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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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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罗九宁倒抽了口冷气,但依旧没有如萧蛮所想的一样,慌乱,或者说是歇斯底里,但她显然受到了无比大的打击,一手松了蛇,颓然的站在哪里。
  “你以为他爱你至深,非你不可,可是阿宁,你可知道,于裴嘉宪来说,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看着罗九宁一幅伤心绝望的样子,萧蛮抽了抽唇角,柔声道:“但是阿宁,无妨的,这世间有那么一个人,一直爱着你,此生此世,无论他任何事情,也皆是为了你好。为了能叫你信任,依靠,他用了一年的时间,苟延残喘着,努力着,想要保护你,现在,转过身看看,他一直在你身后,等着你呢。”
  这么说,裴靖也在?
  “阿宁。”果然,裴靖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疾切,沙哑,带着些小狗似的呜咽。
  罗九宁一听见裴靖的声音,满头的头发都已经竖起来了:“裴靖,你过来。”
  “阿宁。”他也从暗影中出来了,但是,却是坐在轮椅里,身后有两个侍卫推着他。
  俩俩站定,昏暗的,各种味道夹杂的,蛇信子吐了丝丝的地库之中,一排排的药材架子后面,那曾经笑面如玉的少年,缩在轮椅之中,如此五月的天,怀里还抱着一只暖炉,仰头望着罗九宁,呜咽着,就又唤了一声阿宁。
  “杀了罗良一事,我从来不曾悔过。”裴靖言:“人这一生,本身就是一轮豪赌,我不过在那一局中赌输了而已。但是阿宁,人生不止一场赌局,你总能看到,我劈荆斩棘,耗上一切,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已,是不是?”
  他说的有些疾切,仰着头,自己扶着轮椅,往过来走着。
  许是一年不曾见过光,他的肌肤愈发的白了,肌肤下面的血管呈着透明的青色,仿如脉络一般,呈布在他的脸上。
  罗九宁心中瞬时浮起万千的丝绪来,对这个少年,除了厌恶与恨,更多的是愤怒。
  就如裴嘉宪所言,这孩子缺的不是爱,而是教育,他需要的是给扔到兵营里去,徜若死不了,再出来,或者还能清醒过来。
  她此时不止想吐,还想狠狠的搧裴靖一巴掌。但是,在她看到萧蛮和裴靖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
  身为辽国大惕隐,萧蛮利用了裴靖,要用裴靖除掉裴嘉宪,再紧接着,于长安城挑起一场动乱来。
  那么,萧蛮诱她到这济民药斋,肯定也是想利用她,来除掉裴嘉宪的。
  隐去心中的失望,难过与不适,她上前一步,屈膝跪了下来,手抚上裴靖的腿,柔声问道:“你怎么就站不起来了呢?更何况,我便在此,也帮不得你,而你怎么会和辽国大惕隐在一起?”
  “他允诺,能帮我提前一步,坐到那个位置上。”裴靖断言。
  罗九宁心说,真真儿是打猎叫老鹰啄瞎了眼,你还不到双十年华,满身的鬼心眼子,却叫个辽国人利用。
  她点了点头,说:“既是这般,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萧蛮一直冷冷看着,见罗九宁一只手捧起裴靖的手握着,倒是笑了笑:“要是你九姨有你这般的脏腑,该有多好?”
