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权臣本纪-第5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人杞人忧天了。”
  温仪肩头似轻轻抖了一下,眼前年轻人语调并不高,情绪间也并无太多异样之处,只是冷冷清清道出这简单两句话,就足以听得人里外透凉。
  待成去非再扫了几眼白鹤,举步一面走,一面道:“大人文辞功夫向来好得很,一定无须晚辈担忧。”
  温仪恨他如此平静的姿态中蕴含的如此压迫弄权,可把柄到底已在成伯渊手上,乌衣巷大公子是连骨肉至亲都可一手断送之人,又怎会念及已故太尉……
  想到这,温仪便问道:“为何不把此事交付廷尉?”
  成去非并不回头,只是略一顿足:“晚辈是保全太尉颜面,同大人并无干系,还望大人好自为之。”
  温仪终是觉得意外,沉默片刻,等成去非离去了,才忽意识到,就这般松松爽爽遂了他成伯渊的意?眼目触到那群鹤,思及方才那番有意引话的前奏,一阵恶寒,这抹冷笑还是凝结在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司农贪墨一事,前面章节有所提到,阿灰在看送来报表时,明确提及了征用民间百姓牛车是两千文一辆,而桑榆无意间提及却是一千文,成去非留意到此点,并暗中调查,事情属实。之所以逼大司农请辞,一来前面章节提及过,有太尉温济之的缘故,二来,不能告诉你们了。


第163章 
  凤凰四年仲冬,大司农温仪以病上书乞身; 众人虽抱了满腹狐疑; 却也并无太多深究臆测; 盖因大司农如今只专管国朝仓廪劝课农桑之事,大权渐为度支尚书所夺,租税、钱谷、盐铁等国朝收支大计皆无须再操心,遂这官也越做越寡淡罢了。
  天子虚言一番,但仍准了温仪所请; 只是大司农之位空出; 自然要问大司农可有后继人选推荐给中枢,温仪只想着就此辞官避祸; 再无心朝中人事; 亦道了几句虚辞,不过言自己既移病乞归,还请众同僚登明选公,采光剖璞,以慰圣心。百官一时举贤荐能,逞起口舌之才来; 天子却不置可否; 听众人说尽; 才笑看虞仲素:
  “这个事,还是交由大司徒吧,倒不见得非要在此一时定出个所以然来,司农府底下属官里有优异者; 亦可擢升上来,不必太拘泥。”
  圣心风向自显,虞仲素连谦辞几句,天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散朝后,百官对此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却单单留意那光禄勋大夫顾勉身形孤单,一下竟苍老如许颜色,让人徒生感慨。
  时至傍晚,司徒府议事终了,虞仲素沐浴更衣后,才等来虞归尘自台阁回府。
  彩霞渐褪,西天一弯新月自云层而出,不过因时令之故,再美的月色,也沾染几分凄冷意味。虞归尘先换掉朝服,整束一番,往父亲书房那边去了。
  “冬郎,”虞仲素见屏风外有人影晃动,唤了一句,虞归尘上前见礼,正欲在一侧站定,虞仲素却摆手示意他坐下,“你在台阁劳累一日,现如今回到家中,当自在些。”
  虞归尘听命而坐,心内却并不平静,考课法虽拟好细则,东堂百官亦商讨数次,但出纳王命、敷奏万机,政令之所由定,选举之所由定,罪赏之所由正皆在几位录尚书事重臣手中,本已定于凤凰五年元日即起,在江左各州郡试行的考课之法就要实行,大司徒等忽领衔上表,云此细则过于繁琐无据,难以量化考核,遂仍打回台阁重拟,再行定夺。事发突然,毫无预兆,台阁一众人先是暗自惊讶,不过等明白过来,似又可解。
  看爱子半日一语不发,虞仲素笑问:“自你入台阁,每日劳形苦心的,可有丝悔意?当初你识破尘嚣,漫游山水,一心想要做个逍遥物外人,如今看是不能了。”虞归尘也不分辩,只微微一笑,正逢婢子过来送鲜奶,温温的正好入口,虞仲素十分注重惜福养生之道,不紧不慢饮了一盏,便徐徐阖了眼,好似等那鲜奶彻底往五脏六腑浸去。虞归尘抬眸望着他,只觉年近七十的父亲自有说不出的仙风道气,轩轩霞举,目光不由移到父亲常佐以清谈的玉柄塵尾上。
  “静斋,朝会上,你看今上是什么意思?”虞仲素半日终开口,虞归尘回神应道:“今上是希望您能不拘一格用人。”
  虞仲素点头笑道:“你是吏部尚书,广开才路是你的本分,如何量才录用,你这几年做的一向好,野无遗贤,万邦咸宁,你心中可有人选?”
