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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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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不住在这里”,梅荨顺口回答。
不知为何,荣王感觉隐隐有些失落,闺房是一个女子私/密的地方,除非亲密信任的人,否则其他人都是不可能被带进闺房的,他默了片刻,歉然道:“都是我太不小心。”
“王爷不必自责”,梅荨用竹剪剪断纱布,温和道,“不管是谁,在着急的景况下,警觉性都是最低的,李舜利用的就是这一点。不敢瞒王爷,之前的那个相士,是我派出去的,目的是为了引出细作,却没想到反被李舜利用,差一点功亏一篑。”
“是你派去的”,荣王颇有些诧异,“那你为什么能断定小谨一定会跟他出去呢,而且我听宿月说,小谨似乎很害怕他?”
梅荨打结的手顿了一下,辞气却自然:“这宗事王爷去问侧王妃会比较妥当。”
荣王正要追问,刘掌柜就提衫走了进来,长揖道:“小姐恕罪。”
“这宗事不怪你,刘叔请起吧”,梅荨转而又对荣王道,“天色已晚,王妃肯定在府中坐立不安,担心王爷安危,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王爷早些回去吧。”
荣王点首,随即起身离开了。
“是你给栊晴报的信吧”,梅荨坐到玫瑰椅上,“望海楼的人都安排停妥了么?”
“是望海楼的掌柜给我报的信,我就告诉栊晴了,他们一家老小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今儿晚上就随我的船南下苏州,望海楼密室的机括已经锁死,谁也打不开了。”
梅荨阖眼,仰面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疲惫:“我会修书给梅伯父,安排好他们的,没什么事,刘叔就先回去吧。”
“小姐注意休息,我告退了”,说罢,却不见梅荨回应,他抬眼瞧了瞧,只见小姐阖眼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他悄声退了下去,在院子里跟刘婶交代了几句后,方离开。
☆、第三十三章 念差
荣王府的正院里一派静谧,能听得到远处的夏虫唧唧声,月光泻在水磨大理石面上,如水如霜。
偌大的上房里,只有侧王妃一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雕花鼓腿圈椅上,身上的那件丁香缠枝紫藤云纱褙子有染了许多褶皱,两只葱白的手如平素一样温雅的搁在膝间,只是捏在一起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
她想不通梅荨何以要如此待她,她也不知该如何跟荣王解释。
她更加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荣王待她就不如从前那般坦诚信任了。
以前不管是朝堂政事还是江湖佚闻,他都会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说到高兴的地方还会笑的像个大男孩,与他一起相处的一千多个日子里,他永远和煦的像一阵春风,能融解她冻酗多年的心,能让她暂时忘却从前七年在教坊司里噩梦般的生活。
她本是孱弱的女子,可那里的每一天都是凌迟,她想过一尺白绫,想过许许多多了结性命的法子,可心中却牵挂着曾诏,若是她死了,曾诏又该何去何从,她终日只能以泪洗面,直到她听到荣王寻觅苏珏的消息。
她太想逃离这个魔窟,太想寻到依靠了,而苏珏或许已经不在人世,她跪在地上给小珏磕了三个响头后,就借她的身份嫁进了荣王府。
一念之差,致使枷锁扛,这个秘密像大石块一般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既害怕身份会揭穿,又希望身份被揭穿,矛盾重重的心被日夜折磨,她曾经很多次都想坦诚的说出来,她是曾诒,可她却提不起勇气。
梅荨的出现,让她乱麻一团的心更加惶恐。
梅荨何以要倾尽心血佐助王爷呢,是想做王爷的妻子,做大洹的皇后么?“曾贾双玉”是她给自己的警告么?
一定是这样,不然,上回在望海楼,我问她原因时,她不会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用“曾贾双玉”明为引出细作,暗中却要以此为威胁,警告自己不要擅加干预,难怪荣王待我不似从前了。
侧王妃手指上的关节又白了几分。
“幻质非坚,终归磨灭……或许已经到了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侧王妃肩膀一垮,软瘫在椅背上。
“小谨……”荣王好听的像箫声的嗓音混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侧王妃弱柳般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方用尽全身的力气徐徐回头。
“你怎么了?”荣王忙跨进门内,急声问道,“受伤了么?”