  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杀人如麻,陶九娘不过亲眼见识了几回他杀汉人,便无情的弃他而去。看看这罗九宁,杀父仇人在眼前,她都能执起他的手。
  这,才是真正有脏腑,能担大事的女子。
  “皇帝的传位诏书上书着裴嘉宪的名字,而你的性命,则可以让他拱手江山,把皇位让给裴靖。”
  “他怎么可能答应?”罗九宁顿时哭笑不得。
  萧蛮道:“他若不答应,自然就是你死,这于本府和裴靖来说,便是一场豪赌。”
  裴靖赌罗九宁依旧爱着自己的心,而萧蛮,赌他能用最小的代价,掌控这座宫城。以及,他赌的,是裴嘉宪爱罗九宁的那颗心。
  罗九宁倒是头一回听说,皇帝的传位诏书上书着的,是裴嘉宪的名字。
  如此,倒也不算辜负了壮壮那么心心念念的,看着他的皇爷爷,也不算辜负了裴嘉宪与皇帝的,父子之情。只是,她也明白为甚烨王要拿王妃为诱,诱她到此了。
  裴嘉宪终将杀妻求位。
  从一开始就困惑不解的一句话,到了此刻,罗九宁才真正明白过来。
  应该说,那本书里所谓的杀妻,其实就是这样的。
  她被萧蛮俘虏,而萧蛮逼他让位。
  裴嘉宪当然不肯,于是,她死,他最终登上皇位。
  不救,便是杀,这才是书中所言的真义吧。
  “那我此刻该作什么?”罗九宁自嘲一笑,说:“我也是真够蠢的,就一直没想到,萧蛮萧辞,他本就是一个人。”
  萧蛮道:“呆在此,看本府将那江山帝位,捧来予你二人便好。”
  罗九宁这时才知,为何陶九娘宁可跟着裴嘉宪千里从军,也不愿意跟这萧蛮在一起了。
  他野心勃勃,狂妄无比,但同时,应当也太过自大了一点。
  毕竟,她可不是书中那个罗九宁,今夜,用这一夜的时间,罗九宁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安然无恙的从这儿逃出去,并回到王府。
  她站了起来,推过裴靖的轮椅,冷冷道:“既萧惕隐这么说,那我就姑且信之,这样吧,既你说的堂而皇之,我就以这长安城女主人的身份命令你,替我和裴靖找处舒适的,没有浊气的地方,我要找个舒舒服服服儿的地方,稳稳的坐了,等着做皇后。”
  萧蛮站在原地,身后是一只只高摞起来的蛇笼,笼子里或长或短,或五彩斑斓或只是纯青色,一只只无比丑恶的蛇缠绕在一处,或者蛇蜒在笼壁上,更有甚者,还在不住的往外探着头。
  他抽了抽唇角,扬手拍了两拍:“将咱们的帝后,送到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被蒙上脸后,罗九宁是叫人扛起来带走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她初时还数着步子,后来扛着她的人听见她嘴里念念叨叨的数着,索性给她后颈上击了一掌,罗九宁直接就晕过去了。
  待到了地方,罗九宁给人死死儿的,将手脚,甚至脖子都捆到了一张椅子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悠悠的醒过来。
  然后,疼,脑袋疼,脖子疼,混身都疼。
  而裴靖坐着轮椅,就在她的对面。
  “如何这般多的人?”睁开眼睛,罗九宁给吓了一跳,全是些野蛮人,一看就是契丹武士,屋子里挤了满满拥拥的,显然是在防备她。
  裴靖道:“这些,俱是契丹壮士们,他们负责护戌咱俩的安全。”
  嗯,也会在裴嘉宪不肯起兵作乱时,宰了她以威摄裴嘉宪,意图趁机搅起大乱来。
  但是,徜若斗起来,终究萧蛮不如裴嘉宪。于是萧蛮杀了她,而裴嘉宪最终夺得了皇位。
  “我看着他们心慌,总觉得他们眼中只有杀机,能让他们出去否?”罗九宁问裴靖。
  裴靖于是命令这些人:“下去。”
  “长孙大人,吾等在此,是为护戌您的安全。”
  “我叫你们退出去就退出去,出了事,我负责。”裴靖本来也不想叫这些人走,但是罗九宁说种怜悯的目光,那种以为他在这场局中,只是个玩物的目光刺激到了他,所以,他必须展示出自己的强势来。
