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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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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旺家的往外看了一眼,答道:“已差人去请了,估摸着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有个仆妇隔着帘子说道:“老爷,二奶奶和三奶奶来了。”
  “请她们进来。”蒋中明说道。
  吉昌公主和孙氏一前一后进到里间,孙氏看到蒋中明安然无恙,眼圈儿忍不住红了一下,她问道:“老爷,你身子好一些了么?”
  蒋中明微微颔首,相比孙氏的孩子心性,吉昌公主就显得沉稳多了,她对着蒋中明问了一声安,又对有旺说道:“老爷身子不便,身边伺候的人要多带几个,以免到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有旺垂首回道:“奴才省得了。”
  蒋中明看着她们,今时今日他的三个儿子都远在异地,如今只有这三个儿媳留在身边,此去一行,他没有多余的话,只说道:“府里的庶务,老二媳妇多受些累,老三媳妇也要多帮衬一些。”
  吉昌公主和孙氏连忙低头应承,蒋中明顿了一下,又看着顾三娘说道:“我这病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好,往后这院子里的事就交给你来打理,至到我痊愈为止。”
  顾三娘先是一怔,过了片刻,方才点头答应下来。
  说完这些话,蒋中明抬了一下手,有旺和两个长随便便抬着他出了正院,顾三娘和吉昌公主等人将他送至二门,亲眼看到他坐上轿子出了家门,这才各自转身回屋。

  ☆、第99章

  就在朝中各派都在暗中猜测蒋中明究竟是真病亦或是假病之时,蒋中明终于在人前现身,他的这个举动,使得先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一时,朝廷风向大变,他的出现安抚了蒋派一系的军心,蒋派借机抨击安党兴风作浪,就连安氏的党魁安如海也开始疑心蒋中明装病,兴许是在故弄玄虚。
  而为此专门出关试探蒋中明的靖文皇帝在看到蒋中明时,毫无疑问陷入难堪的境地,当初安妃跟他确信蒋中明命不久矣,而此时他所看到的蒋中明,除了腿脚不便以外,看起来并无一丝病态,内心恼怒的靖文皇帝,连早朝都没上,就直接退朝回去接着闭关练丹去了。
  朝堂上的诸多暗战,顾三娘自是不知情,她和吉昌公主与孙氏等人送走蒋中明,便回到内宅,孙氏心思单纯,只当蒋中明真的身无大碍,她抚掌笑道:“等我下次回家走动,就告诉我娘家的婶子,老爷身子好着呢。”
  蒋府的三位奶奶,吉昌公主故乡远在乌孙国,自从嫁到京城,就从来没有回去过,她性情冷淡,不喜跟人来往,轻易不出蒋府的大门,至于顾三娘,她出身贫贱,还是个再嫁女,京里那些权贵人家眼高于顶,又怎会主动与她结交,是以她们这三个妇人当中,只有孙氏偶尔出府,她或是回府探亲,或是与闺中好友小聚,故此有些事她倒比顾三娘和吉昌公主的消息更灵通一些。
  顾三娘微微沉思,她对孙氏说道:“老爷的事,你在外还是少提一些,省得叫有心人家抓到话柄。”
  孙氏笑道:“这怕甚么,前些日子,不少人道听途说老爷病危,害得我也跟着担忧,现今看到他安然无事,正该打一打她们的脸呢。”
  旁边的吉昌公主看着孙氏,她道:“你就听大嫂的话罢,咱们家与安家不合,安妃正是得势的时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不是我们这些妇人能应付得来的。”
  孙氏不乐意被当作小孩子对待,不过顾三娘和吉昌公主比她大,她只得点头答应着,过了一会子,她似是想起甚么,便问顾三娘:“大嫂,有旺家的那般精明能干,老爷怎的还要你帮着打理正院?”
