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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造反[封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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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霜醉对楼夫人身边的人都没好印象。她当然明白如璀这话里的意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说的她们这些主子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到哪儿都有人捧着,连话都不用说,只需要转转眼睛,自然有人心甘情愿把大把的好东西送上孝敬她。
    杜霜醉倒不是舍不得,她也很明白财帛动人心的道理,可她就是不想如了她们的愿。因此她只淡淡的道:“即便是搬家,这样也太兴师动众了些,是我想寻些东西,可一时忘记搁到哪了,倒叫你见笑。”
    如璀讨巧的道:“这找东西啊,就是这样,要用的时候,哪都寻不着,等到不用的时候,它自己就跑出来了,不是奴婢多嘴,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三奶奶还是别找了,和太太回一声,从库房里先拿着,要是奶奶面矮不好意思说,奴婢代您跟太太回禀一声儿。”
    杜霜醉心里冷笑。好歹自己也是个主子,可在这些下人们眼里,竟是连个奴才都不如。她杜霜醉不稀罕求人,是以她们一辈子都别指望她能拍着捧着哄着供着她们。
    杜霜醉莞尔一笑,收了手,吩咐晴暖和晴雨:“如璀说的没错,横竖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找不着就算了,收起来吧,没的倒让人笑话咱们这是在炫耀呢,说到底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人都没人稀罕,只怕就剩丢到大街上能得乞儿们道声好了。”
    如璀并非眼皮子浅,可她一个丫头,除了那么点月钱,又能有多少进项?偶尔哪位奶奶手指头宽裕赏她点零用,她面上装着不屑,可其实挺满足的。
    杜霜醉口口声声说着“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在如璀眼里都有用处,哪怕零头线脑,她收走都能送到家里省好些花用。
    但杜霜醉这话一出,直接将她开口的后路堵死了。她若敢张嘴要,便是连街上的乞儿都不如了。
    杜霜醉只当不见如璀变颜变色,十分尴尬的面孔,径自净了手,问如璀:“这大热的天,你来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如璀没好气,脸上又不能带出来,想着到底是老天不公,在出身上就差了这位三奶奶一头,却从此这辈子都天差地别,心里就极其堵的慌,因道:“谁让奴婢天生命贱呢,除了跑腿传话,再没别的本事,别说天气暑热,就是下刀子,奴婢可不也得顶着锅盖来?太太说了,许家世子夫人给您下了贴子,请您明儿务必一早过府喝茶呢。”
    杜霜醉一脸愕然:“世子夫人,贴子?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如璀道:“要不怎么说三奶奶命好呢?凡事都有太太替您做主;您只要高高兴兴的坐享其成就好了。”
    送走如璀,杜霜醉的小脸啪嗒就挂了下来。简直岂有此理,楼家这是明目张胆的枉顾她的意志,竟要完全操控她的人生了。
    真是可笑。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啊?她想去哪儿,她想做什么,她想和谁结交,竟没了自己做主的权力了?
    她要是这次屈服了,楼夫人尝到胜利的甜头,下次就更敢替她答应更过分的要求。
    晴暖迟疑的看向杜霜醉:“奶奶,您看明天穿什么衣服?”
    杜霜醉瞧都不瞧,只道:“就选我昨儿选的那件。”
    可那件是留着回杜家穿的,眼见得是不能了,得去许家,怎么还能那么随便?
    杜霜醉豁的起身道:“你去叫杜荣进来。”
    杜荣来的快,给杜霜醉行了礼,便立在屏风外面等着杜霜醉问话。
    杜霜醉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当然不能哭着喊着闹着和楼夫人撕破脸,非说她不去许家,但许家她是一定不去的。
    她问杜荣:“最近爹娘那里可都好?哥哥嫂子、三弟和小侄子也都好?”