  “就在此刻,全部退出去,戒戌于外,等我命令,你们才可进来。”裴靖说。
  这些人相互扫视着,到底如今裴靖还是颗有用的棋子,其中一人道:“那长孙大人您可自己戒防着些,这位是肃王妃,不可小觑,也千万不可……”
  “勿要再废话,下去。”裴靖断言。
  于是,所有人全都退出去了。
  罗九宁心中恨的要死,但表面上却是分毫不漏,望着裴靖轻轻叹了一气,说:“你这个样子,我说句实话,便果真明日就天下大乱,叫你作了皇帝,你也是个半垂不死的样子,又如何理政,如何理家国?”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努力的,让自己的身子好起来。”裴靖说:“皇爷爷已然不信任于我,此时,我唯有依靠萧蛮,但大辽亡我之心不死,我又岂能不知?你放心,我会谨慎的。”
  看来,他脑子还没坏到彻底。


第119章 输光一切
  虽说屋子里除了她和裴靖再无别人,但是,屋子外面显然守卫重重,而更重要的是,此时夜色已浓,罗九宁仰头看着这座古朴屋子的式样,却是怎么也琢磨不出来,自己究竟在何处。
  “为何不肯看我?”裴靖推着轮椅,就坐在罗九宁的对面,声音格外的急切。
  罗九宁别过脸,顿时垂了两滴泪下来:“你瘦成这样,我看着心疼。我想,必是离开我之后,你就不肯吃东西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什么都愿意吃,连蕃薯都能吃的很香。”
  裴靖薄成一线,苍白的唇微颤着,望着罗九宁,遥想当初一人抱着一只蕃薯,在洛阳的大街上慢悠悠的走着,她话可真多啊,叽叽呱呱讲着东家的长,西家的短,他一句都不曾听进去过,可是怎么就觉得,跟她在一起那么舒服呢。
  生来没有过的敞意,那样舒适过的日子。
  到如今,他只能坐在轮椅上,而她,成了他的叔母。
  “李靖,我想,我想摸摸你的脸。”对面的罗九宁泪雨婆娑,显然也与他一样,想起了往事,所以哭的不能自抑。
  裴靖腿不能动,手倒还是能动的,颤抖着手,他转到她身后,大约是想解开束缚着她手的绳子,但是,指才搭上她的腕子,却又一滑:“阿宁,将来,那孩子要怎么办?”
  他说孩子,自然是小壮壮儿了。
  听到这个,罗九宁难过的大哭了起来:“若我说想你登基之后,瞒过朝臣之眼,想办法叫他作了太子,你愿意吗?你在我心里重要,他也同样重要。”
  四叔之子,裴靖只要想起来,那孩子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但是,他说:“我此刻就允喏你,可以。”
  罗九宁哇的一声,钻心的哭了起来,哭声嘶心裂肺,不停的说着:“对不起,我不该把他生出来的,对不起。”
  裴靖一听昔日的爱人这般伤心,这般的悔,而那一切的错全是他一人造成的,裴靖心中又岂能不伤?
  狠手,他就解开了束着罗九宁腕子的绳子。罗九宁手得了自由,立刻便捂着胸口喘了起来,喘了良久,缓缓转过伸来,颤抖着两只手,便是个欲要抱裴靖的样子。
  裴靖也不知等了多久,也是盲目的自信,总以为只要自己念念不忘,就必有回响。
  当然,他没有孩子,只是对于权力一门心思狂热的野心家,也就不懂得,当人生身为父母,这世间的一切皆可举重若轻,唯独孩子,是父母们生命中重如泰山的那根鸿毛。
  紧紧搂上瘦成一把骨头的裴靖,罗九宁艰难的哽噎着,唇凑在他耳边,忽而就说:“你杀我父亲时,从不曾悔过,我杀你时也不会悔的。”
  狠手掐上裴靖的咽喉,罗九宁双脚仍还被缚,定定儿的望着他。
  而他一脸的倔意,也是在望着她。
  他一生虽不过短短的十九年,但一直自信于自己的决断,也一直在赌,到了此刻,他还在赌,赌罗九宁不会杀自己。
  他不相信,情窦初开时那么爱过她的女子,会杀自己。
  他分明看到她方才痛苦,悔恨,甚至于怜惜他,而他在她身上赌上了一切,也输光了一切,他不相信。
  所以,裴靖两只手可以活动的,但他不动,甚至于,契丹武士就在门外,他可以,可他也不喊。
