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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簪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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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棠岁
  文案:
  人都道顾家九娘只合弄那琴棋书画诗酒花,不应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沾上半分关系。
  出身书香世家的顾簪云容貌清丽,眉目如烟,在贵女中算得上佼佼,却也并非最为突出的。最妙的还是那一身神仙似的气质,不染半点烟火气,姿态闲雅。
  对此,一身黄衫的高马尾少年坐在她墙头,双手撑着墙沿,笑吟吟地看着她,表示:“像你这样的仙子就该放在那云山庙里一日三炷香地供起来,吃什么水晶芙蓉糕啊。”
  顾簪云:………
  萧世子这是三天不打就又想上房揭瓦了吗'微笑'
  朝气蓬勃少年郎×不染凡尘小仙女
  青梅竹马甜甜甜 轻松小文 女主负责吃喝玩乐赏花赏景 男主负责宠老婆
  (本文大量参考《随园食单》)
  另:本文架空架得飞起!发型只管好看不管考据,什么披头散发高马尾都有可能!谢绝考据党!!
  双洁1v1。第一章是男主视角。快结尾的时候男主性格会有一点改变,但对女主的感情不会变。(注:真的真的真的没有耽美副cp,如果觉得像……大概是看错了吧qwq)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簪云;萧昱溶


第1章 白头富贵佩
  天盛四十一年八月十三,江州初秋时节。
  清脆的马蹄声响过江州城正中那条由四四方方的青砖铺成的宽阔大道,装饰着萧家阴阳盘云纹族徽的数辆马车穿过清晨的薄雾,不经意间就沾染了满车南国初秋的凉意。
  正中那辆马车里卧了个少年,一腿搁在榻上,稍稍屈起,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上头,另一条腿斜撑在地上,人却是半侧着身子躺着,手支着头,闭着眼,似乎是睡过去了。头上的金冠不似寻常束发的,反倒是在上头辟了个空缺,墨似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正是个高马尾。
  他穿了身鹅黄的衣裳,暗金绣线在两袖各漫开数枝银杏,漫过肩头领口,一直延伸到瘦削的肩胛骨,明丽非常。腰间那条金扣腰带却偏生用了深沉的黑,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像是北国的金秋,飒爽又昳丽。
  过了两个街口,马车驶进了一条巷子,喧闹之声霎时小了下去。
  这巷子不算窄,但两边连个小贩的影子都不曾瞧见——按理来说,虽然才是清晨,可若是有小贩的话,他们也该像方才大街上的同行一样开始准备起来了。
  从巷口绵延到巷尾的高墙青瓦,巷子居中处那三间绿油兽面锡环大门,左右的一对十三云卷石狮子,以及门上黑底金字的“顾府”匾额,极好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毕竟是“一门九状元,代代出进士”的顾府,门前自然是不许摊贩来吆喝的。
  马车在西角门停下。
  “世子爷,到了。”车夫在外头恭恭敬敬地唤。
  少年懒洋洋地睁开眼,一双清矜贵气的金丝丹凤眼里光华流转,显然十分清明,没有半点儿初初醒来的迷蒙。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不等小厮来扶,自顾自地就掀了帘子下了马车。
  “顾、府。”
  少年偏头看了看大门上那块匾额,勾了勾唇角。
  顾家族学的名气颇大,以书院中的夫子皆有着真才实学且十分清高严厉而著称,很是受天下士子追捧。唯一叫他们可惜不已的就是顾家族学轻易不招旁人。
  但萧齐肃仗着宣国公的身份,硬是要把儿子送进顾府族学。
  顾家自是不乐意的。
  毕竟萧昱溶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儿。只是从前长宁公主还在世的时候,将这个儿子疼得如珠似宝,萧齐肃也不敢做些什么。但天盛三十八年,向来体弱的公主因病去世了。于是如今萧昱溶为母服丧刚刚了满三年,萧齐肃就迫不及待地将他送了过来,打算让顾家替自己好好管管这个儿子。
  萧齐肃不愿管,顾家自然也愿意不到哪里去。但是最后迫于宣国公府那作为大魏第一流的豪门的威势,顾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萧昱溶。
  所幸这位公子哥儿只是因为爱玩厌学又出身高贵才出的名。若是那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人物,顾家定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慌慌张张地从后头那辆马车上跳下来的晴山看着世子爷依旧是这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暗自发愁。
