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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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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元家入主中原近百年,哪个不是金玉堆出来的人,单独拎出来也都是好汉子,好相貌,好风度,但是给萧阮这么一对照……货比货得扔。幸好去过金陵回来的使者说,金陵诸公子也远不如他。
昭熙回洛阳这两年里,倒是落下了不错的名声,就有好事者将他与萧阮并称“洛阳双璧”,他自个儿也窃喜过,暗搓搓地拿去问云娘,云娘似笑非笑看着他,说:“君美甚,萧郎何能及君也。”
——后来他看到了《战国策》。
他觉得自己固然不是太合适与萧阮并称——最多不过是满足一下宗室的自尊心。三娘和萧阮在一起,画风也多少有些奇怪:他这个妹子,并没有出尘脱俗的气质。
昭熙道:“宋王……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嘉语:……
嘉语忍不住冷笑:“你妹子我何德何能,能匹配一个圣人?”
不是她让给评的吗,真评了她又炸毛。
昭熙十分委屈:“三娘莫要无理取闹。我就要回府,又不能带你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如何放心得下。如果宋王能……我和宋王虽然也见过几次,恐怕还不及你知他之深,如今你们已经成亲……”
“那是权宜之计!”
昭熙:……
这种事怎么权宜?如今全洛阳都知道她许了宋王,她还能一个一个、挨家挨户去堵人家的嘴,说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这个妹子也不是蠢的,怎么这件事上就鬼迷了心窍?这其中固然有元祎修的逼迫,只怕也是萧阮拿话诓了她。昭熙憋着一口血,苦口婆心说道:“那三娘你说,宋王身份、品格,又哪里配不上你?”
“哥哥你忘了,宋王他是吴人,他要南下回金陵——我怎么办?”
昭熙怔了一怔,此去金陵,有万里之遥,三娘如果真跟了萧阮南下,恐怕他们兄妹这辈子,再难得有几次见面的机会。
原来三娘怕的是这个。
却沉默了片刻,说道:“三娘也是糊涂了,如果宋王真有那一日,你就是吴国的皇后,再没有人能够盖过你去。”他说道 “那一日”自然不是萧阮南下的那一日,而是他登基称帝的那一日。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宋王这样的郎君,称得上如意,皇后这样的身份——每个人摸着自己胸口问,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做万人之上?你愿意向人低头、屈膝、称臣?——才配得上他妹子。
嘉语气极反笑:“哥哥才真糊涂了,且不说宋王南下,未必就有这个造化,便有,你妹子我一个人去金陵,能坐得住皇后的位置?”
“怎么就坐不住,”昭熙眼睛里杀机一闪,“萧阮这么多年,不得不屈居洛阳,不就是没有兵吗,他费心费力救下安业,不就是为了江淮军吗,那才多少人,待父亲回来,给他两万精骑,以宋王的本事……”
嘉语是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她这里千防万防,就是不想萧阮从她父兄手里捞到任何好处,她这个哥哥倒好,大手一挥就是两万精骑——她爹手里兵很多么?
有人在粉墙背后沉默:两万精骑!始平王世子真真好气魄,开口就是两万,还是精骑。看来始平王世子对于云朔叛乱的看法和殿下一样,这一战,他父子能得的好处甚多——否则哪里来这么多兵甲拨给外人。
也难怪始平王放着妻儿不顾,也要先平了乱再说。
转念却又苦笑:恐怕真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她容她的问题,而是她华阳能不能容她苏卿染的问题了。一念及此,心潮起伏,她唯恐自己把持不住,惊了屋中兄妹,因蹑手蹑脚,悄悄退了出去。
“……总之三娘不必担心,”昭熙最后总结道,“有哥哥在,他决然不敢负你。”
嘉语觉得不能再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再这么着,她哥哥能连嫁妆都给她备好。于是一句话截断昭熙的话:“哥哥扯远了。”
昭熙:……
说宋王会南下也是他妹子先提的!
嘉语简单粗暴地道:“哥哥为什么不问我,宋王这么好,为什么我会与李御史订亲?”
