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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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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您英明!”沈肃粲然一笑,“其实我也想娶她,并非只因为她好看,而是跟她在一起,儿子便觉得什么都值得。”
也只有她,才能给他真正的快乐!
他要把她当成宝贝捧在手心,就不信捂不暖那颗冰冷的小心肝?
当晚沈通回府,听闻事情始末,表示可以提前下聘,只待刘家老大出嫁便将老二迎回府。
沈肃一瘸一拐谢父亲大人。
沈通说不必道谢,咱们来谈谈你闯的祸。
然后沈肃又挨了一顿家法,姜氏疼的哭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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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姜氏便以拜访为名带了不少贵重礼物登门。
小姚氏礼数周全的接待,结亲这种事不管女方有多愿意,都要等男方主动凑过来挑明的。
如今姜氏便眼巴巴的来挑明,小姚氏岂敢不答应。两厢一拍即合集合,交换了孩子的庚帖,自然都是非常吉利的,不出半个月,威宁侯府敲锣打鼓的下聘,足足一百零八抬,浩浩荡荡抬进鸿澜上房,皆用上好的黄花梨木箱和檀木箱盛放,箱盖缠绕大红锦缎,也看红了刘玉絮的眼,她哼了声,显摆什么显摆,下聘又不一定能成亲,成亲又不一定能生孩子,大姚氏就是个短命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回首却发现姐姐眼里似有泪光,再仔细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姐姐……”
“走吧,别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似的,再看你也得不到。”刘玉筠转身冷着脸离开。
我又没说什么呀,干嘛这样说我!刘玉絮气呼呼追过去。
总算定亲,感觉跟做梦似的,然而沈肃一点也不觉得轻松,一天没把人娶回家便一天也不安心,主要洁娘那小性子……令他的心总是没有着落。值得安慰的是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去探望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055
腊月的长安大雪纷飞,好几条驿站被大雪堵了路,多少阻延诸王朝圣的日程,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幸而柔然、高丽、匈奴的使臣为表忠心提前启程,这才陆续到达。
养了二十多天,刘玉洁后背那道口子长势良好,又因天气寒冷,几乎免去发炎溃烂的风险,看上去就像一条细细的粉线。连林氏都大为诧异,这么深的伤不但愈合神速还越长越浅!大约是不会留下疤痕!她双手合十不断感谢漫天神佛。
“小姐,沈公子来了。”绿衣笑吟吟道。
从前她不待见沈肃,那是因为小姐不待见。如今小姐亲自点头这门亲事,她们做下人的自然将沈肃当未来姑爷看待。
刘玉洁“嗯”了声,“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捏着逗猫棍的手微顿。
山耳猫在地上打了个滚,正玩的起兴,刘玉洁忽然不动,引起它的不满,它弓着身子往前扑,左跳右蹦提醒主人快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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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腊月二十,正三品以下官员皆可封印回家休年假。沈肃年轻力壮,身子骨好的不得了,挨了一顿板子,一顿家法并一顿军棍,同样养了二十多天,已然活蹦乱跳。
是以,刘玉洁并不知晓他为了自己吃的苦,而沈肃对她又是无关紧要的事拿出来嘴贱,真真儿需要邀功的时候偏内敛的性子,所以他也不会告诉刘玉洁。
