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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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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姑娘跟唐督主相认,你们做了亏心事畏惧督主,认怂了,否则怕是连门都不叫姑娘进了吧。我们来是找麒麟,可不是来看你们假惺惺的做戏。”
“沈妹妹,”戚夫人挪到花厅这边,重新跪好,她抽泣着,素手附上稍有些发红的脸颊,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哀声道:“我今年三十二了,早年小产伤了身,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你还这么年轻貌美,而且有唐督主这样大的靠山庇佑,侯爷也喜慕你。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娘家已经不行了,十年来一直被秦氏暗中打压,侯爷还厌恶我,若不是有麒麟,我早都死了,求你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沈晚冬端起茶杯,抿了口,冷笑道:“你以前傲的连眼皮都不肯低,与我说话时拿腔作势,我若不小心碰到你,你就厌恶的往开躲,现在居然会下跪?难道不嫌弃我了么?只这点你就比不上秦氏,她可是绝不向督主弯半点腰的主儿,装傻充愣拒绝知道我这个人,让刁奴阻拦在大门口,不让我进府。人家才是硬骨头,你呢?贱骨头!”
张嬷嬷见沈晚冬这般挖苦自家夫人,索性不跪了,站起来直面沈晚冬,冷笑道:“去年大家都瞧在眼里,夫人是“十月怀胎”生下的麒麟。就算姑娘有唐督主这个靠山又能怎样,我们就是不承认救过你,也不承认卖过你。他唐令就算再蛮横,还敢强闯侯府要人么?哼,怕是姑娘也有这诸多顾虑,才亲自来试探虚实了吧。姑娘也不想想,你若是强抢回了孩子,侯爷的面子往哪里放?全天下都会知道你和小叔子的丑事,麒麟长大后还怎么立身?夫人今天跪你,是替老婆子我致歉,姑娘别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沈晚冬听了这话,淡淡一笑,道:“如今你们倒有理了,其实我沈晚冬的名声早都不干净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就问一句,孩子,你们到底还不还。”
“姑娘明知结果,又何必问呢。”张嬷嬷将戚夫人拉起,斜眼看沈晚冬,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转柔,道:“麒麟如今根本离不开夫人,一时见不到娘就哭的断气,你抱走孩子,不是要了他母子的命么。姑娘如今是督主的侄女,若是没这个拖油瓶,兴许能嫁的更好呢,也不用担心吴家会纠缠。姑娘是聪明人,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说到底,你们还是怕我小叔。”沈晚冬轻扶了下发髻上的步摇,缓缓道:“我叔叔是个记仇的人,一定要为我出口气,你们害我进风尘这笔帐,该如何算呢?要知道,帐在我手里算和在督主手里算,那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张嬷嬷挺身而出。
“不,嬷嬷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戚夫人哭的梨花带雨,泪眼盈盈地看着沈晚冬,道:“沈姑娘,你放过张嬷嬷吧,她年纪大了,经不起唐督主的酷刑,你,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不,”张嬷嬷忙往后推戚夫人,老泪纵横:“沈姑娘的债,我一个扛着就是,这是我欠她的,跟你没关系。只要你和麒麟都好好的,我就算”
“行了。”
沈晚冬不耐烦地白了眼这对主仆,其实她在来侯府前,就已然算准戚夫人不会让她见麒麟,所以,她今晚来这儿的最终目的根本就不是儿子。
“话本上写恨一个人,说恨不得食她肉喝她血。”
说罢这话,沈晚冬将茶杯里的水倒地上,把空杯子递给玉梁,让玉梁拿去给戚夫人。随后,她从怀里掏出荣明海送她的那把短匕首,拔。出来,将刀身扔到戚夫人脚边,甜甜一笑:“我可以求叔父不折磨毒杀张嬷嬷这老货,也可以允许你继续抚养麒麟,但我心里的气,总得出吧。”
“你,”戚夫人愣住,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像在风中挣扎的白菊,她垂眸看向脚边那把锋利的匕首,眼中闪过抹复杂的神色,这是侯爷心爱之物,是他祖父送他的生辰之礼,意义非凡,多年来他一直贴身带着,没想到他竟会送给这女人。
早先听闻沈晚冬有个冬蛇的名头,在福满楼害得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而死,果然是个狐媚子,而今竟勾引侯爷到这般程度。当初就不该心软,直接杀了她,今日也不会生出这许多的后患,也不会惹到唐令那头可怕的骟驴。
“姑娘想要妾身怎么做?”戚夫人抽泣着问。
“你听好了,”沈晚冬身子微微前倾,舌尖轻舔了下唇,看着妩媚动人,可笑的却有些邪恶:“我想喝你的血,你给不给喝?”