  家中甚少谈公事,父亲的为政理想正是老子所言:其政闷闷,其政察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花在清谈上的功夫远甚于政事,时人亦向来以能成为乌衣巷虞家座上客为荣,倘再能偶有所得,绣口一出,更能得大司徒青眼,此间之乐,正是在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安能不忘怀世俗?
  “倘认真起来,前大司农皇甫谧,倒是最佳人选。”虞归尘想了想,由此切入,虞仲素已倚向榻边,神情萧散自得,含笑摇首道:“你这想往史青身上引,静斋,我常常想,有些事,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伯渊的意思?”
  语气淡然,虞归尘听得心底喟叹,自己到底是大司徒的儿子,如此直白点破,却也并不觉尴尬,但父亲后半句却自有意味,遂避重就轻道:“这话让儿如何作答?父亲这样说儿子,倘是被外人听去,并不会思想伯渊如何,只会想儿是矮人观场,还是盘铃傀儡?”
  虞归尘言辞间罕有如此犀利处,外头檐铃忽一阵作响,传入暖阁来,父子相视一眼,虞仲素便岔开了话:“史青以罪身重入朝为官,已是天恩浩荡,都水台本只是司农府底下一个衙署罢了,真的一跃至此,就是我有心惜他才具,也堵不上天下人悠悠之口,缓图之吧。”
  这番话不知是不是亦有敲打之心,虞归尘静思片刻,竟无话可说,好在此时外头婢子来传话,说是到了晚膳时刻,夫人请两人过去。父子二人便起身一前一后出了园子,虞仲素忽淡淡提一句:
  “静斋还是无钟意之人?”
  虞归尘心头一怔,空茫如昔,亦淡淡垂头回道:“儿惭愧。”
  一线长长的哀叹自大司徒口中延伸出来,虞归尘听得心间发紧,父子两人再也无话,朝前厅去了。
  等用过饭,月早匿,唯剩几点冷寂的星子亘在烟压压的夜幕上头,虞归尘裹了件氅衣,径自朝成府去,这边他刚抬脚出门,就有家仆过来如实禀了话,虞仲素并未说什么,不过同夫人继续闲话。
  成府的大门却是敞着的,虞归尘来到阶下,未免有些诧异,见有人留门等候,便问:“府上缘何如此?是在等人么?”