他前世今生都栽在不会邀功上。
洁心园的会客厅自然比不得上房那么宽敞气派,却也玲珑有致,汝窑赏瓶,螺钿家什,处处透着一股小女儿家的婉约。其实只需打量一眼那些小摆件便可窥得刘涉川对刘玉洁的用心,囊括天南海北的舶来品,如若没有一定的眼光与耐心,是挑不出来的。
刘玉洁亲自为沈肃斟茶,这是将他当客人正儿八经接待了,“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沈肃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看看你对聘礼满不满意,我这人比较开明,有什么你尽管说,哈哈。”
怎会不满意?前世的聘礼只有八十八抬,所以她的嫁妆也比照八十八抬来的。如今足有一百零八抬,已然乃世家的上限,再多便逾越规制。“已经很好了,比我以为的要多。谢谢。”关于这一点,刘玉洁表示感谢,因为此举为她赢得体面。
“你我之间……如今还要用‘谢谢’来生疏么?”他垂眸笑道。
“虽相熟但礼不敢怠。”刘玉洁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沈肃饮茶,并正襟危坐他对面,清音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谈谈协议的事,如此先小人后君子吧。”
她将自己起草好的协议双手呈上,一共三张。一张载明她作为妻子需要尽到哪些责任,一张载明他作为丈夫需要尽到哪些责任,最后则是补充两人之间需遵守的某些约定,彼此互相维护,彼此互不干涉。
但这份协议与她所述给林明泰的略有不同,沈肃垂眸看到那一行:和离期限由女方说了算,倘若女方家逢巨变,男方不得随意休弃。
刘玉洁见他盯着那一行,以为他有什么不满,忙描补道,“虽然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责任总还是要有些的,你也不必有负担,只需为我提供片瓦遮头。阿爹和阿娘为我准备的嫁妆,足够我一世吃喝不愁,并不会累威宁侯府半分。”
也就是她虽然人嫁过去,但绝不会花他一个铜板,完全自立。
沈肃心揪成一团,麻嗖嗖的疼,强笑道,“你不是对林明泰说要守望一生,相伴到老,为何到了我这里……竟连和离的计划都想好了?”
“倒也不是非要和离,只是你我性格似乎不太相合,我怕时常争吵,这么写也是……以备不测。如果你觉得能过下去,我也无所谓。”刘玉洁解释。
我成亲是为了天长地久。沈肃沉默片刻,接着审阅。
男方不得与女方同房。他心凉了半截。
女方有责任抚养男方最喜欢的孩子,并将其记入名下作为补偿。补充说明:但女方有权利拒绝以下情况,孩童生母恃宠生骄,不敬主母,狼子野心云云。
沈肃心绪烦乱,提笔将这一条划去,“不必如此。谁生的谁来养!”
嫡庶等级森严啊!这……可是你自己想不开!虽然刘玉洁觉得他这么做很傻,但事不关己又能省心,便随他去了。
强忍一口气,沈肃继续读,端看她到底要整出多少幺蛾子。
男方不得出入烟花之地。沈肃眉开眼笑,讨好道,“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绝对不去。”
看中的姨娘通房皆要通过女方审核才能领回家,不得宠妾灭妻。沈肃啥也不想说,默默看。作为补偿,女方应积极安排姿色气质上佳妙龄女子伺候男方,不得以次充好,并为男方打理内宅,家和万事兴。
此外还有一点格外醒目,男方不得觊觎女方的贴身丫鬟。
因为前世沈肃“垂涎”绿染,而绿染又生得实在漂亮,刘玉洁不得不防,却见沈肃面黑如锅底,拿着纸张的右手微颤,隐隐露出青筋,这是生气了!她忙和颜悦色道,“这条并非看轻你的意思,我说了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我身边的人与我情分非同一般,是要留着风风光光嫁出去的,且她们不做小,只做正室。”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沈肃抿紧嘴角,心肝肺气的沸腾过后竟也渐渐平静下来。“谢谢,你真大度。”半晌,他干巴巴道。
“这是应该的。只要你给我体面,我自然也尽心履行自己的责任。”刘玉洁客气道。“你接着看啊,看完之后若觉得没问题我们就盖章吧,呃,当然……你也可以带回去考虑几天。我绝不会勉强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她诚心诚意。
“嗯,周全。”他有点提不起劲,强打精神,“一共六十八条,花了不少天才诌全乎吧?”
