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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点江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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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方南方

【】

楔子 篡改天机

明明已是深夜,天色却仍旧将黑未黑,如一片深蓝的幕布诡异而又璀璨地铺满了整个天空。适才,星宿星君才布好的星子,此刻已经无缘无故地散做了一堆,再也看不出个形状。

这在星宿上说,是大凶之兆。

可此刻,星宿星君已被兵马大元帅云景灌醉,如今,瘫在那张牡丹茶几上,睡得不省人事。哪里还有心思,去代理天帝那里禀告这等千年难得一遇的大事?

而兵马大元帅云景呢?已经转战下一个战场,位于三十一重天东面的一座云围雾绕状似蟒蛇包围的府邸,司命星君的金蛇府。

司命星君好酒,来酒者不拒。

灌醉了同样好酒的星宿星君,兵马大元帅云景已经有了几分醉。如今,加上这号称酒仙的司命星君,云景自己,已经飘飘然,几近倒下。

可,他还是用顽强的意志力在坚持着。

颠三倒四的晃到司命星君的书房,云景的眼睛都快眯住了,“喂,墨乌龟,你找到了没?赶紧的,拖拖沓沓的,被发现了就得不偿失了!”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呢,这世人的所有命运都在这里,随随便便的,弄错了可怎么办才好?下次,可就得灰飞烟灭了。”

墨乌龟,名字叫墨乌。本是骆苍海里头的一只小乌龟,被骆苍龙王所救,修炼了千年,这才如愿成了仙。如今,龙王有难,怎能不救?再者,他既是乌龟出生,龟速,那是很自然的不是?

他云景在那边优哉游哉的喝酒,他一个人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干这种可能会被堕仙的谋财害命的事情!

墨乌忿忿不平地瞪了已经神志不清的一眼,继续在一叠叠的红筏子中间寻找有用的那一枚。终于,墨乌双眼一亮,从中一本红筏子的最上头抽出了一张小小的筏子。赶时间,他匆匆地将它塞进了兜里,然后又另外拿出了一张,内容改变不多,毕竟太明显的话,会被司命星君发现的。

“好了没啊?!”

云景正难受着呢!自然又开始催促了。

“好了好了好了,真是的,你来找找看看啊!”墨乌白他一眼,手上倒是很满意地拍了拍他挂在腰间玉带上的小荷包。只是,到底是轻狂之人,转身之际,甩手的瞬间,衣袖勾住了刚才贴上去的那张红筏。他刚抬步,那张筏子便掉了下来。墨乌走得急,哪里看得见?而云景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更加看不见了不是?

“好了就赶紧走,这种地方,终归不能久留。”云景蹙眉,一把捞过走得极慢的墨乌,几个跨步就将他带出了司命星君的书房。

门开的瞬间,一阵风吹过,地上那张孤单单的红筏随风几个摇摆翻滚,不偏不倚的吹进了角落里的一架炉火之中。炉火呈青、红两种颜色,被司命星君称作琉璃火。是专为烧毁那些写错写坏的命运纸而备。

那张被改的命运纸,刚被吹进那琉璃火中,便呲啦呲啦地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阵青烟。原本,一段纠缠了几世,即将终结的命运,忽在这一世被烧成了空白。只是,到底是人为篡改,不是参透命运石而来的命运。这一改变,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终是无人知晓的!

不过,命运纸烧毁过后,原本混乱的星宿这时候却是已经清明了,一颗一颗星子均按照星宿星君适才的摆弄而回归到了远处,整个天际忽然暗了下来,再不是刚才的将暗不暗,将亮不亮了。

整座金蛇宫,因着兵马大元帅和墨乌龟的离去,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知道已经达成所愿,云景也安然回了他的元帅府。

嗯,安安稳稳睡一觉,明日,就一切都不同了~

……

扶泱大历755年深秋,原本,骆苍大陆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天,亦这样,轻而易举的改写了。

卷一 琅家有女再长成 第一章 伏诛

第一章伏诛

九月的扶泱,天气早已转凉,深秋的萧索已经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尽显无余。到处都是枯败的树叶,干枯的树枝,就连偌大的仓颉河也没了往日的奔腾汹涌。

