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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为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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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我大概看了一下对方人数,约莫也有一个营的兵力。只是他们那边似乎大多都是步兵,骑兵也不过就一个队的人。不过云州人一向剽悍,这场仗咱们也得拼尽全力才行。”
荣桀拿温热的帕子擦干净脸上的血,他沉声道:“云州人确实凶悍,我们也不差什么。只要稳住目前的局势,这么耗下去云州定要先倒下来。这一场仗无论如何也得赢,决不能让他们踏入溪岭半步。”
溪岭云州接壤之地,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这里没有任何高山湖泊,根本无从遮挡。两军交战唯有正面冲突,再没有旁的退路。
此后三日,两方接连更换列阵,每日都是鲜血洒满战场,却无一方退让。
直到第五日傍晚,因云州军死伤过重,终于早早停了战事,各自退回兵营休息。
荣桀回了帐篷,他胳膊上受了一刀,腿上也中了箭,韩弈秋正在帮他包扎伤口。
叶向北跟在一旁,很是有些焦急:“明日大当家就别上战场了,你腿上的这一箭可不轻,骑在马上会很吃力。”
荣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行,将士们都在,我不能退缩。”
叶向北同他认识经年,自是知道他的为人,闻言只得叹了口气,没有再多劝。
荣桀让韩弈秋把伤口包扎得紧实一些,说道:“原咱们还说,云州新立的统领,据说是什么宠妃的兄长,然而这几日看他排兵布阵,便能看出对方确实很有实力,不是个空壳子。”
叶向北也说:“我瞧他的路子,应当没那么弯弯绕绕,排兵布阵却有灵性,懂得进退,并不一味的猛攻,确实也算是个人才。”
荣桀颔首道:“原还觉得叶轻言是个脑子糊涂的昏君,这么看来他其实也很聪明。便是用了宠妃的兄长又如何,只要这人是人才,便可不论出身,咱们原来倒是想岔了。”
叶向北笑:“他便是聪明,也没为百姓着想过半分。云州城百姓怨声载道,就连当年同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些兄弟们,如今还没功成名就呢,就没有一个落了好的。若不是阮细雨能文能武,夺去他手中的兵权后还能让他当文臣,怕也早就不成气候了。”
这倒也是,叶轻言虽说并不笨,心胸却实在不够宽广。这一出卸磨杀驴的手段实在令人看得齿冷,即便他们是云州的敌人,都替阮细雨心寒,就更别提云州自己的臣子们了。
荣桀叹了口气:“便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还能如此对待,对百姓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两人语音刚落,新选拔出来的亲卫便端了晚膳进来,因荣桀身上有伤,他能特例吃一碗米粥,这福利只有伤兵才有,荣桀不由边吃边笑。
“你瞧我受伤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你就没有米粥吃。”
叶向北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一边嚼干粮,一边白了他一眼:“回去若是叫大嫂知道,定要把你骂的狗血淋头。”
一想起颜青画,荣桀心中又软,问道:“新的家书什么时候来?”
“大抵就是这几天功夫了。”叶向北回。
荣桀还没等到家书,战事就越发激烈起来。
兴许是因为云州那边来了催促,也兴许是云州主帅终于着急,次日云州军增加了一百步兵,攻势也比以往猛烈,他们从日出一直打到日落,直到天黑看不见人影,才各自向后撤退。
荣桀觉得有些不对,他叮嘱雷鸣:“叫斥候务必盯好云州那边的近况,我怀疑主帅已经换了人。”