  顾三娘心头‘咯噔’一下,她面不改色的说道:“老爷病了这么久,有旺家的总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公主管着府里的一摊子事,哪里还能再腾出手来,你又是小孩子心性,数来数去,只能交给我了。”
  “好呀,你是在编派我没用。”孙氏嘴里嗔道,她只顾跺脚不依,并未听出顾三娘话里的破绽,而吉昌公主则是不着痕迹的看了顾三娘一眼,却甚么话也没说。
  妯娌三人说了几句闲话,吉昌公主还需主持府里的事务,因着蒋中明走时叮嘱孙氏要帮衬吉昌公主,故此孙氏也跟着她一道去了,就剩下一个顾三娘和小叶子母女二人。
  只说顾三娘逛了半日,便和小叶子回到东院,想起蒋府的事,顾三娘思绪纷乱,她找出沈拙写给她的家书,这些家书有些是她在郦县时他写的,也有的是他新近寄回来的,顾三娘认字不多,不过哪封信是何时寄的,信里写了些甚么话,她都能倒背如流。
  沈拙走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甚么时候回京,蒋中明的身子每况愈下,家里没有男人做主,就算顾三娘是个素有主意的妇人,也总感到底气不足。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后,顾三娘收起家书,她找出针线篮子,里面一件小儿的肚兜刚做了一半,自打她怀了身孕,这些活计她就做得少了。
  “娘,要是叫柳五婆看到,她又该念叨你了。”小叶子对顾三娘说道。
  顾三娘回道:“不做怎么办呢,这院子里没一样儿我能插手的事,每日除了吃就是睡,闲得我心里发慌。”
  小叶子笑了一下,她记起往常在郦县,那时她娘做绣娘,早出晚归,有时为了赶工,还要挑灯做活,后来自家开起铺子,她娘也没有一日是空闲的,现今当起了主子奶奶,反倒不受用了。
  想了半晌,小叶子说道:“府里虽说很好,可我挺想秦奶奶的,去年夏天,她还带着我和御哥儿摘莲蓬呢。”
  听了小叶子的话,顾三娘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她来京里有小半年了,也就刚来时和秦大娘一家通过两书信,后来进到蒋府,府里的规矩大,再者蒋安两派之争愈演愈烈,顾三娘唯恐牵连秦家,故此不敢跟秦大娘她们多加联系。
  “等到你爹闲了,我们就带你和御哥儿回郦县去探望秦奶奶。”顾三娘说道。
  小叶子瞅了她娘一眼,说道:“娘,你就别哄我了,我爹当了官儿,等闲是走不开的。”
  顾三娘失笑一声说:“你爹要是没空,那娘就带着你们回家。”
  小叶子摇了摇头,别看她年岁不大,懂得事可不少,她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生小弟弟了,弟弟生下来难道不要人照顾?恐怕到时你比爹还要忙呢。”
  顾三娘摸着小叶子的头发,她道:“你放心罢,总有一日还会回去的。”
  母女俩说了半日话,顾三娘就把小儿的肚兜缝好了,顺带还给小叶子绣了一个荷包,等到做完后,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这时天色不早,顾三娘估摸着蒋中明就该下朝了,她起身走到外间,找来柳五婆问道:“老爷家来了么?”
  柳五婆回道:“倒是没听人说过,要不打发人去问一问?”
  顾三娘说道:“不用了,我们这就往正院去一趟。”
  柳五婆叹了一口气,她对顾三娘说道:“大奶奶你怀着身子,正该多保养才是,我瞧着你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宿的觉,再这么下去,身子怎能受得住?”