姜澜城地处扶泱国偏北之界,这份深秋的萧瑟便更加深重了几许。尤其,连日来这天都昏昏沉沉,不见一丝光彩。

层层的黑云将天幕压得很低很低,张牙舞爪的,似一条条凶猛的蛟龙盘旋在头顶,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格外让人胆颤心惊。

本是正午时分,往日,宁安街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而今,人倒是很多,黑压压的一片,宛如扶泱国东南边涨潮时节的虺渊海,一波一波人潮澎湃。不过,却都是争相涌往宁安街西头巍峨的建宁门门口。

倒也怪不得姜澜城百姓如此着急,实则是大势所迫。大婚三日即要斩后,这在骆苍大陆真的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更甚者,那庆嘉帝还亲下皇榜,让城中所有百姓务必到场,违令者,杀无赦。

今日,便是那执死刑之日。是以,城中百姓这才不得不倾巢而出,将这原本姜澜城中最宽阔的一片地方,挤得是水泄不通,哀号连连。

断头台上,琅云苏着一袭艳丽华贵的凤冠霞帔哀怨地跪着,一张脏兮兮的连被迫磕在木剌剌的木墩上。一双凄冷的眸子却唔半分畏惧,只一一看过身侧两个扎红巾袒胸露乳,手里握着一柄长约5尺大刀的彪悍刽子手。又仔细的划过场下争相拥挤的人群,却见整个法场上无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后,终于低低的垂了下来。

说好会拿免死金牌来救她的爹爹呢?此刻早已入郁初礼所说,逃出姜澜城了吧!

说了拿到容字军的虎符后,便会率兵来劫法场的本应该嫁给庆嘉帝的姐姐琅云瑶呢?怕是也早便逃之夭夭。

只有她,一个傻瓜,才会相信什么亲情,相信她们血浓于水,总不会抛弃彼此。

骗人,通通骗人!

琅云苏抬眼,怒目看着此刻已经乌黑的老天,她想问它为何如此绝情。却一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西城门上衍字军的军旗在灰蒙蒙的天空腾飞,黑色的底,火红的菱形边,迎着雷声,和着闪电,带出一条条的诡异波纹。扶摇直上的青龙,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似乎在与她对视。

衍字军,衍字军!楚衍,那个弑兄篡位的狗皇帝!那个草菅人命的小人,伪君子!

若不是被封住了嘴,不能说话,琅云苏真想用尽所有的力气冲着那飞扬跋扈的衍字军的军旗破口大骂。

只是,时不与她,她还在瞠目与那条青龙对视着。监斩台上,沙漏却已经漏完了。

“叮噹”一声,着天狼官袍的监斩官将红色竹签扔到到青石板地面上,清脆的声音忽然让整个法场都肃静了下来。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一声行刑,嘹亮而雄浑。

紧接而来的,是那把亮堂堂的大刀。

琅云苏本想紧闭着双眼,行刑的一刻,却忽然不想那么怯弱和平静。她忽地睁开了双眼,被绑在背后的左手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右手手腕上的一串色泽晶莹地火红珊瑚珠链,借此转移自己的害怕,看着那把大刀直直朝自己的颈子落下。

残忍的看着自己行刑,也许,这种恐惧和痛苦,会让自己铭记,这样,下辈子,她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枉送了一条小命。

鲜红的血,随着刀落,尽数向外飙出,整齐划一的洒向断头台前的一条白布上。与此同时,沉闷了很久的天,终于,下起了入秋几月来的第一场大暴雨。

……

既已行刑,又下暴雨,城中百姓便不肯再逗留,争相转身,赶忙回各自家中。凌乱的脚步纷纷杂杂,一地的雨水,泥巴,夹杂着人群中的呼声,孩子们的哭声,恍如十八层地狱。

而与菜市口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姜澜城中,扶摇皇宫,却一派宁静,只留下雨水敲打屋顶,落入地面,或者汇入河流的声音。

“咯吱”一声,鎏金宫的红木雕花大门被侍从小心推开,着短衣小袄黑色长褂的李公公轻声快步走进。

“皇上。”