  府邸上下家仆倒无人不识大尚书,这家仆忙恭谨答话:“此乃我家大公子的意思,说秋冬边关多事,唯恐有消息连夜送过来。”
  虞归尘这才想起上个月,周将军的确给中枢上了折子,不过这门是留给去远的,他却清楚,遂也不再问,亦无需小厮带路,朝成去非书房方向走了。
  书房里自辟出暖阁后,果真宜人许多,虞归尘进来,婢子忙上前给解了麾衣挂放好,正欲折身去给奉茶,被虞归尘拦住:“下去吧。”
  说罢提步往里头来,却见成去非此刻摆了方大案,笔墨颜料一应俱全,等凑上前去,果真是在着笔丹青,只是画作已成,率先入目的是那“人字行”一排秋雁,中间冰天雪地间立着持节的潦倒人物,正怀抱风雪假寐,虞归尘观摩良久,方道:“苏武牧羊,倒应眼下时令,君心怀边事,怕也是夜不能寐。”
  成去非手中仍提着笔,抬起脸来,把笔递过去:“本不想落题,你既来了,责无旁贷。”
  显而易见,这正是“苏武牧羊”图,典故毫无生僻处,正因如此,画题更有难处。虞归尘思量半日,执笔写下一句来:
  蝴蝶梦中家万里。
  成去非目光闪动,凝视许久,终低声叹道:“如此甚好,唯君能体察我心……”
  待放下挽起的袖管,才意识到虞静斋来这半日,竟不见人奉茶。虞归尘早看出他神色,笑道:“我让那小丫头下去了,见她困得昏昏然,随她去吧。”
  两人仍站在那画前端详,虞归尘轻轻抚了一下边角道:“铁马冰河,不知几人能回,你我还能于此围炉夜话,感慨几句,已然是大幸。”
  成去非默了片刻,脑中已遥想至塞外风霜,心头有一阵没一阵地发紧,遂离了案,仍坐下,对搓了几下手指,抬首问道:
  “你是想知道大司农一事?”
  虞归尘低首一笑:“他无病无恙的,本是恋栈之人,这样一来,众人自然要起疑的。”
  “不过疑心他是气台阁夺其职权罢了,”成去非将百官心思看得透,路上风言乱语的也入耳些许,“他的七寸尽在当初给台阁的报表里,阿灰要么是实不知内=情,要么又是卖人情与他,如今他也算善终,该高兴才是。”
  既说到阿灰,成去非心底略略思想一刻,兀自笑了一声,见虞归尘一副会意的神情,才继续道:“你是不是已去探大司徒的口风了?”
  虞归尘颔首:“伯渊你是不是属意史青?”
  两人彼此只管相问,这一来一往间,不免多有可笑处,遂无声相视一笑,虞归尘又道:“怕一时无法遂愿,史青近日如何了?”
  “淮河上三天两日结冰,诸多事宜早停了下来,有空你也看看他那《农政全书》,我倒是想,各大州郡长官都该人手一册,估计刺史大人们没闲情看这个,不过底下郡县乡里多钻研些总是好事,回头就给各地发文,让他们各遣文书来抄录。”
  一语既了,正想从书架给虞归尘取书,才想起书已经还回去了,当日想着让琬宁给另抄出一份来,后来诸事繁杂,遂疏忽了。秘阁中不知是否及时刻录,史青自归朝起,便少有清闲日,怕是秘阁也不一定留意此事,想到此,成去非不禁揉了揉两颊太阳,低笑道:
  “我近日来,记性似是差了许多。”
  “你倘是记性不好,这世间便都是稀里糊涂的了。”虞归尘虽仍想不通成去非是如何拿住大司农那七寸的,却也不多问,忽想起顾子昭的事来,话到嘴边,踯躅一会儿,还是咽了回去。
  亦不听成去非提考课法一事,他自然难能起头,此时已听成去非道:“来我这里,连杯热茶也吃不上,怠慢大尚书。”
  虞归尘不由笑道:“我看你近日不是记性差了,是玩笑话多了。”
  语落间,成去非已起身去吩咐人给他上茶,虞归尘跟着起来,道:“伯渊,不必了,我这就回去,”说着朝案前走去,先替他卷起了那画,“你难得有这兴头,这画倘是流传出去,定能引无数人争相观摩。”
  一语说动成去非心思,眼里便有了淡淡笑意:“你不说我险些忘记,我倒真答应人送一幅丹青。”
  虞归尘诧异:“向来只有人送你,就说我和阿灰各自也送了几幅,谁能得大公子这般厚意?你向来都嫌丹青费功夫的。”
  说完忽联想到一人,虞归尘笑道:“跟公主来的那位姑娘,大约是要你费些功夫的。”
