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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和亲失败的公主-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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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吧。”君项寒淡淡朝帘外说一声。
  帘子外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随即便听见寅七的声音,“哎呀,师傅,赶车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吧,您歇歇,去把我那两匹马给牵回去。”
  君初瑶“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黑心主子的黑心手下这是化身车夫来捍卫他家主子的主权了。
  她头枕着车壁,恍惚间想起那个曾经在赶车时趁机使坏的少年,想起那位递核桃酥时不小心碰着了她的手后来挑了一月大粪的小哥,想起了包子铺身手敏捷的老板。她嘴角微微弯起,这一刻眼中神色柔软,似夏末里忽然荡起的和煦春风。
  君项寒坐在她对面,一张绷直的脸也跟着这样的神色和缓下来,却又在下一瞬撇过了头,不再看她。
  半个月后。
  西昭北山上空红光一现,似是一道诡异的闪电带着撕裂整面天空的气焰。红光一闪即逝,随即天地间恢复平静,好似什么事都未发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谷底低地里,有一男一女两人相对而坐,也相顾无言。那女子一身月桂色的衣裙已经沾染了血色和尘土,及腰的长发松散地拖在地上,好几束都打了结,她似也无心去理,只是喘着息。这呼吸声不急促,相反有些悠长,像人精疲力竭到连喘息都成了难事。
  对面的男子一身雪色锦袍倒仍是干净的模样,端坐的气度也很是非凡,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若仔细去听,能发现他的呼吸也不稳,阖上的眼睑在方才红光一现的刹那颤了颤。
  他们困在这处低谷已经近十日。半个月前,容烨破开寒洞封印,带着月华闯了出来,果然见到了她口中所说的连绵山脉。这里是雪山,极高极寒之地,几乎找不见吃的,就连饮水都需以内力将冰雪融化。
  据月华说,先前的寒洞中存了不少干粮和果子,容烨昏睡,她一人吃那些东西还算丰裕,但毕竟吃了二十几日,食物所剩无几,他们出寒洞时顺手带上了,但不出两日便已弹尽粮绝。
  两人在雪山中又行走了三日,只饮水不食东西,容烨是习武之人,口腹之欲本就轻,再加上内息调养,几日不吃东西倒还不成问题。月华就相对狼狈些,最后一个饼分了三餐吃,吃完了以后一直奄奄一息地走着,冷了只能自己抱臂哆嗦,饿了只能喝雪水,一开始还有力气赞美一下雪山的风光,到后来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也不敢抱怨,就这些干净的雪水,还是耗费了容烨的内力才得来的。
  容烨一时也无法改变现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人也做不到令冰雪生出食物来,只好在月华支撑不住的时候输些真气给她。
  两人一路朝低地走,希望能在稍微矮些的地方寻到兽类,猎了以做食物,只是……在他们寻到可能的兽类之前,先掉进了这个低谷。
  低谷里一片荒芜,除了泥土还是泥土,倒是没有上头那么冷,可既然不冷,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下连雪水都没了。亏得容烨想法子在谷壁上凿了口子,又以内力引冰雪消融,这才有水淌下来。
  月华前几日曾妄想能爬出去,容烨明知这不可能,却也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去了,这才惹来了衣裙上的点点血色和泥渍。此刻她连坐都已坐不住,公主的姿态全无,仰躺下来望天喃喃,“好家伙……老妖婆们又加固了一道封印。”
  方才那道红光正是封印之一,这十日来,容烨一直试图破开封印,却在每次即将成功之时遭到阻挠,那些人总有办法再上一道更为古怪也更为强大的封印。
  “不过……”她勉力笑了笑,“老妖婆们这次好像也遇到了对手,她们在困住你时大抵也想不到,每道封印你不出半日便能解开,只好轮番坐镇守着,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也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只是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封印等着我们……再不出去,我怕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容烨刚调完一轮息,瞥她一眼,“省点力气吧。”
  她也撇过头看他,“你倒好像不着急,这些时日以来越发从容,我都快怀疑你刚醒来那日的失态模样是我在梦里见着的了。”
  他笑笑,却不是对她,而是望着头顶的苍蓝色的天空,“很明显,有人借你的力量带我来西昭,又借西昭人的力量将我留在这里,但目的却不是为了杀我。”
  月华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又想不通,“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你的政敌?想将你困在此处,他好在外边兴风作浪?”