  国公爷倒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可只怕这回又是要落空了。
  顾府占地颇广,萧昱溶随着引路的小厮走了约莫一刻钟,这才到了待客的花厅。
  虽说他身份尊贵,但毕竟是个小辈,是以顾家也不会齐齐聚在一起见他,目光所及不过是一对约莫三十几许的夫妇罢了,旁的便都是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孩子。
  “这是我们大老爷和大奶奶。”那小厮为他引见。
  如果不出意外,这便是顾老爷子的接班人,下一任顾氏族长和族长夫人了。这样的长辈前来迎接,倒也算得上重视,不至于让宣国公府觉得受了慢怠。
  不管心里作何感想,顾家的面子功夫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萧昱溶上前一一见礼,端的是副礼数周全清俊板正的模样。不过他声名在外,顾大老爷顾清延自然不会轻易就被骗过去。他一脸严肃地嘱咐了萧昱溶好一通顾家和书院的规矩,然后才离开去处理公务。
  顾大奶奶倒是温婉和善的样子,细细同他说了些日常琐事,无外乎他住的院子在哪儿、若有什么忌口可自辟小厨房、有什么事情直接来融寒院找她这样的话。
  萧昱溶笑吟吟地应下。
  “四弟前几日不巧染了风寒,是以今日不曾过来。”末了,顾大奶奶又笑着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
  萧昱溶微微挑眉。
  顾家四老爷顾清桓与萧齐肃乃是金兰之交,在他进顾家书院一事中可谓功不可没。萧昱溶原本还想着怎么没见到他,这会儿倒是明白了。
  他便也笑着答:“不碍事的。过几日待顾四叔好全了,我再去拜访也不迟。”
  顾四叔,同顾家小辈一样的称呼。顾大奶奶暗自点头,虽然这孩子素有爱玩之名,可如今看来,礼数上倒是挑不出什么错漏来的,总算能让她稍稍放心。
  随后是和顾家诸位小辈见礼。
  顾家人丁兴旺,又不曾分家,因此子嗣众多,仅小辈中就有七个哥儿和十一位姑娘。萧昱溶一一认过去,却发现姑娘只有十位。
  他正想着,上头的顾大奶奶也蹙了眉去问身旁的丫鬟:“云姐儿呢?”
  丫鬟刚要回话,外头就匆匆走进来一个清瘦的身影,一进门就插蜡烛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和大理石地面猛地一磕,声音清脆得萧昱溶听着都疼。
  “女儿来迟,请母亲责罚。”
  少女清凌凌的声音响起,萧昱溶将眼神从上首转到她身上。
  是个眉目精致清丽的姑娘。但还不至于到让人惊叹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叹的是她通身的气派。清雅脱俗,几乎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子,生来就不属于红尘俗世。
  萧昱溶怔怔地瞧着。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实在是惊艳万分。
  似乎是魔怔了一般,他连礼数都忘了,竟然就这样直直走过去扶起她,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顾大婶婶,来迟了些也没有什么,不妨事的。”
  也不知道是勾到了什么,再加上那系带又没系牢,萧昱溶刚刚说完话将人拽起来,她腰间的羊脂玉万事如意佩就滑落在地,伴着一声清响碎成了几瓣。
  萧昱溶沉默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脸诚恳地同顾簪云道歉:“我不是有意的,还请妹妹原谅我这一回。回头我便再赔个玉佩与妹妹。”
  他生得好看,尤其是那双贵气的金丝丹凤眼,这会儿专注地看着眼前人,几乎要叫人醉在那流光溢彩的明眸里。
  顾簪云却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顾大奶奶旁观了这场闹剧,不由觉得有些头疼。刚刚才想着这位宣国公世子识礼数,这会儿他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到底来者是客,她最终还是轻轻咳了一声,对顾簪云道:“既然溶哥儿不计较,那就依着家法处置吧。”
  顿了顿,又道:“溶哥儿也是好心,这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不必赔了。”
  顾簪云一言不发地福了福身领了吩咐,又转向萧昱溶,对他行了一礼:“多谢世子宽宏大度。”而后退回一众姑娘中。
  说是道谢,可她的神情从头到尾都和进门时一个样,淡淡的,礼貌又疏离。
  萧昱溶有些不自在。
  他活了十二年,这还是头一次听人夸他“宽宏大度”。
  萧昱溶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顾簪云的方向。
  这位姑娘实在是好看得过分了。怎么就有人生能得这样出尘?