“为什么?”昭熙心里一提。
“避害而已。”嘉语道。人有趋利避害之心,无非利害哪个占上风。她当然知道李愔不及萧阮,也知道李愔待她不及萧阮,但是李愔的好处在于,他身上的“害”是最少的:她不曾对他有情,所以他无害。
她不是当初的元三娘了——她不是从前那个,热血热情,能一心奔着自己喜欢而去的元嘉语了。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会趋利,本能地趋利,但是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已经不想要这世间太多的好处,她只想避害。
她心里未尝不知道这种想法的偏颇之处,但是人其实是不能回头的,已经走过的路,你无法再走一遍。
已经走过的心程,你无法再走一遍。
“哥哥,”嘉语低着头,垂着眼帘说道,“哥哥看到宋王的好处,我看到宋王的害处。这条路行不通的,我与他没有缘分——哥哥且放心回府,这里,三娘应付得来,不必哥哥将我托付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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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颗圆滚滚的珠子在玉盘里滴溜溜地转,漾出淡金色的光芒。这等成色,近年也见得少了。陆五娘心里感慨。陆家不尚奢华,反倒元祎炬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陆五娘与他成亲后,少不得耳濡目染,渐渐长了眼光。
却听那妇人道:“如果不是年景着实艰难,小妇人也不至于拿这些货色来污了王妃的眼目……”
陆五娘矜持地点点头。
“但要说好货色,也不是没有……”
这话锋一转,陆五娘就忍不住笑了。她做当家娘子这年余,见多了这种伎俩,也不搭腔,笑吟吟自饮了一杯酒。
那妇人常年出入贵人门庭兜售海货,察言观色是看家本领,不必抬头便知道这位南阳王妃生个不喜欢故弄玄虚的。赶紧陪笑自己给了自己一嘴巴:“瞧我这张嘴,王妃面前也敢卖这个巧……”
“差不多得了。”陆五娘清清脆脆说道,“有什么宝,都拿出来吧。”
那妇人嘻嘻一笑,“都依王妃的。”转脸对身边才留头的小丫头说道,“去,把巧儿请上来,就说王妃答应了见她。”
这妇人!才说了不敢卖巧,要请上来的人却又叫巧儿,可不赶巧?陆五娘撑不住,又笑了一回——却不知那妇人原是有意的凑趣。
片刻,人领上来,却是个披紫纱的美人。
那美人身量颇为高挑,面上遮的、身上穿的,都是同色薄如蝉翼的紫纱,纱面上疏密缀了十余处金箔,如落英缤纷,蝶影翩翩;那紫纱穿得也怪,不经剪裁,从肩颈一重一重斜绕下来,一直绕到足踝。
裹得这样密不透风,露出来的半边香肩,十根脚趾就格外风情万种,引人遐思了,便是陆五娘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赞道:“果然是上品。”
心里已经知道这位美人不是中原人。
又问:“程娘子说的好货,便是这位娘子么?”
元祎炬自被高阳王出其不意拿下,导致羽林卫群龙无首,洛阳与皇城陷落得轻而易举,后来又差点被元祎修杀掉之后,虽然保住了性命,其实心灰意冷。他从前自视甚高,如今却觉得处处不如人。
陆五娘伤神有些日子了。要在和平年月里,少不得劝他奋发向上,但是这时局不稳时候,奋发得一个不好就是身死人手,倒不如玩物丧志,静观其变——也是自保之道。所以才容得这位妇人上门。
如今见这妇人拉了这么个美人出来,不由地心生疑惑,不知道她意欲何为——总不会是打算把这个美人卖给她吧。
她虽然未必就一定是个醋娘子,但是哪家主妇喜欢这么自找不痛快。
却听那妇人掩口笑道:“小妇人又不是来讨打的——可不想吃王爷的杀威棒。”
她不说惹王妃不痛快,却说怕吃王爷的杀威棒,陆五娘听得又是一笑:元祎炬倒当真没什么纳妾的心思。他是妾生子,又目睹了因母亲而起的家破人亡,有这等前车之鉴在,自然不容易乱来。
“只是……”那妇人看了紫纱美人一眼,压低了声音,“这个……丫头却不是咱们中原人,她们有她们的规矩……”
“什么规矩?”陆五娘漫不经心问:从来牙行的嘴最是不可信,为了把货卖出去,针都能说成金,要真有点什么,那还不夸到天上去了。
“她说她带到中原来的这件东西,是她们族中至宝,只卖有缘人,”那妇人道,“不但只卖有缘人,就连看也——”
“怎么,”陆五娘冷笑一声,“连你都没有看过?”
“这……小妇人、小妇人这等人,哪里就敢说到有缘人了。”那妇人絮絮道,“莫说是看,就少多问了几次,都要挨白眼。”
陆五娘懒得理会她装腔作势,只问:“你既没有看过,如何就知道是至宝?”