  在他这里,要么爱到死,只要逼不死罗九宁,他就得逼着她臣服于自己这种炽烈的,没有出路的爱。
  “阿宁,要么杀了我,要么就从了我,你没有多余的路可走?”说着,裴靖抽了抽唇,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惨白的仿似恶鬼一般。
  罗九宁手中窜出一条蛇来,游信丝丝,就在裴靖的脸上徘徊着。
  “可你便真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的,你绝对逃不出萧蛮的掌控。”裴靖依旧在倔。
  只是,话才说完,只听悉悉祟祟一阵的响,仿佛叫针扎了一下,裴靖初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也不过瞬间的事情,只觉得脑子一沉,已经晕过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外面那些契丹武士们便听见屋子里传出声音来:“蛇,蛇,来人啦,这屋里有蛇。”
  这些契丹武士们本就不放心裴靖与罗九宁二人共处一室,听着隐约是个女子的声音,进得门来,却见灯黑火黯的,裴靖坐在角落里,而那绑在椅子上的罗九宁却是歪着头。
  ‘裴靖’不停的哭着,还在喘气:“快,快,她给蛇咬伤了,快点找郎中来替她医治。”
  契丹武士将那‘罗九宁’的身子才稍微一掰,一条惨绿色的竹叶青蛇自她的袖子里窜了出来,却是蜿蜒直走。
  一众契丹武士见是条竹叶青,顿时也给吓了一跳,众人连忙捉蛇的捉蛇,救人的救人,等回过神来一看,轮椅空空,坐在轮椅上的‘裴靖’早已不知去向。
  一个武士颇有几分狐疑的,掰起罗九宁的脸来,这才发现,那是什么罗九宁,给绑在椅子上的,早就换成了被蛇咬晕过去的裴靖。
  “统领,怎么办,这,这裴靖似乎是晕过去了。”此时,这些契丹武士也顾不得罗九宁,毕竟太孙裴靖于他们更重要。
  几人相觑,其中一个大胡子吼道:“怎么办,赶紧统知大惕隐,想办法找解毒的药来啊。”
  “那位罗氏?”
  “她逃不出这座岛的,赶紧追!”
  “小样儿,要真叫你们给骗了,我成什么了我?”罗九宁是翻窗子出去的,冷眼看着屋子里一群人在哪里忙碌,甩了甩袖子,嗯,从现在开始,她变成废太孙,皇长孙裴靖了。
  这是一处空落落的大院子,躲在回廊下的阴影里,见大门敞着,罗九宁便直奔大门,只是出了大门之后,却是赫然一惊。
  头顶便是斗灿的星河,脚下却是一望无垠的碧波,星河映着碧波,远处灯火遥遥,她竟然是在一座小岛上。
  “仔细搜,她跑不远的。”身后有人高声的说着,门里面已经有人涌出来了。
  罗九宁遥遥见着水边一块届碑,立刻便躲到了后头。而恰在这时,远处有辆船划来,一人高声问道:“何人在此处喧哗?”
  正在搜捕罗九宁的契丹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出列,言:“吾等是皇长孙的侍卫,他如今住在这蓬莱胜境之中,尔等无论何人,速速离开,不得靠近。”
  船上一行人顿了顿,那为首的一人道:“罢了,既是皇长孙在蓬莱胜境,那咱们就再巡别处吧,走。”
  罗九宁一听这人的声音,却是乐了。这是她的一个故人,如今都水监的长丞,顾泽海。
  一把石子抓在手中,罗九宁也不作声,只不停往船边缘扑通扑通的扔着。
  而这顾泽海了,心思慎密,为人谨慎,见岛上人影幢幢,再细看那届碑后伏着个女子,当下暗示手下们不动声色,却是派了两个人潜过去,恰在那些契丹人搜到之前,把罗九宁拉入水中,给渡到了船上。
  “娘娘,竟是你?”得罗九宁猛吐了两口水回过气来,顾泽海提灯一照,大吃一惊:“您怎么会在宫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能想到,裴靖居然会把罗九宁给带入宫中。
  “顾大人,可否送我出这皇城,我得回去见王爷。还有,宫里大约有乱,您能否想办法通知丽妃娘娘一声?”
