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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斗]赝妃-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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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再不起来药又该凉了。”白芷继续劝道。
白穆仍旧没有反应。
“姑娘,你已经三日不曾用药,这样下去旧疾会复发的。”白芷说着,声音已经哽咽。
白穆不止是三日没有用药,从他们离开雨山坊那日,她便不再说话,不再进食,不再搭理任何人。她的身体本就虚弱,重伤刚愈,在雨山坊的时候伤口又撕扯开来,这样不进食不吃药,即便她家少主华佗再世也救不回她。
“姑娘,白芷求你了,就算吃不下东西,吃些药也是好的。”白芷哭着便跪到了白穆榻前,“白芷知道你醒着,若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不出三日……”
不出三日,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又该送出去了……
她虽随慕白一道,却并不知晓白穆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慕白带回她时她便是奄奄一息,不仅是心口的伤,满头的黑发都被烧去了一截,后来替她换药擦身的时候才发现除了新伤,她身上还有两处深可见骨的旧伤,非常可怖。
她家少主向来脾气温和,但涉及到白穆的事,便经常缄默不语,她也不敢多问,只知道从军营里救出来的那名唤“碧朱”的姑娘与她极为要好,但在他们到达雨山坊之前,那位姑娘便几次寻死未果。那位姑娘出事后,白穆就成了如今这模样,虽然躺着,却不曾真正闭眼睡着过。
时常她一眼望去,便见她睁着眼,眸子如枯井一般,没有光泽,亦没有神彩,眨都不眨,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穆这种状态,当然不适合赶路,因此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先好生料理白穆的身子。
白芷见白穆仍旧没有反应,咬了咬唇,端着药出去了。
他们停留的小村不偏僻,却安静,秋日风景宜人。六个人所住的宅子,前有良田,后有花园小院,一条小河在院外幽幽流淌,看来非常舒适。
后院除了原本就有的花草,还多出十几盆芙蓉。白伶看着一丝不苟打理那些芙蓉的慕白,撇嘴摇了摇头。
他是看不透他家少主的做法了,谴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入了皇宫,竟只是为了偷那一片芙蓉花。偷出来还一路从南到北地悉心照料,看样子是打算带回白子洲了……
“少主。”白伶上前,到慕白身边,垂首道,“刚刚竹鹰来报,已经照少主吩咐,让碧朱姑娘服下忘忧,送去南临了。”
白子洲盛产奇花异草,出自白子洲的人,或多或少会点医或是毒。“忘忧”可说是一种药,亦可是一种毒,服下可让人忘却前尘往事,只是非常难得,制出一颗不知要耗费多少珍奇草药,用时三年亦算是少的。
“要不要告诉姑娘……”白伶眨巴着眼睛提议道。
当初他们救下碧朱,碧朱几番求死,听闻有位“白姑娘”要见她,才消停下来。但自那以后,便常有人在暗中护着,以免她再寻短见。是以那日城墙上,她倾身倒下,被暗卫救了个正着,只是……
“不用。”慕白密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皮底下,扇子一般。
“可是……”白伶想说这几日白穆不吃不喝不说话,怕是以为碧朱姑娘已死,伤心过度。
慕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白伶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了。
正好白芷红着眼眶过来,一见慕白便跪在他身侧,哽咽道:“白芷无用,姑娘仍旧不肯服药,少主过去看看吧。”
慕白好似并未听到她的话,欣长的身影一动未动,仍旧摆弄着手下的芙蓉花。
“少主……”白芷仍想继续,被白伶一个眼神止住。
二人本是兄妹,都有一双极为水灵的大眼,眨一眨便跟会说话似得。白芷当然明白白伶的意思,少主似乎对姑娘的事情……不太放在心上。
“白芷下去再熬一煲药。”白芷咬唇起身。
“不用。”慕白淡淡道。
白芷身形一顿,望向慕白。
“收拾行装,明日趁早出发。”慕白语调恬淡,一袭白衣落地,更显得面色凉薄。
白芷忙道:“可姑娘的身子……”
他们才刚刚因为白穆的身体在这里落脚一个日夜而已。
“带上这些芙蓉花便够。”慕白侧身,在木盆里净了净双手,十指沉在水底,修长如玉。
白芷又与白伶对视一眼,这意思……不打算带姑娘走了?