那妇人尚未回答,忽然紫纱美人唧唧咕咕冲她说了一顿,也不行礼,抬脚就往外走。那妇人呆了一下,一张脸想要挤出笑容来,偏又挤不出来,僵僵地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末了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抬头与陆五娘说道:“恭喜王妃。”
陆五娘原就料到她会有此一招,目色里添了不屑:“哦,她说我是有缘人么?”
“不不不王妃误会了,”那妇人再瞅了一眼玉盘中的珠子,面上全是痛惜之色,“她说这些珠子送与王妃作弹丸耍了。”
陆五娘怔了一怔:“什么?”
似她这等人家,自然听说过金丸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个宠臣,仗着皇帝为所欲为,轻狂到什么地步呢,连打鸟的弹丸,都是金子打的。“那后来呢?”几乎每个听故事的小儿都会问这句话。
后来自然是家破人亡,亲友尽诛,总之没有好下场。
要说金丸尚可浇铸,这珍珠……虽然不说顶级货色,也算难得了。陆五娘沉默了片刻,说道:“回来!”
那妇人大喜,紫纱美人却是充耳不闻,几个起落,眼看着就要走出花厅。
“拦下她!”陆五娘是将门出身,元祎炬也热心于练兵,这两口子家里毫无疑问的军法治家,这一声令下,且莫说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是条彪形大汉,这厅中婢子也敢前仆后继奋勇当先。
紫纱美人的背影像是有瞬间的茫然。
那妇人赶紧道:“王妃恕罪!”
陆五娘哼了一声:“何罪?”
那妇人捏着手帕,捏了又捏,最终也只能哭丧着脸说道:“小妇人、小妇人着实不知道。”
陆五娘:……
不知道还口口声声恕罪,也是可恶!
只冷冷道:“这位娘子我从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你在当中如何传的话,怎么我就成了个欺行霸市的?”
那妇人如梦初醒,“啊”了一声,又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嘴巴,这几下却不同于之前的轻巧,而是打得实实在在:“都怪我这张嘴……但是好教王妃得知,却说因为这丫头方才的话,小妇人委实不敢一五一十说与王妃听。”
陆五娘:……
“到底她说了什么?”
“这……”那妇人一脸惶恐,其实心里对紫衣美人也是佩服的:她怎么就知道南阳王妃不耐烦这些俗套的小把戏,却会被这句话激怒?
“说吧。”陆五娘这两个字里,已经含了威胁。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倒:“王妃饶命!”
陆五娘:……
“恕你无罪。”陆五娘眼皮沉沉撩起,看了一眼在门口被截住的紫纱美人一眼,她仍然直挺挺站着,看到那妇人下跪,眼睛里却生出好奇——就像是山中小兽第一次看到人,几分意外,几分不以为然。
莫非当真不是中原人?嫁入南阳王府这些日子,陆五娘也很见过几个海客胡姬,只是海外之国颇多,各国风俗迥异,也不知道这个美人具体来自哪一国。
那妇人手脚连用爬起来,却首先叹了口气,说道:“王妃莫恼,实在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小妇人、唉唉……小妇人听她素日嘀嘀咕咕也就罢了,海外之人不曾开化,也不懂礼数……”
陆五娘看了她一眼。
那妇人知道她又不耐烦了,赶紧几句结束了抱怨:“……小妇人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才不得不带她来碰碰运气,却不想这些鬼话,王妃面前也敢胡龇,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妇人可还……上有老下有小……”
陆五娘:……
“……幸而能听懂她的话的人极少,”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结束了漫长的前奏,转入到正题,“她说……”到底多看了陆五娘一眼,把心一横,“说唯有万万人之上,方才有缘见到她们族中至宝。”
陆五娘:……
“来人!”陆五娘喝道,“把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且慢!”
屏风后传来的男声,陆五娘惊了一下:“王爷怎么过来了?”