  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打转,一直到他进了枕水居也不曾散去。
  枕水居里,丫鬟小厮正忙着收拾箱笼。
  此次出来,萧齐肃只送了两个打小伺候他的贴身小厮晴山点春过来,美其名曰“锻炼”。
  幸好顾大奶奶看不过眼,又拨了一个名叫月姑的大丫鬟过来,另并三四个洒扫丫鬟婆子和一二跑腿小厮。不然要整理安放这么多东西,晴山点春怕是得去了半条命。
  堂屋已经收拾出来了,萧昱溶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进去歇息,反倒直接挤开了站在装了配饰的箱笼前的点春:“让开让开!我找个东西。”
  “世子爷要找什么?”点春突然被挤开还有些懵,“告诉小的,小的来帮您找便是了。”
  萧昱溶忙着低头扒拉翻找,一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说了你也不知道”,一边庆幸自己今天这件衣裳裁剪的是胡袖。如果换成广袖,指不定有多麻烦呢。
  “找到了!”少年欢快的声音响起来,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块玉佩,紧紧攥在手里。
  这是一块羊脂白玉佩,玉质清润通透,触感细腻温润。刻作一双白头鸟绕着牡丹飞舞的图样,栩栩如生,雕工精湛,甚至连鸟儿的尾羽都清晰可见。
  萧昱溶拿着玉佩跑得飞快,随意叫了个小厮指路就往“云姐儿”的眠霞居去了。
  留下点春站在原地,一句“世子爷”还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一脸的错愕。
  那块羊脂玉白头富贵佩可是长宁公主留给未来的儿媳的啊!


第2章 阴阳盘云佩
  顾簪云从花厅出来后就径直回了眠霞居。抿着唇,神色间显得有些怏怏不乐。
  她实在是有些懊恼。
  今个儿原本寅正就起了身的,不想袖子竟然带倒了饭粥,脏污了,忙乱了好一阵才出门。这下不仅迟了失了礼数受了罚,还赔上了一块玉佩。
  眠霞居里静悄悄的。晨间的洒扫已经做完,小小的一方院子里半个人影儿也见不着,只有明亮的阳光铺在石板上,未被树荫遮去的地方白得晃眼。
  顾家自认百年传承的守礼人家,不少事儿上还仿着秦汉那套规矩,虽然不至于作贱庶子庶女,但某些地方还是强调嫡庶之别的。而在顾簪云这一辈大大小小十一位姑娘里头,嫡出的只三位。于是庶出姑娘们便两两一居,嫡出的则各有自己的一方小院。这三处小院大小布局皆是大同小异,仅景致略有不同。
  顾簪云住的是眠霞居,僻静而不至偏远,掩在一片桃林后头。院中也植了一株桃树,又放了一架葡萄,屋后还有一片小小的池塘,水清鱼灵,可谓是个绝妙的所在。
  守在门边的丫鬟见到她过来便飞快地福一福身,替她掀起帘子。
  顾家大,院墙绵延了一整条巷子。奈何顾家向来是不分家的,人丁兴旺,又喜好那等风雅园景,住处自然就小了。虽然顾簪云身为长房嫡次女得以有一间小院,但后头的抱厦和两边的耳房给了院中十数个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住,又专门辟出来间针线房——外祖宋家的针线房手艺极好,特地给顾家长房的两位外孙女各送了两个针线丫鬟。
  如此,顾簪云真正住着的,也不过就是一排三间坐北朝南的屋子罢了。
  正中的堂屋专供起居待客之用。左边的屋子用珠帘在门口挡了,是做卧室的,右间的书房同样用了屏风在门口一隔,屏风后安置了桌椅书架琴案一类的物什。
  顾簪云进了堂屋,除去跟在后头的杜衡,她的另外三个大丫鬟都候在那儿了。她刚转身坐到榻上,杜若就奉了茶上来。西湖龙井,是她所好。
  顾簪云喝着茶盯着一旁红木高脚桌上的白釉金边盘瞧,里面是丫鬟新攒成的花,百日草、万寿菊、木芙蓉,团团簇簇,活泼又鲜艳。