第46章 饮血
戚夫人愣了下神; 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拿着帕子轻擦脸上的擦泪,她觑了眼玉梁手中的空杯子; 又瞧了眼脚边的那把短匕首; 与张嬷嬷交换了下眼神,细思了片刻; 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激动地问道:
“沈妹妹才刚说麒麟依旧让我抚养; 还说不会计较张嬷嬷的过错; 当真?”
沈晚冬垂眸; 手指卷着垂下的长发玩儿,玩味一笑:“你既然不信,那我要你现在就还儿子; 你肯么。”
戚夫人抚了下发烫的脸,讪讪一笑,弯腰将短匕首捡起,眼波流转; 此时十分的淡然平静,好似在仔细思虑些什么,她用匕首轻轻在自己掌心来回划动; 秀眉微敛,轻声说道:
“沈妹妹恨我,就算让我死,我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原本我打算在你跟了侯爷后; 想法子把你接进府里来,咱们姐妹一起照顾麒麟,也是好的。谁料妹妹居然是唐督主的侄女,大约是看不上侯爷了。妹妹如今只身来侯府,想来也是顾着咱们娃娃的面子,我感激你,真的。”
沈晚冬鄙夷一笑,仍端坐在椅子上,并不说话。
“沈妹妹既要喝我血,我给你就是。”
戚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挥开前来阻挡的张嬷嬷,并且给老嬷嬷一个劲儿使眼色,轻轻摇头,仿佛在极力隐忍什么。只见戚夫人将袖子挽起,露出白嫩光洁的胳膊,她的唇紧紧抿住,手用力握着匕首,在小臂上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将刀尖抵了上去。
只听戚夫人发出声闷哼,刀尖迅速划过小臂,伤口不深不浅,正好可以流出血。
“杯子拿来。”戚夫人极力隐忍着痛苦,唇轻颤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硬忍着没掉下来。她将臂膀伸在茶杯上方,扭过头,不去看血流的样子,约莫品着血流了小半杯后,戚夫人咬紧牙关,接过张嬷嬷递来的纱布,用力将伤口按住。她深吸了口气,让老泪纵横的张嬷嬷将杯子和匕首给沈晚冬送上去,强咧出个笑,柔声道:
“沈妹妹,你觉得够么。”
“夫人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当真沉得住气。”
沈晚冬唇角勾着抹坏笑,她接过茶杯,手掌立马感受到来自杯身的温暖,红的血和白的杯子,形成了一种类似红梅白雪的精致,她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嗅着血独有的腥甜,闭眼陶醉,唇碰到被子沿儿,却没喝。
沈晚冬睁眼,歪头看着戚夫人主仆。有意思,戚夫人低着头在颤抖,张嬷嬷那张老脸扭曲的厉害,眼里闪着泪刀子,恨不能冲过来咬死她。
“别那么看我,当初我在风尘里流的血,可比这个多多了。”沈晚冬像晃酒那样轻轻晃着血,她看着愤怒的张嬷嬷,笑的妩媚:“这样吧,嬷嬷你帮我喝这东西,喝完了,我就暂时让你家夫人带着麒麟。否则,下次与我来侯府的,可就是唐督主了。你们这么欺负我,总得让我出口气不是?”