  顾三娘低头摸着小腹,她一声不吭,过了半晌,对着柳五婆说道:“去罢。”
  旁边的小叶子说道:“要不我陪着娘一起去罢。”
  顾三娘还不知道正院是个甚么情形,她看着小叶子,说道:“不必了,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娘一会子就回来。”
  小叶子乖巧的点着头,顾三娘带着柳五婆便出了东院。
  她二人来到正院时,屋里只有有旺家的守着,有旺家的将她迎进屋里,又道:“外面已传来话儿,说是老爷的轿子已出了宫,大概再过不久就会回府。”
  顾三娘甚么也没多问,她默默的等在屋里,有旺家的垂手立在她面前,两人谁也没说话,眼见日头渐渐偏西,这时,蒋中明身边的长随进屋,他说道:“老爷的轿子进府了。”
  顾三娘一惊,她连忙站起身,有旺家的还记着她怀着身孕,她一把扶住顾三娘,低声说道:“大奶奶莫慌。”
  顾三娘定了定心神,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扶着有旺家的手,便等在门口。
  没过多久,只见有旺等人抬着蒋中明的轮椅进了院门,顾三娘看了一眼坐在轮椅里的蒋中明,不禁惊诧万分,即便先前就听说过那汤药的利害,她也没想到真是如此霸道,早上出门还容光焕发的人,这时脸色腊黄,整个人瘫软在轮椅里,就好像已经没了命似的。
  顾三娘强装镇定,她叫有旺将蒋中明抬进屋里,一边请李郎中看脉,一边打发人速去准备参汤。
  只说有旺等人把蒋中明安置到榻上,那李郎中上前细细的查看一番,便一个劲儿的摇着头,顾三娘不死心,她问道:“李郎中,你还有没有别的甚么法子?”
  李郎中满脸愧色,他说道:“大奶奶,在下真是束手无策了。”
  顾三娘心头一凉,她看着奄奄一息的蒋中明,也变得六神无主起来,他要是熬不住,蒋家可怎么办呢?
  屋里像是死水一般静寂,直到蒋中明身子动了一下,顾三娘快步走到他的床头,她沉声问道:“老爷,你好些了么?”
  有旺家的端来参汤,顾三娘小心扶起蒋中明,她小心翼翼的给他喂了两口参汤,不一时,蒋中明喉头滚动两下,顾三娘见他咽下去了,又喂了几匙,足足过了半晌,蒋中明这才挣开浑浊的双眼看着顾三娘,他重重的喘着粗气,问道:“拙儿回来了没有?”
  顾三娘鼻子一酸,他想来是病糊涂了,都忘记沈拙并不在京里,这父子二人,对彼此带着深深的成见,顾三娘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喊沈拙的乳名。
  有旺夫妇伺候了蒋中明一辈子,他俩不忍心看到主子油尽灯枯的样子,于是各自背过身去擦着眼泪。
  蒋中明似乎也想起沈拙不在家,他闭眼歇息了一下,等再睁开眼时,眼里稍微恢复了几许清明,他说道:“扶我起来。”
  顾三娘给他惦了一个靠枕,又和有旺家的合力将他扶起身,蒋中明歇了一口气,他目视顾三娘,说道:“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交待。”

  ☆、第100章

  顾三娘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她立在原地不动,直到蒋中明又扫了她一眼,她这才怔怔的坐在蒋中明的面前。
  李郎中早已退出正院,有旺夫妇二人守在门口,屋里仅剩蒋中明和顾三娘,蒋中明看着灯下的顾三娘,就连他自己也没想过,在弥留之际,只有顾氏守在他的身边。
  他又想起和顾三娘初次见面的情形,这小妇人无知无畏,为了救沈拙的性命了,当街拦住他的轿子,她自以为聪明,实则他早已看穿她的小把戏,只是她一介女流,千里迢迢上京救夫,这让他又对她另眼相看。
  蒋中明搭救沈拙,当然不是因为顾三娘恳求他的缘故,他自知时日不多,蒋家需要沈拙撑起,他知道这是沈拙看中的女人,于是便将顾三娘请进蒋府,借此牵制沈拙。
  大概是喝了参汤,或是回光返照,蒋中明的意识渐渐清醒多了,他好似又回到原先那个独断专行的蒋丞相,他看着顾三娘,沉声说道:“我一旦死了,镇言他们几个必得丁忧守丧,拙儿也就罢了,他毕竟已自请出宗,只不过会受人几句闲言碎语而已,可是镇言不同,他虽被调到西南,旧部仍旧还是效忠于他,皇上和安家对此十分清楚,若是此次皇上趁机架空了他的兵权,这对蒋家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因而我死了的消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顾三娘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她想起以前,每日头一件大事无非就是吃饱穿暖,今日蒋中明说的话关系着许多人的性命,但凡弄得不好,势必就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这些事,又岂是她一个小妇人能担得起的,顾三娘心内惶恐,脸色忍不住唬得煞白,就连腹部也惴惴得一阵疼痛。
  顾三娘在发呆,蒋中明抬起眼皮看着她,似是不满她的胆小怕事,他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说得话你能听懂吗?”