离庆嘉帝三米远的距离,李公公停住了脚步,恭敬卑微地服了身子,一声皇上,颤巍巍的,带着惧怕,亦带着惋惜。

“嗯。”庆嘉帝未曾抬头,只敷衍着应了一声,继续看着手里的折子。

李公公偷偷抬眼,斜斜地瞄了一眼庆嘉帝。见他眉头皱了皱,赶紧将视线收回,胡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启禀皇上,马受了惊,撞翻了六王爷的马车,耽搁了行程,圣旨没有送到法场,琅家小七……”说到这里,李公公顿了顿,擦了把额际的汗,双手死死在腹前紧扣,半晌后,才浑身颤抖道,“……斩了。”

话落,李公公终究坚持不住,后怕的跌到了青色琉璃地上,却仍旧警惕,立马翻身跪着。

庆嘉帝却无李公公想象中的愤怒,只粗粗看了一眼手里的折子,剑眉微皱着,放下折子,又拿过另外一本,翻开。这才淡淡应了一声,“嗯。”

李公公跟随新帝不久,尚不大懂新帝的心思,只好一直跪着,也不曾出声。

庆嘉帝斜斜地瞟了李公公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完了新的折子。凝着眉思考了几秒,才低低问道,“太子楚容呢?”

“皇上在紫宁门埋了众多兵马,太……楚容始料未及,大败。往濮阳方向逃窜,照皇上的吩咐,未曾追捕。”

差点脱口而出跟着庆嘉帝喊了太子,幸亏及时,李公公抖了抖,又擦了把额际的冷汗,这才稍稍抬头看着庆嘉帝翻阅奏折的手指。

“嗯,随他去罢。”这回,庆嘉帝倒是放下了折子,点了点头,话也多了一句。不一会儿,又朝李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李公公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行了礼,转身退出御书房。

秋雨飒飒,伴随着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吵得让人不得安生。好一会儿,终是看不进去折子了。庆嘉帝起身,走至窗前,却见满树的合欢花经雨打风吹落了一地,汇成玫红的花河,心里愈加烦闷。

踱了踱步,仍旧回到了金丝楠木做的雕龙大书桌前。瞟了一眼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随即,长臂一伸,拿过桌面上的一方金色绫锦布。接着便拿过一支羊毛笔,大手一挥,呼啦啦的在上面写下了字。

半个时辰之后。

六王爷楚延气势恢宏的恭王府门口,有大太监传下圣旨:“夏季仓颉河水患,六王爷楚延奉旨主持修堤,却枉顾律法,贪污工款,按律当斩。吾皇仁慈,责令查其宅邸,收其脏银,断二年俸禄,以示告诫。”

……

卷一 琅家有女再长成 第二章 命不该绝

扶泱大历751年仲夏,这年盛夏,跟往年一样,不曾有什么大事发生,照旧是各家各户的一些家长里短在骆苍大陆争相上演。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右丞相琅奕带兵镇压西南的匪乱立下大功。敬献帝大喜,有心嘉奖琅奕。

依照扶泱700多的历史可循,历代皇帝赏赐功臣,无非是些金银珠宝,或者是良田美宅,亦或是美人几双。

只是,敬献帝好大喜功,尤其近几年来,扶泱多战乱,财政吃紧。如今敬献帝自己个都尚行节俭,总不能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大肆奖赏钱财。

但金口玉言总不能不兑现不是?

好在琅相也够给力,自几年前元配陈氏病殁之后,一直未曾续弦,正妻之位始终空缺。敬献帝这才捡了个空处,昭告天下,为琅相赐婚。

琅相今年四十有一,如此高龄得天子赐婚,骆苍大陆八国此前均无此等事情发生,倒也真真算是特别之处,这事,直到很久之后,都一直是扶泱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

再特别一点的就是——扶泱历755年,已经被庆嘉帝处死的右丞相琅奕的幺女琅云苏,重生了,重生回到了扶泱历751年仲夏,回到琅奕迎娶继室沈氏的前几天。重新体会她还懵懂无知,刁钻野蛮的那段小时光。