沈晚冬将杯子子递出去,秀眉一挑,笑的天真无邪:“喝吧。”
张嬷嬷越发怒了,她真没想到,这个曾经沉静温婉的冬姑娘如今竟这般毒辣。
“你这个贱,”
“嬷嬷!”戚夫人轻喝了声,打断张嬷嬷的话。她咬着牙,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低声道:“去喝吧,权当为了我,难道要让我跪下求你么?”
张嬷嬷恨地直跺脚,她狠狠地瞪着面带微笑的沈晚冬主仆,走过去,接过这蛇蝎美人手中的杯子,谁知手抖得厉害,竟然把血抖出了些。老嬷嬷流着泪,颤颤巍巍地举起杯子,刚喝了一口,就捂着嘴干呕。
只见这老嬷嬷紧闭着眼,仰头,一口气将杯中之血全都喝光,她将杯子扔到沈晚冬脚边,啜泣的好不凄凉。
“哈哈哈。”
沈晚冬瞧见张嬷嬷主仆这狼狈的样子,不禁乐得拍手大笑,还故意问了句:“好喝么?你家夫人貌美,血是甜的,想来肉也是香的,下回给你吃肉好不好?”
“姑娘!”戚夫人终于怒了,轻喝了声,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平静,只不过身子稍有些晃动,微笑着问:
“姑娘心里的怨气,可稍微解了些?”
沈晚冬冷笑了声,正要再开口讽刺几句,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丫头阻止来人进入的声音:韩嬷嬷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夫人正在见客呢,吩咐了不许人进去。
那个韩嬷嬷的声音相当骄矜:起开起开,我有事呢。
怎么回事?谁来了?
沈晚冬皱眉,赶忙将脚边的杯子用脚尖拨到裙下藏好。
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伴着寒风进来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她穿着墨绿色的夹袄,头上带着两支金簪子,耳上那对金耳环在烛光下明晃晃的。这韩嬷嬷脸上带着笑,瞧着倒是厚道有礼,一双眼睛却在屋里乱瞟。
“谁让你进来的。”戚夫人早都将伤臂上的那只袖子拉下来,她微皱着眉,十分厌恶地瞪了眼这韩嬷嬷,淡然地走到沈晚冬跟前的椅子上,坐好,与沈晚冬对视了眼,随后坐直了身子,冷声喝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强闯我的屋子?是不是秦氏让你来的。”
韩嬷嬷倒是面不改色,脸上仍带着笑意,跪下给上首坐着的两个女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仰头看着沈晚冬,眼里的惊艳难掩,她自顾自的起身,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沈晚冬,生怕漏过什么不寻常的端倪。
“呦,这嬷嬷难不成没见过美人,怎么死盯着我家姑娘不放?都把姑娘看臊了呢。”玉梁很自然地挡在自家姑娘前头,又给戚夫人屈膝道了个万福,笑道:
“夫人有所不知,在我们唐府里若是有这样放肆的下人,可是要领一顿嘴巴子呢,看来贵府的秦姨娘治下还是不严,改日妾身若是见到侯爷,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沈晚冬掩唇轻笑,玉梁的这张嘴向来刁毒,果然把这老货给吓的有些慌乱呢。
“哼!”戚夫人重重地冷哼了声,她脸上虽有些苍白,额上也渗出了冷汗,可是仍强撑着,依旧像从前那般冷傲,连眼眸都不愿低一下,喝道:“真是没规矩,如今连我这个侯夫人也不放在眼里。回去告诉秦氏,就说是我说的,扣你半年的银米,打发到后厨去,不许在主子跟前伺候。”
“哎呦,这罚的也太重了。”沈晚冬瞧着有些难为情,想说什么,但又“没敢”说,她看着地上跪着的韩嬷嬷,轻笑道:“这位嬷嬷可是有什么急事?”
“是,是,”韩嬷嬷这下可不敢嚣张了,她腆着老脸,笑道:“才刚后门的李管事不认识姑娘,言语冒犯了您。姨娘知道后生了好大的气,立马让人将李管事绑了起来,打了顿板子,求姑娘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就别和这糊涂虫计较了。”
沈晚冬笑笑,并不生气,轻声问道:“秦夫人还说什么了?”