  顾三娘回过神来,她抬眼一望,这里就是一个大牢笼,她最初就知道了,到了这个时候,又哪里还有退怯的余地,她强忍着满心的惧意,回道:“我记在心里了。”
  蒋中明接着又道:“正值夏日炎热,我死后,尸身极易腐化,你要及时添购冰块,等到日后他们回来再行处理我的后事,只是此事需得谨慎小心,切莫走漏风声,千万不能被安家寻到蛛丝马迹,查到我身亡的消息。”
  蒋中明就连身后之事都想到了,府里只有顾三娘她们几个妇人,蒋府日夜受人监控,想要将他的尸身运出府,几乎是无稽之谈,蒋府本来建有冰窖,只是府里的主子少,往年存的冰块有限,沈拙等人回京最快也得月余,为免被人察觉,蒋中明便想到这个主意。
  顾三娘眼圈儿一红,她呆呆的点了两下头,说道:“省得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蒋中明已是气喘吁吁,顾三娘连忙奉上参茶,那蒋中明一把推开,他说:“拙儿和镇言都是有手段的人,但也需做两手准备,蒋家和安家的斗争只会越来越激烈,你叫他在族中挑选能力出众的孩子,送出京城避祸,日后好好栽培,等到这些孩子长大了,就靠他们来发扬蒋家的基业了。”
  顾三娘忙不跌的点着头,蒋中明停了片刻,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凶狠,他说:“最后,便是嘉元郡主,她害死了拙儿的亲娘,等我走后,杀死她!”
  说这句话时,蒋中明目光里带着隐藏不住的恨意,顾三娘整个人都傻住了,她进府这么多日,几乎快要忘记府里还有这位女主人,而就在此时,她从蒋中明口中听到了这个惊天秘密。
  嘉元郡主,蒋中明续娶的妻室,现今,他却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她!
  蒋中明目光阴冷,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他至死不能释怀,若不是她逼迫,沈拙的母亲又何需走上绝路。
  当年,蒋中明为祖父守丧,不得不退隐回到老家长阳城,蒋家青年一代无人可用,前途命运岌岌可危,那时京中无人不知嘉元郡主倾心蒋中明,嘉元郡主私下找到沈氏,情愿助蒋中明一臂之力,助他孝期过后重返官场。
  沈氏何其聪明,嘉元郡主爱幕她的丈夫,她乃是皇亲国戚,万万不会屈居妾室,嘉元郡主暗指她让贤,沈氏既愤怒又无奈,可恨她娘家无权无势,并不能帮到蒋中明,而蒋中明正是满腔抱负不得施展的时候,嘉元郡主又苦苦相逼,沈氏一时糊涂,撇下蒋中明和一双儿女,在家中服毒自尽而亡。
  那蒋中明与沈氏少年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沈氏忽然离他而去,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悲痛,只是这蒋中明也能沉得住气,他分明知道嘉元郡主害死沈氏,却在服完丧期,忍着心中的仇恨主动上门求亲。
  却说他与嘉元郡主成婚之后,借着洛王府之力,不过三五年,便登上高位,那嘉元郡主又接连添下镇言与锦言两位嫡子,谁知几年过后,嘉元郡主随同皇室狩猎时,意外被马踩断双腿,自此落了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想到这里,顾三娘惊慌的望着蒋中明,如此说来,嘉元郡主出事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蒋中明有意为之。
  蒋中明似是默认,他喘气说道:“我囚禁嘉元多年,她一旦失了我的掌控,恐怕要对你和拙儿不利。”