六月的姜澜城,正是夏季最热的月份。好几天未曾下雨,天闷闷的,又伴着虫鸣蛙叫的,闹腾的紧。

才四更天,天际还是一片暗黑,本是酣睡之时,右丞相琅相府上上下下却已经忙开了。无它,新夫人今日进门,虽无大礼,热闹一番总是要的。

弯弯的明月含着浅笑悬挂在院子里高高的合欢花树上头,朦朦胧胧的月光洋洋洒洒的,似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着偌大的相府。

相府东面轻荷苑靠南的小院子里,主厅的梨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一阵略显焦急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响起。然后伴着金盆搁在木凳子上“砰”地一声,戛然而止。

床榻上,琅云苏刚刚才醒,眼睛还朦胧着,迷迷糊糊看见是花好进来了,立马又阖住了双眼,细细听着。

大丫头花好瞥了一眼额头上仍旧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的琅云苏,一边拧了温热的绒布毛巾递给桂妈妈,一边担忧着轻声询问,“桂妈妈,七小姐还没些好转么?”

“不清楚喱,萧大夫只说是淋了雨受了冷,说闷一闷便好,可没说有这些个症状。大概是昨夜被世子爷那么一捉弄,又受了些惊吓罢。唉,可怎么办才好?正好撞上老爷续弦,这个当口再请大夫怕不吉利。可要是好不利索,等下去祠堂跟着新夫人向过世的原配夫人执妾礼,出了病态,也是了不得的事情啊。”

“唉!”

桂妈妈心里也急,长叹了一口气,慌乱的从花好那接过绒布毛巾。动作是大了点,不过替琅云苏擦汗的举动倒是很轻。

桂妈妈肉乎乎的手时不时地抵在琅云苏的额头,软软的,暖暖的。有一瞬间,琅云苏极想睁开眼握着这支手,跟乳母好好哭诉一番自己的悲惨。

可,终归是忍住了。桂妈妈一定会说她睡糊涂了,花好也肯定会去告诉琅云烟,然后大家会把她当怪物,爹爹指不定会将她关起来。

琅云苏抿着唇,粉嫩地双手在被子里死死握着,极力克制着自己。这时,另外又声音传了过来,琅云苏一喜,轻松了许多。

是那个连欺君犯上也不惧怕,大着胆子陪着她代嫁入宫的丫头,月圆。

“照我说,干脆跟老爷明说好了,小姐身子虚,病还没好利索,去不得!”月圆刚从六小姐琅云苏那里得了清凉膏过来,一进门便听得桂妈妈的话。向来性子急躁地她,还在门口就念叨开了。

“胡说!”

这话说得!

花好立马训了月圆一句,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瞪了她一眼,顺道赶紧起身,走到了门边。

琅云苏眼睛开了个小缝。只见花好双手攀着梨木门,小心地朝房门口走廊的两端仔细看了看,见没人了才将房门轻轻掩上。转过身,这才又对着月圆继续训道,“瞧你这嘴,尽说些瞎话!你忘了小姐这病怎么来的?再出岔子,老爷指不定该怎么责罚了!”

说着,花好又仔细瞪了月圆一眼,懊恼的跺了跺脚,还在头疼她说话这么没规矩。

月圆本想顶嘴几句,一侧头正好看到花好那凌厉的眼神,下意思的往后退了一退,这才顺着她的话细想起。

也是啊……

老爷的原配夫人,即七小姐的母亲陈氏。三年前因怀孕临盆时意外血崩,母子都没了。老爷和夫人青梅竹马,自然痛彻心扉。又怜七小姐年幼,抱着她在灵前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娶妻。

可这敬献帝一纸圣旨下来,什么都打破了。

七小姐性子倔,这么多年又被老爷宠在手心里,难免骄横了些。趁着老爷奉旨入宫,任性的跟着世子爷出去纵马胡闹,淋了一上午的雨,又被老爷责罚关了一下午的柴房。又是受冷,又是受了湿气,这才害了病。

都三天了,眼看着这病好转了一些,昨儿个下午又被世子爷抓来的七色蟒吓了一跳,跌进了清园的荷花池里,又是一病不起的。

老爷大喜前生病,本就不吉利,桂妈妈都没敢伸张。这下要是再出乱子……

唉!