元祎炬原是听说府中来了海客,他素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也知道陆五是因他近日郁郁不乐,而招了这么些人,心里又是感动又有些好笑,也担心三姑六婆的胡乱教唆,因跟了过来。却不想听到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什么叫万万人之上。
陆五怎么可能万万人之上。
元祎炬兄妹自幼长在宗正庙之中,起初不过想三餐饱饭,重见天日,后来太后大赦出了宗庙,当务之急是养活自己——无父无母的落魄宗室,谁都能来踩一脚,虽然理论上他们是有俸米可领的。
削尖脑袋,放下架子,不要脸皮……后来想起来只觉得艰难,然而每日晨起,还是要打起精神。并没有多少收获——天底下钻营富贵的人那么多,又不缺他们兄妹两个。富贵门哪里这么好进。
后来碰到始平王妃纯粹是运气。那时候他们兄妹几乎已经走投无路了,连果腹都难,有时候想还不如回去宗寺呢。
然而从此竟有了运气,从值阁将军到羽林卫统领,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独领羽林卫……虽然不是常态,其中也有过波折,有过灭顶之灾,但是人心与野望就在这一波三折中,慢慢将养出来。
元祎修算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在高祖子孙中,十个里恐怕有七八个动过。先帝是世宗独子,没得说;但是元祎修——他兄长死在宋王手里,尸骨未寒,他倒好,笼络得起劲。宋王有什么值得笼络,又不是始平王。
当然这些想头,人尽可有,但是付诸于言语——这么缺心眼的,多半早早被收拾了。
剩下的都在伺机而动,或者不动;而底下投机的、鼓动的……那就数不胜数了。然而这两个人,一个三姑六婆的嘴脸,一个异域美人的装扮,怎么看都不是能主事的人,那背后……是谁?
元祎炬心里倒是有这么个人:当初李家兄妹西山遇伏,他也是这样突然出现,也是这么个神神道道的做派。洛阳城破,郑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那位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他可不会认为随遇安是那种会殉主的忠义之士。郑三既然不行了,他少不得另找山头。找山头这种事,自然是生不如熟,新不如故——说起来他当初也不是没有挽留过他。
这样捋出来的线头,待陆五那句“乱棍打死”出来,他就不得不出声阻止了。
待听到陆五娘问,一时笑道:“我听说王妃近日热衷于搜罗珠宝金器,所以过来帮王妃掌眼。”
陆五娘面色微红,却道:“这两人胡说八道——”
“何妨看看,”元祎炬打断她,漫不经心笑道,“横竖咱们也不图她的宝贝。”
陆五娘迟疑了片刻,方才觉得心在往下沉。陆家虽然以兵事见长,毕竟与国共荣近百年,她亲姐姐陆靖华又做了一日皇后,虽然她当时年岁尚小,然而这两年磨砺下来,已经今非昔比——从来艰难最能磋磨人心。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夫君有这个实力,或者说有这个运气问鼎九五。诚然人总觉得自己所得到的配不上自己的才智,或者配不上自己的付出,或者配不上自己的出身——然而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
就像当初她阿姐,如果不是有人算计,固然没有金宝玉册、摄领六宫的风光,但是如果能活到如今,膝下该有儿女成双了吧。
当初立后的风光,恍如一梦,到底经不起细想,论家世容貌学识心计城府,她阿姐其实不比和她一同进宫的贵女们出色,却阴差阳错拔了头筹,结果呢。
元十九如今看来自然得意,但是才不配位,德不配位,谁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又何须艳羡?
九郎能有这个想头不奇怪……但是最好还是能够打消它。因略一沉吟,也笑道:“王爷说得是,我也好奇,这位美人儿,”陆五娘眼波一转,倒有几分呷醋的意思,“……能有什么宝贝。”
那妇人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浑身已经湿得透了,待听到陆五松了这口气,方才赶紧瞥一眼紫衣美人,虚弱地道:“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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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姐姐用来嘲笑哥哥的是战国策邹忌讽齐王纳谏那一段,现在课本里应该还有吧……
金丸打鸟是汉武帝时候的典故,好像是韩嫣吧,汉武帝是挺喜欢他的,死的挺早,年纪轻轻就死了。
我小时候看古龙的欢乐英雄,说到金丸打鸟,还很震惊……后来就知道是随手化用了TAT
………………………………
251。随我南下
紫衣美人怔忪; 那妇人赶紧叽里咕噜了一串; 她像是这才听懂了似的; 慢慢走过来。
陆五娘的眉渐渐纠结起来。
元祎炬看往那妇人道:“这位娘子族中至宝; 是只有我娘子能看么?”