“白芷先下去熬药。”白芷只当不曾听见慕白的话,起身便要离开。
慕白却在此时转身,摇曳的长袖抚落几瓣盛开的芙蓉花,沾在衣袖间总算添了几分颜色,“今夜便走。”
白芷忙止住步子,知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和白伶齐齐跪下。
慕白倒不显怒气,只是略略扫他二人一眼,负手离开。
“她既不知疼惜自己,救来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阿穆,乃要加油啊~~~
46、真假情逝(五) 。。。
这夜白芷在外间睡得极不安稳;想着依少主的脾气,恐怕明日一早当真不会带白穆走。可他们若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里;她就是必死无疑了。
白芷思来想去,揣摩了半晌慕白最后那句话;觉得还是得先让白穆乖乖听话吃药用膳,明早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这样想着,白芷和衣起身,悄步往里间走去。
为着方便照顾白穆;里间一直点着烛灯;光线亮得足以看见路,又昏黄地不至于照人双眼。
白芷走过去,愣过一愣后大惊失色!
榻上的白穆;竟不见了踪影!
白穆如今这身体状况;定是不可能自己起身的,谁能在她眼皮底下带走白穆她还丝毫不曾察觉?
白芷连忙往外走,想去禀报慕白,穿过后院时听见院外有细小的声响,侧身一看,院外一袭白衣清逸,月光下陇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静立在河边树下,淡若谪仙,可不正是她家少主?
白芷忙过去,还未推开院门,便见树边靠着另外一人。
阖着眼,不知是睡着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毫无神采的半睁着,面色惨白,衣着凌乱。
白芷本想看看慕白这么晚带白穆到河边做什么,刚刚停下脚步便见慕白拉起靠在树上的白穆,轻声道:“你既不想活,便死个痛快罢。”
说着轻轻一推,白穆便纸片般落入水中。
白芷心下一顿,险些叫喊出声,却被人拉住,蹲在了院墙下。
白伶居然也在。
他忽闪着大眼,朝她摇头。
白芷着急地看向河面,这样冷的天,且不说白穆的身子如何,就是个正常人扔下去,不及时救上来都得去了半条命!
平静的河面开始生起波澜。
冷。
这是白穆这些天来唯一有的知觉。不知哪里来的彻骨寒冷,从口鼻,从指尖,从脚端,一个瞬间侵袭了全身。这样的冷让她没有丝毫思考的余力,只凭着本能挣扎,但不管她怎么用力挣扎,那样的寒冷仍旧挥之不去,就像这么久驻扎在她心底的疼痛,她不去想,不去碰,它却依旧存在,日日盘剥她的骨肉。
但这样的寒冷入侵,仿佛将那些疼痛排挤出去,她只觉得麻木,心头的麻木,身体的麻木,麻木到无法再挣扎,由着自己的身体渐渐下沉,而眼前的一切蓦然清晰,清晰到河底小鱼身上的鳞片都看得一清二楚。
“穆儿,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膝盖都磕破了?”
“我给阿爹捉野鸡去了呀!阿爹生病了,柴福说要补一补,可是……没捉到……”
“好穆儿,你受伤了阿爹阿娘都会心疼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照顾好自己就是。”
白穆仿佛回到七岁那年的夏日,她愧疚地对阿娘说没捉到,阿娘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你受伤了阿爹阿娘都会心疼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照顾好自己就是。
那个夏日午后的阳光仿佛穿过十一年的时光直直照入了心底,白穆觉得温暖,身子的僵硬也一点点消散,压抑在胸口的那一口闷气似乎被人一推,“哇”地吐了出来,紧接着连连咳嗽,咳得眼泪也接着掉下来,她抱着身边的温暖,紧紧地抱住,“对不起,对不起,阿娘,我没有听话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心疼,对不起,我不是想死……”
身边人轻轻地安抚着她,暖意透过指尖传遍全身,她仍旧哭着道:“我只是怕……阿碧说这个世界好可怕,我也觉得好可怕。阿娘,你们从来没告诉我世上有人可以这个样子,他们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可以一边说着爱我一边拿刀子取我的性命,阿娘,你告诉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许是呼吸太过急促,白穆苍白的脸上浮着异常的红晕,抱着身边人哭地撕心裂肺,“你叮嘱我莫要忘了本性,我怕我变得和他们一样……可是阿娘,我恨他们!我好恨他们!他们杀了你们害死了阿碧,他们把我仅仅拥有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我还怕我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无法再去爱任何一个人,变成我曾经厌恶的那种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白穆才红肿着双眼,打着哆嗦渐渐平缓下来。
夜风呼啸而过,河水涤荡,树枝摇曳。
白穆似乎渐渐回过神来,挣扎着尝试自己坐直身子,最终仍是跌回慕白怀里。
“这些天,对不起。”白穆声音低,却诚恳。
慕白并未回答。
“他们都不在了……”白穆又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平稳下来,静静道,“我只是不知道这纷繁复杂的世界,我一个人要如何面对,我亦不知道,今后的那些山长水远,我一个人要如何走下去。”
慕白仍旧没有说什么,只是擦去她的眼泪,将她抱起来,往院落里走,路过院门口时,目不斜视地道了一句,“进来给姑娘擦身换衣。”
白芷白伶窘迫地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这夜白穆极为配合地换了衣服,服了药,吃了些粥,在榻上沉沉睡去。临睡前第一次主动问了白芷,“我们要去哪里?”