韩嬷嬷听见沈晚冬称呼自家夫人为夫人而非姨娘,愣了下神,忙笑道:“夫人说她还有几笔帐要核对,待会儿还要考校大公子的功课,怕是不能过来与姑娘说话了。夫人让奴家过来给您磕头,就算见过礼了。”
明白了,秦氏这是在下逐客令呀,真是个厉害女人。
沈晚冬淡淡一笑,扶着玉梁的胳膊起身,她笑着给戚夫人福了一礼,然后让玉梁将装了寝衣的包袱递给韩嬷嬷,轻笑道:“这里边是妾身给侯爷做的一套寝衣,韩嬷嬷就帮妾身转交给侯爷吧。”
说罢这话,沈晚冬微微屈膝,给戚夫人福了一礼,小脸写满了温柔可亲,笑道:“时候不早了,那妾身就先回去,改日再来“看”夫人。”
那个看字,她刻意说的有些重。
瞧见戚夫人好似要起身送她,沈晚冬淡淡一笑,道:“夫人还要照顾小公子,咱们姐妹之间,还用这套虚礼?不用送了,就让这位韩嬷嬷顺路送一下妾身吧。”
“也好。”戚夫人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她忍住剧痛,根本不敢乱动,生怕血不小心流出来,让韩嬷嬷这老货看见。
“那我就不送妹妹了,你路上慢些。”
“告辞了。”
沈晚冬笑了笑,与玉梁两个率先走出去,韩嬷嬷给戚夫人磕了个头,也紧跟着出去了。
*
待人都走后,戚夫人嘤咛一声,直接瘫软到椅子上。她这下终于哭出声,让张嬷嬷赶紧去给她拿伤药。
疼,那种把自己的肉生生割裂的疼,真让人发疯。
可一想起沈晚冬笑眯眯地强迫嬷嬷喝血的样子,又让人不由得心底发寒。
“文珊,药来了。”张嬷嬷抱着个小木箱跑过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咒骂着沈晚冬蛇蝎心肠,老嬷嬷轻轻翻起自家夫人的衣袖,发现血早已浸湿了衣裳,那个伤口血呼啦差的,瞧着渗人的很。
“你是不是傻呀,她让你割,你就真割?她是我卖的,心里有恨也该撒我身上,你没必要为我强出头啊。”
“你做下的和我做的又有什么分别?”戚夫人苦笑了声,道:“快一年了,每次看见麒麟我都会想起她,心里的愧疚让我难以入眠。如今再次看见她平安回来,倒松了口气。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没跟我大吵大闹的要孩子,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她,她真的变了很多,比以前更美了,可却让人打心眼里害怕。不怕你笑话,才刚她要喝血的样子,我真的快哭出来了,一直在硬撑着呢。”
“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能有几个省事的?”张嬷嬷冷哼了声,怒道:“仗着有唐令那头骟驴给她撑腰,就来折磨咱们了。哼,人都说她是蛇,果然长了副毒辣心肠。不过才刚我瞧得真真的,她们主仆两个竟在秦氏的人跟前帮您遮掩过去,按说她恨咱们入骨,这么做,又在图什么?”
戚夫人有些失神,喃喃道:“是啊,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47章 地牢里的公子
天上挂着弯狼牙月; 隐约还有几颗明星闪烁,冷风将黑雾吹到月上,那半遮半掩的幽微; 好似透着股玩味的杀意。
除了凌烟阁之外; 唐府还有个守卫极严密的地方,那就是地牢。
在经过唐令的许可后; 沈晚冬和玉梁两人拿了令牌,由一个侍卫在前引路; 坐着软轿去地牢。
地牢里到底关着些什么人; 政敌?王公大臣?亦或是江湖豪杰?谁都不知道; 只不过能进唐府牢里的,那身份一定不简单,所以说这里是大梁城里最隐秘的地方也毫不为过。
地牢外守着数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 一个个全神贯注,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每半个时辰换一岗; 不留一点空隙;在暗中也有十多个身负羽箭的侍卫,潜伏起来,随时出击;还有一个由十人组成的狗队; 在地牢附近来回巡视,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地牢的入口是一扇极沉厚的机关铁门,寻常男人是推不动的,若是强行打开; 铁门的缝隙处会射出成百上千根细如牛毛的毒针,会瞬间打入人体内,见血封喉!