  说到这些话,蒋中明并无悔意,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说道:“再者,她是镇言和锦言的生母,我残害皇室的罪名流传出去,他二人要一辈子受人耻笑,便是他们和拙儿,说不得也要兄弟阋墙。”
  那嘉元郡主一朝失势,方才得知多年以来竟是与狼共枕,然而后悔无用,她有心想要揭穿蒋中明的真面相,只是那时蒋中明已位高权重,相反自从洛王去世,王府无人可继,此番轮到嘉元郡主无人作主。
  嘉元郡主本来还有两个儿子依靠,谁知蒋中明冷酷无情,他不惜拿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挟嘉元郡主,嘉元郡主只得受制与他,没过多久,蒋中明将嘉元郡主身边的人悉数换尽,每隔一段时日,便会给嘉元郡主服下一种麻药,那嘉元郡主镇日沉睡,就好比成了一个活死人似的。
  这几年,蒋镇言长年镇守边关,蒋锦言又是个心地纯良的,岂会想到蒋中明会暗害自己的亲生母亲,阖府之中,唯有吉昌公主觉察蒋中明不喜嘉元郡主,可她不明其中内情,更不知婆婆其实变相被他软禁。
  顾三娘惊出一身冷汗,嘉元郡主错付了满腔情爱,她虽不该逼迫沈氏,难道蒋中明就做得是对的么?他为发妻报仇,如此利用和折磨嘉元郡主,甚至连下一代也要代他受过,夫妻做成他们这个份儿上,图的又是甚么呢?
  “那镇二爷和锦三爷又算甚么呢?”顾三娘怔怔的问道。
  提起这两个儿子,蒋中明冷漠的神情微微一动,他沉默良久,又道:“我与嘉元死生不复相见,但是镇言和锦言,终归是我蒋家的子孙!”
  顾三娘眼里的泪水潸然而下,她替嘉元郡主难过,这个女人为蒋中明做了许多事,哪怕为他生儿育女,却只换来一句死生不复相见的话。
  屋里变得静寂,半晌,蒋中明叹了一口气,他神情变得哀伤,低声说道:“我这一生,做的事无论对错,都不曾后悔,唯一使我痛心的是我不该把妙言送去和亲。”
  他每每思及此事,就会无比悔恨,这成了他心口一道永远不能揭开的伤疤,沈拙为此憎恨他,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谅解自己。
  顾三娘低声说道:“你说这些还有甚么用呢,妙姑娘又不能死而复生。”
  蒋中明闭上双眼,忆起往昔,无数的旧事从他脑海里一一划过,哪怕他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人,但这些还是掩盖不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的事实。
  “你替我给拙儿带一句话,就说……就说我对不起他娘。”
  他和沈拙父子二人一辈子不和,至死他也说不出请他原谅的话,说完这句话,蒋中明像是用完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他艰难的对着顾三娘挥了挥手,说道:“你出去罢。”
  顾三娘不肯走,在她们老家,老人临终无人相送是莫大的悲哀,哪怕蒋中明做的有些事她不能认同,可他终究是沈拙的父亲,在他仅剩的时光里,她也要替沈拙送他一程。
  蒋中明看着顾三娘,他如此要强,又怎会让人看到他苟延残喘的样子,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冲着顾三娘低喝:“出去!”
  顾三娘看到蒋中明满脸倔强,显见已是动了怒气,她迟豫了一下,转身走出里间,却并没有走远,而是静静的守在门外。

  ☆、第101章

  这一夜,顾三娘在外面守了整晚,天将破晓时,有旺和有旺家的从里间走出来,他忍着悲痛对顾三娘说道:“老爷去了。”
  顾三娘静默半晌,她对有旺家的说道:“老爷的衣裳都准备好了么?”