  “不,我的政敌中没有这样一号厉害的人物。况且,如若是这样,何不直接杀了我?”
  她笑出来,“也是,四国之内,又有谁真能斗得过你呢?那么究竟他的目的是什么,还请梁世子赐教。”
  她这一句语气惊人得熟悉,曾几何时,也有人用这种别扭而略带敬意的态度,咬牙切齿地说着“还请世子告知与我”,又或是“世子英明”这样的恶意夸赞。他突然一笑,这一瞬眼中神色像冰雪消融,春风过而万物醒,看得人一怔。
  随即他的目光又沉下来,隐隐透着股寒意,“为了引一个人来到此处。”
  “谁?”
  “她。”
  月华一愣,一时之间不大明白这个“她”是谁,只觉得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尽管面色仍是阴沉的,眼神仍是冰冷的,但吐字却无比温柔,好像遇上了什么欢喜的事,雪山不再是雪山,荒谷不再是荒谷,有什么人破空而来,踏一轮明月,携一丛落花。
  这么想着,也便真的觉得眼前景象变幻,日夜颠倒,四季流水般匆匆行过,太阳东升西落,尘埃于风中扬起,又慢慢落定。
  月华神智已有些不大清楚,也没觉得眼前这奇怪的景象有什么不妥,只觉得是梦。容烨的眼神却慢慢变了。
  “来了。”                              
  

  ☆、闯入

  这一声“来了”让迷迷糊糊即将睡去的月华清醒过去,随即她怔了怔,望向身边蓦然站起的人。她从来不知道,短短两个字可以包含那么多矛盾的情感,这一声,听上去竟像是倾注了无数的惊喜、担忧、怜惜、思念、心疼……
  被困于此以来,身边的这个男子很少开口说话,更多的时候是专注地解着封印,或者专注地看着什么。他的目光总是落得很远,仿佛穿过连绵的雪山,到达了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有一个什么人,是他看似平和的心境里翻覆的波涛,是他日复一日不厌其烦以重伤未愈之身苦苦支撑的缘由。
  认识他七年,他于她,从来都是咫尺天涯的人,而这一次,他似乎离得更远了。她忽然想起半年多前,他第一次主动相邀,是为了让她去军营里救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口中的“她”吗?那位传说中的梁国世子妃,将军府的二小姐,竟不是他夺取军权的靶子,也不是他猎得天下的棋子?
  这一怔之下,忽然感觉手臂上涌来一股大力,她被容烨拉了起来,不明所以地问:“发生了什么?”
  “封印破了,走。”他带着她一个纵身跃起,一步穿过十丈高的谷壁。
  另一边,西昭南面山口处。
  一身黑衣劲装短打的女子不可思议地抬起自己雪白的手掌翻来翻去看了看,喃喃道:“不是吧?”
  身旁同样着一身黑的男子皱了皱眉,脸上也掠过一丝讶异的神情。随即两人身后另一名个子小些的少年干咽下一口口水,出神道:“传说中的遗世之国西昭,千百年来无人能闯,山口处封印的神力乃天之所赐,寻常人等不可近其一丈之内,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之门……”他说到此处抹了一把冷汗,“如今……竟被……被咱们的世子妃,一掌劈开了?”