今日这人的作风跟前些天完全不同,这人脾气更为急躁,也不喜欢等待,一整天都没让士兵休息,实在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他根本不管士兵的伤病,哪怕到了午膳时分,他也没有让人吹响休战的号角,荣桀逼不得已,只好把殿后防守的步兵提上来,叫先锋营先回去休息。
此后又过三日,战况一日比日激烈,长时间的拉锯战令人疲惫不堪,但骑兵的优势在这一刻尽显。
时至今日,云州那边士兵死伤已过三成,而他们仅仅只有一成。这一成里面还包括战马,士兵伤势也比云州轻得多,若是再坚持些时日,恐怕云州便要输了。
荣桀见兵营里士兵们欢欣鼓舞的样子,便皱了眉头,这一日晚膳之后,他特地同士兵们训话。
他这十几天来一直领兵在前,也受了不少伤,便是如此,他也从未休息过一日,士兵们对他的敬佩越发深厚,因此他一开口,军营里便迅速安静下来。
他说道:“此处离云州很近,我们并不知云州省内到底还有多少兵力,如今咱们确实略有优势,却也不能松懈。大家要时刻谨记稳妥为上,我希望你们不要浮躁也不要焦急,战场上务必全神贯注,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
这一番他发自肺腑,士兵皆红了眼睛,默不作声冲他行礼。能跟着这样一位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将领,说起来也是他们的福气。
次日清晨,荣桀肩上的刀伤裂开,叶向北强按着没让他上战场,而是由邹凯做了主帅。
荣桀在营帐里等的焦急,一直到落日时分,看到邹凯和雷氏兄弟他们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
邹凯是被抬着回兵营的,他今天受伤有些重,却还还算清醒。
韩弈秋在旁边帮他处理伤口,见他三番五次要起来说话,便给他腰后垫了两个枕头。
“邹大人赶紧说,一会儿就要用药了。”
邹凯皱眉对荣桀道:“荣哥,今日我、我碰到对方主帅了。交手一整日,我怀疑、怀疑此人就是叶轻言。”
此话一出,当场几人一齐愣住。
第89章 轻言
虽说两人都是叛军首领; 叶轻言跟荣桀却有本质不同。
荣桀一向同兄弟们打成一片; 有任何危险他都是身先士卒; 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叫跟随自己的人受一丁点伤害。
在传闻里的叶轻言显然不是这样,荣桀以为他会留守在云州安南府中,安安稳稳做他的成王殿下,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亲自出现在战场上。
荣桀深吸口气:“你说真的; 能确定吗?”
邹凯略有些迟疑,他指了指身边的雷鸣,说道:“我受伤、受伤之后;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与、与一个伤兵纠缠,后来又同阿鸣交; 交手几个回合。”
被他这一提醒; 雷鸣不由也回忆起来,正色道:“荣哥,刚凯哥这么一说; 我大概有点印象,同我交手的这个人应当是云州的将领; 他后面有亲卫跟随,见他受伤就一窝蜂冲上来,护着他退了回去。”
他闭上眼睛; 似乎还在回想:“我隐约记得; 他铠甲里面的军衣是明黄色的。”
荣桀手下的几员大将; 叶向北是当之无愧的军师,不过他到底是书生,轻易不上战场。除此之外,雷鸣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而邹凯别看平日里傻兮兮,在战场上却是一员猛将。
便是雷鸣都没有发现对方的破绽,却叫邹凯一语道破,也足见邹凯的机敏。
荣桀听后,站在一旁沉思不语,谁都没有去打搅他。
直到韩弈秋给邹凯上好药,叫来亲兵把他抬回帐篷,荣桀这才说道:“韩大夫,我这伤明日是否可以上战场?”
韩弈秋刚帮他换过纱布,闻言只说:“大人身强力壮,若是明早查看伤口没再崩裂开,是可以撑过一个上午,只是坚持一整天肯定不行,您中午必须要回来换药。”
荣桀点了点头,请他下去给别的士兵治病,回头就对帐篷里的将领们说:“明日阿鸣跟在我身边,阿强率左前锋突袭,无论这人是不是叶轻言,能杀就先杀了,不能杀,也要去他半条命。”
将领们表情皆是一凛,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回道:“是!”