  看着姑娘喝了茶歇了歇,掌管账册库房的薜荔和管着院中下人们的石兰才分别上来回话。顾簪云一一听着处理着,有条不紊。
  这也是顾府规矩。姑娘满了六岁就要独自居住,开始慢慢学习管理自己的银钱下人。到了约莫八九岁,就完全放手由她们自个儿去管。顾簪云如今差一月满十岁,做这些事情早已是轻车熟路。
  院子小,人员简单,这几日又无甚大事,堪堪半刻钟就处理完了。顾簪云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去做事,放下手中还剩了半盏的茶,起身往书房去。
  杜衡杜若是贴身伺候的,这会儿连忙上前,一个铺纸一个研墨。顾簪云抿了抿唇,从书架上抽出了顾家家规放到桌上,翻到子女篇,眼里又添几分懊恼。
  顾家规矩严。今晨迎客迟了,顾簪云须得把这一篇抄上百遍。不过因为那宣国公世子给她求了情,就可以减去二十遍。
  顾簪云算术学得不错,不过片刻就算了出来。
  八十遍,四万七千八百四十字。
  她微微蹙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宣国公世子没来就好了。
  正想着,杜若忽然一声轻呼。
  顾簪云抬起眼,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
  两扇红木雕花莲纹窗大开着,吹进了八月初秋晨间微凉的风。眉目骄矜的少年双手撑着墙沿坐在那不算太高的墙头上,微微偏着头,笑吟吟地打量屋子里双手捧书一脸讶然的少女,微风拂动了他颊边的几缕碎发,用金冠高高束起的马尾张扬又漂亮。
  顾簪云诧异地瞪大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世、世子……”
  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波动大了些,她连忙收敛了惊讶的神色,又做出一副礼貌疏离的清冷样子。只是心里还是满满的疑惑。
  他这是做什么?有门不走,偏要爬个墙头?
  回应她的是一块从窗户外头丢进来的玉佩,正好落在顾簪云手中的书上。
  少年扬眉一笑,朝气蓬勃:“顾家妹妹,这块玉佩是我的赔礼。”
  “我叫萧昱溶,别再叫我世子了。”
  顾簪云小心地将书放到桌上,又微微仰起头看他:“世子,这于礼不合……”
  萧昱溶赶忙打断她,眉目间浮现出一点金尊玉贵地养大的小公子才有的傲然:“没什么合不合的,本世子说这样叫就这样叫,哪个敢多嘴?对了顾家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家中行九,名唤顾簪云。”顾簪云顿了顿,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世子……萧昱溶,你不如先下来?”
  少年沉醉在那一声泠泠的“萧昱溶”中,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的!我不累!”
  “……”
  顾簪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去打量那块玉佩。
  清润通透,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工也好,不过为什么是鸟儿和牡丹……
  萧昱溶盯着顾簪云的侧颜,瞧着那长长的睫羽,不自觉地就出了神。
  “顾九娘、九姑娘、九妹妹、阿云、云云……”
  少年压低了声儿,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还是苦恼地拍了拍头:“都不好听啊……顾家妹妹,你可有小字?”