侧王妃缓缓摇首,忽的瞥见他缠着厚厚纱布的手,登时一阵惊骇,忙托起他的手,询问道:“王爷怎么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荣王瞅了雪白的纱布一眼,温笑道:“我没事,是梅……在梅府包扎的。”
“梅荨”,侧王妃方才恢复了生气的双眸又瞬间冰凝。
“小谨,这个相士与之前找你的相士不是同一人,他是李府派出的,目的是为了要引蛇出洞,李舜老谋深算,他知道我在担心你安危的情况下,会去找梅荨,所以故意设下这个圈套,好将她钓出”,荣王坐到另一旁的圈椅上,“手上的伤是在跟李府的侍卫打斗时不小心弄伤的,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他们伤到你了?”
他简单陈述了一遍,却故意漏掉了在望海楼的密室与梅荨见面的事儿。
侧王妃十口心思都在梅荨身上,想她此番的目的,竟是没有听到荣王的话,只在听他提到“梅荨”两个字的时候方省过神来:“打斗?她怎么能让王爷冒这么大的险呢,李府的侍卫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跟王爷动手,王爷有没有抓到活口,好指认李舜?”
“不能留活口,否则他会把梅荨暗中襄助我的事告诉李舜,这样她会有危险,而且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也都会付之东流”,荣王辞气转缓,“这宗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小谨,你受委屈了。”
侧王妃的心蓦地拔凉。
是为了她的安危,方要让她承受委屈么,若照以前,他一定会第一时刻提起宝剑护卫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如今这是怎么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侧王妃偏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眼中的泪,“王爷做得对,妾身受些委屈又何妨。”
偏过头去,又怎么隐藏的住心底的悲伤,荣王不用看也感觉的出,忽的,他“哎呦”一声翻倒在椅背上,捂着胸口喊疼。
侧王妃一惊,忙起身凑到他跟前,着急忙慌地道:“王爷,你怎么了?还有哪里受伤了?”
荣王不由窃喜,这一招果然百试百灵。
“宿月,快去传御医过来……”
“不能传御医”,荣王脱口道,“呃……传御医父皇就知道我受伤了,到时候追问起来就不好了。”
“可是你的伤……”
“没关系,你帮我揉揉就好了”,荣王咧嘴笑道。
侧王妃微楞,方才解过味来,她且喜且嗔的朝他胸口捶了一记:“让你骗我。”
“咳咳咳……”荣王故作出疼痛难忍的样子来。
侧王妃的笑意并未达眼底,她默了片刻,敛容道:“梅荨……王爷你是怎么看待她的?如果王爷想娶她为妻,妾身……不会阻挠,会把她当做姐姐来侍奉的。”
“你说什么胡话,梅荨……”荣王顿了一下,“她只是我的谋士,更何况,眼下她明着是沂王的人,我见她一面都要偷偷摸摸,还谈什么嫁娶。”
“那以后呢?等王爷登上了大位,她定是要嫁给你做皇后的”,侧王妃垂下眼睫,“我的身份根本不能母仪天下,而且,我过府两年余,都没能替王爷诞下子嗣,我……”
“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做什么”,荣王叹了口气,起身拥住她,温声道,“这个跟梅荨做皇后又有什么关系,她辅佐我不过是为了他们梅家着想,你不要想的太多了。”
“不是我想的多”,侧王妃欲言又止,她把相士的那段话滤掉,接着道,“王爷你当真就没有想过梅荨的动机么,之前你被沂王与齐王打压,她完全可以投靠他们二人,又何必要煞费苦心的来襄助王爷你呢?”
对呀,若只是为了梅家,那辅佐谁不是辅佐,何必要选择一个弱者呢?
荣王沉默下来,忽的似又想起什么,忙问道:“你为什么要独自跟那个相士出门,宿月告诉我,你两回见到他都很害怕,他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瞒着我么?”