白芷显然非常乐意回答白穆的问话,忙到:“回白子洲。”
“你们为何带我回去?”
“夫人一直在找你。”
“夫人?”
“嗯。夫人是我们族长,少主的母亲。”
白芷似乎还想继续,又顿了顿,没再多说,白穆也不再多问。
他们在这个小村又住了七日,待白穆的身体恢复少许才重新出发。
离开那日秋光正好。
深秋将逝,严冬欲来,片片黄叶颓然落下,由北到南被精心照料了一路的芙蓉花却开得繁盛似锦。白穆只望了一眼眼神纯然的白芷,她便弯着眉眼笑红了脸。她再掀帘,前方白伶正好回头,笑嘻嘻地探出大半个身子朝她招手,阳光下灿烂非常。许是马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白伶笑容一僵,苦兮兮地收回身子,似乎又有些不甘心,掀开帘子朝白穆吐了吐舌头。
白穆不自觉弯了弯眉。
马声嘶鸣,车轮辘辘,微风袭过,吹皱了河底的一片秋水。秋光、落叶、微风、涟漪,随着东行的马车渐渐远去,独独带走的,只有那一片娇艳欲滴的芙蓉花。
此时的白穆并不知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心底的伤痛如何抹去,接下来的路又要如何走下去。许多年后她才渐渐明白,红尘十丈,俗世一遭,注定有些人会擦身错过,有些人需忍痛放手,有些伤痛会飘渺远去,有些温暖会常驻心底,这纷繁复杂的世界,她终将学会独自面对,这山长水远的一生,终会有人陪她走到尽头。
十日后的勤政殿,陵安再次跪在勤政殿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着声音道:“皇上,他们……跟丢了。”
龙椅上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动静,甚至头都不曾抬起,只是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良久,朱笔上积墨成滴,“嘀嗒”一声轻响,落在净白的纸张上,顺着纸张细小的脉络丝丝浸染开来,便似殷红的血,正正落在了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总是短小精悍……好了,虐完了,过渡完了,下面咱们继续阴谋吧~~~其实下章应该才是下卷的开始……
霸王浮水哦~~~
47、真假公主(一)
白穆入宫那年十五岁;出宫那年十八岁,宫中三年;花开花落间时常恍然错觉,有一辈子那样长久。然则;出宫之后再三年,竟只似眨眼之间,流年轻过。
这一年白穆二十一,转眼已在白子洲三年。
“少夫人;夫人请你过去一并用膳。”白芷已出落成大姑娘;亭亭玉立,愈发水灵。
白穆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面色祥和;正在一排木柜前;一个个打开小抽屉查看里面的药物,闻言回首一笑,“你先过去,我点完这些药材,稍后就到。”
白芷忽闪的大眼眨了眨,并未依言退去,而是上前将手上的裘衣披在白穆身上,无奈道:“少夫人还是快些过去罢,等会夫人又要闹脾气了。”
白穆笑着蹭了蹭白芷苦兮兮的脸,自己系好衣带,在身前的纸张上记上一笔,便同白芷出去了。
白子洲其实是五国内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从前白穆在书籍上并找不到很多的相关记载,只知那是一片不受五国内任何一个国家管制的地方,却又没有独立成国,对它的印象只有“神秘”二字。而当初众人对慕白谨慎的态度,也曾让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
直至真正踏上这个地方,才发现“白子洲”,其实是雪海上的一个海岛,五国中只与东昭最近。岛上居民近万,却只服从白氏族长的管辖,可以说是个独立存在的部落。
因是偏东南的海岛,岛上气候较好,冬不冷,夏不热,常年阳光灿烂,雨水充足。唯一的缺点便是风大,且夏日遇上狂风暴雨时常有水患。而岛上盛产各类奇花异草,有毒有药,却从不对外输出,这也是让世人觉得白子洲神秘的原因之一。
白穆从药房回到平日里的住宅还有些距离,一路上阳光甚好,但时值秋季,阵阵吹来的海风对白穆的身子来说,还是有些冷,她裹紧了裘衣,将脑袋埋在风帽里,低首向前。
“少夫人少夫人。”
白穆正走着,被软绵绵的身子抱住了双腿。她一愣,便笑着蹲□子,将来人抱入怀里,“杏儿,怎么了?”
