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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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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如何逼死梅姨?”沈晚冬皱眉:“你现在又出不去。”
  “小妹,荣明海送你的那把匕首,你带着么?”章谦溢冷不丁问了一句。
  “带着。”
  沈晚冬没多想,从怀里将匕首掏出来,她瞧见章谦溢眼中闪过抹嫉恨之色,忙低下头,权当没看见,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瞧着!”
  章谦溢拿过匕首,拔。出,他跪在地上,将左手展开,紧贴在地。只见男人要紧牙关,双目紧盯着左手的小指头,闷哼了声,用力切了下去。
  “啊!”章谦溢疼得大叫,无穷无尽的鲜血登时从伤口出喷涌而出,男人满头冷汗,他捡起断指,塞到惊诧的沈晚冬手里,强撑着,沉声道:“让玉梁把指头送给我叔父,他,他知道该怎么选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侄儿重要,还是他的姘头重要!” 
  

    
第48章 讲故事
  地牢里除了漫无边际的黑; 还有种令人压抑的紧张感。这里太奇怪了,不仅有忙忙碌碌的文官、来回巡守的侍卫、貌美如花的丫头……还有随传随到的大夫。
  沈晚冬挽着玉梁的胳膊,跟在那会儿带她们进来的那个年轻侍卫后头往出走。
  她手里攥着用帕子裹好的断指; 强忍着恶心感。早已离开了那间牢房; 可血腥气似乎一直萦绕在鼻尖,无法散去。
  那会儿章谦溢当机立断; 狠心剁掉自己左手小指,他迅速用寝衣按住伤口; 咬牙忍住痛; 把玉梁喊了过来; 对她们说:
  小妹你别出面,玉梁,你把指头交给我叔父。你见到我叔父时; 他肯定会盘问你我在牢里的状况,还会问督主是何想法以及小妹如今是怎么想的。你只说一句话“小姐盛怒难消,公子心有不甘”,我叔父想法子打听、思索后; 就会做出决断。
  末了,这男人龇牙咧嘴地忍着疼,脑门上的冷汗珠子都流进眼里了; 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我没碰那丫头,就是调戏着玩玩。真的,这里头又黑又闷; 太他娘无聊了。你想想,能进督主这牢里的人,有几个简单的,那丫头看着又蠢又呆,说不准就是个吃人脑子的女杀手。我那圣洁的二弟只属于你,不会轻易让别人给玷污了。
  她当时听完这话,气的站起来,朝着章谦溢的裆部猛踢了脚,当时就把这男人踢得弓着身子,捂着裆翻滚着嚎,可断指出又太疼,他两面顾不到,恨的直给她身上甩血,还不忘了调。戏她:臭丫头,以后是不是想当寡妇?踢坏了,后半辈子你就跟角先生过去吧。
  她什么都没说,过去又踹了几脚,瞧见大夫背着个药箱匆匆来了,才停下。
  在离开地牢的前,章谦溢已经被两个侍卫抬着躺回到床上,因失血过多和剧痛,他面色惨白,仍强撑着精神,对她语重心长地说:少说假话,多笑,懂么?
  懂,他的意思是,在唐令跟前不要试图撒谎,也不要玩小聪明,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笑。
  出地牢的铁门就在眼前,沈晚冬深呼吸了口气,莞尔微笑。在园子时,梅姨就训练过她笑,把她衣裳剥光,在她身上裹了个薄被子,然后拿鞭子抽她。
  为什么这般做?因为这样裹着,鞭打在身上留不下伤痕,可却能疼到骨子里。
  每次她都疼的直掉眼泪,可梅姨却在一旁慢悠悠地品着茶,说:冬儿,你要笑,越疼就越要甜笑。如果你稍微一拉下脸,暴露了心事,那么别人就会记恨你,然后想法子整死你。
  是啊,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她可不能轻易死了。
  带路的侍卫跑上前去,将令牌给守门将官验视,又低声解释了几句,守门将官这才启动机关。
  在铁门一点点开启之时,凉润的夜风也随之吹进来,一扫浓郁血腥味,让人舒服不少。
  沈晚冬微笑着走出地牢,谁知一抬头,却看见唐令此时正手背后,背对着牢门站在十步之外。
  风将他的下裳吹地轻摆,火光的碎影摇曳在他的黑发上,他就那么安静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说,可就是无形中给人压力。
  沈晚冬和玉梁一起走向唐令,到了跟前后,微微欠身,轻声笑道:“小叔,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还有很多奏疏要看么?”