“是六十九条。”她好心提醒。
哦,气的我头晕眼花,没看清。“啊,就算六十九条。”沈肃捏了捏眉心,在失态以前决定退场,“这个是得带回去研究研究,万一你给我设个陷阱什么的,我下半辈子就惨了。我有点不舒服,告辞。”
“我还不至于这样。既然决定绑到一起,大家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刘玉洁皱眉。
沈肃脑子嗡嗡作响,都快听不清她说什么,起身就要走,却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拉住衣袖,心口堵了一团的涩痛忽然涌上鼻腔,他几乎不能自控,勉强冷静下来,脸色略白,回首看她,眸光如水。
“你不是要带回去吗?”她指着案几上的协议。
啊,这个啊,气忘了。沈肃胡乱一卷塞入袖中便要走,她还拉着他。“刘玉洁,你要干什么?”喊完他也愣了,怔怔望着她,“洁娘……”
你……我是一片好心。刘玉洁缓缓松开手,覰了案几一眼,闷闷道,“你拿错了。”
沈肃浑身发抖,掏出袖中的宣纸一看,空白的,顿时气的头顶生烟,卷了那份真正的协议狼狈而去。
他记得母亲和众姨娘凝注父亲时的眼,盛满同一种奇异的光芒,应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面对自己男人时该有的明亮。然洁娘的眼里没有,即便她对他不再充满敌意,即便她款款知礼,态度友好。
那友好一点也不暖,就连甜蜜的微笑也似隔了一层雾霭。就算贤惠识大体又怎样,还不都是因为……沈肃的心微微沉落。
世间男子无不渴望妻妾和平共处,厌恶整日吵闹不休的女人,从前他也这么想,可是……可是她不能这样对他,就是不能这样!他想她的眼,也有那种奇异的光芒,想她的唇,为他绽放暖暖的笑,想她的心,很小很小,只容得下他。
想她像母亲那样,勇猛的铲除一切对丈夫有所企图的女人,只允他,只允他看向她。
******
躲在花墙后偷偷看了一番,刘玉冉对梅妆抿唇而笑。沈肃确实生得昳丽不凡,一双眼睛比女子的还要秀美,单从外貌实在难以挑出瑕疵,没想到性格更是温和知礼,见洁娘之前先向阿娘问安,辞别,亦然前去问安,绝无半分矜贵自持的架子。
小姚氏更是受宠若惊,她是贵妾扶正又非洁娘亲生母亲,能得沈肃如此敬重,心底一片暖融。
刘玉冉待沈肃离开以后携着梅妆去洁心园打趣刘玉洁。姐妹之间一时有说不尽的体己话儿。
绿染见这二人腻在一起,便抿唇浅笑与梅妆一同退出,只留小丫头守在门外听候吩咐。
天气寒冷,她给刘玉洁做了两身新袄,因忙不过来便托针线房帮忙做袜子,但袜上的花总要自己绣了才称心。
最近头时常发晕,绿衣走了两步不禁扶了树干捂住胸口。
女孩依然是浅绿的衣裳,行走之间露出一点鹅黄的绣花鞋,只是人清瘦许多,神情也恹恹地。刘瑾墨守在园子里许久许久,手脚都要冻僵总算碰上她,这是自那晚后两人头一回见面,已经近六十天。
“阿染!”
浑身一激灵,绿染惶然抬眸。
是刘瑾墨!
今天国子监并未休沐啊,他怎会在此?
“阿染,你哪里不舒服吗?”他走过来。
绿染只垂首后退,“墨大爷请自重,现下是白天。”
“白天又怎样,我喜欢你,想要你,这又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你为何要躲着我?”
那日得逞后他不无得意,揣着那一方带血的帕子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整整一个月都像油煎水煮似的心神不安。一开始他并不怕绿染拿乔,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才发现绿染并非拿乔,而是真不打算做他的小妾。
绿染两只手紧紧缩在昭君套里,只垂首回避他的靠近,任何人看了都是一副少爷调戏婢女的场面,断不会认为她是爬床的。
“你没了清白就不害怕吗?”刘瑾墨捉住她胳膊质问。
“奴婢贱命一条,清不清白皆不重要。可是大爷您,看着风光霁月,其实心……早就黑透了。”
她一双温柔如水的眸,藏着几多悲愤与冤屈。
刘瑾墨愣了下,又羞又怒,这贱婢竟敢讥讽他!“放肆!牙尖嘴利,洁娘是怎么教导你的!”