那妇人赔笑道:“如果王爷……那自然、那自然——”
紫衣美人歪头瞧了瞧元祎炬; 叽里咕噜又冒出一长串话来; 元祎炬与陆五娘自是不懂,那妇人脸上却又冒出汗来; 一面冒汗一面战战道:“她说、说——”“说”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只能我娘子见?”元祎炬会意,声音一冷。
那妇人双膝一软,瘫软在地,哭天抢地嚎叫道:“我原就说过行不通,你偏要; 可怜我……”
“混账!”陆五娘道; “王爷,此等妖人; 拖下去打死吧!”
那紫衣美人一双眼睛在这对夫妇脸上骨碌碌转过来又转过去,又说了几个音节,地面上那妇人一骨碌爬起,叫道:“她说王爷自然可以看!”
“哦?”到底还是怕死。什么族规不族规; 便真有,也就是个幌子——何况并没有呢; “那就看看罢。”元祎炬性情温和; 又实在好奇; 虽然不满这两人一唱一和地故弄玄虚,倒也没有格外为难。
“那我就陪王爷一块儿看了。”陆五娘笑道。手里攥得紧紧的。
紫衣美人环视了一周。
元祎炬摆手道:“都下去。”
紫衣美人的目光又落在那妇人身上。
元祎炬:……
“你也下去。”
那妇人如获大赦,急急退了出去。看样子不但想退出这间屋子,是恨不得一口气退出南阳王府。
婢子掩上门。
脚步的余音还不是太远,紫衣美人身形一动,带起一道寒光,元祎炬脱口叫道:“大胆!”
话音才落,就听得“叮叮当当”,两人已经交手十余下。
元祎炬:……
他素知道他这位夫人出身将门,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转念未完,双方已经各自退开。陆五娘臂上淌血,紫衣美人面纱脱落。应该说双方都没有达到目的:紫衣美人没拿下陆五做人质,陆五也吃了亏。
而元祎炬这一瞥之下目瞪口呆:“任九?”
是任九,自然就不是随遇安的人:他是昭熙的亲信——莫不是昭熙派他来找他?想到这里,元祎炬心里颇有些不自在。
他和昭熙当然不能说没有交情。即便太后软禁了昭熙,让他独领羽林卫的时候,他都信誓旦旦与昭熙说过,只等他出来,就把羽林卫完完整整还给他。
说得就好像羽林卫是他元昭熙的一样——其实并不是。当初羽林卫是同时交到他们俩手里,当初羽林卫的整顿是他们俩通力合作,甚至一开始,是他元祎炬的想法。但是他清楚自己的位置。
如果阻拦昭恂登基的那个人是他……别说软禁了,直接想想怎么死的吧。
这个认知一直持续到洛阳城破,元祎修登基。
变天了,他意识到。
“王爷。”任九躬身应道,手里仍握着刀。
他从前在羽林卫就被取过“任美人”的绰号,取其骨骼轻细,肤色洁白,又眉目清奇。穿了这一身从头裹到脚,又刻意练习过的扭腰摆胯,确然可以骗过大多数人的耳目——却不知道南阳王妃如何识破。
“你还认我这个王爷呢,”元祎炬冷哼一声,挡在陆五娘与任九之间,“伤我娘子,该当何罪?”
“只要王爷能救出世子夫妻,”任九面不改色,“任九但凭王爷定罪。”
元祎炬的眼睛是冷的。
他接了宋王的请帖,只差人送礼过去,并未亲至。陆五娘想去也被他阻止了:萧阮也好,华阳也罢,都不是省油的灯,看起来花团锦簇的一场喜事,他光用鼻子闻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不生出点事儿,这两位祖宗消停得了?他如今在元祎修眼里还是戴罪之身,少惹祸为妙。
果然被他猜中——杀人放火,昨晚都齐活了。即便如此,元昭熙的出现,也还是在他意料之外。
这个任九——
元祎炬扭头问:“王妃伤得重吗?”
陆五娘手里还握着刀,闻言摇头:“无碍。”而后方才眼睛亮晶晶地看住任九道:“原来是为始平王世子而来——不是说世子下落不明么?”
“五娘!”元祎炬喊道,缓了缓口气,“王妃受了伤,先下去包扎吧。”
“王妃且慢!”
“放肆!”元祎炬满面怒容。
任九却嘻嘻笑了一声:“王爷何必急于赶王妃走呢?”