  君初瑶犹自觉得不思议,却听见远远传来一阵喧嚣,像是前头出了什么乱子。
  当然是出了大乱子,她不知道的是,方才自己无心所出的那一掌,生生劈开了山口处的封印不说,还将整个西昭自南向北所有的封印都给破开了,如今的西昭已成了一口冒油的锅,里头的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回头看一眼,“寅七,你带人守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我和哥哥进去找人。”
  少年接收到重大的使命,不再嬉笑,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朝后打出了一个“化整为零”的手势。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踏进了山口。在他们身后,一只雪色鹞子慢腾腾地飞着,赫然是许久未显神威的“肥猫”。
  如传闻中所说一致,西昭是高原地带,入秋比外边更早,此时已有浓郁的秋意。大片的草地已不是碧绿色泽,而微微发黄,但那黄又不是枯黄,反倒像金秋九月正待收割的麦田,带些金灿灿的味道。
  远处连绵的山脉遥遥望不见尽头,只隐约瞧着,最北处雪色一片,干净而纯粹。天是苍蓝色的,近处浮着些云朵,仿佛一伸手便可采撷。
  此景不知缘何令人觉得舒畅无比,天与地忽然变得宽广,心间似开出一朵花来,险些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然而下一瞬,君初瑶的脚步蓦地顿了顿,身子一歪,堪堪稳住。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君项寒,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是高原的关系,初涉者必然会有不适,你扶着些我。”
  君初瑶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用力地吸一口气,搭上了君项寒的手臂。
  半个月以来,他们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在梁国境内时多是穿城而过,因两人身份特殊,稍一出示信物,即便是夜半,城关处也会放行,所以一切还算顺利。但入了祁国后,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须得隐藏身份,又为省时,走的多是山间野路,虽未遇上什么大事,但也很有些艰辛。
  两人因此一路相互扶持,更何况还有兄妹这一层关系在,早已没了什么男女之防。君初瑶起初还有意同君项寒保持些距离,但时间久了,反倒觉得是自己过于扭捏了,便也放下了从前的心结,与他形同一对真正的兄妹。
  正如此刻。若换作以前,她身子再有不适也会摇摇头强硬地说“没事”,眼下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关心。
  君项寒看了看搭在自己臂弯的手,眼底掠过的不知是失落还是欣喜,随即又抬头看一眼前方连绵的远山。
  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两人很快便没了这些杂念小心思,因一群西昭人赶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来的是几位少年少女,衣着相当朴素,但朴素之中又透着些古怪。他们的衣物不蔽全身,少年们坦胸,少女们露踝,似不受礼教束缚,穿得恣意而随性,这与外边三国是大不相同的。
  一行人见着两人,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将他们从左至右,从上至下用力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有人窃窃道:“这是怎么了……一月多前刚来了一双男女,怎么今日又来一双?”
  还有人跟上道:“且这两双人都长得好生俊俏,外边的人都这样好看吗?”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
  “要我说,上回来的那男子更好看,只是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因而失色些罢了。”
  “这女子也长得好,瞧她那双眼睛!原以为上回那扛着男人乱闯一气的女子已是人间绝色,不想这一位更是惊艳。”
  这些人说话的口音颇有些古怪,但两人都大致听明白了。君初瑶面上神色连连变换,一会儿是喜,一会儿是疑惑,一会儿是担忧,她定了定神,静下心来开始思考,觉得这些人口中“上回来的男子”八成就是容烨了,可是听起来,他似乎是受了重伤?那另一个女子又是谁?
  她强抑住内心的疑问和焦虑,告诉自己不可冒失,上前一步对着他们莞尔一笑,“小女子远道而来,无意冒犯诸位,也无意打扰这清静之地,只是……诸位方才口中所说的一男一女,兴许是在下所寻之人,可否请他们出来一见?”
  当先说话的少年上前迈一大步,学着她恭敬的模样,朗声道:“那一男一女擅闯我西昭禁地,婆婆们将他们关押于北山寒洞之中,但他们竟不知好歹又闯了出来,眼下怕是早已命丧雪山了。”
  君初瑶听见最后几个字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刚要开口再问,一位看上去年纪稍长的少女上前一步挡在那少年跟前,朝后撇过头道:“阿清,莫多话,等婆婆们来了自会处置。”
  少年颇有些委屈地点点头,退后一步。
  君初瑶看一眼身边人,面露焦色。容烨生死不明,眼前人敌友莫辨,这古怪地方又充满了无数的未知,饶是她镇定了一路,到得此处,也难免心神不宁起来。君项寒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她按捺下硬闯的想法,等那些少年少女口中的“婆婆们”到来。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见四位拄着手杖,头发花白,神采却奕奕的老者朝这边走来。看她们穿着打扮,虽不似外边世界的贵人们华丽,却也隐约能感觉到非凡的气度,不是寻常的老者所有。而她们面上都有怒色,隐在宽袍大袖中的手似在微微颤抖。
  见到这四人,少年少女们恭敬地退下去,垂头默然立在了两侧。
  四位老者一字排开,在两人面前站定,盛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息来。君初瑶微微抬眼,发现四位“婆婆”长得很是相似,约莫是姐妹。而在她打量她们的同时,她们也同样在打量她。
  很显然,那不是一种善意的打量。
  半晌后,其中一位老者终于开口,她开口时手杖一震,整块大地都似跟着颤了颤,“便是你,一掌破了我西昭所有的封印?”
  君初瑶有些纳闷,所有的?