  有旺家的流泪点头,顾三娘便道:“别哭了,咱们给老爷换上衣裳,让他体体面面的上路。”
  有旺家的顿了一下,她低声说道:“大奶奶怀着身孕,原是应该避让一些的。”
  顾三娘摇了摇头,蒋中明走了,她少不得要时时守着正院,又能避让到哪里去呢,她一语不发,点着灯和有旺家的进到屋里,又对有旺说道:“寿棺和冰块一应的东西,你找两个可靠的人快些抬进来。”
  有旺答应一声,他顾不得再去伤感,转身出了正院。
  进到里间,顾三娘看着榻上的蒋中明,烛光之下的他就像是睡着了,脸上还是跟平日一样严肃刻板,好似下一刻就会再醒来。
  没过多久,有旺家的取来蒋中明的寿衣,顾三娘和她二人为蒋中明换上干净衣裳,不一时,有旺和几个心腹抬来寿棺,众人合力将他安放到棺材里,并放入冰块,以防尸身腐化。
  等到做完这些,顾三娘已出了一身汗水,有旺家的见她脸色惨白,忧心冲冲的说道:“大奶奶,你累了一夜,奴才送你回屋歇息罢。”
  顾三娘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此时天色微明,她点了点头,有旺家的交待一声,便扶着顾三娘出了正院。
  顾三娘走出院门,她遥望着远处的天边,偌大的府邸静谧无声,大多数的人还在安睡,许多人尚且不知府里昨夜发生了大事,蒋中明这一生就此走完,顾三娘无权评论他的功过是非,抛去这些,她心中只剩唏嘘。
  “大奶奶,走罢。”有旺家的轻声说道。
  顾三娘回过神来,她扶着有旺家的手,朝着东院走去。
  顾三娘一夜未归,知道实情的只有柳五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粗使婆子正在扫地,她看到她们几人趁着晨光而回,甚么多余的话也没问,只是垂手目送着顾三娘进到屋里,这才继续干活。
  稍时,仆妇们送来热水,柳五婆伺候顾三娘一番洗漱,等她出来时,看到有旺家的还等在屋里,她说道:“嫂子,你回去罢,余下的事情,等我歇一歇再说。”
  有旺家的送来参汤,她道:“那奴才这便回正院,大奶奶只管多歇息,要是有话要吩咐,大奶奶再打发人叫我过来。”
  有旺家的走后,顾三娘一碗参汤喝了两口,就歪在炕上合眼睡熟了,柳五婆心疼她,又知她是个觉浅的,于是没有唤醒她,只寻了一床毯子搭在她的身上,又叫彩霞守在她的身旁。
  且说顾三娘这一觉沉沉睡到午后方才醒来,等她睁眼时,看到小叶子和彩霞坐在西窗下打络子,小叶子抬头见她醒来了,喜道:“娘,你肚子饿了么,小厨房里有煨好的热粥。”
  屋外的柳五婆听到声响,她进来看到顾三娘四处张望,低声说道:“府里各处都很好,中午公主院里的婆子送来各色绸缎的花样儿,说是请大奶奶挑选喜爱的,秋天的份例衣裳也该要裁起来了。”
  柳五婆的意思是叫顾三娘放宽心,正院里一切诸好,暂时无人发觉异常。
  顾三娘默默的点了两下头,彩霞特意从小厨房里端来了煨好的热粥,顾三娘饿了一日,一气全都吃完,那柳五婆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说道:“这才像怀胎该有的样子呢,早先大奶奶一整日吃不了几口饭,夜里又总是失眠,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长得好呢。”
  说了半日话,顾三娘只觉得身子懒洋洋的,整个人歪在炕上发怔,小叶子体贴她娘,乖巧的守着她,没过多久,柳五婆进来回话,她说:“大奶奶,有旺来了。”
  顾三娘抬了一下眼皮,正院里若是有事,来回话的一向都是有旺家的,因此她听说有旺亲自过来了,心里不禁有些惊讶,她略微沉思片刻,说道:“请他进来。”
  柳五婆转身去唤有旺进屋,又顺道把小叶子和丫鬟们一起带了出去,一时,屋内只剩有旺和顾三娘,有旺躬身朝着顾三娘回话,他哀声说道:“大奶奶,老爷这一走,消息也该早日传给几位爷知道,好叫他们心里能及时有个成算。”
  这话不用他来提醒,顾三娘也早就想到了,她说:“很是,你写一封信,传给大爷,只是切记要谨慎,莫要走漏了风声。”
  有旺心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回道:“奴才省得了,蒋家有专门送信的家仆,并不需走官用的驿站。”