这一日荣桀很早就休息了,次日清晨,他刚用过早膳,便把韩弈秋叫到营帐里给他检查伤口。
他并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如果身体状况不适合上战场,他是不会勉强的。
韩弈秋迅速给她上好药:“大人,您的伤势比昨日好了很多,应无大碍,今日您上前线,应当是可以的。”
荣桀这才有了底气,换上铠甲调兵遣将,辰时初刻便往前线行去。
两军已经对峙小半月有余,两边防线依旧固若金汤,谁也没往后退半步。照这样看来,应当还有许多时日要耗在这,但荣桀并不担心,从目前的战况来看,他们已经略有优势,时间越长越有利。
等列队行至前方战场前,云州的队伍也刚到达,荣桀远远就见到对方阵营前面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定睛望去,这位将军确实是未曾见过的。
前几日一直奋勇杀敌的陈将军不见了,想必是留守后方。
荣桀同雷鸣交换了一个眼神,雷鸣冲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军号声响起,那声音极为洪亮,直直穿越九霄。
荣桀高高扬起手中的长戟,厉声喊道:“开战。”
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两军便交融到一起,片刻间杀声震天。
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士兵们已经渐渐适应前线的生活,他们每日在前线拼命,时不时有同伴或敌人倒在身边,日复一日,就连血腥味都让人麻木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脚下的土地上便绽放朵朵血花,那是乱世才有的珍惜品。
荣桀一马当先,他毫不胆怯,直奔对方将领而去。
等两人近战至跟前,荣桀便挥舞起长戟,便同对方厮杀在一起。
过招的间隙里,荣桀仔细打量这位新主帅,他似乎还不到三十的年纪,面容英俊,身材高大雄壮,便是荣桀同他面对面骑在马背上,他的身高也毫不显得逊色。
荣桀朗声笑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那人眯起眼睛看他,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荣桀也并不需要他答话,因为对方的长刀已经冲他狠狠刺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全神贯注杀了他。
可对方的主帅不是这么好杀的,两人身边都有各自的亲卫兵,一时间刀光剑影,两人缠斗百十来回,却谁都没有讨着好。
荣桀武艺不差,却未曾想到对方同他实力相当,也有一身过硬功夫,直至休战号角吹响,两个人才迅速分开,各自往后退去。
荣桀正想同他再套两句话,便见他冲自己拱了拱手:“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荣桀咧嘴一笑:“彼此彼此。”
中午休战过后,荣桀调整了一下先锋营和防守营,把原来的先锋军调至后方,也让军医迅速安顿好受重伤的士兵,安排完这一切,他才有空坐下吃饭。
午膳结束后,两方人马又迅速回到阵前,皆肃穆而立。
荣桀见那将军再次挂帅,便也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可能是发现己方士兵伤亡更多,新主帅似乎十分焦急,他下午的攻击可比上午狠辣的多,反而激起了荣桀心中的杀气。
荣桀不由更是全神贯注,手中的长戟灵活腾挪,来去之间,就是百十来个回合过去,最终荣桀趁着敌方主帅一个不留神,把长戟狠狠插入他的肩膀上,一瞬间血花四溅。
这一下可乱了对方的气势,那主帅微微皱起眉头,却并未同他硬碰硬,捂着伤口迅速退回阵中,他这一走,荣桀便也退了下来,换雷鸣率先锋营进攻,他也回了营帐休息。
对方实力了得,他身上的伤口其实早就崩开,却一直忍着没说。等回到帐篷里,叶向北一见他的脸色就急了,忙叫韩弈秋给他重新上药。
“我便就叫你多休息几天,你非不听,回去我一定要向大嫂禀报,她说的话看你还敢不当回事。”
荣桀无所谓的笑笑,他今日没添新的伤口,只是旧伤口裂开,对他来说不算个事。以他的体格,过不了几日就能愈合。
不过他也没去反驳叶向北的话,反而同他说:“我今天跟那新主帅交手了,他确实像叶轻言。原来我对他亲自上战场这事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今日亲自同他交手,对方无论是武艺还是胆识都有过人之处,看来我们也不能光看表面,他到底不是个普通人。”
这肯定是如此的,如果叶轻言真是个鲁莽的草包,又怎么能成为第一个谋逆成功的将领呢?他确实不荣桀如威武大气,不如他有担当,却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叶向北皱眉说:“如果他明日再来,我们是否要集中围杀他?”
荣桀摇了摇头:“不,我今天试了,我们很难杀掉他,他同我一样身边有一队亲卫,如果不是我,旁人轻易不能近身。我只能伺机而动,看看我们两个到底谁能撑下去了。”
叶向北担忧的看着荣桀肩膀和腿上的伤口,很想说他不能再去了,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荣桀肯定不会听他的,这时机太好,如果不珍惜就太过可惜了。
此后三日,被他们猜测为叶向北的主帅,虽然身上每日都要添伤口,但他仿佛在跟荣桀别苗头,坚持着日日都来战场。
荣桀也毫不退缩,每日同他打斗一整日,哪怕伤口崩开也不皱一下眉头,虽然很累很辛苦,却也觉得畅快。
这世上能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实在是人之大幸,荣桀自己这样想,或许叶轻言也是如此。
只是荣桀到底经历了过大小战争,他比叶轻言年轻,体力也比叶轻言要更好一些,这样僵持到第五日傍晚,他又给叶轻言的腰腹上添了新伤。
这一日交战结束之后,叶轻言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如毒蛇一般盯着荣桀,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被亲卫兵护了回去。
溪岭的骑兵确实太厉害了,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几日云州的情况十分危急,已经明显后继无力了。
正是因为如此,叶轻言才特地从安南府赶来,亲自率兵攻打溪岭军。可即使是这样,就连他身上也受了很多伤,却依旧没能挽回败局。
叶轻言心里十分憋气,回到兵营以后就叫来陈将军痛骂一顿:“要不是你没用,本王至于亲自过来这一趟吗?”