是说出真相,还是再用谎言来圆谎呢?
侧王妃盯着鞋尖,低声道:“那个相士知道我曾经在教坊司的事儿,他是要挟我,让我给他银票的。”
“是么?可是梅荨跟我说相士是她派出去的,她怎么会为了银票?”荣王不由反问。
“这……”侧王妃如水的瞳孔里跃出一抹冷意,她贴膝跪下,啜泣道,“是梅荨她要挟我,让我不要干预你们之间的事,她之所以辅佐你是因为她想当皇后,而沂王与齐王都已经有了正室,唯独王爷你……我不敢告诉你,一来不想令王爷总是为费心,再则,是怕你跟她翻脸,影响王爷的大局。
她如此说,只是希望荣王真的只拿她当谋士,可话说出口了,她却有些后悔,她何时变得这般自私了,可她却真的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此生唯一的依靠被别人夺走。
“这就是她的目的么?”他的辞气带着几分寥落,想到那盆自己亲手培植了六年的绿萝被埋葬在了那处密室里,他的心隐隐作痛。
☆、第三十四章 念诗
前几日发生的事能够瞒住李砚汐,功劳全归刘小挚。
那日他看见刘掌柜顶着阎王似的脸过来就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所以他很“机智”的哄着李砚汐回了她的屋子,并随手拿了本《诗经》,在她身旁声情并茂的朗诵起来。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他见李砚汐听他读诗的时候,总是眉眼盈盈,美的似海棠娇羞,高兴的几宿没睡,用他读过的一句诗来说:“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薄
为了博红颜一笑,今儿一大早,刘小挚又拉着汐妹妹到前院里来,准备朗诵他精心准备了一夜的诗。
彼时,院子里一枝沿着石榴树攀援而上的丝萝还沾着晨曦的露水。
“……山有木兮木有枝,在地愿为连理枝……”刘小挚朗朗的念书声与李砚汐落珠般的笑语声穿门入户,直直地砸在了还在西厢房里睡懒觉的栊晴耳里。
栊晴实在忍无可忍,她一把掀开蒙在头上的胭脂袷纱,光着脚丫子就踹开门闪出去了,她指着刘小挚的鼻子,火冒三丈地吼道:“刘小挚,一大早的吵什么吵,再吵我就让小银花咬死你。”
刘小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只穿着小衣就跑出来了,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有伤风化,都是大哥平素没有好好教导你,正好大哥我在念诗,像你这等野人就该好好熏陶一番,来,小晴,跟着大哥一齐念。”
“念你个大头鬼,说了不要打扰我睡觉,吵死了……”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弄得栖在石榴树枝头鸣叫的鸟儿呼啦啦飞走了一片。
刘小挚捂住耳朵,老气横秋地道:“真乃孺子不可教也,这多好的诗呀,真是不懂浪漫,不解风情。”
“浪漫?风情?”栊晴作呕吐状,鄙视道,“我看你是无病**。”
“小挚哥哥,小晴要睡觉,我们就去茨菇湖那里吧”,李砚汐笑吟吟地道。
“好啊”,刘小挚瞥了栊晴一眼,“到时候我再多抓几条鱼,我一面念诗,一面烤鱼,你说好不好?”