  “不放心你。”
  唐令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缓慢地转过身来,神情看似温柔,可眼里那抹凌厉让人打心底发寒。忽然,只见唐令噗嗤一笑,他抬手,轻按上沈晚冬的肩头,柔情问道:“心里的烦郁可解了?”
  沈晚冬头愈发低下,心里的惧怕愈发强烈,小声道:“解了一大半。”
  “哦。”唐令哦了声,佯装拂女人肩上的尘,他唇角含着笑,又问:“今儿没见到孩子,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据我所知,戚氏可是个疯女人,而今谁敢打她儿子的主意,她真的会把那人割肉喝血。”
  喝血那两个字,唐令说的仿佛有些重。
  沈晚冬莞尔轻笑,可眼泪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心里的那种慌乱愈发强烈,她感觉自己被千百双眼睛包围,她厌恶,可不敢说。
  “怎么了?”唐令见女人目中含泪,微微皱眉,冷声道:“你觉得谁欺负你了?”
  “没有。”沈晚冬忙否认,她皱眉想了想,仰头看着唐令,颇有些委屈,道:“在侯府时,那位秦氏手下的韩嬷嬷拐弯抹角地问我话,我,”
  “哦。”唐令又打断女人的话,笑了笑,他垂眸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淡淡说道:“秦氏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可有时候人太精明了,反而会误事,所以我送了她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沈晚冬一惊。
  “韩嬷嬷的舌头。”唐令笑了,笑的云淡风轻。
  寒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头顶,然后变作麻木,刺激着人的每寸肌肤。
  沈晚冬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一眨眼,眼泪珠子竟滚了下来。她忙抬手去擦,谁知不小心将手里的断指给掉到了地上。
  她慌乱地蹲下去捡,可发现自己一时竟软的站不起来了。心慌和无孔不入的惊惧让她抬不起头,没骨气的失声啜泣。
  “这就是章谦溢给你出的主意?”唐令冷眼看着沾着大量血的帕子,沉默了会儿,忽然看向同样被吓坏了、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玉梁,冷笑道:“玉梁是吧,章公子让你去送,那你现在就去吧,早些回来,本督知道小婉离不开你。”
  玉梁咽了口唾沫,将那血帕子包的断指揣进怀里,又帮自家姑娘擦了脸上的残泪,随后给唐令福了一礼,匆匆退下。
  “地上凉,起来吧。”
  唐令语气变柔,弯腰捞起沈晚冬,他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女人,轻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弄得一身的血气,赶紧回去洗洗,早些睡。”
  说罢这话,唐令眼中流露出些许柔情,笑道:“夜色正好,小叔送你回去。”
  “嗯。”
  沈晚冬顺从地点头,呵,她敢拒绝么?