  顾泽海摇头:“娘娘,咱们都水监只负责整个长安城的水域,等闲没有上岸的可能。不过,微臣还是觉得,带您出宫的好,您说呢?”
  罗九宁连忙道:“使得,那咱们快走。”
  顿了顿,她又道:“至少几个时辰了,王爷可曾派人找过我?”
  顾泽海稳坐于船头,一手提着佩剑,不停的催促着手下们快走,连头也不敢回的盯着江面上,却是道:“娘娘难道不知,您失踪至此,已经整整两日了。”
  “两日?”罗九宁也吃了一惊,不过,她确实头痛的厉害,混身酸痛,坐在船上,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都两天了,那壮壮儿呢,裴嘉宪呢,岂不都得急疯了?
  “顾大人可知,我儿子是否安好?”罗九宁最急的,当然是儿子。而顾泽海算是裴嘉宪的家臣,常在肃王府来往的,于肃王府的事情,应当知道的比她更多。
  顾泽海道:“您前脚出府,禹殿下后脚便被皇上传入了宫中。”
  “那王爷呢?他在何处?”罗九宁再问。
  “皇上前天夜里忽而传出来说病危,王爷入宫之后就没再出过宫,如今整座皇城是由齐国公杜桓在卫戌,几位皇子全跪在皇上榻前守着。至于您失踪了的事儿,我还是发现去找东方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再到肃王府打问过,才知道的。”
  “那你为何不立刻通知王爷?”罗九宁反问。
  河风吹来,她莫名觉得一阵寒渗。再看顾泽海,只是一个背影,盘膝坐在船头,河风吹着他的袍袖,往她身上扑拉着。
  他道:“臣曾千方百计,托人给王爷带过话,但是王爷哪里,迄今为止还没有动静。”
  “那许是消息还没递到王爷跟前儿吧。”罗九宁才逃出来,望着烟波浩淼的江面,吹着和煦的柔风,长长的舒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走,送我上岸,咱们去找王爷。”
  皇帝要防备着烨王和裴嘉宪两个阋墙,将他们关在一处,想要平稳过渡,想要防着家贼,殊不知,裴靖却是把萧蛮那个外贼给再度渡进宫来,宁可引外夷入,也不想江山旁落。
  皇上曾那般疼爱过,便被废之后,也绝不允许裴嘉宪和烨亲王等人染指,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点的废太孙,却是趁着皇大即将大行,如此孤注一掷,鱼撕网破的一手,他的几个叔父便再狠,再有手腕,又岂能防得住他?
  而罗九宁,原本将会成为裴嘉宪为帝路上,最深的一道羁绊,但是,罗九宁自己从萧蛮那儿逃出来了。
  她觉得,那个关于裴嘉宪终将杀妻杀子的诅咒,也将从此,就消失不见了。


第120章 以牙还牙
  河风吹着,顾泽海忽而扬手,身后几尾船只,在这太液池上忽而就齐齐横向,划止了。
  再接着,它们又同时调转了方向,便是欲要上岸。
  “顾大人到都水监也有两年了吧,可曾成家立业了否,您家大娘的身体,如今可还硬朗?”罗九宁也坐到了船头,弯腰划着船外的水,问道。
  顾泽海笑了笑,月光下两只眼睛仍还泛着淡淡的清淤,他道:“我娘早就过世了,王妃竟不知道?”
  罗九宁手停了停:“何事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那时候,娘娘不知去向,微臣也被王爷关在王府地牢之中,我母惊吓成疾,就去世了。”顾泽海并不看罗九宁,坐于船头,专心的看着前方。
  事实上,这顾泽海算得上是罗九宁故意招惹的,当初拿他作个幌子,虚幌一枪,摆了裴嘉宪一道,当然,也累他被关在天牢里,关了些时日。
  “对不起。”罗九宁道:“当时我……”
  顾泽海笑道:“王爷厚葬了我母,还曾多次到地牢里,陪我一起坐着。并反复的问,老顾你觉得呢,你觉得王妃会去何处?”