“小挚哥哥烤的鱼最香了”,李砚汐欢呼雀跃地道,“小晴,你放心去睡吧,待会儿姐姐我会给你留几条的。”
“不要!”栊晴恨恨地吞了吞口水。
李砚汐诧道:“可是上回小挚哥哥烤的鱼,你可是吃了个精光呀,连一丝肉都不剩,弄得那堆骨头看起来跟银首饰似得。”
刘小挚拉上李砚汐的酥手,翘着眉头道:“她不要就算了,我们自己吃。”
“我才不要吃你们夫妻烤鱼,会穿肠烂肚的”,栊晴白了他们一眼,转身折回房里去了。
她刚刚躺下,就感觉胳膊旁边冰冰凉凉的,她起身一抖胭脂袷纱,果然瞅见小银花盘成圈窝在里头呼呼大睡,她登时怒气冲天,一把将小银花拽了出来,丢在角落里,气鼓鼓地道:“跟你过了多少遍,你是刘小挚呀,猪头猪脑的,叫你不要窝在我床上睡觉,要是再不听,我就把你炖了。”
小银花缩着小脑袋,极其委屈地钻到床底下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的窗边一阵翅膀的扑闪声和“嘶嘶”的吐信子声,栊晴一咕噜从架子床上跃起,就见到小银花正支着半个身子趴在窗台上攻击一只雪白雪白的鸽子。
鸽子歪着脑袋用小豆子眼瞅了瞅栊晴,“咕咕”叫了几声。
“小银花,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吃它,我就把你碎成沫儿”,栊晴叉腰喝道,“还不给我回来。”
小银花与鸽子又僵持了一会儿,方收敛架势,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下了窗,钻进了栊晴的袖子里。
栊晴凑到窗台上,从鸽子脚上取下一张卷成细长条的笺纸,一径往栖雪居去了。
栖雪居里,梅荨正坐在花梨木嵌玛瑙书案旁阅书,书案一侧,一盆绿萝恣意盎然的生长着,晨光透过茜色纱窗映在磁盆上,照得上头的“荷殿风回”莹莹生辉。
“姐姐……”栊晴珠玉般的嗓音一路响着,风似的闪进屋子里来。
梅荨将书卷轻轻搁到案上,温声道:“小晴,有什么事么?”
栊晴点首如捣蒜,伸出白白胖胖的手,展开五指,露出了手心的笺纸。
梅荨拿过信,展开阅览了一遍,这上头的蝇头小楷是舞青霓的字迹。
她思量的片刻,就摘下纱罩,把笺纸放在火焰上点燃,然后搁在了地上的铜盆里,火光挣扎着亮了亮,就化成了一团焦黑。
栊晴眨巴着眼睛问道:“是霓姐姐写的么,我认得她的鸽子,是二大白。”
二大白?这是要连成宗谱的架势么?梅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咱们好久没有去外头玩了,今儿姐姐带你出去。”
“好哦!”栊晴乐得一蹦三尺高,“我要吃烤山鸡。”
这么一大早,烤山鸡的小摊还未出来,栊晴坐在八宝珠珞马车上,一阵失望,她朝玉色纱窗外瞅了瞅,眼睛一阵亮:“姐姐,前头是新开的九味居,我们要去那里吃好吃的么?”
“你就看到了九味居,没有看到隔壁的古玉斋么?”
“古玉斋?”栊晴若有所思地道,“古玉斋是在那里,姐姐是有事要找刘伯伯吧,那我就到九味居点一桌丰盛的菜等姐姐好不好?”
梅荨托了托她摇摇欲坠的羊角辫,笑着点首。
梅荨到古玉斋门前下了车。
古玉斋是三间开的朱瓦重檐屋舍,进深虽不算大,但装饰古色古香,玲珑精雅,外头是八扇红髹滴珠槅扇门,内里一水儿的水磨大理石面,上头是海墁天花吊顶,淡雅亲和,四面雪白的墙上各挂着两副没骨花卉或是泥金泥银山水画。
里头的珍珠瓷瓶、商铜夏彝更是不可胜数。
刘掌柜忙迎了出来,接梅荨到内室捧茶让座。
梅荨坐在玫瑰椅上,端起茶盅浅饮了一口,莞尔道:“是大红袍,刘叔有心了。”
“我知道小姐思虑的时候最爱喝大红袍,所以让人烹了来”,刘掌柜在她对面落座,“小姐来这里,定是为了沂王妃的事吧,我正打算向小姐汇报,谁知小姐你就先到了。”
“我来你这里便宜一些,今儿一大早琀姐姐就给我传了信,说沂王妃昨日派人在教坊司和各个秦楼楚馆打听苏珏的事儿,我过来是想问问你,沂王妃最近都跟什么人有过接触?”