  夜风将狼牙月上的黑雾吹散,亦将桃树上的花吹落,有些落到青石路上,甘愿成为来人鞋底的一抹香;有些飘零到水里,荡漾到那最洁净的地方,然后悄悄腐烂。
  沈晚冬低着头,温顺地跟在唐令后面,微笑着,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这抹假笑特别难看,可她知道唐令背后长了眼睛,她得笑。
  她偷偷看了眼唐令,斑白的两鬓和俊美的面庞在月光和灯影下,有种沧桑兼坚韧的气质。
  他的真情流露,想必只有那夜初次见到她的一瞬吧。后来,对她还是关心,但是督主唐令式的关心,而不是小叔令冬。
  章谦溢说的没错,她一直以来的纠结和不安,正是经历了太多后的患得患失,只有真正把安身立命的东西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钱还是权,那时候她才算真正跳出风尘,不用卖着假笑。
  “想什么呢。”唐令忽然停下脚步,淡淡问道。
  “啊。”沈晚冬一愣,差点撞在唐令身上。“没什么。”
  “我问你个问题。”唐令看着路边的一棵开的正美的桃树,微笑着问。
  “您,您问。”沈晚冬格外紧张。
  “你那么恨章谦溢,可遇着事,为何反而问他呢?他,可是个外人呀。”
  外人二字,唐令说的有些重。
  “大概因为,我不怕他吧。”沈晚冬仍胆战心惊,但实话实说。
  “哦。”唐令笑了笑,他随手折了枝桃花,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自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念到这儿,唐令忽然不念了,转身将桃花递给沈晚冬,抬手,用大拇指轻抚着女人额边的碎发,笑的温和:“你小时候,可从来没说过怕我。”
  *
  夜漫长而无边际。
  屋里点着能凝神静气的甜香,一丝丝一缕缕飘进绣床里,用最温柔的嗅觉来哄床上美人安睡。
  沈晚冬心里烦闷,努力了一个多时辰还是睡不着。辗转反侧间,她仿佛闻见周遭笼罩着股浓郁的血腥气。
  才刚唐令亲自送她回来,待她梳洗罢,躺床上后,他坐在床边,轻拍着她,给她讲故事……讲他这些年在官场的故事。
  他说,你小时候顽皮,晚上老是不肯乖乖睡觉,非要缠着小叔给你讲故事,听完了一个不够,还得再讲一个。
  她微笑着闭起眼,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等睡着后,唐令就会离开吧。
  可越听越害怕,唐令讲那些官场和后宫里的尔虞我诈,大多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阴刀子,越斗人就变得越多疑。长此以往,麻木和冷血就是他的武器,他对所有人都无情。
  所以,小婉,叔叔这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了,你不要再伤他了。
  唐令讲到一半忽然停下了,阴森森地问了句:你睡着了么?
  她不敢睁眼,可更不敢撒谎,于是说:有人在跟前盯着我,我睡不着。
  唐令听了这话,沉默了很久,最后走了,走之前说了句:盯着你,是因为小叔不放心你。
  一想起唐令,沈晚冬就忍不住心慌意乱。她睡不着,下地倒了杯水,吃下先前太医专门给她配的“安眠丸”,可尽管吃了药,还是睡不着。
  最后索性穿上衣裳鞋袜,从梳妆台上随便拿了根长发带,将黑发绑住,垂在胸前,就这样出门去,让巡夜的侍卫把曹马夫叫起来,出门去。
  她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城外的乱坟岗子。
  去看看含姝,顺便在瞧一眼那个凉亭。
  *
  马车吱吱呀呀地出了城,外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天已经大暖了,乱坟岗的味道更难闻了,尸体的腐臭、路人留下的屎尿味、醉酒后呕吐物的酸臭……无不挑衅着人的忍耐力。
  偶尔有一两只野猫尖叫着跑过,它们趴在死狗身上搜刮肉吃,看到有人来,竟也不躲,反而浑身的毛都竖起来,露出尖牙,朝来人吱哇吱哇地惨叫。
  沈晚冬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提着裙子,低着头看路,小心翼翼地跟在曹马夫后头。
  曹马夫出来的时候特意拿了把长剑,他打着灯笼走在头里,并不回头,恭敬地说了声:小姐留神,别被石头绊倒了。
  听了这话,沈晚冬一愣,不久前也有人给她说了类似的话。那个人约她出来,可她却去了侯府,恐怕,他应该生气了,早都拂袖回去了吧。
  也是,谁会干等她这种女人。
  其实她也不晓得为何一定要在这深更半夜出来,或许见见含姝,然后躺在那个凉亭的长凳上睡,应该就能睡着吧。
  “咦?”曹马夫忽然发出声疑惑之声,他踮着脚尖朝前看了看,随后回头,皱着眉对沈晚冬道:“前面的凉亭有灯亮着,仿佛有人。小姐,属下担心……”
  “有,有人?”