  不料成去非微微皱眉:“你几时也学会拿这种事来打趣我?子炽要的,不过也是想得一幅边关风物图,几笔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罢了。”
  虞归尘恍然而悟,仍笑着披上氅衣,到门口接过婢子递来的长灯,思量再三,走前还是提了一句:“考课法该如何再修,你再多忖度一下。”


第164章 
  等到成去非收到成去远“家书”时,骠骑将军的病已经缱绻数月有余; 唯一可幸处便是这老将军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拼力死撑; 一时不见好转; 却也不曾加重,又有凉州刺史李牧请来当地名医,悉心照料,短期内不至于到命悬一线的田地。
  而建康这一月肆虐的只有风,除了初冬落了那场雪后; 再也没正经下过几回; 直到临近元日朝会,雪才下来; 碎末一般扬扬洒洒; 瑞雪既降,天地静止,凤凰四年已然走到尾声,这一年中边关虽未有大乱,然中枢却几经震荡,考课法仍悬而未决; 不过眼下正是折梅看雪好时节; 倘再为这些琐事争吵不休; 未免焚琴煮鹤,百官思想天子自即位起,历年元日朝会,不出江左众卿; 今年早早上表,请天子下旨,凡各州郡国皆应遣使者进京,以供天子宣诏慰劳。
  是故进了腊月之后,各州郡国使者陆续抵京,有司安排,皆下榻在官舍,其间不少人可谓跋山涉水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水土不服,到了建康,一时间竟无暇领略这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帝都风采,只胡乱在官舍昏睡几日,方觉精神稍有起色。
  不成想,眼见日子近了,主管星历的太史忽上书言元日将有日蚀,群臣闻此,不免惶惶,如今各使者已到,宫中亦准备良久,私下忍不住抱怨太史此刻简直是来添乱堵心,太史亦感委屈,他职责所在不过于此,倘当日天象有变,岂非又是他一人罪责?众人一时失了主意,便纷纷去寻大司徒,商议是否需要停止元日朝会。
  大司徒寥寥数语便解众人心结:“梓慎、裨竈,古之良史,犹占水火,错失天时,有时灾异会自行消失,有时不过是史官推行谬误也;然而圣人垂制,不应因天象有变而废行朝礼。”百官听言皆以为善,不再多议,朝会仍照计划举行。
  虽中途节外生枝这一事,但好在很快化解,除却宫中元日准备,百官在各自家中亦是其乐融融之景。
  成府因大公子小公子难得皆散假在家,众家仆忙碌不已,做新衣,备饮食,打扫庭院,不敢有半分懈怠处。桃符则异常喜爱小叔叔,一整日只缠着去之做东做西,虞书倩亦放任他玩耍这回,并不多加干涉。
  桃符新得手巧的小厮给做的竹马,在园子中昂然骑行,口中念念有词,引得去之在一旁抱肩笑道:
  “桃符,日后你是要像你父亲一样驰骋沙场,还是像伯父一样高居庙堂?”
  桃符略略一停,抬首道:“伯父难道不是出将入相的人物?我自然要像伯父一样。”
  说得去之一愣,随即揉了揉桃符绒绒的脑勺:“你是如何知道的?”
  桃符嘻嘻笑道:“母亲说伯父少年时曾去西北杀敌,如不是回家来了,现如今定是个大将军!不过母亲又说,伯父不得不回家来,家里少不得他。”
  去之朗声大笑,蹲下身拍了拍桃符粉嫩的两颊道:“桃符,有志气,不过,就是你伯父也分=身乏术,出将入相不能兼得,你倘是能得一样,便是吾家之幸事。”
  “那小叔叔是什么?”桃符认真反问道,去之叹道:“小叔叔既比不上你父亲,也比不上你伯父,但比桃符,还是绰绰有余的。”
  桃符一哂,撇嘴道:“小叔叔不害臊,跟我比……”说着忽冲去之做了鬼脸,又嘚嘚骑他的竹马去了。
  不多时,婢子过来喊两人用饭。去之遂同桃符一道往前厅里来,甫至院门,便闻肴香四溢,筵席已开,婢子们正排杯置盏,去之略扫一眼菜色,却见桃符挤到眼前,指着一样问:
  “那是什么?”
