收用女子也不稀奇。
娄晚君倒是旁敲侧击问过几次,都被他打哈哈糊弄过去。嘉语一直病着,便不病; 他也不想她们碰面。他知道嘉语对娄晚君有心结; 也因此窃喜过——如果她不在乎他; 又怎么会对她耿耿于怀。
李愔头也不抬:“将军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能好歹考虑一下华阳是他的前任未婚妻吗?虽然不知者无罪。
周乐:……
其实李愔心里也是惊的。高门女子耳濡目染; 对政局有看法不奇怪; 但是出了洛阳,连他都不辨东西,何况深闺中的小娘子。华阳能有这等见识。倒是不负其父英名。
冀州是个好地方; 不过似这等豪强盘根错节之处,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他们想; 难道元祎修就不想?
周乐追到永安镇这一去一回一个多月。虽然说他这边收编、整训降军也需要时间,还是多少有所耽误。作为谋主; 他不是没有劝过。但是反过来一想,驸马这个身份对于周乐,实在大有裨益。
元昭叙算什么东西; 要说报仇; 当然华阳可信度更高。
如今华阳主动请缨要去冀州; 在李愔看来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至于周乐那些儿女情长的碎碎念; 他全当了耳边风。
“……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李愔道。
“什么?”
“先始平王驻军河北,虽然已经是三年以前,公主又曾经到过信都,多少还有香火情,”李愔随口道,“我的意思,可以让公主试试。”能兵不刃血,那自然是上上策,实在谈不拢再打不迟。
周乐:……心塞。
“她才遭父丧,又病了这一场……”周乐犹豫。虽然三娘勉强能说一句口齿伶俐,但是那显然也分场合。洛阳是她的主场自然好说话,冀州……她能理得清冀州那些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
何况结盟靠的不是口舌,而是利益。无利可图,能看在始平王的份上不把她卖了,已经是情分,这是其一。
其二,她眼下能以什么身份去游说冀州豪强?说宋王妃就可笑了,始平王的死,宋王还有洗不干净的嫌疑;始平王的女儿吗?始平王已经没了;始平王世子的妹妹?她说昭熙尚在,连他都不能尽信,何况外人。
周乐悲哀地想,如今三娘代表他出面,还不如娄晚君来得有说服力,至少娄家独子、女婿、外孙都在他麾下。
三娘和他如今算是什么关系?
元昭叙为始平王报仇名正言顺:他如今是始平王亲眷中唯一的成年男子,他周乐说要为始平王报仇,恐怕十个人里有九个不信——他又不是始平王旧部,他跟了始平王才多少时候,就算他如今与三娘上赶着成亲,也是无媒苟合,谁信他来。
就不说三娘还有父孝要守了。
李愔道:“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将军不去问公主,问我算怎么回事?”
周乐:……
“将军要没别的事,就别打扰我处理军务了。”开玩笑,他很忙的好吗!葛荣死了,始平王也死了,人马都留在这里,这秦州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军阀。如果不是整个秦州都没有一块安生的地方,他也不会对河北起心思了。
而且离了秦州,也可以摆脱绍宗节制。
绍宗颇有投诚元祎修的意思,当然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绍宗并不是一个大有野心的人物,有朝廷拨粮草当然好过自己满世界找吃的。但是如今这军中,始平王的兵马少于云朔降军,不能说绍宗没有手段,只是没有时间,威望又与始平王相去太远,他说降,肯跟他降的人能有多少尚未可知。
周乐从前在葛荣手下混得不错,又是六镇出身,收到的人马多不说,还很得信任,这就犯了绍宗的忌讳——虽然不犯忌讳周乐也不是肯长久屈居人下的。趁着眼下还没有成事,趁早走也是好的。
周乐:……
这特么到底谁是老大?
周乐老老实实滚了出去,还没出门,就听见李愔在背后凉凉地道:“恐怕明儿邢远要生事,将军还是早点歇着,以养精蓄锐。”
周乐:……
管得可宽!
活该他做鳏夫!
周乐气咻咻出了帐,李愔反倒发了一阵子呆。
如果华阳此去能成——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她的位置算是坐稳了。不然,失去父兄的华阳公主,这处境让他想起汉武的两任皇后。陈皇后固然身份高贵,如何比得上自带嫁妆的卫皇后?
华阳到底还是个聪明人。
这时候往回想,他和华阳的订婚,简直像是她与宋王赌气的结果。不然呢,不然何以解释她跟随宋王南下?如果不是有郑忱,他简直要怀疑他李家灭门都和他的那次订婚脱不了干系。
亏他当时还沾沾自喜,能娶到宋王想娶而不得的女人。那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丝毫都不奇怪周乐能把她带回来,但那绝不是因为他周乐,而是因为始平王。萧阮什么人物,怎么肯为一个女人停留江北,也只有周乐这个傻子……他心里隐隐为周乐打抱不平,也许也为他自己。
虽然仔细算下来,华阳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他,她救了九娘,她送他出城,他记得的。
然而兜兜转转,她心里的人原来还是宋王,可惜了周乐……
李愔强行把这段心思按下去,无论如何,他们如今又在一条船上了,他应该找个机会拜见她。
嘉语并不知道李愔也在军中,周乐没有与她提过。
半夏问:“姑娘当真要去冀州吗?”
“自然当真。”嘉语说。
“可是……”半夏犹豫了一下,“是周将军不肯为王爷报仇么?”她心里十分难过。以她家姑娘的身份,什么时候身边只有她一个婢子了!她还当他是个好人。但是她今天看到他对姑娘动手动脚!
这一惊非同小可。
虽然半夏知道嘉语嫁给萧阮,多少有被迫的成分,但是心里已然认可宋王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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