  还不等她点头或者回答,另一名老者眼中忽然金光一闪,“此女乃异人也。”
  君初瑶更加纳闷,异人?
  又听第三位老者开口,这次语气有些疑惑,“离天示之日还有五百余年,神女怎会提前临世?”
  第四位老者眼睛一眯,“诸位长老怕是想错了,眼前人异则异也,却绝非天示那位神祇。”
  她们自说自话了许久,眼中怒色慢慢褪去,转而变为深深的疑惑。君初瑶一忍再忍,没去打断她们,到得此刻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嘴角撇了撇道:“几位婆婆,小女子并非什么神祇,只是前来寻人的。”
  最先开口的那位老者眯起眼再度打量了一遍她,又看看她身边的男子,冷哼一声道:“若是来寻老身的外孙女婿,便请回吧。”
  君初瑶一愣,这一愣之下,便见四位老者齐齐转身,一副打道回府的模样。她再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上前一步,急声道:“容烨!我来找容烨!”
  老者们停下脚步,又齐齐转回身来。
  “老身的外孙女唤他阿烨,想来你所寻之人,便是他了。”
  君初瑶脸色变了变,什么人敢叫他“阿烨”?他竟肯应?还成了人家的外孙女婿?
  见她脸色白得难看,那老者又上前一步道:“擅闯西昭者,本该将命留下,老身念在你非寻常人,可放你一马,包括你身边的这位男子。还请二位速速离去,待老身重新加固封印后,二位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君初瑶先前的恭敬态度霎时消得无影无踪,手中剑一提,轻笑一声道:“那便不走了吧。几位婆婆若执意不愿交人,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重逢

  她这话一出,四位老者眉心皆是一跳。她们是西昭夷桑一族第十七代长老,四大长老分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数十年如一日打理族中事务,受全族人尊敬爱戴,何曾被人以这般狂妄的态度大呼小叫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是个擅自闯入西昭的外族人!
  四位老者面色一凛,手中长杖急旋,四面霎时起了罡风,刹那间飞沙走石,天地变幻。君初瑶被这罡风激得一连倒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天上阴云遮没了日头,天昏地暗狂风肆虐中,君初瑶一手掩面,一手紧紧攥着君项寒的衣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他抬手止住。
  他看她一眼,只那么一眼,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罡风激射,如果勉力开口恐怕伤及内腑,而她想说的话,他都懂。她想说对不住,她故意激怒四位婆婆,不惜将自己和他置于险境,是为了给容烨发出信号。
  从那几位婆婆和少年少女的对话里可以知晓,容烨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在寻找走出西昭的法子,她绝不相信他会丧命于雪山,只是无奈被困于封印中,一时出不来罢了。而方才她无意间破了整个西昭的封印,想必那个时候,容烨已经抓住时机离开了雪山。但西昭作为一个国家很小,作为一个囚笼却很大,一时半刻未必能找到出口,她这边动静闹得越大,容烨就越有机会寻过来,而她拖延的时间越久,封印就将越晚得到加固。
  但代价是,她和君项寒将面临致命的危险。
  凭两人身手本该有机会反击,但这西昭着实古怪,四位婆婆朝四面一站,便催动了天象,似是引来了天神之力,令他们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于罡风之中维持身形,而即便是这一点,也已经很勉强。
  君初瑶曾有一瞬想过要使幻术,但耳边又响起离笙的劝诫,她不敢拿容烨冒险,只好自己继续冒险。
  四面都是尖啸的风声,君初瑶忽然想起长宁梁王宫宫变那一日,以风阵将她困住的容炀,她有些怀疑,容炀会不会同西昭有勾结?然后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她否定,容炀的罡气是习武之人应有的东西,只是他的武功阴毒,稍微厉害些罢了,而眼下的罡风却真是逆常理而行。
  风在渐渐转急,蓦然听见一声怒喝,“天雷阵!”
  话音刚落,天边忽然闪过一道逼人的光亮,随之而来的是“轰隆”一声,雷声虽沉,却震得四面都跟着摇晃起来。君初瑶一惊,发现脚底下的大地正以极快的速度四分五裂开来,这些人为了取她性命竟不惜将自家的地劈裂?