  ……
  “后来,他又说,或者王妃是再也找不到了,他会择日宣布王妃的死讯,而我,则叫他发派到了长安,投在太子门下。”
  顾泽海差点拐走了王妃,王爷也不过关了几日,并不曾追究他过多的罪过,也是因此,顾泽海才会对裴嘉宪忠心耿耿,并且,是经由顾泽海一手捅出的,裴靖杀罗良,并且曾经刺杀皇帝的事情才会大白于天下。
  罗九宁当时就在栖草堂住着,当然也知道裴嘉宪找了自己许久,但是,并不知道他还曾去天牢里找过顾泽海。
  说实话,那段时日,裴嘉宪一直表面的像个没事人一般,找了她一个多月,然后,听说瓜州有战事,转身就走了。
  甚至在他走的时候,也未曾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一句,王妃于他重要于否的话。
  说起来也是伤感,虽说夫妻好几年了,但罗九宁也是止不住的要想,徜若不是她反其道而行之,杀到长安的话,徜若不是阴差阳错,壮壮就是他的孩子的话,裴嘉宪是绝对绝对,不会找她的吧。
  他肯定会趁机就放了她和孩子,从此山高水远,她果真能作个女郎中,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了。
  “我倒是真不知道,王爷还曾想过,要于外宣布我的死讯呢。”罗九宁轻笑着说。
  “王爷是封了王的皇子,王妃不可能私奔,也不可能逃跑,当然只能是死。”顾泽海语气里,埋着深深的惋惜和遗憾:“你当时,该跟着我走的。”他心说。
  事实上当时罗九宁徜或能狠的下心肠来,真的与他一起离开,裴嘉宪对外只会宣布她的死讯,只要她藏的够深,够好,就会有一份平凡朴实,而又幸福的日子等着她。
  而非像如今一般,卷入皇室杀伐。进一步说,便真的裴嘉宪登基为帝,她位封中宫作了皇后,哪又如何?
  这世间没什么恩爱一生,举爱齐眉的帝后,且不说是皇帝,就肯定要三宫六院。寻常的祭礼大典,后宫统辖,民妇,朝臣,选妃选嫔,甚至于皇帝每夜要与谁一处同宿,哪一样不得皇后亲力亲为?
  皇位或者是天下间,一个男人野心的终极,但皇后之位,必定是一个女人一生噩梦的开始。
  所以他替罗九宁遗憾,惋惜,恨不能她依旧是洛阳城那个蒙着面纱,替人看病的小医女,那样的她,平凡,朴实而又幸福,比如今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是这样的惋惜,顾泽海是说不出口的。
  船稳稳的撑着,都能看到岸边隐隐的火光了。那依次是西华宫、翠华宫、云华宫,虽说离的远,可是于江面上都能停到自四面八方传来的哭声。
  帝将薨,后宫中的嫔妃们,此时皆捂着唇,在自己的宫中嚎哭了。
  “我不能随处停靠着上岸,毕竟这偌大的宫城里,我也不知道谁是敌,又谁是友,咱们往皇子殿的方向。”罗九宁站了起来,仔细分辩着一处处的灯火,终于,指着一方说:“就往那一处。”
  顾泽海于是吩咐属下:“调转船头,往皇子殿。”
  但就在这时,平静无波的江面上,后面几只船忽而就剧烈的摆了起来。
  几乎是于一瞬间,罗九宁眼睁睁的看着,扑通扑通,身后那些都水监的差吏们连声尖叫都未发出来,整个儿连人带船,就齐齐儿翻到了水中。
  “长丞,有刺客!”