他谋划逼元祎炬出手其实已经有不少时日。
自昭熙失踪之后他就一直在找他,后来听说华阳公主被赚出府,他立刻意识到无论昭熙人在哪里,先把华阳公主和世子妃带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毕竟羽林卫中,除了昭熙,元祎炬才是最具号召力的人。任九虽然是昭熙亲信,身份却不能和他比。找到陆五娘这个突破口也算是机缘巧合。到昨日听说昭熙现身,便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不想陆五娘身手如此厉害——他自忖并无破绽,不知道这娘们怎么手里就多了一把刀。
这时候看见陆五娘眼睛亮晶晶地说起“始平王世子”,心里就是一动。正始五年陆皇后谋害华阳公主,外头人知道得不多,他是羽林卫队主,如何能不知道。华阳公主饶过陆家没有清算,也不知道这位心里是怨恨还是感激。
然而值此之时,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陆五娘虽无言语,看向夫君的目光里登时多了那么一丝难过。元祎炬踌躇了片刻。要换别的男子,哪里在意这个:男人干大事的,女人只管生儿育女,打理后宅,外头的事,轮得到她们过问么。
但是元祎炬恰恰是个异数。他家里人口单薄,除了宫里的明月,就只有陆五了。因解释给陆五听:“昨日宋王与华阳大婚,青庐走水,十三弟突然出现,救出了华阳。”
陆五娘“啊”了一声:“青庐走水?”
“已经没事了。”元祎炬说,“任九却是胡搅蛮缠——圣人进洛阳,始平王妃当时就带了六娘子、三郎出城。如果能走,华阳与世子妃为何不走?想是其中有缘故,为夫……”他停顿了一下,“任九想拿娘子性命逼为夫,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陆五娘“嗯”了一声,叹息道:“谁料得到——”
“我听说……”任九打断她,“京兆王当日屈死,王爷兄妹被拘于宗正寺,是太后下令,才得以重见天日。”
元祎炬不吭声。
“我还听说正始四年,王爷兄妹进宫为太后贺寿,是始平王妃带了小娘子才得以见到太后,王爷也才得以进宫长驻为值阁将军。”
这是来摆恩情索要回报了?元祎炬心里越发不自在。不错,他们兄妹得以重见天日是太后的功劳;他们兄妹得以活得像个人样,是得了始平王妃的助力——但是那于太后,于始平王妃,都不过举手之劳。
如今他搭救昭熙夫妻,却是要命的事。
“正始五年秋,李家兄妹西山遇伏,是世子收留,方才得以活命——如果李家兄妹全军覆没,”任九笑了一笑,“当然兴许,也没王爷什么事了。不过我又听说,那之后,世子去祭酒家提亲,是王爷做的媒?”
元祎炬冷笑道:“始平王叔府上被围,谢家倒是隔岸观得好火。”
任九:……
这话却是屈心——谢家并非没有动作,只是不便摆在明面上说。
却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
一拱手,掉头就走。
“郎君留步!”这次叫停的是陆五娘。
任九道:“王爷不肯出面,我也是无可奈何,如今时间紧迫,我还须得往别处求人,就不多叨扰了,方才伤了王妃,还请王妃多原宥。”
得,这里索性就不提元祎炬了。
“可惜什么?”元祎炬却出声问。
“王爷想不通可惜什么吗?”任九冷笑一声,“王爷都想不通我可惜什么,先前怎么就答应让我单独面见王爷与王妃呢?”
元祎炬:……
元祎炬心里也是怨念的,他之前答应单独见他,不是以为他是随遇安的人嘛:他猜是随遇安曾为郑三效力,如今新君追究,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才使了个紫衣美人前来。
谁特么知道紫衣美人是个男儿身啊。再说了,他对权位有点念想,这不很正常么。如今谁对那个位置没点念想啊。没念想他元昭熙怎么不早早投了诚,顺便带上他爹他妹子他弟弟?不过再品咂任九这两句话,心里猛地又一跳:他在暗示什么?
旋即失笑:他能暗示什么。一个寒门出身,最高职位不过是羽林卫副统领——还是元昭熙上任之后提拔上来的小子,他要有这等通天的眼光与本事,怎么这么多年,就混了这么个不上不下?
且不说如今始平王鞭长莫及,就算他归来,也就投诚与造反两条路。投诚的话,元祎修能信他什么,无非慢慢架空,慢慢熬下去,一条沉船;要是造反,成败还在五五之数,就算成了,皇位是他家三郎的,兵马权势是始平王父子的,有他什么事——当然如果这里卖个好,日后多少分一杯羹。
不过,和需要他冒的风险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
元祎炬觉得可笑,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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