    杜荣从前最得杜景辰倚重,平时也出谋划策,脑子转的极快,来的路上已经听杜嫂子说了,这会儿早就有了主意,便道:“家里一向都还安稳,就是老爷前些时骑马崴了脚踝。”
    杜中玉最近一直深居简出,就是想避开安王一派的拉拢。最近皇后病情一日危似一日,总有些不安分的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诋毁太子,参他的奏折和雪片似的递到御前,不拘什么样的小事,由文人一枝生花妙笔转述出来,便成了太子大逆不道的铁证,比如皇后病重,太子不仅不在床前侍疾尽孝,竟身穿华服,招摇出城,什么太子在酒楼里高调宴客,歌伎、舞伎如云等等不一而足。
    也不管是不是属实,总之“不孝”的帽子是妥妥的扣到了太子头上。
    赞誉安王的折子相对少些,却因为和太子完全相反,就显得越加突兀,什么“安王面露凄色,实乃心系皇后病情”、“安王无心政事,偶有差错,虔心茹素,以祷后体早日康复”之语。
    杜中玉只觉得荒谬不已。且不说这根本不是事实,就算是,怎么太子做什么都是与孝义相悖逆,安王做什么都是孝心可嘉呢?皇帝又不是傻子,这么浅显的诬陷和奉承他能分辩不出来?
    更有甚者,那些不甘寂寞的人竟邀请杜中玉共同联名上书,奏请陛下另择太子储君。
    他不胜其扰,索性避门称病,崴脚是最合适不过的借口,不良于行,即使有人上门探病,他也不宜见客,因此倒推拒了许多心怀叵测之辈。
    这些杜霜醉是知晓的。
    早听说皇后病体微恙,她就侧面婉转的和杜景辰建议不要掺和到其中。又因杜中玉十分坚持,因此杜景辰虽然不太甘愿,但到底不好悖了父亲的意思,与亲朋故交都很少见面把酒,甚至连徐家都疏远了不少。
    杜荣把这个借口抛出来,正中杜霜醉下怀。

    第084章、当众

杜霜醉笑笑,吩咐杜荣:“你这就亲自去许家赔礼,将这张拜贴送过去,只说我明日要回娘家看望爹爹,实在无心过府叨扰,等改日我必略备薄酒,亲自向世子夫人赔罪。”
    杜荣转身去了,杜霜醉又吩咐晴雨:“去瞧瞧三爷回来了不曾?”
    晴雨不多时回来,禀道:“三爷今日不曾出府,在萱华阁和几位朋友小酌,奴婢问得楼醍,他说这就快散了,奶奶不若耐心等等。”
    “等?”杜霜醉不是不肯等,可她不能等。男人都爱面子,她要的就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拒绝她的请求,才要选择这样的时机。
    杜霜醉道:“不必了,替我换身素点的衣服。”
    晴雨知道劝不了,也只好听命。杜霜醉很快梳妆已毕,带着晴暖、晴萱过到西处角门,径直穿林过水,到了萱华阁。
    楼醍不曾想杜霜醉会来,眼见得她眼睛红肿,面色苍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便心生怜悯之心,拦了拦,见杜霜醉执意要见楼春平,也只得抬手放她进去。
    杜霜醉瞅准了席上有六七个男人,各个都是年轻俊秀、儒雅风流的才子,为首的就是楼春平。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当真是写意风流。
    各个都是人模人样,可好皮囊下面就参差不齐了。
    杜霜醉用帕子掩面,那泪就如决堤之水哗哗的流下来。她紧走几步走到楼春平近前,娇怯怯的叫了一声“三爷”,便涕泣出声:“三爷,家父病了,妾身坐立难安,知道三爷忙,妾身不敢打扰,只恳请三爷容妾身回娘家一趟,哪怕只是替家父端茶倒水,也算聊尽孝心。三爷——”
    楼春平被突如其来的杜霜醉唬了一跳,从未见谁家男人宴请外客,女眷不请自来,擅闯入室,又这般哭哭啼啼、不依不饶的。
    若不是有外客,他早就翻脸,将人赶出去了。待看清是杜霜醉,更觉得满腔怒火都化成了火龙,偏生发作不得,又吞咽入肚。反噬自己。更加怒火焚身。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有意无意的将杜霜醉遮在身后,歉然的朝着在座众人道:“此是拙荆,因岳父身病,情急失态。怠慢了各位,还请见谅。”
    在座的年轻才俊,杜霜醉一个都不认识,她用帕子蒙着脸,只露着一双眼睛,倒也不算失仪。
    楼春平此话一出,就见众人都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微笑示意。她也就大大方方的敛衽一礼,微一抬头,察觉到上首的一个年轻男子正目光烔烔的瞅着自己。
    那人的眼神极清亮。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袭浅紫色暗纹衣袍,蕴含着无尽的华美和贵气。
    杜霜醉并不知晓他是谁,却为他的眼神而芳心暗悚,垂了眼眸,只作不见。
    那人却只是傲然一笑。挪开了眼,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唇角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楼春平羞怒交加,也不顾得在座众人或惊奇、或微笑、或打探、或了然、或嘲弄的视线,伸手将杜霜醉挟持着出了厅堂,到了外般压低声音道:“岂有此理,这儿也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来的地方?还不回去?”