“小姐的教导不牢大爷操心。奴婢只知小姐若知晓大爷对奴婢做的禽兽之事必然要大爷好看。”
居然还会威胁人!刘瑾墨哭笑不得。“绿染,你可千万别后悔!”这女人实在不识抬举,他堂堂一个少爷,站在雪地冻个半死只为求她跟了他,求她过上好日子,她却非要做一辈子贱婢,实在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绝不后悔。”她回。
“你……”刘瑾墨凝噎,自是气得不轻,侧首不甘心道,“你不答应我也有办法得到你,不过……爷的耐心有限,到那时恐怕你抱着我的腿不想走也晚了。反正爷玩过还可以送给同窗好友,你这么漂亮,他们一定喜欢。”
绿染只举得胃里翻腾想吐,强忍下来,淡淡一笑,“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对自己的小姐充满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056
沈肃万万没想到当天傍晚时分洁娘主动找他。
周明撺掇:“咱们不是那种随叫随到的爷们,您也得给她点下马威。”
沈肃觉得很有道理,但快马加鞭赶到一瓯茶斋。
“三爷,说好的下马威呢?”周明缀在后头。
这并不是个适合见面的时辰,她也不是异想天开的人,却在此时此刻要见他,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沈肃赶到之时见她身披火狐锦纹披风,半张小脸缩在大大的风帽里,听见他脚步急忙掀了风帽,脸色白的吓人。
“发生什么事?”
“我的婢女……可不可以留在一瓯茶斋,”她说话的时候舌尖都在打颤,“过,过完年我会想办法处理好。”
发生什么事令她这般的惶恐,又是因为什么事她的贴身婢女不能留在家里过年?沈肃眉头紧锁,这才注意她身后还有两个人。
不是绿衣。定睛一看,他才认出,面色白里透青但依稀可辨姣美之态的绿染,还有一个神情肃穆且沉重的嬷嬷林氏。
“你说的婢女是她么?”沈肃指着绿染。
刘玉洁点点头,春/水般的眼眸又深又复杂。
原来沈肃离开后不久,绿染去针线房取袜,遇见刘瑾墨,饱受一番羞辱之后绿染跌跌撞撞回到洁心园。
绿衣见她脸色大为不妙,这场景正好被刘玉洁撞上。
憔悴的女孩,孱弱的眉目,伏在地上不停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然后神情呆滞的跪地不起。
刘玉洁感到一阵晕眩,望着绿染,却看见前世的自己。
“小姐,我去请个大夫过来吧!”绿衣尤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不用请。”刘玉洁牙齿打颤。
绿染也开始打颤,良久,猛然跪地给刘玉洁磕头,“绿染贱命一条,但求小姐将奴婢发配到庵里了却残生,万不要将奴婢发卖或者转赠他人。”
“告诉我,那人是谁?”