“说来也奇怪,沂王妃向来不插手政务,不知怎么会忽然查起这宗事来”,刘掌柜思量了片刻,“李砚云去过沂王府三回,沂王妃自个儿去拜访过侧王妃两回,她们查苏珏应该是冲着侧王妃的身份去的。”
“是我考虑不周”,梅荨轻叹了口气,“荣王跟我提起过沂王妃拜访侧王妃的事,我当时只道是‘投其所好’,却没想到这反过来也是‘打蛇打七寸’,这李砚云去拜访沂王妃,我一直都很纳罕,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她是去挑唆沂王妃调查侧王妃的身份,李砚云一定是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了。”
“小姐不用担忧,她们眼下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也不会到处打听。”
“沂王妃耳根子软,李砚云想要利用她易如反掌,可是这李砚云为什么不自己暗中查探,反而要让沂王妃插手呢”,梅荨默了片刻,“罢了,眼下先不管这么多,当务之急是要瞒住侧王妃的身份,刘叔你小心打点,这段日子要辛苦你了。”
“小姐客气了,若是没有苏大人,我一家老小早已是冢中枯骨了”,刘掌柜起身作揖。
☆、第三十五章 借刀
已近午膳的时候,梅荨与刘掌柜仍在内室叙话。
刘掌柜一面给她换热茶,一面道:“自郑至清接任了通政使一职,各地参劾李舜的折子就不断的被呈至御前,大多都是弹劾他在原籍侵占土地,纵容宗亲欺压百姓,这些罪名可大可小,我们要不要给他添点薪呀。”
“这些不过是疥癣之患”,梅荨浅抿薄唇,“参劾李舜的这些地方官员无非都是顺着龙鳞干打响雷而已,要想一举扳倒李舜,光凭这些根本没用,再说了,齐王比我们还着急,要加薪也不必我们动手。”
刘掌柜思忖道:“我们的人还暗中查探到他三年前诬陷内阁次辅唐卿的罪证,皇上不是最忌惮大臣弄权么,这宗案子正好能揭开李舜的真面目,让皇上知道他当初陷害唐卿就是为了能够在内阁一手遮天,我们要不要暗中把证据交给齐王。”
“刘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宗案子要是交到皇上手里,非但不会将李舜绳之于法,反而会将皇上推向李舜这边,这叫为渊驱鱼。”
刘掌柜思量半晌,不解道:“这是什么道理?”
“唐卿的死是李舜栽赃陷害不假,可最终拍案定夺的是谁?是当今皇上”,梅荨执起茶盅,吃了一口,“唐卿明于朝政,却昧于做人,性格耿直,得罪了不少朝廷官员,他还经常上书历数皇上的种种不是,皇上虽然表面大度不吭一声,可心里却积怨已深,李舜除掉唐卿,说穿了是在为皇上办事,不过是方法欠妥,齐王若是再把这个案子翻出来,要以此治李舜的罪,那岂不是让皇上觉得李舜是忠心替他办事才遭人把柄,那不会将皇上驱到李舜这边么?”