  沈晚冬惊诧极了,她轻捂住口,赶忙朝前跑了几步,看着远处的那座摇曳着微光的小凉亭,嘴角不自觉勾起抹笑,眉间的抑郁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他,竟然在姝色深处等着。

    
第49章 夜深姝色
  沈晚冬抿唇偷笑;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从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拿出个胭脂盒,用小指蘸了些抹在唇上; 剩余则的在掌心揉开; 轻推在两颊。在做完这事后,沈晚冬莞尔一笑; 问站在跟前的曹马夫:
  “我看起来怎样?好看么?”
  曹马夫忙点头,却不敢看这活色生香的美人一眼。
  沈晚冬不理会这男人; 提起食盒朝凉亭走去。
  这个凉亭挺破; 位于乱坟岗子的边上; 跟前又是密林,白天倒还好,官道上往来的行人时常来此地歇脚; 可每当入了夜,如女鬼哭似得猫叫、野狗啃食骨头的咯咯声,风吹过野草枯叶胡飒飒声,再加上偶尔出现的幽幽鬼火; 无不挑衅着人的恐惧极限。
  所以,这个地方到了晚上,连鬼都不愿来。
  沈晚冬走近后发现; 凉亭里有两个男人。
  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粗脖子红鼻子,是那天夜里朝她头吐口水的蛮横将官;另一个身量高大,剑眉星目; 样貌相当英俊,正是荣明海。
  这两人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个棋盘,棋盘跟前是一盏罩了纱的宫灯,一盘醋泡花生米,一盘凉拌猪口条,三壶歪倒的空酒瓶,瞧着二人在此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这两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已经快要收尾的棋盘,丝毫不为任何人和事所打扰。
  “侯爷,您已经连输给末将九局了,投子认输吧。”
  “老梁,咱们这把赌局还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妄谈输赢。”
  荣明海今儿穿了身枣红色的长袍,脚蹬玄色牛皮小短靴,突出的喉结显示着浓郁的男人味,也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他的身子有些微微晃动,此时紧紧蹙着眉,一手托腮,另一手的两指夹了枚黑子,思虑了良久,刚要落子却发现不妥,又收回手,接着观察棋局,看了会儿,摇头叹了口气,似要认输。 
  忽然,这男人耳朵微动了下,轻扭过头,看了眼从远处缓缓走来的那抹香影,唇角勾起抹笑意,直接将黑子按到棋盘中,别有深意地挑眉一笑:“她来了,所以,我赢了。”
  原来他们的棋局,在赌她会不会来。
  沈晚冬愣了下神,恍惚间,她看见那个叫老梁的矮胖将官笑着起身,健步朝她走来,十分放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笑着点头,忽然单膝下跪,抱拳朗声道:
  “当日在唐府,末将还以为姑娘是个薄情无义之人,气愤之下就朝姑娘吐了口水,而今姑娘来了,末将向侯爷认输。末将愿赌服输,向姑娘致歉,日后姑娘若有需要,末将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你起来吧。”
  沈晚冬干笑了下,想要去扶这男人,可又不太想碰他,于是屈膝虚福了一礼,不再说什么客套话,径直走进凉亭。
  她也不知这会儿该和荣明海说什么,便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吃食一一取出来,摆在长凳上,不过是一盘凉拌羊白肠、一盘爆炒肚丝、一叠桂花酥,再一壶陈年花雕,都是他爱吃的。 
  将筷子布好后,她坐在长凳的一边,低头不语。
  她瞧见那姓梁的将官吹着口哨,相当识趣地朝着曹马夫勾勾手指,两人你推我搡地去远处“欣赏夜景”。
  等凉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等周围静的只能听见夜风的声音时,荣明海轻咳了声,默默坐到吃食的另一端,他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夹着吃了几口,随后翻起两个杯子,满了酒,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递给沈晚冬。
  “好久没见了,先贺喜姑娘找到至亲,真心的。”说罢这话,荣明海仰头饮尽,他眼中似乎闪过丝落寞,可很快又恢复往日的冷漠平静。
  “多谢侯爷,但妾身不怎么开心,反而有些遗憾。”沈晚冬将酒洒在地上,垂眸,似乎有千千心事,可终究一句话都没再说。
  遗憾什么?或许是当日没有上了那辆扎了彩帛的车吧。
  荣明海装作没听懂,眼里的笑意颇浓,他给两只杯子再次满上酒,有意无意说道:“在唐府还住的惯么?唐督主这么多年来孤家寡人一个,忽然多了个侄女,想来对你很好吧。”
  沈晚冬苦笑了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并不说话。
  “怎么了?”荣明海发现女人的神情不太对,忙问:“他对你不好?”