意料之外,小姐蹲下握住她手,再平静不过的询问。绿染怔怔道,“刘瑾墨。”
刘瑾墨!怎么会是刘瑾墨?刘玉洁做梦也想不到是他。
他极爱惜自己的名誉,又惯于一派风雅作风,怎会做出奸/淫从妹婢女的下流勾当?这事若说是刘瑾文做的,刘玉洁是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相信,但绿染却说是刘瑾墨……不过,刘玉洁相信绿染。
无条件的相信。
那刘瑾墨本就不是好东西。
现在,刘玉洁带着贴身嬷嬷与绿染来到一瓯茶斋,此时此刻她单独面对沈肃说出这个不情之请。
“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堵住。
“嗯嗯,我知道,但我今天不缺女人,不劳您送。说实话你要是见到我屋里的掌事婢女,便再也不会轻轻松松说出送我女人这种话。你的婢女连给秋歌提鞋都不配。”秋歌比绿衣绿染不知要漂亮多少倍!沈肃收回捂住她的手,掌心炙热,神情凝重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仰首望他的女孩愣怔。
他反思了下自己说的话,语气略过分,但是事实。
“对不起。”她第一次对他道歉,“之前的条约可能让你觉得失礼,但也没办法呀,人与人之间相处总要先小人后君子。而我之所以说不会让你白帮忙也并不是要送你女人,我没有那么多女人送你。”她艰涩的吞咽了下,“我最近断断续续想起一点前世的事,年后俱兰生乱,你可以给你哥哥提个醒。我不懂朝廷的事,但总觉得这件事可能对你们很重要。”
是,是这样啊!沈肃一时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眸道,“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十分珍贵,你做的很好。”
“那就好。”她点点头。
俱兰生乱,自然免不了生灵涂炭,刘玉洁并不知这样的消息即将挽救多少生命。
“我方才说的话有点……过分。”他吱吱唔唔道歉,抬眸却见女孩已经转身离去。
“洁娘,你还没说你找我什么事?”
“这个啊,不用了。”刘玉洁回首淡淡一笑,“在你眼里绿染给秋歌提鞋都不配,在我眼里,她是我前生最后的温暖。”
******
当晚刘玉洁就安排管事在合淮街赁了一间相对僻静的两进宅院,安排绿染住进去。第二天又送了两个粗使丫头,然后就开始派人去城外打听有名的稳婆。周明拢着手讲述这位未来三少奶奶的惊人壮举。
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领着贴身嬷嬷为贴身侍女打/胎!他最后只能总结出一句话:三爷的口味真重。
周明道,“为了遮掩丑事,竟连自己名节都不顾,为一个婢女值得吗?”再深厚的主仆之情也不至于吧!按理说,退还卖身契再给一笔银子傍身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寻常人家这种婢女的下场都是发卖,至于卖去哪儿,除了青楼楚馆不做他处。
她说绿染是她最后的温暖。沈肃自责不该对她说那般过分的话,可阜南道也有夏天,究竟是什么凉薄了她?然他终究是男人,不可能一点自尊心都没有。
又是一个斩不尽的黑夜。
刘玉洁与绿衣坐在闺房,主仆二人相对无言。绿衣垂眸嘤嘤哭泣,她与绿染感情笃深。
直到林嬷嬷走进来,“洁娘,可否准嬷嬷出府一趟?”
林嬷嬷地位虽高,但也是仆,是仆这么晚出府就得要主子的对牌。
“说吧,什么事我都听得。”刘玉洁平静道。
原来伺候绿衣的小丫头拿着刘玉洁给的腰牌又孝敬了巡查官兵一些银子这才将绿染动了胎气的消息递来。如今月黑风高,出城接稳婆自然不可能,找城里的稳婆更是不可能,那样刘玉洁的名声就完了,刘玉洁完了,绿染也活不成。
“怎么会提前发动……她才两个月?”
“她上吊抹脖子,那照顾她的丫头年纪小,不懂她是双身子的人只顾砍断绳索,结果人没吊死却摔的满地血……”
满地血!刘玉洁抖若筛糠,捂住自己的肚子。
林嬷嬷虽然一生未曾生育,但她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总要比没有成亲的绿衣强,所以她说,“让我去吧,能不能挺过来,由菩萨说了算。”
很长时间,刘玉洁都未回应她。而浪费的每一寸光阴,都关乎绿染性命。
“走吧,我也去。”良久,终于有了回答。
林嬷嬷与绿衣神情巨震,很快又面如土色。
这是要她们的命啊,纵然是死十个绿染,她们也不敢让小姐插手这种事!
二人双双跪下!