刘掌柜若有所思地道:“还是小姐考虑周全。”
“刘叔,扳倒大臣,凭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我们只能借皇上的手,所以做什么事都得先问问手中这把刀的意思,否则,刀刃对着的就会是我们自己,你派个人暗中知会齐王一声,不管他有没有李舜的把柄,都让他谨慎行事,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刘掌柜恭声应是。
梅荨淡淡的看向窗外,外头日阳儿遍洒,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天家无情,在皇上眼里,所有臣子都是他拱卫皇权的棋子,当年的曾将军又何尝不是。”
曾将军曾懋飞即曾诒与曾诏的父亲。
二十年前,先皇驾崩,宏治登位不久,他的九皇叔吴王起兵造反,吴王兵马粮草数倍与朝廷,吴兵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不过两月,连拔数郡,兵锋直逼京师。
消息传到宫中,宏治大急,他立即加封曾懋飞为柱国将军,并亲授兵符,命他统帅三军。
曾懋飞利用吴兵不善马战的弱点,用朝廷精锐的骑兵卫成功挫败吴兵的锐气,并派轻骑兵截断吴兵愈加拉长的补给线,使得吴兵缺粮,军中大乱,曾懋飞抓住战机,一举击溃吴兵,活捉吴王。
平定吴王之乱的过程中,曾懋飞是首功,他在军中声望极高,宏治忌惮他功高震主,便在三个月晋封他为荣禄大夫,明为升官,暗为削夺他手中的军权。
十年后,鞑子犯境,来势凶猛,可朝中缺乏虎将,宏治又封他为平夷大将军,北上攘夷。
待鞑子平定后,曾懋飞却被诬陷勾结朝廷重臣,以谋逆之罪判处满门抄斩,曾家女眷也皆没入教坊司。
“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刘掌柜不由喟叹,“咱们要佐助荣王真是太难了,难于登天呀。”
“本来就是要登天位”,梅荨缓和了一下氛围。
刘掌柜展颜道:“小姐在这里用午膳么?”
梅荨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一面朝外头走,一面轻轻淡淡地道:“去九味居,多谢刘叔的大红袍。”话音还未落,她就消失在屋外了。
街道上行人不多,但九味居前却是马轿簇簇,里头更是忙的热火朝天,还好栊晴早已经占好了一处雅间,而且还点好了第二桌菜。
所谓雅间自然是供给富贵食客用的,所以也必然要附庸风雅一番,屋子极为宽敞,雕龙画栋,墙上挂着文墨,案上搁着磁玉,门口置着西施浣纱画屏,窗边一盆紫绸毯,六月了,却还繁花满枝,不用凑前看也知道,一定是用纱花绑上去的。
梅荨转过画屏,八仙桌旁的三人就齐齐抬头,异口同声地喊着“姐姐”。
栊晴闪了过来,仰着脸喜孜孜地道:“我们等你好久了,你快来,这里的菜我全都尝了一遍,这些是我从里头挑出来最好吃的。”
“你们俩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梅荨一径坐到藤椅上。
刘小挚起身捧起梅荨面前的摘枝玫瑰磁碗,一面给她盛百合莲子汤,一面道:“母亲说你带着小晴去古玉斋了,这九味居就在隔壁,又是新开张了,小晴一定在这里,所以找了来,叙了会儿话,就等姐姐你过来用饭呢。”
刘小挚还没给梅荨盛完汤,栊晴就已经很自觉的把碗拿起,递到了他面前,刘小挚白了她一眼,打开她的手,无语道:“懂不懂长幼尊卑,按序齿还轮不到你呢,再说了,我们这里属你最小,你应该替大哥我盛汤才合礼数。”
“你帮我盛一下有什么打紧,又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又没有花你的银子,欺负你的小汐,至于么,不盛拉倒,我自己有手,你起开”,栊晴拧着秀眉,起身要夺他手里的汤勺。
“你做什么?”刘小挚把汤勺藏到背后,故作诧异地道,“没听见大哥方才教你的话么,长幼有序,你自己动手也要等到最后”,说着就捧起了李砚汐面前的碗。
栊晴板起玉脸,一个闪步,就将汤勺拿到手中,准备盛汤。
这是要给小汐盛的,怎么能让这个野人抢了先,传到江湖上,面子就丢大发了,刘小挚剑眉一竖,伸手去夺,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扭打在了一块儿,忽的“扑通”一声,两人齐齐摔到地上去了,汤勺也跌成了两截。
“小晴,把你的手从我胸前挪开,不要趁机占我便宜”,刘小挚被她压在地上,斥道,“听到没有,你再不挪开,我就告你强抢民男。”