  顾簪云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玉佩上的是什么鸟儿。她本想问杜衡杜若,抬头才发现这两人早就悄悄溜了出去,守在外头。
  顾簪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外头,忽然听见问话,下意识地就答道:“有的,叫元元。”
  话都说完了她这才反应过来,一双眼又睁大了,又羞又窘,索性背过身去,再不肯瞧外头的少年。
  非亲非故的,就这么把小字说了出去……
  墙头上的黄衫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副模样,笑出了声。
  顾簪云羞得攥紧了手中的玉佩,还不待她恼极了去斥墙头上那少年,他又是一句“好啦,不逗你了”。顾簪云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在喉头,双颊都染上了一抹胭脂色。
  衣袍翻动的悉索之声响起,萧昱溶的声音跟着传进来,隔着两道墙,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元元,我走了!”
  顾簪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元元”惊得浑身僵硬,半晌才回过神来,咬了咬唇拿起还搁在书上的玉佩唤杜衡:“将这个收好。嗯……就放在描了桃花的那个妆奁最下面一层吧。”
  顾簪云的首饰很多,除去库房里的,还分了两个妆奁来放。莲纹的那个四层妆奁是她常用的,而足有九层的描着蝶扑桃花的妆奁则用来放些不常戴的贵重物件。
  杜衡应了是,接过玉佩转身出去。
  顾簪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回到书桌前开始抄书。
  她一手簪花小楷是随着母亲学的,极为娟丽秀气。顾家身为书香世家,娶妇也自有一派讲究,贤良淑德自然不必说,才情手腕也须得有那么几分。
  书香门第,最是重才重礼。
  她运笔飞快,心里却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
  这个宣国公世子萧昱溶,当真是……
  她竟然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说轻浮也不至于,但也不是什么守礼的人。他似乎是对规矩看得清明,却不屑于遵守。
  这样的少年对生长于家规森严的诗礼之家、步步皆得小心翼翼力求不行差踏错的顾簪云来说,其实是显得有些危险的。
  手中冰凉的玉管笔渐渐被捂暖了,顾簪云低着头又落下一个字。
  要远离。
  “元元,给我一张你的字!”少年盈满了朝气的声音又在墙头响起来。
  顾簪云险些把手中的笔扔出去。
  他他他……他又来做什么!
  “你要我的字干什么?”顾簪云稳了稳心神,问道。
  “练字。”少年回答得理直气壮。
  顾簪云飞快地闭了一下眼,委婉地拒绝:“我练的是簪花小楷,怕是不大适合男子。”
  外头那个声音连点儿磕绊都没打,很顺畅地就接了下去:“对不起元元我是骗你的,我其实就是想看看顾家人的字是什么样的。”
  顾簪云叹口气放下笔,走到窗边同他对视,眼神澄澈清明:“顾家诸多子弟,各人的字都不相同。你若是想看看,大可去找哥哥弟弟们,男孩的字大概会有几分相似……”
  她突然顿住了。
  少年依旧坐在墙头,含笑听着她说话。鹅黄的衣裳绣着精致的银杏枝叶,衬着晨间绚烂的阳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罢了,不过一张字,给他便是。
  顾簪云转了话音:“……但你若真是想看看,给你一张倒也无妨。”
  她随手从案边一沓纸里取了一张,隔着窗给他递过去。
  萧昱溶左手撑着墙沿,右手伸出来,一面半俯下身子低垂了眼睫瞧她,一面笑吟吟地接过了:“多谢元元。”
  指尖相碰,顾簪云微恼地瞪了他一眼,一张清清冷冷的脸上终于再次浮现出一点少女的生动,压低了声音对他喊:“别这样唤我!被人听去了就不好了!”