  “谁,是谁?”顾泽海抽出佩剑来,挡在罗九宁前面,高声问道:“究竟是谁在水中装神弄鬼。”
  于一瞬间,水声哗哗,应着顾泽海的声音,水中居然浮出一颗颗的人头来,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照样子,不下百人。
  放眼望去,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凫在水中的人头,恰就是这些人,藏在水中,不动声色就弄翻一艘船,并且,还能不动声色的,把人全给捏死。
  “顾长丞,咱们还能突出去吗?”罗九宁伸手,摇了摇目瞪口呆的顾泽海。
  他此时当时在蓄力,想喊,但就在他要喊的那一刻,罗九宁忽而一把就捂上了他的嘴:“别,千万别叫。”
  她看到了,就在后面撑着船的那个差役,他转过身来,在月光下,肌肤仿似鬼面一般惨白,手中不知何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就抵在顾泽海的后背上。
  那是萧蛮,她和顾泽海说话的功夫,船尾划着船的差役,不知何时已经叫人杀死,取而代之的,竟是萧蛮。
  真难想象,裴靖借着那座蓬莱岛,竟是弄了这么多异族人入了皇宫,此时这些人徜或暴/乱起来,又有谁能控制得住?
  “萧蛮,你不能杀他?”罗九宁遏力控制着自己,就叫道。
  船梢两个划着浆的差役随即也站了起来,皆是七八尺的身高,一脸飚型胡茬,身上还有股子,格外难闻的河腥气儿,这些,也全是契丹武士了。
  “本府可真是意外,原来阿宁竟然还曾逃过,怎么,是嫌裴四不够好?但就这人,他也配得上我们整个洛阳城里最是冰雪聪明,又有颗菩萨心肠的小阿宁?”
  每每,陶九娘总要说,这世间又有什么男人,能配得上我们冰雪聪明,又有颗菩萨心肠的小阿宁。
  这话,必定是萧蛮从陶九娘的嘴里听说,才会如此来说的。
  罗九宁扬起双手,断然摇头:“你不能杀他。”
  她能看得到萧蛮眼眸中盛放的杀机,这人似乎是生气的时候,恼怒的时候,愤怒的时候,就会肌肤惨白,白到毫无血色。
  他剑抵上顾泽海的胸膛,等顾泽海抬起双手来,忽而横剑一送,罗九宁旋即一声尖叫,但是,那剑只是在顾泽海的颈上划出一圈血来,旋即便止。
  “阿宁,徜或你不想你的儿子,这位姓顾的,乃至于这座宫城中所有的人有失,你就得听本府的话,明白否?”萧蛮又道。
  罗九宁也跟着举起双手来:“好,我听话,我一定乖乖儿的听话。”
  萧蛮旋即又冷笑:“你又何必费尽心机的逃上岸了,须知本府这一回来,也是准备要带你上岸的。”而他真的,示意手下划着船,竟仍是往皇子殿的方向而去了。
  而顾泽海则叫他的手下们给捆了起来,扔到了船舱里。
  相对坐于船头,望着仍是一脸惊魂未定的罗九宁,他道:“阿宁,你以为裴嘉宪果真不知道你失踪的消息?”
  ……
  “他知道,他甚至知道,本府埋伏人在这宫城之中,将要激起血腥之变。但是,他弃你,而选择了儿子与皇位,所以,他是不会来救你的。”萧蛮又道。
  罗九宁轻轻嘘了口气,叹道:“那就好。”
  就在从蓬莱仙境逃出来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命运的诅咒。却没想到,这诅咒它兜了一圈儿,依旧尾随着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反正要死了,倒不如放轻松一点,盘膝坐到了船头,掰着手指头道:“我不要被勒死,吊着长舌头死的妇人我见多了,真难看。另,我也不要被你一剑戳死,身上留了疤,下辈子投胎会变成痣的。还有,我也不要被溺死,泡胀了身子肿的像头猪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那你想怎么死?”萧蛮听她说的有趣,顺着她的话竿子就问道。
  罗九宁歪着脖子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说着,她伸手就握上了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摁:“你掐死我好了,但记得掐到差不多就得了,不要把我的舌头掐出来。”
  萧蛮一只手还在她的脖子上,信以为真的捏了捏,罗九宁旋即吐出了舌头:“啊,疼,疼,真疼。”
  但嘴里说着,她手中忽而就闪出一把匕首来,直对着萧蛮的面门而来。
  这是她前往济民药斋时,于裴嘉宪的轿厢里翻出的那柄匕首,也许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反抗的缘故,匕首一直在她的腰间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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