“送给你。”杏儿不过三四岁,声音奶绵绵的,手里拿着一朵芙蓉花插到白穆发间,捂着嘴到白穆身边悄声道,“我偷偷在少主那里摘的。祝你生辰快乐!”
说着,在白穆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顶着红扑扑的笑脸跑开,一蹦一跳道:“我亲到少夫人咯!杏儿亲到少夫人咯!”
白穆站起身,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这个岛上的族人,淳朴到让人难以想象,热情到让人难以想象,对白氏的推崇更是绝对到让人难以想象。
从她入岛的第一天开始,每天都有人趴在她的窗头偷偷瞅她,到了她面前又不太敢说话,许是听闻她身体不太好,每日都有族人送上的各式药材,还有人潜到海底寻一种据说是驱寒圣药的海草特地送来。
这样的热情一直持续到三个月后才渐渐平缓下去,白芷说是慕白称如此会打扰到她休息,且她身上的旧疾他会竭力医好,才将族人们的热情“压”了下去。
绕过几片花开正好的花丛,白穆才到了一处并不起眼的宅子前。
或者说,白子洲所有的住宅都不起眼,但一旦入内,稍有眼识的人都能看出白子洲的富庶。
“都多久了!她还没过来!到底还要不要我这个娘了!”
白穆还未入内厅,就听到白浮屠捍人的大叫声。
她禁不住垂首笑了笑。
白浮屠便是这座海岛的主人,白子洲的族长,慕白的母亲。当然……其实是她的母亲。
当初白夫人在狱中对她讲的话没有丝毫隐瞒。白浮屠与他们的确互相抱错了孩子。白穆上岛那日一眼望到白浮屠,都无须多问,只见到那似曾相识的眉眼,便想到了白夫人在狱中的那一番话。
只是她不曾想过,自己这个母亲,竟有着那么……彪悍的性子。
“小白,你去喊她过来。”
白穆仍在外厅,听见白浮屠在与慕白说话,慕白一如既往没有回答。
“你们这是要逆天了啊!!!一个两个都不把我当娘了啊!!!翅膀硬了都不听话了啊!!!老娘不活了!!!不活了!!!”
“娘,我回了。”白穆一脚踏入饭厅,扫见白浮屠正甩着拍过桌子的手,慕白在一旁淡定地喝着茶水。
果然是习惯了的人……
白浮屠怒气腾腾的眼一触到白穆,瞬间柔软下来,咧嘴笑着起身,疼惜地帮白穆放下风帽,“乖女儿,外面冷不冷啊?那些药材让白芷去打点就是了,现在外头风大,你没事在家陪为娘说说话嘛。”
“我看今日阳光好,便出去走走。”白穆的气色看来不错,笑着柔声道。
白浮屠一见白穆脸色不错便高兴得很,拉着她往饭桌上走,一眼扫见她发上的芙蓉花,更是喜上眉梢,“小白你也会送花了?”
慕白正在喝茶,闻言似乎被呛到,低咳了两声。
“娘,吃饭了。”白穆拉她坐下。
“乖女儿,你也会害羞了?”白浮屠满面笑意。
白穆略略一窘,岔开话题道:“今日这盐水豆腐看来还不错。”
“白伶一早起来磨的。”慕白有默契地过来,接话道。
“今日是你二人的生辰,为娘早早就吩咐了。”白浮屠得意洋洋道,“还有这芙蓉大虾,抓炒鱼片,熊猫品竹……都是为娘特地……”
白穆望了一眼慕白,见他举筷吃饭,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恬淡的笑意。显然他们俩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白浮屠平日最喜各种吃的,对各类吃食做法了如指掌。一旦碰上对付不了她的情况,扯上食物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屡试不爽。
“芙蓉大虾的虾啊,要新鲜捕上来的,先去虾筋,再……”
白浮屠津津有味地讲着每道菜的做法,白穆识趣地偶尔附和两句,速度吃饭。
“我说你们,到底何时成亲?”白浮屠突然话锋一转,仍是转到了白穆最不想应对的问题上。
如今岛上人都唤慕白“少主”,唤她为“少夫人”,好像二人已是夫妻,实则不然。
“今年你们都二十一了,老娘不管啊,今年必须把婚事办了!”白浮屠筷子一放,桌子一拍,翘着二郎腿道。
当年她抱错了孩子,回来才发现是个男娃娃,再回去找自己女儿,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半点音信,看着那男娃娃眉眼还不赖,当即决定当女婿养大,将一身本事教给他,以后找回女儿,女儿有了,女婿也有了,马上成亲再给她添个奶孙子,多好的事儿啊!