陈将军无话可说,他们没有训练有素骑兵营,又早早集结大军想要攻打溪岭,如今被人反杀,又怎么是他一人之错?便是人数比溪岭的多,可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多少胜算。
然而叶轻言是不会听这些的,他只会在那发脾气,不仅摔了药碗,还一脚把给他处理伤口的军医踹倒在地上,直骂他废物。
他这旧伤添新伤的,到了晚上浑身都疼,这废物也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连个刀伤都治不好。
军医吓得瑟瑟发抖,跪在那直磕头:“王上切勿再上前线了,您的伤如果不好好休养,只会越来越糟糕,一旦红肿发炎,便很难好利索了。”
叶轻言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可如果不是他亲自率领士兵往前冲,他们如今会败的更快。
他沉着脸坐在那儿,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在发兵之前,他是知道荣桀手里有骑兵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手里有这么多骑兵,两相一比,他们云州的步兵哪怕再凶悍,实在是扛不住骑兵的威猛了,可事已至此,他却已经没有后路可退。
整个云州的大军他都已经压到边境,若是大败而归,且不论云州百姓怎么看他,便是荣桀也不会放过他。
这一刻,叶轻言终于想起当时百般阻挠他的阮细雨来。
“如果他在的话……”叶轻言喃喃自语。
第90章 胜局
之后几日; 叶轻言未再上场; 荣桀每每见他不在,往往中午就回去休息了。他身上的伤养了几日渐渐愈合,脸色也好看起来。
韩弈秋每次帮他处理伤口; 都要感叹一句:“大人这体格; 旁人真是比不了。”
五月底的时候,云州军只能疲于抵抗,他们的颓势已经显而易见,似乎再无翻身的余地。
他们基本上已无法撑过一整天的战事,士兵们伤亡惨重; 大多都是表情麻木; 拖着伤痛的身体应付溪岭的进攻。
士兵们或许已经明白再无胜利之日; 心里皆是十分恐慌; 便是叶轻言亲自在战场上作战; 也再难以调动士兵的情绪。
可叶轻言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他身上的伤一直没好; 又高烧不退,整个人瘦了一圈; 瞧着就有一种令人心惊的颓败。
接二连三有士兵在夜晚崩溃痛哭,云州军的气氛已经跌落谷底。
反观溪岭这边,他们的营房里一片安然; 重伤的士兵都已经撤回万宁县安置; 剩下的士兵则两两轮值; 不会叫他们连续作战。
眼见局势已经一面倒在自己这一边; 荣桀抽时间开了个短会,他说:“既然云州已经撑不住了,我们是否可以劝降?”
近来叶轻言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自己伤重,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叶向北看了看在座的弟兄们,见大家神色平静,不由说道:“从每日战后清扫战场看来,云州那边死伤已过五成,剩下的士兵大多伤痕累累,都没什么战力了。这时候劝降,还能减少伤亡。”
他跟荣桀也是好意,两方又无血海深仇,真的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
然而雷鸣却说:“如果陈将军是主帅,劝降应当不会失败。只是叶轻言的性子实在太独,他不会肯认输的。”
他们这几天轮番上战场,都看明白叶轻言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死硬性格,哪怕麾下士兵全部陪着他一起死,他也必不肯投降。
荣桀叹了口气,实在有些为难:“可云州的士兵也是百姓,就这样死在战场上,我实在于心不忍。”