  去之笑道:“这叫胡饼。”忽想起前人说饼旧事,脑中天花乱坠,不觉冒出一段话来:安定噎鸠之麦,洛阳董德之磨,河东长若之葱,陇西舐背之犊,抱罕赤髓之羊,张掖北门之豉。然以银屑,煎以金铫。洞庭负霜桔,仇池连蒂之椒,调以济北之盐,锉以新丰之鸡。细如华山之玉屑,白如梁甫之银泥。既闻香而口闷,亦见色而心迷。
  倘真是如此,这饼当为食之首了,可惜这话里张掖北门、河洛关东皆只不过书上一词罢了,到底是什么模样,实在难想,去之一时心动神摇,亦思起北国风光来。
  “母亲。”桃符的声音一起,去之回过神来,上前方见了礼,就见兄长也跟着进来,不由往后多看两眼,并未见殿下身影,想必殿下又以念佛吃素为由不肯前来,再看兄长神色如常,也不再多想,几人言笑晏晏一一入座。
  很快,有婢子前来回话:“大公子,贺姑娘不肯来,说是家宴,她不便出席,多谢大公子好意。”
  这两人微微一怔,成去非却道:“你回去问她,她不是我家里人么?”那婢子应声正要走,成去非想了想,又喊住婢子,“罢了,不用问了。”
  桃符小心扯了扯去之袍角,小声问道:“贺姑娘是谁?我从未听说过,是家里人吗?”
  去之微微一笑,却很难作答,不料这话正被成去非听了去,遂看着桃符道:“是家里人,她是伯父的娘子。”桃符偏着头想了想,又问:“娘子是什么?”
  虞书倩不禁嗔他一句,桃符猜自己问错了话,忙对成去非敛首:“伯父勿怪。”成去非并不以为意,搂过桃符低首道:“就好比你父亲同你母亲,这回明白了?”
  此言既出,虞书倩成去之两人自是惊诧不已,一时不好说什么,虞书倩只把桃符移到自己身侧,不想桃符忽一本正经道:“那便是我的伯母了。”
  “桃符!”虞书倩低斥一声,犹豫片刻,方抬眸看着成去非道:“兄长,恕我多言,请顾全殿下颜面,桃符不能这么称呼贺姑娘。”她并不知一向稳重慎言的兄长缘何会如此跟桃符解释,既他平日口中还同下人称其姑娘,名分自然模糊,忽就类比起她夫妻二人,实在匪夷所思。
  这边成去之亦觉纳罕不止,听虞书倩这样说了,也道:“二嫂所虑极是,万一有日桃符见了贺姑娘如此称呼,被殿下知晓,总归不好。”
  说到此,去之同虞书倩相视一眼,虞书倩便道:“不如兄长给贺姑娘早定名分,纳入户籍,下人们也好换称谓,不至于乱了礼数。”
  成去非一笑,举箸道:“吃饭吧。”
  见他态度不明,两人不再多劝,不过席间很快也是一派雍雍睦睦:去之为桃符细细挑着鱼刺,叔侄两人凑在一起时不时低笑几声,成去非则照例问起书倩桃符近日课业之况,不觉小半个时辰下去,饭几上一片残山剩水,桃符忽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自己先是一懵,见几人笑将起来,竟红了脸,想要往母亲怀中钻,又隐约觉得不妥,只看着他母亲小声嘀咕:“儿失礼了。”
  一旁侍立的婢子们皆捂嘴窃笑,见他小大人似的,跟小公子当年倒有的一像,不过桃符到底更可爱可怜些,这些下人素来喜看他如何扮庄重,又总时不时出岔子,更让人觉得稚子有趣,可谓给家中平添诸多生意。
  待人散后,成去非一径往木叶阁这边来,等见到琬宁,见她双目两颊一片赤潮,眼中虽无泪水,但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成去非知道是节日引她哀思,伸手去牵她,那只手却冰雪般凉透了,他看她不躲不迎的,思绪仍旧恍然,遂走到外室问四儿:
  “姑娘刚才跑外头去了?”