“再跪绿染就没命了。”刘玉洁淡淡道。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落在旁人眼里此举之惊世骇俗。
但是……但是她无法对任何人解释:我可以……为绿染接生,因为我……我生过孩子。
走吧。她转过头,一滴泪从腮旁滑落。
******
绿染昏昏沉沉倒在沾满血污的床上,身体钝钝地疼,头却沉重的抬不起来,她知道她要死了。
像她这样的女人就该死。
下面一直在流血,流吧,连同脏东西和孽种都流干净吧。
就在她自己都放弃自己的时候,却有双柔软的手抓住她,轻轻揉了揉她的肚子,“绿染,你要用力。”紧接着,那声音贴着耳朵告诉她如何用力,用一种耻辱的方式,绿染泪如泉涌,“小姐,你不能这样……”
那只手盖住她额头,“没关系,我也是女人。”
******
经过短暂的挣扎,沈肃觉得自己的尊严其实不大值钱,比如他已经带着稳婆站在了这片小小院落。
稍稍来迟了一步,但为时还不算晚。
可是情况看上去十分诡异。林嬷嬷大概正在屋里忙活,绿衣面如土色扶着洁娘。
洁娘看着他,“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她双手沾满红色的液体。
沈肃怔怔望着她。洁娘,连生孩子这种事……你都懂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057
也不知沈肃从哪找来的稳婆,看着也就三十许人,模样居然特别周正,不,比周正还要好看,怎么看都不像从事贱业之人,更与大家默认的那种年逾五旬,体格丰满,面容死板又粗糙的标准稳婆形象相差甚远。
刘玉洁有些不放心,这也太不靠谱。
“你别以貌取人啊。”沈肃拽回她,将她狐皮毛领掖紧,顿时暖和不少。他说,“现在你得听我的。以后再不准背着我做危险的事。”
“你调查我?”
“我不调查,你就要闹翻天。”他颇为气愤,“刘玉洁,你算算自打我们相遇,你欺负我多少回,不,是哪一回不欺负我?这个我认了,总不能盼你欺负别人吧,别人岂会像我这样惯着你。但我……我不就大声一次,你就甩头走人啊,还给我捅娄子,你是捅的开心,我呢,跟在后面不停收拾烂摊子,时刻提心吊胆,此外还很伤心,伤心你这个……这个坏丫头!”
他倾身拥住她,脸颊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
院子里的人非常识趣的转回头,然后各忙各的。
“把手松开!”
“她叫兰香,姑母乃皇后娘娘的御用医女,有她在,绿染一定不会有事,可以原谅我了么?”
“原谅什么?”
“其实我就胡乱吹嘘,秋歌不好看,哪里比得上你家的婢女。”
这话分明撒谎!
刘玉洁见过秋歌,用肖姨娘的话说“扒拉扒拉咱们几个都比不上那小妖精”。刘玉洁还亲眼见他亲秋歌,就在听松苑附近的竹园,她不是故意的,沈肃却面红耳赤斥责她,简直莫名其妙,好在她极擅长生存之道,一哭一跪一求饶,沈肃拿她没办法。回去她又被姜氏一顿训斥,责备她不为男人着想,从不知为男人房里添人。其实吧,不管她做什么姜氏都有理由骂她,她都懒得解释,便将秋歌抬了姨娘,姜氏表示很满意。沈肃不谢她,反倒摔她的冰裂纹梅瓶,那是她的嫁妆,他凭什么摔啊,她心疼的抹眼泪,沈肃赔了她一个,然后十天有五天睡在秋歌房里。
明知他对自己撒谎,但刘玉洁不想揭穿,压根就不想承认自己曾经认识他。
她关注的是,“绿染,真的没有大碍,对吧?”
“是,她不会有碍,否则兰香早就出来。现在,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他直起身体,双手却轻轻捧着她。
刘玉洁瞪大眼,当时匆忙,只来得及叮嘱两个聪明的小婢女守好门。主仆三人从相对僻静的角门离开,守门婆子与林嬷嬷交好,而她一副婢女装扮并未引起怀疑。“是不是有人发现我们深夜出府?”