    杜霜醉这才放下遮脸的帕子,小声道:“请三爷放行。”
    楼春平气恼的道:“我又不曾捆住你的双腿双脚,想要去哪,你自去禀过母亲就是。”
    杜霜醉噙着笑意道:“妾身不敢。”
    楼春平心道:你有什么不敢的?却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何故?”
    杜霜醉便道:“太太代我应允了许家世子夫人的邀约,就在明日,三爷试想,太太可会容我回娘家探视?”
    楼春平气结无语。就说这女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此大闹,他脸色一沉,低斥道:“放肆?你瞧你可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没有?就这样大喇喇跑来,不惮外客,不顾仪容,不顾规矩,不顾我的颜面,你,你简直斯文辱地。”
    斯文?斯文值多少钱一斤?是能让她好过啊还是能让她报仇啊?
    杜霜醉只笑笑,扬高了声音道:“晴珠听说我爹病了,忧思如焚,只恨不能和我一道回家,可惜她身子不爽利,便自请于观音像前长跪为我爹祁福。”
    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她说了,我什么时候回去,她便跪到什么时候。”
    “你——你这狠毒的妒妇。”楼春平心疼的要命。晴珠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呢,杜氏就这样公然的搓弄折磨晴珠?
    杜霜醉只是扬了扬眉,道:“妾身不知何处做的有失妥当,得相公狠毒一语。晴珠有了身孕,妾身领了太太的吩咐,自认照顾的无微不至,难道妾身做错了,还是妾身做的不够?要不要我把正房腾出来,恭敬的请晴珠住进去,再晨昏定省,早晚三炷香,便算是贤惠?”
    杜霜醉的声音不高,但也不低,这话顺着风声就传到厅里诸人身上。
    原本这些人还假模假样的喝酒打诨,装做对别人的家事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待听得外面高一声低一声,好奇心起,到最后没一个人出声,都听着外间的热闹。
    他们这些人中,和楼春平出身略近,但还从没见过男人在外请人吃酒,女眷横空跑出来的——除非那等妒妇,听说男人宴客请了歌伎才会来闹场。
    不过这位楼家三奶奶开言便说了,是担心自家爹爹的伤病,想来确实急火攻心,倒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她来便来了,怎么还牵扯出来另一个女子长跪祁福?听到后来,才约略猜出另一个女子竟是这位楼三爷的妾室之流。再往后,竟是这妾室已经有了楼三爷的骨血……
    众人心照不宣的互视一眼,都在心里得出了结论:楼三奶奶杜氏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妒妇一枚。
    他们都是男人,自然对于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十分推崇。若说谁只娶得一位美娇娘,从此便一心一意,怕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
    妾室先于主母有了身孕,又似乎颇为得宠,众人也只是感慨嗟吁一番,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来敷衍塞责罢了。
    又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谁管这乌七八糟的烂事?因此对杜霜醉是同情又可怜,对楼春平也是可怜又同情,归结到最后,就是两个字:笑话。
    这些内院的事可以说千篇一律,家家都如此,因此众人听了一会,便笑着打岔,其中一个便举杯,谑笑的看向上首的男子,道:“林三爷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怎么还不见红鸾星动?”