  四儿正收拾点心等物,连忙过来回话:“奴婢劝不住姑娘,姑娘就要在园子里头站,一个人也不知想些什么,奴婢们不敢拦她,就由着姑娘了。”
  成去非皱了皱眉,来到她跟前,把手炉塞到她手中,才发觉她鼻间耳尖皆一片通红,正想着她会不会就此得了冻疮,琬宁忽松了手炉,紧紧地环抱住他,成去非一怔,只好也抱紧了她,伸臂轻抚着她肩头:“大过节的,你这是演的哪一出生离死别?”
  她伏在他胸前,他的心跳就在她耳畔,琬宁喃喃低语:“我在想,将来有一日,我定要走在大公子前面才行……”
  听她开始疯言疯语,成去非叹道:“我就说你有让人不痛快的本事,”缓缓推开她,果如他所料,琬宁已是泪水涟涟,成去非懒得去寻帕子,直接拿袖子给她抹了,盯着她道:“我也在想,人的一生大约眼泪这东西也是有定数的,我的小娘子是不是要等到白发婆娑之时才能学会不哭?那该是老娘子了,对不对?”
  本是想逗弄她笑,不想琬宁泪流得更凶,成去非略觉尴尬,又把她搂在怀中安抚道:“思虑伤身,你十几岁的姑娘家就是想太多,何苦呢?”明灯映照,自窗外看去,两人则如双燕般缠绵在一处,琬宁默默流泪,哽咽道:
  “大公子不知,我是失去的怕了,大公子不曾体会一夜变天的境地,所以,我想,将来,我愿走在大公子前头,唯有这样,才不会再受这等煎熬……”
  少女凄凄的声音在怀中辗转着,成去非半日不语,待她平息些,方道:“如此说来,你该盼着百年之后,同我一起走才是,否则,你要是先去了,徒留我梧桐半死,鸳鸯失伴,就忍心了?”
  琬宁听得心底直跳,不由仰面看他,似是不能相信这些话自他口中而出,怔忪许久,直到成去非笑道:“听了这话,心里可受用许多?”
  看他如此神情,琬宁略微失望,想他不过是一时骗自己高兴,那颗心不见得就真这么想,听他自己陈述,似乎同发妻亦算伉俪情深,现如今红颜早变枯冢,所谓梧桐半死,鸳鸯失伴,更像是文人说辞,哪里能是乌衣巷大公子的伤心事?他太清明,待她有那么一分心思于她就好比隋珠和璧,琬宁越想,反倒越不能信那番话,这世间事,可见是深究不得的,看透思透,便也了无意趣。她冲他勉强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退后一步道:“明日大公子要参加元日朝会了?”
  成去非应了一声,见她失神这半日,不知又想了些什么,只得把那手炉捡起,笑道:“如今脾气见长,会扔东西了。”琬宁想起方才自己确实过了,不该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出去,红着脸朝他一拜:“请大公子回避,我想梳洗。”
  等成去非抬脚去了外室,立了半晌,四儿正往这边送温酒的器具,见他在此,明显愣了一下,垂首放好东西也不敢问,随即又退了出去。这边琬宁已从里头走了出来,成去非回眸看她,淡淡一笑:
  “你戴这步摇很好看。”
  琬宁羞涩看他一眼,微微福身道:“请大公子上座。”成去非照她的要求坐定,只见她端来酒盏,郑重朝自己盈盈参拜,柔声道:
  “妾三杯请三愿,请夫君笑纳。”
  成去非瞧她又正经又羞赧的模样,便正了正身子虚扶她一把,琬宁往前近了近身,把酒盏高高举至眉前道:“一杯尽,祈一愿,一愿郎君千岁常康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我活那么久做什么?”成去非笑着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琬宁却已去替他斟第二杯,“二杯尽,祈二愿,二愿四海平边陲靖,塞外轻鸿影不及江南梁间燕,良人早归深闺不怅。”
  成去非顿了一瞬,把酒盏稍稍推前,朝她略一回敬示意:“我替将士们谢你,替这万里河山谢你。”说罢仰面喝完,等琬宁奉上第三杯,他不等她开口,先道:“就不为你我二人说些什么?”