守地牢的将官在验视过令牌,略有些震惊,因为督主还从未允许人等进地牢探视囚徒,大概这位美人小姐在督主心里的位置,挺高的吧。将官将机关打开,让一个年轻稳重的侍卫带两位姑娘进去,并且再三嘱咐,只可去鬼字零九牢房,其他地方不要乱走动,以免在地牢巡视的狱卒不认识小姐,伤了您。
沈晚冬忙答应了,跟着侍卫一步步走进地牢。
地牢里阴森森的,隐隐有冷风从最深处吹来,台阶一直向下延伸,似乎看不到头,两侧的石壁上钉了摆放蜡烛的灯座,每隔五步就有盏灯,可无论如何也照不亮这里的绝望和残忍。
当走下漫长台阶后,豁然开朗,地下的空间很大,四通八达,倒像个地下宫殿。果真如那位将官所说,这里真的随时有巡视的侍卫走过,不管遇到谁都要仔细盘问。
奇怪的是,这里甚至还有身穿文官官服的男人抱着文书,疾步匆匆地走过。
不是地牢么?为何倒像个地下内阁?
沈晚冬也没多想这些不寻常,她和玉梁跟着那年轻侍卫走向所谓的“鬼字零九号”牢房。在来之前,她特意让玉梁准备了些酒菜点心,都是章谦溢平日里爱吃的,已经有半个月没见了,也不知这人活的怎样?
她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在离开侯府时,那位带她们出府的韩嬷嬷有意无意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姑娘好运道,不知您是如何认识咱们侯爷的?”
“姑娘应该不是大梁人氏吧,听口音倒像是北安寒水县那边的。”
“听说姑娘是督主的侄女,可为何您姓沈,督主姓唐,莫不是督主后来改姓了?”
这些问题,简直一个比一个刁毒,不仅要打听她的身份来历、与荣明海之间的关系,就连唐令都不放过。韩嬷嬷这种没见识没眼色的老妇万万是想不出来的,定是有人在背后教过她,秦氏!
她当时并未回答,暗中给玉梁使了个眼色。玉梁会意,立马笑道:嬷嬷既然这么好奇咱们姑娘和她叔叔,那好办,赶明儿将您请到唐府来,让督主亲自给您说道说道。
这番话太厉害,当时就将这韩嬷嬷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打自己的嘴巴子,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晚冬一想到秦氏虽未直接露面,可表现出的种种让人不由得心惊胆寒。这女人既然能让韩嬷嬷说出寒水县三个字,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东西的,可是她和安定侯一样,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这点才让人担忧。
正思虑间,前面忽然传来年轻男女的调笑声,隐约还有水花溅出来的声音。
那带路的年轻侍卫轻咳了声,低着头,好似在掩饰尴尬,沉声道:小姐,章公子关在前边,他不喜欢我们这种又丑又臭的脏汉子出现在眼前,说是倒胃口,属下就守在前边等着您。
沈晚冬应了声,从侍卫手中接过灯笼,和玉梁两个朝前走去。约莫走了二十来步,眼前出现个不大不小的“牢房”。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个装了牢门的寝室。
绣床、桌椅、书架、澡盆、衣柜还有丫头,该有的全都有,在柜子的隔间里还摆着好几盒精致点心,这哪里是坐牢来了,简直是享福。
“哎呦,公子你轻点,你弄疼人家了。”
“躲什么,这几天跟爷这么“熟”了,还害臊?”