  沈晚冬摇摇头,从荣明海手中抢过酒壶,咕咚咕咚连咽了好几口酒,谁知被呛到,弯着腰直咳嗽。忽然,她感觉有只温暖的大手在拍打她的背,轻抚着,最后按上,很暖,也很有力量。 
  “可能要适应小叔的脾气秉性,需要些时间吧。”沈晚冬不痛不痒地说了这句话。
  “一般人与他无法生活。”荣明海说的很直接,冷笑道:“他多疑,除了自己不信任任何人,妄图算计摆弄他的人,好像最后没几个会死的很舒服。”许是发觉到女人的身子有些颤抖,荣明海叹了口气,语气变柔,道:“冬子,我有份礼物送你。”
  沈晚冬深呼吸了口气,暗道:荣明海当真了解他的死对头唐令。看来那天夜里留了些情面,果然没有做错。
  沈晚冬慢慢坐直了身子,轻轻扶着额,才刚酒喝猛了些,头有些发晕。她看见荣明海从凉亭的角落里拿出个小包袱,走过来,铺在长凳上,当着她的面打开,原来是个黑色锦盒。
  “侯爷要送妾身什么?”沈晚冬莞尔,伸手想要打开盒子,可忽然被男人按住了手。
  “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冬子。”荣明海盯着沈晚冬,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抓住女人的手,一点点用力,最后紧紧攥住,沉声道:“今儿我打算把麒麟给你抱来,还给你。”
  “啊?”沈晚冬登时惊住,可很快,她眼中的热切逐渐变冷,淡淡笑了笑,语气中带有丝嘲讽:“侯爷,这话现在说可没意思了。”
  “是真的。”荣明海忽然撸起袖子,让女人看他的左胳膊。
  “这?”沈晚冬皱眉,他的胳膊受了重伤,少了一小块肉,几乎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了,好在撒了些白色药粉,这会儿倒也不再流血,但断肉芽子瞧着渗人的很。
  “这怎么回事?”
  “今儿我要抱走麒麟,文珊忽然犯病发疯,冲上来抱住我的胳膊咬,生生叫她咬掉一块肉。”荣明海说这事的时候,面色十分的坦荡,并不像在撒谎。
  “为,为什么?”沈晚冬眼圈红了,嗤笑了声,问:“你当初不是说麒麟不给我了么,为何现在又?”
  “依旧不想给你。”荣明海嘿然一笑,道:“这些日子我细细想了下,唐令没来跟我顶牛,那估计是你在里面拦着。可孩子毕竟是你的,你怎么愿意被别人抢走,之所以忍着,还是心里有顾虑,在害怕我和唐令。这事本就不光彩,我和唐令撕破脸抢孩子,怕是会两败俱伤,而你和麒麟会伤的更重。所以我决定,把孩子偷偷抱来还给你,对外说孩子夭折了,大概就这么遮掩过去了。可瞧文珊这样,我是不敢再刺激她了,所以我今儿得求你件事。”
  “你,你说。”沈晚冬的声音激动地发抖。
  “文珊与那孩子一刻都没离开过,我怕麒麟不在了,她真的会彻底疯掉。”荣明海相当的无奈,叹道:“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我会在旁协助你的。”
  “哼!”沈晚冬白了眼男人,一声不吭。
  荣明海脸上讪讪的,干咳了声,将锦盒打开,朝沈晚冬推去,他指着盒中几页写了字的纸,略有些恍惚,道:“当日为了安置你,我买了处地方还有几个仆人丫头,如今,”男人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如今你有了小叔,不用再委屈自己个儿了,这是房子的各类契书还有下人的卖身契,一并送给你,日后你若是不想在唐府呆了,也有个落脚之处。”
  沈晚冬愣住,她不相信有人会对她这么好。
  “为什么?”