  顾三娘想了一下,她不放心,又道:“还是由我来给大爷写一封家书,你再叫人送出去。”
  说罢,她唤人送来纸笔,有旺当即就替她给沈拙写起家书来,这顾三娘一边念,有旺一边写,起先顾三娘只讲了几件府中日常的小事,又叮嘱他在外注意身体,家书写到最后,顾三娘又念道:“天气越来越热,也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等你回京,还望你空出一日,前夫的忌日到了,到时烦请你陪我到寺庙给他打醮祈福。”
  她念完之后,有旺停顿了一下,这笔迟迟没有落下去,他们家大奶奶都嫁给大爷了,却还记挂着先夫的忌日,大爷看了这家书,闹不好还要跟她置气。
  顾三娘见他不动笔,说道:“不妨,你尽管按照我的话写。”
  这算是她和沈拙二人之间的默契,几年前,她为张银锁守了三年的丧期,自此每年除开生辰和忌日她会烧些纸钱以外,就不会专程再做法事,其次,往常她的家书都是小叶子写的,此次换了人来写,沈拙一看就会明白。
  有旺依言写上去,又给顾三娘念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不妥,这才收了起来。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要事,便是要对蒋中明病逝的消息严防死守,有旺和有旺家的都是个稳妥人,正院里也是油泼不进,不过就算如此,顾三娘也时时刻刻悬着心,她生怕此事被安家察觉,偏偏她这心思还不能被有旺他们看出来,要是她乱了阵脚,他们没个主心骨,岂不更容易出现纰漏。
  趁着有旺过来,顾三娘细细过问了一遍正院的事情,现今他和几个可靠的心腹轮流守在正院,虽说府里的下人管教严密,为了不叫人看出端倪,李郎中每日两次会往正院来一趟,假装是给蒋中明看脉,就连药渣也是比照先前那样按时按量的送走。
  顾三娘听到安排得都很妥当,便叫他尽早将家书给沈拙寄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顾三娘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就怕哪里出了差错,只因正院急需大量冰块,冰窖里储存的冰块消耗极快,有旺接连几日往库房支取大笔银子,私下添购冰块,吉昌公主管着家里的账目,她看了这几日的批条,心里很是惊疑,然而有旺毕竟是蒋中明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吉昌公主也就没有驳他的话,谁知今日,有旺又来支了一千两银子,理由依旧还是要添购冰块。
  吉昌公主想着,那日蒋中明分明说过,正院的事要交给顾三娘来打理,这么一想,她也没去找有旺,而是直接到东院来找顾三娘,开门见山的便问道:“有旺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就这几个人,家里还有冰窖,拢共又能用得了多少冰?他前前后后批了不少银子买冰,这个月的账本都没法儿填平了。”
  说罢,她又道:“再者,既是有这么多冰,为何前几日老三媳妇要几块冰来使,冰窖的管事却给驳回去了,她好歹是个主子奶奶,我竟不知道连个管事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顾三娘有苦说不出,她又不能告诉吉昌公主实情,于是只得拉着她的手,好声好气的说道:“月华要冰用,我等会子就跟有旺的说一声,叫他给月华院子里送去,只是这买冰的条子,你还是得给有旺的开一开。”
  吉昌公主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大嫂,你们是不是有甚么事瞒着我?”
  她又不傻,蒋家的几个主子都不是奢靡享乐之人,况且冰块这东西,日常又能用多少?有旺不停的往府里买冰块,又不说明原由,她掌着蒋府的庶务,要是不问清楚,等到出了差池,这大笔的银子,可不是两三日能补齐的。
  顾三娘被问得急了,后背直出冷汗,吉昌公主看她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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