    林暮阳一摇折扇,笑眯眯的道:“不急不急,娶妻容易,可怕就怕一朝娇娘化身河东狮吼,闹的家宅不宁,我可消受不起。”
    众人见他意有所指,不禁轰然大笑,索性一起举杯道:“林三爷,这话就差了,是美娇娘还是河东狮,要看男人有没有那等本事。谁不知道林三爷才名出众、能力绝伦,降服个把胭脂烈马算什么难事?来,喝酒,喝酒。”
    楼春平耳边听得厅内一声哄笑,不禁气的脸色涨红,冷冷的瞪着杜霜醉道:“杜霜醉,你莫要行事张狂,信不信我即刻就休了你,叫你回娘家永住,再也不得回来。”
    杜霜醉心道:她好怕啊,还真当她乐意做这楼家三奶奶不成?
    可脸上却是凄容乍现,梨花带雨,仰脸道:“既是三爷不肯容妾身回去,又嫌妾身不贤不德,容不下一个有了身孕的通房,只怕私心里还要以为妾身不怀好意,时刻都要加害她们母子,妾身百口莫辩,只盼一死以洗妾身清白——”
    楼春平脑子就嗡的一声。这杜霜醉豁出脸面不要,寻死觅活,顶多就是不痛不痒的禁一回足,可他在朋友面前则是彻底要丢了面子里子了,将来出门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他强压下怒火,道:“休得胡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撒野?你先回去,等我禀明母亲……”
    他这是拖延之计,把杜霜醉先哄回去,圆了他自己的面子,回去再收拾杜霜醉不迟。
    杜霜醉却道:“妾身理当遵三爷吩咐,可是晴珠来时就称腹痛,她又性子执拗,只怕三爷不应,她便不起,可叫妾身如何自处?”
    楼春平未必有多爱重晴珠,但就因为他现在看杜霜醉处处都不顺心不顺眼,故意要扶持晴珠等一众女子,为的就是给杜霜醉填堵添恶心。
    好歹晴珠有了他的骨血,又是被杜霜醉这恶妇折磨,他便只觉得羞恨难言,这哪里是折磨晴珠?分明是削他的脸面。
    楼春平深吸一口气,道:“我也不是坚持拦你不许你回去,你也看到了,这些都是我交往甚密的好友,难得相聚,我这做主人的怎么能中途离席?”
    杜霜醉道:“不劳三爷亲自护送,只要三爷一句话,妾身就感激不尽。”
    楼春平恨不能一巴掌拍死杜霜醉,心里却也恼着楼夫人。既是许府世子夫人极力相邀,便提前知会杜氏一声又如何?这女人性子拗,非要置这一口气,偏生不肯赴约,这不是坐实了楼家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反复无常的声名了吗?

    第085章、软钉子

第二更送到。
    ……………………………………………………
    楼春平气恼盯着杜霜醉问:“你是故意失约?”