“谁稀罕占你便宜,不要脸”,栊晴撕了撕他的嘴,“不要以为我比你小就好欺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斗嘴,还敢不敢跟我抢吃的了,哼,我撕……”
“喂,你个野人,你真撕啊,你……唔……唔……”
梅荨用银箸夹了一枚鸽子蛋放在李砚汐的碗里,波澜不惊地道:“你爱吃的。”
李砚汐正满脸紧张的看着在地上撕扯的两人,却见梅荨跟没事人似得,她疑惑的望了梅荨一眼:“可是……他们……荨姐姐……”
梅荨若无其事地捧起碗吃了口汤。
李砚汐也只好夹起鸽子蛋咬了一口,又瞅了一眼地上的刘小挚,疑道:“荨姐姐,小挚哥哥的爹跟你很要好么?不然他怎么会住在你家里呢,还有刘婶,她也情愿待在姐姐府上当厨役。”
梅荨辞气自然:“梅家跟古玉斋打了几十年交道了,刘掌柜也受过梅家许多恩惠。”
“难怪”,李砚汐恍然点点头,眸中漫过一抹甜意,“刘掌柜虽是一介商贾,可做人却很厚道,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小挚哥哥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她话音还未落,墙边蓦地“哐当”一阵响。
李砚汐惊了一跳,抬眸瞅去,只见他们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到了墙角下,还撞翻了搁在那里的一大竹筐鹌鹑蛋。
堆在地上的鹌鹑蛋松动了一下,从里头冒出一只小小的三角形脑袋,探着头好奇的瞅了瞅,见是小主人与人厮打,它便见怪不怪地从蛋山里爬出来,闲闲地圈在一旁继续吞起美食来。
☆、第三十六章 信任
几人扫空了菜盘子后,兴尽的出了九味居,门口的马轿疏落了不少,全都赶在日落前重新投回了熙攘的街道。
梅荨走至马车旁,忽的感觉有目光朝这边投来,她凭觉望去,见古玉斋的侧门口站着一个青衣直裰的男子,他见梅荨看过来,微微欠身,许是见她旁边跟着许多人才不敢近前。
如此谨慎小心或者说是偷偷摸摸来找她的人,也就只有他了,梅荨没做回应,只转身对栊晴道:“姐姐暂时先不回家了,想一个人再走走,你们自个儿去玩儿吧。”
栊晴思考了一下,从袖子里拽出小银花,不容反驳地道:“姐姐把它带上,它会替小晴保护你的。”
小银花因为吃的太饱,所以这个午觉睡的有点深,被拽出来了也没有发觉,只是可能感觉到了日光的热度,才不安的扭了扭泥银的身子。
“姐姐不需要,不会有坏人的”,梅荨扶着她的肩膀温和的笑着,“你自己带着它去玩儿吧,姐姐一会儿就回家了。”
“不要”,栊晴板着脸,固执道,“上回就要好多的坏人,姐姐要是不带上小银花,我就不让你去。”
梅荨思量了片刻,小晴说的也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一点总是好的,如今他是一切的核心,不可有丝毫闪失,带着小银花,最起码能护他周全。
她看着已经热醒过来的小银花,正哀怨地瞅着她们二人,她点首笑道:“也好,我带着它吧。”
小银花一听大喜,可算是能躲避毒日头了,它身子一窜,就轻快地飞入了梅荨的袖子里,梅荨抬手掂了掂,这小家伙入手还颇有些沉,估计是方才鹌鹑蛋吃多了。
李砚汐好奇地凑过来,低头往梅荨袖子里瞅了瞅:“荨姐姐,你去哪里?为什么要带上小银花呢?”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如厕也要管么”,栊晴瞪着她,“成天跟个橡皮糖似得,你去粘着刘小挚,不要老是烦着荨姐姐,走了走了”,说着就打发李砚汐走。
刘小挚也看出些眉目,拉起汐妹妹的柔手,明晃晃地笑道:“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你成天拘在府上,很多好看好玩的地方都还没去过呢,咱们赶快走吧,不要理那个野人。”
栊晴切了一声,撇开他们两人昂首阔步得先走了。
梅荨提步朝古玉斋而去,青衣男子见她过来,便转身先走,在前头引路,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一射的距离。
拐过几个路口,前头就是昭市街,不分白天黑夜,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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