所以给男娃娃取名的时候,她干脆地用了“慕白”,爱慕的慕,白氏的白,注定跟她家女儿一对的呀!
白穆又瞟了一眼慕白,见他仍是面不改色地吃着饭,一举手一抬足间冷静又淡然,眨了眨眼,问道:“今日我整理药柜,发现鸢草空置许久,不知是为何?”
慕白淡淡道:“鸢草难得,三年才得一片,今年夏日涨潮时恰好将那片鸢草淹没,便无新药可入了。”
“还有一柜风信,好似受了潮,是否要拿出去晒一晒?”白穆继续问道。
“风信不耐日照,隔火烤一烤便好。”
“那黄七呢?我看都长霉斑了。”
“黄七入药用的便是身上的霉斑,由它放着即可。”
白浮屠见他二人极有默契地一问一答,一时也插不进话,只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一顿饭下来,也将自己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没再逼问二人成亲一事。
“娘,我有些事情还要问一问慕白,我们先出去一会。”
白穆朝慕白使了个眼色,慕白似乎有些意外,却并未说什么,起身朝白浮屠点点头便跟着白穆去了。
二人去了海边的一块礁石。
海风净凉,白穆不由得抱起双臂,正好身后一暖,回头便见慕白正将自己的裘衣替她披上,神色清淡,虽是亲密的动作,却透着淡淡的疏离。
“风大,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罢。”慕白垂眼替她系好衣带,看都未看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欲走。
“等等。”白穆唤道。
慕白回头,海风撩得黑发略有凌乱,掩住了面上的表情。
白穆突然屈膝行礼,“白穆必须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慕白的眉头微微蹙起,许是海风太大,黑亮的眼底有一瞬的迷乱。
“这三年的照顾与体谅,谢谢。”白穆只是垂首俯身,“这三年的软弱与逃避,对不起。”
迷乱不过眨眼间,慕白恢复到素有的淡然,等着白穆的后话。
“稍后我会与娘说清楚,她不会再提及我们的婚事,也不会再强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白穆抬首,诚恳道。
从她踏上这座海岛,没有人再提及从前的事。白浮屠知晓她身子不好,上下都是新伤旧伤,但她不说,她便从不问。慕白更是守口如瓶,从不主动提及过去。她自己都时常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像她打小就在这里长大,与这里的每个人都亲厚友好,一直都受着他们敬爱拥戴。
可她不能这样逃避一辈子。
白浮屠不知道她曾经成过亲,才会使劲将自己往慕白身边推,这件事推了三年,不能再推下去。
“你……是否打算离开白子洲?”白穆瞅着慕白,轻声问道。
白子洲的族人视他为主,白浮屠也早将岛上事务都交给他处理,因为他从小就被认定会娶她这个真正的白氏传人。
这三年他们俩在一起的时日最多,因为慕白在教她,教她所有他会的东西。大到易容术、毒理药理、模仿旁人的技巧,小到如何处理岛上邻里间的矛盾,安慰哭闹的孩子。
她看得出来,慕白深深地依恋这片土地,这里每棵草木,每个族人,但是……不想娶她。
慕白的双眼微微眯起,清透的眸子里笼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向大家交待清楚,过去的,以后的。”白穆上前几步,一瞬不瞬地望入慕白眼底,微微笑道,“你我以后莫要这样不尴不尬地处着,如何?”