  萧昱溶依旧在笑,甚至笑得越发灿烂:“好,我以后不在人前这样叫你。”
  她不是这个意思!
  顾簪云气闷,那头萧昱溶已经跳下了墙头:“走了,元元。”
  杜若听见里头没了动静,这才进来给姑娘换去了冷茶,瞧着她笑了:“姑娘许久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是吗?
  顾簪云抚上自己的面颊,怔了怔。
  六岁搬出来住后,顾家的教习嬷嬷和女学的先生们就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教导。端庄得体,落落大方,对待旁人礼貌而又疏离,这是所有顾家女儿百年来的姿态。
  顾家要求她们既礼仪完美,又有世家贵女的气派。
  久而久之,她的脸上就仿佛戴了个面具,再也摘不下来了。
  可是不循常理的萧昱溶却在短短一日内三番五次地打破了她的面具。
  顾簪云忽然露出一点笑意。
  在不被长辈发现的情况下,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
  …
  毕竟还是小孩儿,手腕弱,写字写久了,拿着笔的手都在颤抖。抄书又要求字迹工整,她写写揉揉手腕,写写揉揉手腕,忙碌了一整天下来也才抄到六十二篇。待到睡觉的时刻,手腕都肿了起来,已经是彻底拿不起笔了。
  “明天早上早些唤我。”
  杜衡服侍她洗漱,杜若就坐在脚踏上替她用红花油揉着手腕,眼里满是心疼:“若是周嬷嬷在就好了,她按摩的功夫实在是好。”
  周嬷嬷是顾簪云的乳母,因为生了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一年前就由顾大奶奶作主,赏了五十两银子并几匹绢布放出去了。
  “杜若也不错了。”顾簪云有些困倦,却还强撑着仪态,一面安慰杜若。待洗漱完,她刚躺下就睡着了。
  杜衡今日值夜,熄了灯烛后就合衣睡在脚踏上。
  次日寅初顾簪云就起了身。洗漱罢进了书房,却见窗户未曾合拢。
  顾簪云蹙着眉走过去,暗自思忖着昨夜是谁检查门窗的,竟然如此惫懒疏忽,今日该好生敲打一番了。不想看见窗台上搁着一沓纸,抄的是顾家家规子女篇,上头还压了块雕成阴阳盘云纹图样的玉佩。
  她一怔,拿起来细细翻看过去。
  那字迹竟然同她足有九分相似。
  数一数那沓纸,正正好六十二篇。
  顾簪云怔了怔,忽然低头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其实这两人现在都还没有相互喜欢上,大致还是处于一个觉得和对方呆在一处很愉快的程度
  萧昱溶目前仅仅是觉得元元的气质很惊艳、看元元变脸很有趣,白头富贵玉佩的意思他不清楚,抄书也只是因为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元元(当然如果换个对象我们骄傲的萧同学肯定就不会帮忙抄书了,顶多在第二天对方挨骂的时候劝两句,因为别人没有元元那么好玩哈哈哈)
  元元目前还是停留在欣赏萧昱溶美色(?)以及喜欢萧昱溶能让她做回小孩这样的感觉,毕竟顾家太严格太压抑啦
  萧昱溶:实不相瞒,其实我家是……卖玉佩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注:古代女孩子的字的确是要等十五岁及笄并许嫁了才能取,而且也不是人人都会取,但是小字不是字!是小名!