也不知道新夫人性子怎么样,要是责怪起来,没进门小姐就闹,进门了再病怏怏的,让人家以为故意摆脸色,这就不好看了。

怎么说都是娘亲,而且相府又不止七小姐这一个孩子,偏生就七小姐反应最大。向来袒护七小姐的大公子琅云清驻守边关未归,惹恼了老爷夫人,没了大公子在一旁帮衬着,受苦的还是小姐,还又得让那些个姨娘看了笑话去,指不定又有哪个在外人面前不怀好意的念叨,坏了小姐的名声。

就这些事情,月圆只粗粗想了想,脑袋瓜都觉得裂了似的疼。也才发现适才自己说的话确实太不合时宜了。赶紧倒抽了口气,也不再顺着刚才的话题了。赶忙捏了捏手里的清凉膏快步走向里间,私心想着,赶紧让小姐抹上这些东西,立马好了才行。

刚还盛气凌人的,一转眼又这样诚惶诚恐。桂妈妈和花好见状,相视一笑,轻掩了下嘴,低低笑了几声。

床上的琅云苏呢?

仿佛知道月圆笑脸下隐藏的担忧,于是,看着月圆这惹人笑的墙头草模样,恁是笑不出来。

是的呢,那年好像也是这样吧?

新夫人沈氏如蓝还未进门,她就生气将家里闹的鸡飞狗跳的。后来进门的时候,又故意在祠堂里哭得岔了气,就地晕了过去。让人以为新夫人不吉利不说,还让自己受了罚,也让爹爹失了面子,父女俩心里存了间隙。

后来,沈如蓝几番讨好,她也没有给她好脸色。脾气再好的女人,热脸贴多了冷屁股,也多少有些不欢喜。

所以,后来父亲要让她和琅云烟做个选择代替姐姐嫁入皇宫,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沈如蓝也只提了几句要她自己拿捏做决定,未曾规劝父亲,也未曾跟她好好说话。

而同样有这个责任的琅云烟,早在庆嘉帝大婚前三个月,便草草找了敬国公家的庶子诸葛令,匆匆忙忙嫁了。

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她最为得力的大丫头,花好。

卷一 琅家有女再长成 第三章 清凉膏

第三章

显然,大礼在即,赶时间呢,便不能再装睡了。

琅云苏扭了扭,抬手揉了揉惺忪地睡眼。

“醒了?”桂妈妈正给她换绒布毛巾,见着床上的动静,赶忙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嘘寒问暖。

“嗯。”琅云苏边应着,“不早了吧?爹爹还未派人来唤?”一边,她自己掀开了被子要起来。

“哎呀,可算醒了。”月圆见琅云苏醒了,也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边走边回复她,“寿清苑一早便派人来过了,不过只是过来提个醒儿,等下还会再来人请的。三夫人那边还没动静呢,咱们不急!”

月圆刚从竹香园过来,自然知晓她们那边的动静。

琅云苏瞧了她一眼,只笑着,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扫过花好的时候,恰巧看到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琅云苏心下了然。

“哎呀,愣着做什么?赶紧拿了衣服过来,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耽搁了时辰,挨罚的总归是咱们自己。”

桂妈妈刚刚收拾好那张紫檀木贴金漆镂雕牡丹花小姐踏步床,却见丫环小姐都愣作一堆,着急着过来扶了扶琅云苏。又出声嘱咐她们,“花好丫头,你去将小姐的那身新衣裳拿过来,顺道那明月端了洗簌的水过来。月圆丫头,把清凉膏拿过来,替小姐抹一点,提提神。切记,不要抹太多,味道要是太重了,刺着鼻子了,怕惹人说闲话的。”

“嗯。”