是啊,又有谁愿意杀人呢?对方的士兵也是活生生的生命,能少杀一个人便少杀一个人,在他们看来,如果这几日便能劝降,和平解决云州战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荣桀沉思片刻,说道:“叶轻言昨日被我伤了腿,明日肯定无法出战,如果是陈将军在场,我把劝降书给他,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吧。向北晚上务必写好劝降书,语气诚恳一些,告诉他们,我们绝对不会杀俘虏,也不会动城里的百姓,只希望少造杀孽,能心平气和结束战争。”
叶向北点了点头,当即就出去忙碌起来。
次日清晨,战鼓还未吹响,荣桀就冲陈将军做了一个手势。他跟雷鸣领着亲兵一起上前,把那封沉甸甸的劝降书递给了陈将军。
陈将军身上的伤也是很重,叶向北伤重无法出征,他却不能弃士兵于不顾,今天是强撑着来的。
他抖着手接过那封劝降书,抬头望向荣桀。
荣桀认真看着他,沉声说道:“我荣桀是什么样的人,整个溪岭的百姓都知道,想必你们云州也有耳闻。我承诺的事,无论如何也一定会做到。”
他说完,便领着士兵回到己方阵营中,跟士兵们一起席地而坐。
陈将军心里翻涌不停,他很想当即就答应这劝降书,结束这场残酷的战争,可他毕竟不是云州的主人,他说话也根本没用。他心里很清楚,现在投降是最好的结局,溪岭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仁慈的了,如果他们再拖下去,只会害死所有的士兵,只会一败涂地。
可他心里清醒,他们那位成王殿下却已经钻了牛角尖,他是绝对不肯认输的。
陈将军抿起嘴来,心里沉甸甸的压了大石,他回首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士兵们,最终只落得一声叹息。
因两方士兵都很疲累,这一日荣桀主张休战,趁着叶轻言不在,陈将军也斗胆应了下来。
他安顿好受伤的士兵,这才回了自己的帐篷,那封劝降书他未拿给叶轻言看,反正他也不会看的,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将军在屋里坐了很久,他思绪万千,心绪翻涌,反复读过劝降书后,脑子里更是空茫一片,只想现在就结束这场一面倒的战争,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士兵伤亡在阵前了。
这时已是晚膳时分,帐篷外天色昏暗,陈将军肚子饿的咕咕叫,迫不得已起身,准备出去用晚膳。他刚一起身,副将就匆忙进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阮大人的回信刚到,他本人应当这几日便能到达前线。”
边关战事已经无法控制,叶轻言脾气日渐暴躁,无论什么话都不肯听。陈将军实在没办法,悄悄命人带求救信去找阮细雨,请他务必来前线坐镇。如果他不来,云州便真的完了。
听到这样一句话,陈将军才觉得脑子清醒些,他露出这些时日来第一个微笑,感叹一句:“多亏大人不计前嫌,还愿意为云州百姓奔波。”
两个人正低声商量阮细雨的事情,却不料帐篷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声音,似有人在争吵。
陈将军皱眉出了帐篷,却见叶轻言的大帐外,一个玲珑有致的俏丽女子正被拦在外面。叶轻言的两名亲兵正铁青着脸,死死拦在门前:“娘娘,必须要等搜身才能进,请您别为难属下。”
那女子面色苍白,衣着也略有些凌乱,便就如此,也难掩她清丽脱俗的花儿容颜。
陈将军认得她,知道她是阮细雨最喜欢的一位娘娘,似乎是姓楚。这次来前线,叶轻言也没忘带着她,看起来确实宠爱有加。
只听那女子说道:“我是王上的妃子,怎么连我都不可信了吗?再说你们这若是有人能给我搜身,我也不跟你说这废话了。”
她说话是相当不客气的,嗓门又高,便是陈将军离得不近,也觉得十分刺耳。
“方才军医熬好药,我特地送来给王上用,你们若是耽误了王上用药,担得起这责任吗?”
可叶轻言对身边防务一向要求极严,即便身在大营中,所有人必要经搜身才能进他的营帐,任何人都不例外。
那位楚娘娘即使这么闹,两位亲兵也没敢网开一面,依旧死死拦着她。
“请娘娘恕罪。”
楚娘娘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在陈将军惊愕的目光中,只见楚娘娘高声喊起来:“叶轻言,你叫不叫我进去!”