  “起初救你是一小半出于愧疚,多数是存了见不得人的私心。”荣明海抬起下巴,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的心思,他凑近女人,看着她涂了胭脂的红唇,那么诱人,好想咬一口。
  “现在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沈晚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喜欢你漂亮。”荣明海咧出个大大的笑,毫不遮掩地说道:“一开始对你没啥感觉,可有一天晚上做梦居然梦见你了;后来看见你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疼,于是我知道自己完了,也被你这条蛇给咬了。”
  “呵。”沈晚冬扭过头,避开男人灼灼目光,有些不相信地笑了声。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要说完,以后怕是没机会了。”荣明海直接动手捏住女人的下巴,让她正对着自己,一本正经道:“以后咱们怕是没缘分了,你叔叔自然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婿,我呢?说不准哪天又会上战场,生死无常,我不会在生前留遗憾,所以我告诉你,我确实喜欢你,没把你用扎了彩帛的车拉走,真他娘遗憾!没睡了你,更遗憾!”
  沈晚冬眼皮跳了几下,她往后缩了下,保持着微笑,拒绝:“多谢侯爷,妾身实在不敢收您的这份大礼,妾身只希望有一天在不伤任何人的情面下,能顺顺当当的要回孩子。”
  “拿着吧。”荣明海将盒子直接塞到沈晚冬怀里,笑道:“若是唐府里的日子好过,你也用不着在侯府见过文珊后,又深更半夜的跑去地牢问章谦溢。”
  沈晚冬只感觉寒毛倒立起来,她忽然感觉荣明海和唐令一样的可怕,眼睛无处不在。
  “你不用怕。”荣明海忙道:“我对你的好与唐令对你的好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沈晚冬咬牙道:“都让人毛骨悚然,妾身实在是怕被人随时盯着。”
  “我派人盯着你,是男人对女人的好,唐令却不是。”荣明海忙解释,道:“你经历过那么多事,被折磨的虚假且做作,唐令最是厌恶这两种特质的人,他无形中给你的压力,让你喘不过气来,所以,你在唐府不会舒心自由,反而越来越压抑。房契收好,里面有屋子的地址,如果在唐府真过不下去,就离开吧。”
  末了,男人低下头,轻咳了声,补了句:“其实你也可以邀请我,做你的房客。”
  “啊?”沈晚冬被这番直白的话给惊着,竟然不知如何回话,想了想,大着胆子冷笑道:“既然咱们话都挑明了说,那妾身要问问侯爷,当初妾身没找到小叔时,不过是个臭了名声的头牌,您原本就不打算将孩子还给妾身,那为何又要出面救了我,若我喝毒酒死了,岂不是皆大欢喜?说您为了给夫人遮羞,瞧着也不太像,你好像与她没什么情分,为何要容忍她,难不成……?”
  难不成真的像戚夫人说的那样,你那东西根本不行?没能力生孩子? 
  “这关乎我的一个秘密。”荣明海正襟危坐了起来,他像是想起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眼中闪过抹恨意,冷笑了声,道:“你真想知道?”

    
第50章 踢翻宫灯
  一阵凉风徐徐吹来; 顺便也带来远处野猫的叫声,幽幽咽咽,像喊冤而死的女鬼哭号。
  沈晚冬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真的是很想知道这里边的缘故; 但……现在还不确定荣明海是不是在套路她,会不会在她身上另有什么打算; 毕竟,她现在是唐令的侄女了。
  “我不想知道。”
  沈晚冬扁着嘴; 拿起筷子夹了片羊白肠; 准备吃; 可闻见股子蒜味,又放下了,她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轻笑道: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早。”
  “你怕我以后会杀了你?”