两个丫头同时出声。然后一个去外间的柜子里拿衣服,一个捏着清凉膏走了过来。

琅云苏则由着桂妈妈扶着,在一面一人高的大铜镜前坐定,看着她稳稳地拿着桃木梳子替她梳头。

心里则在仔细盘算接下来的执妾礼。

依照扶泱的习俗,成亲是在早晨太阳还未升起即卯时之前行大礼,巳时至申时不间断流水席宴请宾客,到晚上洞房花烛,才算礼成。

当然,这也因各家的家境而异。若是穷苦人家,也就象征性地发些花生枣子之类的福果,午时随意宴请几桌宾客。

而像琅家,琅奕毕竟贵为扶泱的右丞相,除了满朝文武需要宴请,还有姜澜城中的一众员外乡绅也必然会前来恭贺。除此之外,为了搏个好名声,也必须大开偏门为各方流客准备膳食。甚至,有些喜好热闹的人家,第二天早上都是有粥和馒头派发的。

自然,光是宴席这一项,就足够琅府上下里里外外忙个底朝天了。

偏巧,因着琅相原配过世,他这不是第一次娶妻,自然又比寻常人家多了一道程序。那便是——新妇进门必须先进祠堂向原配夫人执妾礼,以示对原当家主母的尊敬。同时,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从原配夫人手里接过勤俭持家的重担,从此一心一意打点府院,照顾丈夫,呵护儿女的意思。

然后,一切才能按正常的成亲步骤继续进行。

当然,新妇向已亡主母执妾礼时,当家的男人是不要在一旁的。毕竟,男尊女卑,夫为妻纲。已经成人的儿子也不用跟着进祠堂。不过,各房姨娘和尚未成年的儿子,还有未出阁的女儿家都是务必到场的。

是以,先前月圆提议琅云苏干脆不去祠堂,才会得来花好的一番教训和白眼。

思忖间,琅云苏再看向镜子里时,身后,月圆已经能够苦着一张脸在她身后站定了。

“怎么了?”这丫头,向来什么事情都摆脸上,琅云苏忙出口询问。

“嗤!”月圆嗤了一声,“还能有什么?你看你看!这都见底了,六小姐也好意思给我们!”刚刚拿在手里不觉得,一拧开了核桃木盒子,月圆好想笑,又好想骂人。却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哧鼻。皱着一张脸,把装清凉膏的小核桃木盒子往琅云苏眼前一伸,给她看个清楚。

琅云苏看着光溜溜的只剩薄薄的一层霜一般的核桃木制的紫光清凉膏的匣子,心里一目了然。

还以为重生后能有点什么变化呢!倒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不过,也好,前世不就是因为这个清凉膏吃了个大亏?

琅云苏想了想,安慰月圆,“没事,我已经好了很多了,不用抹也可以的。”然后,她又笑着看着镜子里整个自己梳发的桂妈妈,撒娇道,“桂妈妈,你知道的,云苏最不喜欢这个了,不抹了可不可以?我保证乖乖的,不出一丁点的纰漏!”

说着,琅云苏还立誓般竖起了两个手指,颇为认真的模样。

桂妈妈一直就在旁边,自然知道她们谈论的是什么。见琅云苏认真的小模样,又见他面色红润,着实没有一点点病态模样了,便笑了笑,冲着月圆道,“那就收了这个吧,不抹也好,总归有味道。”

“好!”

月圆本就不想用琅云烟那个小气鬼皆死心眼的人的东西。听了桂妈妈的话,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赶忙扔了。

前世,琅云苏就是因为琅云烟在祠堂挑拨她,嫌弃她,才跟她骂了一架。然后受了委屈,并借着这个机会大哭了一场,扰乱了大礼。

这次,好歹是避免了一点点。

想到这些,琅云苏深吸了口气,舒服了很多。

等琅云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桂妈妈已经将她一头青丝给打点好了。

月圆利索地从首饰盒里给挑了几个朴素又不失华丽地素银的蝴蝶簪子和步摇插上,花好也已经从外间抱了衣服过来。

琅云苏起身,站定,由着她们将衣服给换上。

是一件簇新的浅紫色绣白梨花的薄丝绸长裙。衣服上的盘扣很有式样,是扶泱官家小姐们今夏盛行的蔷薇花苞式样。长裙刚刚够掩过脚后跟,又不至于拖到地上,素白的绣鞋上则随着她窈窕的步伐若隐若现鞋面上绣的一簇簇深红的合欢花,端的是婉约动人。