    杜霜醉心道,算你聪明,猜对了。可口中却不能认,只委屈的辩解道:“妾身冤枉,实是早就定下了明日要回杜家替兄长贺生辰之喜,压根不曾得知明日有许家之约……”
    楼春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杜氏成心耍赖,偏到了节骨眼才发作,又摆出了杜中玉身体微恙的借口,还闹的人尽皆知,他若不允,不知道杜氏还要兴什么娇蛾子,也让他这些朋友们看了笑话。
    当下咽了一口郁闷的气血,颓然道:“罢了,你自回家吧,母亲那里我代你禀明就是。”
    杜霜醉得偿所愿,欢欢喜喜的回了院子,叫晴暖等人收拾妥当,直接叫杜荣备车,留了晴雨、晴鹃、杜嫂子诸人守着院子,自带了晴暖、晴萱出了二门,准备回杜家。
    到了门口,却正遇上有客人也要出府。杜荣见那马车是信南候林家的马车,不敢怠慢,忙叫人把杜霜醉的马车赶到一旁,给信南候林家马车让道。
    这是杜荣的灵便之处,不管是谁,先让着三分,行谦逊之事总不会有错。
    林暮阳本是骑马来的,喝了几杯酒,天气又热,便叫人又赶了自家马车。他在门口徘徊等待也有些时候了,正焦躁不堪,打算乘车,耳间听见异动,侧头看时,见一辆小巧简素的马车安静的等在门边,车帘低垂,密不透风,却隐隐闻见女子的脂粉香气,又兼车旁垂首侍立着两名娇柔侍女,便知这车里是楼家女眷。
    结合刚才那一幕。不难猜出这车里便是楼三奶奶杜氏——只能说是天时地利,这位楼三奶奶行动倒还迅速,也不枉他故意做此巧遇之态。再早一时或再晚一时,他便撞不见她了。
    因此他不但不乘车,反倒大步走了过来,在车旁立定,拱手道:“在下林暮阳见过三奶奶。”
    杜霜醉听着他悦耳婉转的声音,不难猜出这是一个风度翩翩、神清俊朗的浊世佳公子,多少也能猜出他是楼春平的座上客,杜霜醉的心里没来由的先添了几分嫌恶。只在车里清冷的道:“不敢。”她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既主动过来打招呼。她还礼就是。
    除此之外,并无别话。
    杜荣道:“请林三爷先行。”
    林暮阳想着刚才虽然一瞥之下得见这位三奶奶的风姿,但她全程以帕遮面,虽是有失风仪。可自始至终更像是演戏,不觉兴味盎然,道:“林某并无急事,还是请三奶奶先行。”
    他竟百般谦让起来。
    若是寻常旁人,有这么一番客套,杜霜醉也只会暗赞一声好风度。可就因为是楼春平的狐朋狗友,哪管他什么身份,又有多尊崇的地位,杜霜醉都只觉得嫌恶。甚至连他的谦逊有礼都变成了无耻纠缠。
    这人有病吧?
    他是客,肯纡尊屈贵来楼家做客,楼家已经不胜感激,几乎能到涕零的地步了,府中任何一人都觉得无限荣光。哪怕林暮阳要在府里横着走,都没人觉得他是肆行无忌。
    他既要走,只管打马扬鞭就是了,假惺惺的拦着她的马车是什么意思?
    而且开口就叫她“三奶奶”,语气谦卑,可实则透着骨子里的傲气,带着一副居高临下的讨厌劲。再结合他所说的话,分明是刚才听了壁角——当然,那壁角也是杜霜醉故意让他们听的——可一个大男人,拿听来的话当成谈资来讽刺她一个女人,就有点不地道了。
    杜霜醉不曾答话,杜荣已经施礼,向林暮阳道:“林三爷,您来是客,还请先行。”
    林暮阳垂眸看了一眼杜荣,道:“敢问三奶奶可是要回杜侍郎家吗?恰巧顺路,不如我送三奶奶一程如何?”
    杜荣有点目瞪口呆?这,他要护送三奶奶回娘家?非亲非故,两家又素无交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再说哪里顺路了?一个东,一个西,完全的南辕北辙好不好?
    杜荣忙推辞道:“这,不妥当,怎么敢劳动林三爷……”
    杜霜醉唰一下掀开车帘,隔着面幕,看清林暮阳就是曾在席上注目凝视她的人之后,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她淡然道:“林三爷太客气了,此离杜家不远,不劳林三爷相送。”
    林暮阳却轻笑一声,抬眼望过来,道:“天有不测风去,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料得到呢?万一再有谁突然跳出来冲闯了三奶奶的马车,岂不是糟糕之极?”
    杜霜醉眼睛眨了眨,并未作色,只顿了那么一瞬,随即面露轻笑,道:“那就有劳林三爷了。”
    林暮阳仍是笑的温和:“好说,好说,不过举手之劳,林某十分荣——幸——”
    杜霜醉早在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把车帘放下了。要是还没听出话他话里讽刺的意思,她杜霜醉就白活了。他这是指上次被许七拦住马车,所谓的冲撞之事吧?