  君项寒一手拉住她,一手将剑往地上狠狠一插,两人脚底下那一小块地面,竟生生停止了分裂之势。随即他霍然抬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小石子,他抬手将它们一枚枚激射出去,朝着四面八方不同的角落。小石子碰着罡风,倏尔便转过一道弯,渐渐地,四面罡风的劲道小了下去。
  君初瑶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此时风声减弱,两人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他手中石子一枚枚射出,边忙边向她解释,“但凡是阵,必有阵眼。先前她们专心铺设风阵,力量太大,难以解开,但之后天雷阵一出,这边风阵自然就有了漏洞。”
  “既然如此,她们也该晓得天雷阵是多此一举,为何还……难道是容烨来了?她们担心他从外面破开风阵,因而加以阻拦?”
  不等验证这猜测,插在地底下的剑发出“叮叮”的轻响,君初瑶低头一看,剑身颤抖得厉害,似是下一瞬便要拔地而起,而剑一旦脱出,两人脚底下这块地面立刻便会下陷!
  她心中发急,忽然听见风阵外的打斗声,还有夹杂在其中的人声。
  “逆沙行!”
  这语气与往日大不相同,但声音却再熟悉不过,是容烨,是容烨来了,他果然还活着,果然找到了这里!她一喜,却又听见另一个女子声音,“你身上种着她的幻蛊,她一旦使出逆沙行,你自己便性命不保!”
  她抬到一半的手颤了颤,又放了下去。
  “君初瑶!”
  这一声还是容烨,她已经听出这三个字的意思,是坚持,是决绝,是素来气定神闲之人难得生出的愤怒,是不容违拗的命令。
  然后她又听见两个字,“信我!”
  她再不犹豫,抬起了手。若她是一个人,兴许还要执拗下去,但此刻不行,此刻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她不愿拿容烨冒险,却同样不能置这个人的性命于不顾。
  更何况,容烨说,信他。
  她看一眼始终沉默破阵的君项寒,手指一翻,诀已经捏到一半。
  下一瞬,她感觉身子一轻,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挽回,手在半空里抓了个空。
  她霍然转头朝下看去。
  方才那一刹,剑拔地而起,君项寒抓过她的双肩朝高空振臂一挥,随之而来的是“轰隆”一声,地面下陷。
  她在漫天烟尘里转头,看见的是此生永难忘怀的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写了太多东西,有一闪而过的欣喜,有长久隐忍下爆发出的炙烈,有不得求也求不得的难言,还有一丝解脱般的欢愉……
  那一瞬,他的眼里没有家,没有国,只有她。
  她人在半空,风吹进她的眼睛,带出一滴清澈却滚烫的液体。
  他早就想好了。用剑暂缓地面分裂下陷的势头,以石子将风阵打开一个位于上空的缺口,甚至在抛起她的时候有意避开了她肩头初初愈合的伤处。
  如此绝境之下,两人只能活一个,那是唯一的生机。他早就想好了,或许早在来到西昭之前,或许更早。
  十六年来她一直视他为兄长,却在最后一刻将他看作一个男人。
  君项寒,你骗我……你没有失忆,从来没有。
  但她没有资格指责他,十六年,她欠他太多,何止一个谎言。
  她回避,她退让,她无声拒绝,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的性命将他置于水火。而他始终沉默,始终如一,始终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做一出寡言之人最不擅长的戏。
  此刻她在天上,他在地下,隔一幕烟尘遥遥相望,彼此无言。于他,这无言里没有遗憾,她在最后一刻抬起手捏出的诀,是对他十余年情意最好的回答。
  戏终将落幕。
  君初瑶的身子在十余丈高空划出一道尖锐的弧线,而后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下坠,落下一半后撞进一个等待已久的胸膛。与此同时身下人闷哼一声,尽管已在看见她被抛出后先一步蓄力作准备,巨大的冲击仍令他浑身一颤。
  他接住她的手势郑重而小心,如捧至宝,接过后却丝毫不留恋,也不低头看一眼,立刻一个旋身带着怀中人横飞出去——必须在两人完全坠地前将下落的力量消磨干净,否则他们必将摔成肉泥。
  君初瑶被容烨带着飞出老远,一阵天翻地覆头晕目眩,也就因此没能注意到,有个月桂色的身影扑向了他们脚底下陷的那块地面,一边扑一边大喊,“婆婆!您怎的谋杀您亲外孙女婿!”