琅云苏平日里都跟世子爷他们混做一堆,很少正儿八经地打扮,乍一见她玲珑玉质的端庄淑女模样,不免连桂妈妈都咋了舌。

不过,也由不得她多看几眼了,掐着时间弄好,主院子里就打发了小厮过来喊,要去祠堂了。

桂妈妈毕竟是老婆子了,不方便去祠堂,便只细声跟她们嘱咐了几句,尤其叮嘱了琅云苏,一定不能任性。

毕竟是死过一遭的人了,琅云苏拍了拍桂妈妈的手,示意她放心。

卷一 琅家有女再长成 第四章 蜕变

琅相府占地一百二十余亩,较大的院落有五个。其中,正北琅相琅奕所居之地寿清苑为主院。东侧院由一亩荷塘一分为二,北为当家夫人居住的兰心苑,南为已经长大成人的相府公子和千金的院落,天朗苑和轻荷苑。

琅云苏九岁丧母,便早早就搬到了轻荷苑内居住。

而与轻荷苑隔了偌大的一座花园池塘的西面,则是各房姨娘所居院落,统称为馨香苑。

馨香苑由北往南均用一片竹林隔开,分为三个小院,即梅香园,竹香园,菊香园。里面又分别住着三房姨娘。即扶泱偏北之地罗城齐伯府的三房庶女齐芳菲,二公子琅云松和五公子琅云琮的生母;东南边临海大省海阳船商的长女顾盛云,即三公子琅云柏和六小姐琅云烟的生母;菊香园住着的则是正房夫人陈灵秀的陪嫁丫头陈墨兰。

陈默兰?

偶然想起这个名字,琅云苏心里一顿,望着与轻荷苑隔了一座花园,两座廊桥,月色笼罩下的另外一座院子,心情灰暗。

无它,只因这个陈默兰,便是——琅云瑶的母亲,也是服侍娘亲多年的婢子。

爹爹和娘亲均是扶泱南部扶苏南宁人士。且,自幼便是邻居。琅家开私塾,陈家经营一方绣庄。爹爹自小文采非凡,娘亲一双巧手则在扶苏无人不知。二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很早便结了亲。后来,科举考试,爹爹被朝廷征选远赴京城姜澜城,这日子则更是美满如画。

只可惜,好景不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亲多年,娘亲一直未曾怀孕,祖父祖母急不可耐。而爹爹自从入仕之后,仕途一直顺风顺水,找他说媒,愿意嫁给他做小的女儿家愈来愈多。迫于压力,娘亲只得做出让步。

……

纳妾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一不小心技术不到位,从此自己个再无翻身之地都有可能。

娶人家的官家小姐罢,虽说只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做官的人家,靠山总有。

娶贫苦人家的?琅奕那时好歹也是从四品官了,不能太寒碜。

思来想去,陈灵秀便同意了两家,即二房齐芳菲,和三房顾盛云。到底论家室,陈灵秀均比这两房低。仔细琢磨了一番后,陈灵秀又事先将自己的陪嫁丫头墨兰提了提,做了通房。等两房姨娘进门之后,陈灵秀又顺势将墨兰抬了妾,还赐了陈姓。

也算琅奕有子女福,而陈灵秀也谋划得当。

三房姨娘都争气,进门不久就纷纷传出了喜讯。陈墨兰更是因为陈灵秀的安排提早做了通房,怀胎早些。琅云清硬是早两个月呱呱落地。陈灵秀膝下无儿女,理所当然就将琅云清抱了过去,做了嫡长子。

而琅云松和琅云柏便由着她们各自的娘自己带了。

后来墨兰生的琅云瑶,陈灵秀也抱了过去。即便,她自己几年后有了琅云苏,也仍旧亲自照看着他们兄妹俩。因此,琅云苏自小便跟琅云清和琅云瑶亲厚。

后来,陈灵秀难产,母子都没了。琅奕唯恐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得了这样的恶果。于是便决定选个孩子去福音寺清修积福。琅云苏还小,又顽皮,不肯去。琅云瑶便自动承了这件事情。

也就是这些个前因,逐渐引来了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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