沈晚冬微微皱眉,朝前看去,章谦溢此时坐在小凳上泡脚,他腿上坐着个清秀可人的丫头,这女人头发披散着,衣襟凌乱,脸上带着欢愉过后的红,连连躲着公子伸进她衣裳里乱捏的恶魔之爪。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沈晚冬不屑地冷哼了声,一股愤恨不知觉涌了上来,当日唐令口口声声说要给她讨个公道,要好好惩治番章谦溢这活畜生,呵,原来就是这么惩治的呀。
沈晚冬默默走进牢房,安静地站在牢门外,看着里头的两个人不说话。
那个丫头瞧见她来了,吓得哎呦叫了声,赶忙从男人怀里挣脱,连鞋都来不及穿,叫了声小姐万福,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再看章谦溢,他也是惊地站起身来,不过很快,这男人收起玩世不恭,他神色冷漠,嘴角噙着抹嘲讽的笑,抱拳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道:
“原来是沈小姐大驾光临,小人有礼了。”
恶心感从胃里泛了上来,沈晚冬冷笑了声,打量眼前这男人,他穿着宽松的寝衣,袒露出光洁结实的胸膛,左脸的伤基本好了,可那道剑鞘红印还是没完全消下去。
再往牢房左右看去,澡盆里还冒着热气,绣床颇为凌乱,不用问也知道才刚发生过什么好事。
“你怎么还没死。”沈晚冬咬牙恨道。
“小姐还活着,小人不敢先死。”章谦溢笑吟吟地回答。
“小姐怎么肯屈尊来看我这阶下囚?”
章谦溢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坐到凳子上,从旁边的架子上将擦脚布抽下来,仔细地擦着泡得有些发红的脚,随后穿上鞋子,扯着脖子朝远处喊了声:来个人,过来给本公子把洗脚水倒了。
说罢这话,章谦溢仿佛没看见沈晚冬这个人,他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点了个蜡烛,躺回到床上,慢悠悠地翻书。
“小姐是特意来看在下死了没么?”章谦溢两眼盯着书本,淡漠道:“那您可要失望了,在下的叔叔和督主识于微时,二人十几年的老交情,督主那日虽说气在下欺负了小姐,不过打了两下罢了。等气头过了,也不会把我怎样,不过就是哄着你,说是把我关地牢。呵,怕是再过两天,在下就能出去了。”
说到这儿,章谦溢舌头舔了下手指,随后翻书页,还打了个哈切,慢悠悠地暗讽:“小姐放心,你以前那点破事,在下出了唐府绝不会再提一句。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姓章的绝不再纠缠你,见着你一定绕道走。好了,我困了,小姐回去吧。”
听了这话,沈晚冬拧身就走。
谁知才走了几步,提着食盒的玉梁忽然迎了上来,按住她的肩,一个劲儿使眼色,小声急道:“姑娘别气,公子那是跟你开玩笑呢。你还有事要请教公子,忘了?”
“不用了。”沈晚冬闭眼,深呼吸了口气,冷声道:“走吧,没有他咱们也能活下去,何必求他。”
玉梁叹了口气,姑娘怕是一刻都不肯在这儿呆了。也罢,再呆下去,估计会更恨更气吧。
正要走时,忽然从后头传来男人冷傲的声音。
“站着!”章谦溢丢下手里的书,忙跑出去,他站在沈晚冬面前,低头看女人,看她虽化着精致妆容却有些憔悴的小脸,凑近了几分,语气中带有些关心:“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皱眉细想了想,看了看有些焦虑无奈的玉梁,目光落在沈晚冬身上,低声询问:“和督主有关?”
沈晚冬眼眶红了,低着头,不说话。
“你进来。”
章谦溢直接抓住女人的手,将她拉进牢房里。
“先等等。”章谦溢将小凳子搬到床跟前,赶忙将床简单整理了下,又将自己的衣裳铺在床上,示意沈晚冬坐下,随后他坐在凳子上,看着女人,皱眉问道:“怎么这副德行?玉梁说你有事问我,问什么?”
章谦溢见沈晚冬神情哀伤,只是默默淌泪,急的直拍自己的大腿:“祖宗,你哭什么?到底发生啥事了,你说话啊。”
瞧见沈晚冬竟越哭越上瘾,章谦溢直接扭头问不远处站着的玉梁:“她受谁欺负了?有督主在,谁敢欺负她,难道是荣明海?”