她还记得初见慕白时,他提到“未婚妻子”时眼底闪过的暖色,她亦记得在宫外偶然碰到慕白时,他欲要向她问话时嘴角挂着的笑意,这三年来,她更知晓慕白其实是个性格温和,时常带着温柔笑容的男子。
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许是因着二人的婚约,许是因着目睹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他经常都是沉默寡言。或许把话说开,他会更自在些。
“日后你便当做多了个不太懂事的妹妹,如何?”白穆笑着,朝慕白友好地伸出手。
海边的阳光耀眼,万里无云,海水湛蓝,慕白的一身衣裳便似蓝天下一片飘渺清淡的云,随风飘动。他望着白穆,眼底的薄雾渐渐散去,春水般沁出点点柔意,将白穆的手握在手心,道:“其实……”
“少主!”白伶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阻住了慕白接下来的话,随之他的人也迅速奔到了二人眼前。
见到二人亲密地拉着手,微微红了脸,也不说话了。
“何事?”慕白问道。
白伶这才赶紧道:“海面上发现一艘外来船只!还插着明黄色的旗帜!”
白穆闻言,眉头一紧。
前来白子洲的航道并未开辟,普通人根本找不到这里。明黄色的旗帜,皇家的船只?
“我去看看。”慕白紧了紧白穆的手,便放下,转身离去。
“我随你一道。”白穆紧随其后。
她未想到,这一去,见到了一个全然出乎意料的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写母女相认神马的,后来想想好像也没啥特别有意思的情节,就和后面的串在一起了,这样比较紧凑,不会显得拖沓了……想改改章节名,JJ都不让= =。于是以后的章节都改成“晋江原创网首发”好了,正好防一下盗……
最近连着更了好多,又到周三周四,要上课,给明天请个假吧,T T ……姑娘们周五再来看下章~
48、真假公主(二)
突如其来的外来船只;引得岛上的族人们纷纷驻足围观。但随着那船愈来愈近,族人们纷纷回避;只留下手持长弓的男丁们。
白子洲处地特别,岛上从来容不得外人;即便是偶尔带外人上岛都不曾有过,且岛上族人异常团结,即便出去,也不会透漏关于白子洲的半点消息。
因此;旁人想要凭一己之力在茫茫大海里找到白子洲的所在;可说是天方夜谭。
白穆随着慕白过去时,正好碰到妇孺带着孩子躲避回家,男丁们穿着一色的黑衣;举长弓对准了海面上渐行渐近的船只。
慕白乍一出现;众人便收弓,恭敬地行了礼,退在他身后。
长风阵阵,慕白一身白衣翻飞,黑发缭乱,面色一如既往地沉静,眯眼看着远方的船只,眼底的徐徐眸光如同海面上的粼粼波光,潋滟生姿。
白穆静立在他身侧,望着他明媚阳光下温润又不失威严的侧脸。
一岛之主,一族之长,注定是他这样的人才可以。
远方的船只越来越近,身后的弓箭手又无声地拉满了弓,慕白一个扬手止住。
白穆眯眼看去,明黄色的旗帜上,绣的赫然一个“东”字。
东昭皇族的船,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但是……只有一艘?
能找到白子洲来,要么他们逮到了白子洲的人逼他带路,要么海面上还有无数条相似的船,在搜寻白子洲的所在,这一艘恰巧找到了。
白穆望着那艘船靠岸,泊停,放下巨大的甲板,船上身着东昭军服的迅速整齐地在甲板上立好,行礼,该是在恭候领头者。
整个过程慕白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甲板。
白穆亦好奇会是什么人物到了白子洲,眼都不眨地盯着,那人乍一出现,却让她怔忪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迅速后退几步,嵌入弓箭手的队伍里,掩住身形。
从船上下来的,带着东昭军前来的,是个女子……
而且,是个她极为熟悉的女子。
莲玥。
白穆的心跳在确定自己整个身形完全被挡住后才渐渐平缓下来。
莲玥……曾经太后极为宠信的宫女,在宫中十年,谨言慎行。曾经在沥山独自一人带她上山寻找商少君,曾经在仪和宫大火时救她以她为人质以防商少君赶尽杀绝,曾经在她固执而倔强的时候提醒她无需故作坚强,曾经帮她给柳行云送信,带她去商少宫的朝拾殿……
她最后一次见她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商洛皇宫大乱的那个夜晚,她和碧朱都不在朱雀宫。
一别三年,她此刻竟头戴金步摇,身着彩凤霞披,在众人的跪拜下步步踏莲般出现在眼前。
白穆不愿被她发现,但此刻在场的,除了慕白,全是身着黑衣的男子,不注意到她都难。她拽紧了身上的裘衣,背过身去,缓步离开。
好在现下她穿的是慕白的裘衣,因为过大,耷拉在身上,应该不太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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