    呵,那又如何?就算她已经被贴满了万恶的声名,她也不惧。
    不管林暮阳是什么心思,她只不理他便罢。
    林暮阳一点都不觉得悻悻,也不坐车了,只叫人牵了匹马,飒爽英姿的跨乘上去,悠闲自得的在杜霜醉的车边,不远不近,时不时的还要和杜霜醉寒暄几句。
    怎耐杜霜醉不是穆怡,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将逗弄小女孩的功夫悉数使出来,杜霜醉都不上当。不管林暮阳问什么,她都不答。
    林暮阳越发笑的姿意,离着马车稍近了些,微倾了身子道:“二娘子,听说你和许家七爷颇有缘源啊?”
    杜霜醉闭目不理。什么狗屁源缘?他是要说从前杜、许两家未形诸于口、未能达成的所谓婚约?更衬得他心思龌龊、口腹蜜剑。
    还是要说许七和她最近的纠缠不清?那他就更可怕了,连这些常人不轻易查得到的隐秘他都了如指掌,又特地凑上来威胁相逼,可见更不是个好人。
    林暮阳自顾自的说道:“听说前些日子许七公子又惹了祸,被老侯爷给拴猴一样拴了起来,他是个认准了一条道就跑到黑的傻子,挣断束缚要跑,不成想空有壮志,却没半点能力,又被抓了回来。很是吃了些苦头,高烧昏迷,差点没醒不过来……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车里的杜霜醉咬了咬唇,没有特别的感受,只有一点点对林暮阳的嫌恶。她和他很熟吗?男女授受不亲,他这么屈尊降贵的非要和她说话真的好吗?几时她和他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这么旁若无人的扒人家的*真的好吗?
    他这样故意没话找话,连晴暖都察觉出不妥来了。杜霜醉若由着他搭讪,怎么都不妥。回话,显的她轻浮佻达。不说话,又明摆着失礼得罪人。
    晴暖有意无意的挡在林暮阳和马车中间。林暮阳只当没看见,仍然道:“其实许家的私密事不少,我虽不喜欢窥探,但有意无意的获悉了一些,不知道杜二娘子有没有兴致听呢?”
    什么叫她有没有兴致听?她犯得着有这种兴致吗?杜霜醉轻松自如的靠着靠背,嘴角冷冷的噙着笑,眼神漠然,越发对林暮阳不屑。
    林暮阳见杜霜醉缩在蚌壳里,死活不出来,便再出狠招:“许七公子可不是打小就痴傻的……”
    晴暖见林暮阳越说越来劲,大有一副即使杜霜醉不问,他也要言之无尽的模样,汗都淌下来了。这里可是大街上,他故意做姿做态就很过分了,而且还这么旁若无人的谈论许家隐秘,这分明是陷杜霜醉于不义啊。
    晴暖便轻轻掀起车帘,小声道:“奶奶,您可需要喝茶吗?”
    杜霜醉不答,晴暖便示意停车。掀起车帘朝里望了一眼,得到杜霜醉微微颔首,便退出来,放轻了声音道:“杜荣,叫车夫再慢点,再仔细些,三奶奶睡着了。”
    说罢看向林暮阳,谦恭的道:“林三爷,想必您也口干舌躁了,可惜路上不便,没有香茗敬奉,您瞧这天儿酷热难当,您又毫无遮挡,不若您先行一步?”她故意打量着林暮阳前胸后背被汗淌湿的部位,十分遗憾可惜,仿佛林暮阳的风姿已经因此折损大半,她就差摇头叹息了。
    林暮阳出师不利,在杜霜醉这碰了个软钉子。天又着实的热,偏杜霜醉的马车跟故意的一样,行的不急不慌,他骑在马上,完完全全承受了酷烈的阳光,身上的衣裳如水捞的一样,粘嗒嗒的贴在前心后背,他早就不耐烦了。此时又被一个小婢女轻视,更觉得怒火中烧,勉强维持着雍容的风度,道:“看来我林某人口才不好,枉称舌灿莲花,本来想讲个故事给杜二娘子解解闷,不想倒成了对牛弹琴,惭愧,惭愧。”
    凭他怎么讽刺杜霜醉是头不解风情的蛮牛,杜霜醉只做不理不睬之状。
    林暮阳只得罢手:“既如此,在下告辞。”
    他眼睁睁的望着杜霜醉的马车以牛的速度慢悠悠的离开,不由的伸手抚了抚下巴,喃喃道:“倒真是个冷情冷性的女子。”