  荣明海的俊脸又黑又沉,他用大拇指轻抹了抹唇; 看着眼前这已经有些微醺,半歪着身子的美人,噗哧一笑; 如寒冰乍破,他凑近了美人,闻着她脸上的胭脂花香和醇厚酒香,别有深意地一笑:
  “你放心; 我和你那小叔不一样,我可是个纯爷们!”
  “哼。”
  沈晚冬感觉心跳的有些快,白了眼男人,亦凑近了几分,挑眉笑道:“怎么,我叔叔就不是纯爷们了?”
  “他……”
  荣明海的声调拉长,低头看向自己的裆部,然后又歪着头看沈晚冬,笑的有些坏。
  “滚蛋。”
  沈晚冬咬着下唇,用袖子轻抽了下荣明海的脸,佯装没听懂,她用手背轻碰了下发烫的两颊,清了清嗓子,用柔中带几分媚的腔调说:
  “哎呦,在唐府时吃了丸药,而今又喝上了头,眼皮子有些发酸,我得回去了。”
  “别呀。”
  荣明海听见这话,忙起身将长凳上摆的酒菜撤到地上,随后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身边的美人眨眨眼,笑道:
  “就像上回那样,来吧。”
  “谁要枕着你睡。”
  沈晚冬虽然这般说,仍是像之前那样躺在长凳上,头枕上荣明海的腿,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还有熟悉的触感。谁知刚枕上,看见这男人居然身子压了下来,撅着嘴想要亲她。
  “哎,别占我便宜呀。”
  沈晚冬忙食指按住男人的嘴,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笑的很甜。
  “你不是想给我讲故事么,我睡前喜欢听故事。”
  “好,给你讲。”
  荣明海看了眼这个随时在撩他的小妖精,咬了咬她的食指,他将自己放在一边的披风扯过来,盖在女人身上,轻轻地晃着身子,那温柔动作就似在哄孩子入眠。
  “有个男人叫小明,”
  “噗!”
  沈晚冬听见第一句话,就没忍住笑出声。
  “要不要听了?!”
  荣明海故意板着脸,捏了下沈晚冬的鼻子,轻哼了声,接着道:“十年前小明奉旨娶了貌美如花的小戚,谁晓得小戚有个貌若潘安的心上人表哥,压根就瞧不上糙汉子小明,在家里寻死觅活的不愿意嫁人。小明当年比较怂,没那个胆子抗旨,再说成亲过日子嘛,他觉得也有日久生情那一说,只要以后好好对人家,说不准人家也会回报他。好么,洞房花烛夜,人家姑娘连盖头都不让他掀。没过几天,边关告急,宋国来袭,小明和他的好兄弟老江、老梁穿了战衣、拿了长刀上战场打仗去了。谁承想当年不仅有棘手外患,内乱也是接踵而来。唐令废了皇帝,诸皇子、王爷为夺位开始明争暗斗,小明的小外甥当年才三岁,他姐姐也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美人,可当他在边关连连胜仗、骁勇善战的消息传到大梁时,好些人坐不住了,将矛头对准了小明一家子。当时唐令觉得小明的外甥年纪小好控制,小明又才刚建了些微薄军功,于是有心立小明的外甥当皇帝,以便操纵国家大权。这时候有个王八蛋叫秦王,他是先帝的亲弟弟,觉着自己才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人选,当时和唐令斗得死去活来,两人几乎将皇家血洗了遍,最后只剩下秦王和小外甥了,其他人谁都不敢再冒头争了。
  身在边关的小明得知朝廷的事后,又与唐令通了好几回信,唐令说小外甥有他照看,不用担心,小明你这两年战功卓著,怕是秦王的眼中钉,可是得小心。”
  听到这儿,沈晚冬只感觉浑身更发冷了,荣氏一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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