陈将军并不经常在营帐中,是头回碰见她来这闹,副官倒是见怪不怪,低声跟他回禀:“将军,她每日都要闹的,习惯就好。”
“昨日王上被她吵醒,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只是没想到这位楚娘娘胆子够大,今日还敢来闹。”
陈将军这才明白过来,这位楚娘娘兴许是嫌前线艰苦,想要早早回去安南府宫中享福呢。
可叶轻言是从来不会低头的,他既然能把楚娘娘带过来,就绝对不会让她提前回去,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是以两个人一下子就闹僵了,这几天都在军营里演戏呢。
陈将军很是无语,他不知道叶轻言闹这一出为哪般,只觉得他怕是已经烧糊涂,脑子不清醒了。
可能是被楚娘娘烦疯了,也可能今日烧的太厉害没心情同她多话,只听帐篷里面叶轻言嘶哑地低吼一声:“姑奶奶,你少说几句,进来吧。”
楚娘娘面上一喜,她得意地看了一眼亲兵,端着药碗扭着腰就进了帐篷里。
陈将军正在那感叹呢,就在这时,一阵车马声传进他的耳中。
他往军营门口望去,入眼便是阮细雨高大儒雅的身影。
这一刻,阮细雨仿佛天神附体,浑身散着金光。
陈将军看得热泪盈眶,就差没扑倒在他脚下了:“大人,您终于来了。”
阮细雨沉着脸看兵营里的情景,见晚膳时分的兵营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巡逻的士兵脸色青白,各个都是无精打采的。
阮细雨心里直往下沉,他原本就觉得此事不能成,却没想到输得这么快。
他一把握住陈将军的手:“将军辛苦了。”
陈将军几乎哽咽出声:“大人太客气了,辛苦倒是无妨,只是这一次我们是真的没有胜算了。”
早在叶轻言发兵之前,阮细雨已经劝过他无数回。他同叶轻言分析了种种情形,就是没有云州侥幸胜利的结局。
他说过溪岭军中绝对有过半数的骑兵,而他们云州以步兵为主,在数量相当的情况下,步兵绝对无法抗衡骑兵。
然而无论阮细雨怎么说,叶轻言都是那一句:“谁叫你当时没把他招揽回来。”
阮细雨最后也寒了心,只得让他来了。
叶轻言的性子就是如此,他咽不下当时荣桀拒绝过他的这口气,一定要给荣桀颜色看看才肯罢休。
阮细雨当时想,就叫他来这拼一场,见势不妙,他才会老老实实回去,再也不作妖。
然而……可能被叶轻言气的神志不清,阮细雨现在心里无比自责,士兵们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刻提醒着他,他们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为时已晚啊。
第91章 结束
阮细雨挨个帐篷看望伤病士兵; 见士兵们在帐篷里痛苦哀嚎,营房里血腥味和药味混在在一起;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低声对陈将军说:“都是我的错; 若我再劝劝王上; 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陈将军苦笑出声:“这又哪里是大人的错,王上决定的事; 谁能撼动得了呢。”
两个人话说道这,心里都不好过; 有什么堵在他们喉咙里; 最后也只能相顾无言了。
他们难道还能说叶轻言的不是吗?当然是不敢的。
阮细雨叹了口气; 远远望向叶轻言的帐篷,低声说道:“陈将军; 你也受了重伤,一会儿我就去求见王上; 恳请他叫你休息几日,我替你帅兵出征。”
陈将军脸色一沉; 没立时答话,他自己倒是想; 可叶轻言那是个什么主意; 大家都看得很透。
阮细雨这辈子都不能在云州领兵了,便是情况如此危急; 陈将军同叶轻言请示过许多次; 他也依旧不肯让阮细雨踏出安南府一步。
这一次若不是陈将军私底下联络上阮细雨; 恐怕阮细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叶轻言不止不肯让阮细雨来前线; 他甚至还很凶恶的对陈将军说:“你是不是想他当你的首领?”
这话实在是太重,陈将军吓得面无人色,从此再也不敢提阮细雨的事了。
然而叶轻言却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便是大家都知道他忌惮阮细雨,却也从未见两人当面红过脸,哪怕以前每日上朝,阮细雨都特别有把椅子坐,比旁人到底不同。
阮细雨也是如此,叶轻言这等脾气,其他大臣不敢说的话阮细雨都敢说,也从来没见他被叶轻言斥责过。
说到底,叶轻言再不信任阮细雨,两人也是总角之友,从小一起长大,该给阮细雨面子,他从来不会不给。
阮细雨拍了拍陈将军的肩膀,知道他顾虑什么。他冲陈将军笑笑,坚定地往叶轻言的帐篷走去。
就在这时,只听帐篷里传来一声滔天的怒吼声:“叶轻言,你不得好死。”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阮细雨心中一惊,他直奔大帐而去,竟比亲兵反应更快。
他一把拉开大帐的门帘,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一位瘦弱的妇人手中拿着发簪,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就那么插入叶轻言的胸膛里。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了那妇人满头满脸。
阮细雨目呲欲裂,他上前一把扯开那妇人,一脚把她踢到帐篷的另一边。
他忙用锦被捂住叶轻言的伤口,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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