  “砰”一声,两人终于在长久的横飞中支撑不住脱力摔在了地上,容烨在下边生生成了人肉垫子。君初瑶摔得胃里一阵翻腾,却抵不过此刻脑中混乱如搅泥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赶紧从容烨身上爬起来,焦急探头看向烟尘弥漫的方向。
  哥哥怎么样了?方才似乎听见女子的大喊,是敌是友?哥哥会因此获得生机吗?
  容烨一直重伤未愈,加之半月来为走出雪山日夜不休心力交瘁,再经眼下这一折腾,喉间立刻涌上一股腥甜,本想强压下去免得让君初瑶担心,却见她此刻眼望着另一个方向,丝毫未关心自己的死活,便一时起了醋意,咳了几声,呕出一口血来。
  君初瑶感觉到后边人的动静,这才像想起了什么,猛一回头扑过去,“你怎么样?”
  她这一扑凶猛,半月来赶路的劳顿以及方才那一战和那一起一落的折腾立刻在身上起了反应,整个人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容烨又被撞得闷哼一声,脸上却在笑,他不介意将这一扑理解为她太久未见他思念过度因而主动投怀送抱。
  君初瑶哪里知道他此刻这些小心思,还以为自己雪上加霜将他撞得不轻,手往地上一撑赶紧就要起来看他伤势,却突然感觉到后脑勺涌来一股大力,将她朝下按了按。
  “别动。”
  她立刻不动了,撑在地上的手慢慢收回来,抵在他胸膛。不是一个推开的姿势,而是要将他的心跳一声一声辨个清晰。
  这一刻沉默相拥,似将这些日子以来彼此心中的思念与担忧一点点诉尽。都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却又都在那般噬人心骨的绝望中抱着自欺欺人般的信念苦苦支撑下来。
  天知道他在得知自己昏睡近一月的那瞬要冷静下来去解开那一个个该死的封印有多难。
  天知道她在他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要冷静下来去应对敌人解决宫变守住长宁有多难。
  但他们做到了。他们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人之一,所以换来了今日的重逢。
  重逢一刹,一刹花开。
  她的指尖一点点在他心上摩挲,很快便有滚烫的热泪落下来,也不知缘何道出一句:“真好。”
  这一句由衷的感慨,为这一刻他们都还活着,为这一刻他们能张臂将彼此纳入怀中,为这一刻天高地远挡不住思念的涟漪,一圈圈在无边秋色里相携着晕开。
  

  ☆、外孙女婿

  就这样静了半晌,君初瑶忽然惊觉似乎太静了,静得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和虫鸣。她保持着被锢在怀里的姿势有些艰难地仰起头,看见容烨居然闭着眼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正要抽身爬起来,脑袋又被人朝下按了按,然后听见他懒懒地开口,“掉山涧里了,歇会吧,我半月没睡过好觉了。”
  她这才发现两人身下是一处小溪,两旁是矗立的高山。她方才慌里慌张起身去看哥哥的情况,心急之下一眼没做出正确判断,此刻回想起那烟尘弥漫的模样,其实自己离那里应是很远了。念头这么一转,紧绷的身子也便瘫软下来,忽然觉得没力气再动,可听容烨低哑的声音就知道他的状况不好,一直被自己这么压着会不会出事?
  于是她又将自己撑起来,这回使了吃奶的力,好歹是挣脱了他。然后她看一眼他的衣袍,一半浸在水里,想必身子也已经湿了。她皱了皱眉,去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要歇换个地方再歇,这里会着凉的。”
  容烨嘴角一弯,闭着眼配合她的动作,任她将自己拖到了山壁边。她摸摸山壁,似乎觉得这里也太过阴湿,但附近又没什茂盛的植被可以摘来垫在他身后,只好横出自己的手臂,隔在他和山壁之间。
  手臂一伸,自然触到他背脊,她手一顿,忍不住出声,“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一句语气略带嗔怪,又感觉到隔在自己身后的手,他一笑,睁开眼侧过头看她。这一看就移不开视线,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闭着眼睛实是浪费了大好光景。
  人还是那人,样貌还是那样貌,但一眼看去却与往日不同。她整个人明明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浑身上下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柔和光泽。若说从前,她是垂于九天之上的瑰丽星辰,那么眼下,她便是历经打磨栖于深海的珍珠,那华光暗含沉沉底蕴,比以往更摄人心魂。
  她刚出了一身汗,发丝紧紧贴在颊边,见他沉默地盯着自己,似乎有些局促,动了动嘴唇要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这一动,在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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