玉梁摇了摇头,叹道:“今儿晚上我们去侯府了。”
章谦溢了然,凑近了沈晚冬,问:“是不是没见到孩子。”
“嗯。”沈晚冬终于吭声。
“你一个人去的?”章谦溢疑惑地问:“为何不让督,”
这话还未说完,男人忽然闭嘴了。他皱眉,盯着啜泣的沈晚冬,无限凑近女人,大手自然地附上女人的腿,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仰头小声问:“督主怎么你了?他是不是不愿帮你要回孩子,还是他嫌弃你的出身了。”
“没有。”
沈晚冬摇摇头,看似无比纠结,皱眉啜泣:“小叔对我是很好,原本有了他这样大的靠山,我该安心才是。可,可我总感觉心慌的很。他没说不喜欢我,对我也很好,可他城府太深了,我在他跟前的一点小聪明一下子就会被他看穿,他让我以后别撒谎,他不喜欢撒谎的孩子。每次见他、跟他一起用饭,我都紧张的要命,说话前要过好几个弯,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现在我还不敢让他帮我要回孩子,因为我同样把握不了荣明海,我怕得罪人。你说我该怎么办,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别哭。”章谦溢用袖子帮沈晚冬擦去眼泪,他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有时点头微笑,有时又轻轻摇头,忽然,男人眼前一亮,疾步走到沈晚冬跟前,蹲在女人脚边,笑道:“你知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为何?”
“因为你的过去。”章谦溢轻拍了拍沈晚冬的手背,笑道:“咱们是一样的人,太害怕失去了,也太害怕被人伤害,所以没有安全感,除了自己外不信任任何人。你现在虽说认了个叔叔,但公子今儿明确告诉你,督主深不可测,你若是仰仗他的鼻息存活,真的得小心翼翼,那太累了。除非,你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东西能让你不依靠任何男人,活的自由且有尊严,你才不会患得患失。”
沈晚冬听了这话,一时竟忘了哭,章谦溢果真了解她!
“那我该如何做?”沈晚冬忙问:“直接问小叔索要?还是问荣明海索要?”
“我给你。”章谦溢傲然一笑。
“什么?”沈晚冬不解。
“梅姨曾那样对你,依照督主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我问你,督主有没有动她?督主这段时间有什么动作?”章谦溢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料理了曹侍郎,可并未动梅姨。”
“那就对了。”章谦溢脸色忽然变得阴沉,目光发寒,冷声道:“督主和我叔父交情匪浅,你瞧,当日也只是把我打了顿泄愤。如果没估计错,督主这回是和何首辅一起弄掉曹侍郎一族的,梅姨这老娼妇弄出个园子,专门接待何首辅一党。想来督主一则是为了以后对付何首辅,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放了梅姨一马,有用时再连根拔起;再者,叔父多年来与这梅姨感情颇深,我堂弟还叫这老娼妇一声大姨呢,这里边有叔父出面担保,督主定会给这个面子的。”
“是啊。”沈晚冬叹了口气,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正是唐令不动梅姨。
“别丧气。”章谦溢挑眉一笑,道:“督主其实真的挺在意你,我不会看走眼,如此就好办了。”
“怎么做?”沈晚冬忙问。
“放心,我自有法子逼死梅姨,并且还能让叔父亲自登门给你致歉。”章谦溢笑的得意,道:“到时候,你就问我叔父要福满楼的经营权,随后稍微迂回一下,提出福满楼由咱两个一起打理。我赚下银子,与你四六分账,你有了银钱傍身,以后就算被督主嫌弃了,也有退路不是?”
听到这儿,沈晚冬恍然大悟,她的不安与患得患失,仿佛终于找到了答案。
“你要如何逼死梅姨?”沈晚冬皱眉:“你现在又出不去。”
“小妹,荣明海送你的那把匕首,你带着么?”章谦溢冷不丁问了一句。
“带着。”
沈晚冬没多想,从怀里将匕首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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