  银钱设定参考明朝万历年间的:1000文铜钱为一贯;一贯铜钱可折银一两;两石普通大米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大概是现在的六百多元人民币(/ω\)


第3章 鳗面虾饼
  顾簪云在晨间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交了罚抄。
  她之后又自己补了两份,但里头还有十六份是萧昱溶的手笔。顾簪云瞧着顾大奶奶一张一张翻过去,不由得有些心慌。想要低头,脖子却和梗住了似的,一双眼也止不住地盯着顾大奶奶手上的动作。
  姐姐顾箫茗见她这副模样奇怪,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顾大奶奶一页纸一页纸地仔细翻看过去,末了微微颔首,顾簪云一颗高高提起来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去。她偏过头,正巧和顾箫茗诧异的眼神对上,顿了顿,她浅浅一笑。
  顾箫茗也没料到她回忽然转过头来,怔了怔,回以一笑,收回了视线。
  屋子里的众人又坐着说了几句话。
  虽然顾家有晨间请安的规矩,但顾家人实在是多,即便守礼安静,这么一大群地站在那儿也叫人看得心慌,老夫人索性早早免了她那儿的请安。于是余下各房的小辈们便每日早上便只需去往嫡母处。顾大奶奶这儿来的便是五少爷顾荀安、顾三娘顾箫茗、顾九娘顾簪云和顾十一娘顾笙亭。前三位嫡出的都翻过十岁了,唯一一位庶出的不仅是个姑娘,更是才堪堪五岁。顾大奶奶手腕可见一斑。
  又轮了一番茶水,顾大奶奶放了杯盏,吩咐传膳。
  顾簪云随着众人去了次间。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看着丫鬟们捧着菜肴鱼贯而入。食物的香气飘进鼻腔,让人的胃竟然也饿得微微疼了起来。
  融寒院的早餐一向丰盛。顾簪云前几日吃多了梗米八宝粥,如今已有些腻了,便看了一眼桌上的鳗面,斜后方的布膳丫鬟就替她取了一碗到跟前。
  宽度适中的面条规规矩矩地落在橘红的汤汁里,染上了一点诱人的红。鳗面的汤底是用鸡汁、火腿汁、蘑菇汁调配而成的,和面时就混入了鳗鱼和鸡汤的面条浸入其中,汤鲜味美,口感丰富异常。
  她就着凉拌黑木耳和凉拌黄瓜用了一小碗鳗面,又吃了两块虾饼。虾肉柔软而富有弹性,咸香略麻,香油灼透,实在是妙不可言。
  顾簪云如今还是个半大孩子,因为怕肠胃受不住是不准多吃的。顾大奶奶在她吃完虾饼后瞧了她一眼,她身后的布膳丫鬟就停了随着她的目光而伸向那叠春不老乳饼的手。顾簪云心知每日晨间的享受又过去了,不免暗自惆怅了片刻。
  什么时候能放开来吃就好了。
  用罢早膳正是卯正差一刻的时候,该是去书院的时候了。顾簪云等告了退,便带着各自伺候笔墨的贴身丫鬟或是小厮一道往书院去。
  …
  萧昱溶今天也起得早。
  身为顾家客人,老夫人那儿也免了各处的请安,他倒是落了个清闲自在。这会儿早早起来了,便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微风拂过萧昱溶的发梢。鹅黄衣衫下,少年的身形还略显单薄,但背脊挺直,腰身劲瘦,已经依稀可以窥得三五年后的风采。
  顾清桓站在门边,垂眼笑了。
  一套拳打完,萧昱溶接过晴山手上的巾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转过身就瞧见门边站了个人。
  一袭月白的广袖长衣穿在那人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他露在袖子外的一双手骨节分明,腕骨也突出了不少,可见十分瘦弱。即便是眉目清俊,也掩盖不去苍白面容下的一身病骨。
  他看上去很年轻,萧昱溶有些摸不准他的年纪。十七八?二十三四?或者已经三十上下,只是容貌未老?
  门边人看着他开了口,温和而宁静的样子:“你是宣国公府上的世子,萧……溶哥儿?”
  萧昱溶看他一眼,却并不答话,扬了扬眉:“你是何人?”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又猛咳了起来,片刻才顺了气道:“我名叫清桓,表字期宁。是你的……顾四叔。”
  萧昱溶点点头应了:“顾四叔。”
  顾清桓笑了笑,似乎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没说,只问他:“顾家规矩,可还适应?”
  “其实,做人……不一定要拘着规矩。称意顺心,就好。”
  “你如今这样,很有活力,很好。”
  或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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