“何止发现,就等你入瓮!”他没好气道。
原来沈肃一直盯着她一举一动,毕竟为婢女打/胎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整个大周也只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敢做。苏小宝奉命盯梢,随时为她收拾烂摊子,收拾不了才通知沈肃。
当沈肃听闻她仅带两名仆妇溜出府,身边连个护卫也没有,险些气吐血。又听闻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被居心叵测的值夜婆子告发,便再也躺不住,带上事先准备好的人杀到她在合淮街赁的小院。
告密的婆子是二房的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关注小长房动静。刘玉絮得到消息,兴奋的差点绊倒,但深更半夜又不能去闹腾,免得被反咬一口“窥探小长房”,便去找佟氏拿主意。佟氏立刻派人守住各个角门,一旦刘玉洁归府,势必将人拿下。一个千金小姐夜不归宿,只这一点,各种脏水和罪名全凭佟氏一张嘴来描。
佟氏与刘玉絮激动的睡不着觉。她们日思夜盼刘玉洁与威宁侯府联姻,然后又期盼她名声臭掉,正愁一直抓不到把柄拿捏她,把柄就来了,如此,逼她将刘玉絮接进威宁侯府指日可待啊。
野心勃勃的佟氏,出生长安小官吏之家,却凭一己之力爬上勋国公夫人的位置,尝过甜头,眼光放的更远,一心要两个孙女在长安城出类拔萃。刘玉筠是个有主意的,不劳佟氏操心,刘玉絮却恰恰相反,论长相,在姐妹里不出挑,论家世,远远配不上威宁侯府,再论性格,倘若哑巴了兴许还能加上一分。那么,想嫁入威宁侯府的她,便只有通过迂回的方式,踩着姐妹做跳板。
这个计划佟氏一早就说给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刘同川听,起初刘同川斥责荒唐,并不同意,近几年似乎向五皇子靠拢,又忽然同意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佟氏一个内宅妇人不懂,反正她就觉得自己儿子都不反对,怎么地也得把此事办成。
二房正在沾沾自喜憧憬未来,而沈肃也将厉害告知刘玉洁。
“谢谢。”她垂眸,不管怎样沈肃能关心她并为她着想都算对得起这段关系了。“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我知道有可能被人发觉,也有法子对付。”
没错,她确实有法子。
韩敬已告诉她倘若做危险的事就一定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如果单凭匹夫之勇,死了也是个蠢货。
那畜生教了她那么多坏事,她一一记牢,灵活运用,直到有一天亲手杀了他。
“你有法子?”沈肃不免好奇。要知道她回去无路,不回去天亮就会被发现。
刘玉洁“嗯”了声,却不肯说到底什么法子。沈肃再三追问,她面颊微红,吞吞吐吐道,“府里有……有个狗洞……”
主仆三人就没打算大模大样原路返回。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那守门婆子背地里是哪个房头的人。此行林嬷嬷正好留下照顾绿染,而刘玉洁与绿衣体型娇小,刚好从狗洞溜回去。那原本是个废弃的狗洞,但极其隐秘又被花藤掩盖,下人们竟忘了修缮,这是刘玉洁前世无意中发现的,此生正好用得上。二房的人就算在角门守到死也抓不到她。
但毕竟是个狗洞,说出来略有羞惭。
沈肃满脸黑线。
狗洞?你……他哭笑不得,忽然捏她脸道,“怎能让爱妻钻狗洞!”
她推他,却被他像抱小孩那样竖着抱起,“还是用我的方法吧。”
最后准备钻狗洞的主仆二人分别被沈肃和苏小宝扛回了勋国公府。
现下毕竟是寒冬,飞檐走壁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伏在沈肃胸口,听见他心跳如雷,他却按住她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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