    越是这样冷情冷性,越能感觉到刚才那哭闹的一幕有多假。可越是这样对比鲜明的女子,他越觉得有趣。

    第086章、劝父

杜霜醉才不在乎林暮阳心里到底谋算着什么,终于摆脱了他,只觉得无比轻松。马车渐渐疾行,很快就到了杜家。
    下人们禀进去,杜夫人和徐氏一起迎了出来。母女、姑嫂两下见礼,叙过寒温,便接了杜霜醉进门。
    杜夫人拉着杜霜醉问:“你近日可好?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又有了事端。”
    杜霜醉知道纸包不住火,晴暖时常与杜夫人通些消息的,她也不甚在意,反过来安抚杜夫人:“没事,女儿能处置得了。”
    杜夫人又是替女儿叫屈,又是替女儿担,犹豫半晌才道:“如锦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也未见得是你的缘故,可晴珠,你不为着旁的想,也只为自己积点福德,到底是一条命,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脏了你自己的手?”
    这是怕她再对晴珠肚子里的小生命下手呢。
    杜霜醉不禁笑起来,道:“娘说的是,女儿谨记于心。”若是从前,她一心只想着怎么挽回楼春平这个男人,想着怎么在楼家站足立脚,想着怎么讨好公婆,结交妯娌,想着怎么让自己在楼家有个好名声,或许还能想些宵小手段,可现在,她还真不在意。
    可怜了杜夫人,从来没有这么多的龌龊事,又是替杜霜醉不甘,又是怕她沾染了脏东西,会影响到以后的福运,真个是两相为难。
    杜霜醉却不以为意,仿佛全然没搁在心里一般,杜夫人一颗慈母心总算落地。
    姑爷身边莺莺燕燕是既成事实,再多抱怨都没用,为今之计,也只能劝着杜霜醉采取怀柔之策,慢慢挽回他的心。
    最要紧的是尽快怀上身孕方是上策。若能一举得男,那就最好。
    因此她很担心杜霜醉起了妒嫉之心,越发使出激烈手段,害人不成。反倒得了公婆的厌憎,与姑爷离心离德。
    今见她神色从容,眼角眉稍并无恨怨之意,感慨唏吁之余,稍觉安慰。
    杜霜醉略事休息,便去看望杜中玉。
    杜中玉倒难得轻闲下来,推了外务,家里的事也都交给了杜景辰,自自在在的房中看书打发时间。听说杜霜醉回来了,一向不怎么面露笑容的脸上也微微动容。放下书。坐起身。习惯性的理了理袍袖,道:“快让霜儿进来。”
    杜霜醉进门规矩行礼,杜中玉也板着脸问起她在楼家的生活状况,杜霜醉一一答了。这才坐到杜中玉的对面。
    杜中玉打量着这个一向乖巧沉静的女儿,感慨万千,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杜霜醉并不急着说话,细致体贴的替他倒茶、打扇,无意中道:“今天女儿归宁,遇到了信南候家的林三爷,他执意相送,女儿推却不得……”
    杜中玉眉头微皱,看向杜霜醉。他这女儿不显山不露水。却提起林暮阳,是何意思?
    杜霜醉将手中的香瓜削了皮,雪白莹润,鲜美多汁,切成小块。递到杜中玉跟前,忽的道:“爹,您有没有想过辞官啊?”
    杜中玉闻听杜霜醉这话,登时就抬起脸来,惊讶之色顿显,目光中却带了点不赞同的不悦。
    妇道人家,见识短浅,怎可轻谈政事?况且女子一旦涉及政事,就有牡鸡司晨、不安于室的嫌疑,这对杜中玉来说简直是最大的禁忌。
    别看他对杜夫人爱重尊敬,家里的一应大事小情都交由杜夫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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