  “夫君想听什么?”琬宁脸热如许,成去非哼笑,“随你。”
  “三杯尽,祈三愿,”琬宁被他这么一打断,先前想好的祝酒词丢于脑后,此刻专心思想,口中便滞后几分,却终还是得了一句,“三愿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
  成去非听罢,却不接杯盏,反推给她:“我明日还有朝会,不宜饮太多,你替我吧。”琬宁虽不胜酒力,倒也依言饮了,她极易上脸,不多时,两颊便酡红如醉,因前面又哭得眼酸,琬宁只觉疲惫不堪,此刻心愿既了,这一年就此作结,明日如何,明年如何,是否依然旧恨新愁无际,近水远山都是?再无半点力气去忧思日后,凤凰四年的雪夜,她就此昏然倚在良人怀中睡去,成去非何时离去的,她亦不知,唯外头雪落无声,天地一片寂静无状,宛若初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题目中骎骎(qinqin一声),形容马跑得快。这里形容光阴一晃而过,出自宋代词人张炎《水调歌头寄王信父》。


第165章 
  正月朔,岁之首也。
  元会历来尤受天子百官之重; 是以数月之前; 祠部尚书、太常寺便在本部操劳起来。撇开太常寺不说; 祠部隶属台阁,元会所需一切预算皆由度支尚书顾曙核算清楚,凤凰四年历经两场大案,府库一时间稍显宽裕,遂此间并无半点讨价还价之举; 度支部很快从财政中划拨出元会所需钱财; 众人各司其职,一派忙碌; 到底是一年之始的要会; 于百忙之中,竟有那么些喜气盎然的气象,入秋以来的紧张莫测被人不觉抛于脑后。加之今年有各地使者觐见,更显隆重,凤凰五年的元会自然比往年要费心许多,不过如此可图热闹祥和; 倒也十分称百官心意。
  元会当日; 雪已住; 并无先前众人所担忧的日蚀之象,众人一壁盛赞大司徒远见之明,一壁道不尽天家祥瑞。
  夜漏还未到十刻,群臣已集; 庭中火盆大燃,百官依礼上贺,有太常在一侧曰“起”,又贺皇后,待回来,便自云龙门、东中华门进入,前往东阁就坐。漏未尽七刻,百官及接收贺礼的郎官以下至各地计吏皆入立其次,守执陛卫的禁军则倚着四周轩阁成仪卫静候一旁。
  五刻前,谒者、仆射、大鸿胪各自奏群臣就位定立,等那夜漏滴尽,侍中奏警卫宫禁的外办官员,钟鼓乐声既起,天子缓缓而出,百官皆拜伏称颂,英奴略扫一眼,心底哂笑,这场面他自是见得惯了,早麻木不觉,脑中想的却是倘无上年两件大案,宫中怕是连元会都要办不起了。如此一想,再去看那一众人,天子面上更是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太常这边引英奴升御座,一旁掌礼官则赞颂“请天子登王座!”那边钟鼓随即停了下来,百官窸窸窣窣起身。只见大鸿胪跪地朗声高奏道:“请朝贺!”众人便厥角稽首,口中整齐划一颂圣,英奴面上一直挂着淡然笑意,耐着性子等百官按官品高低一一上前来说着年复一年的陈词滥调,如此反复跪拜、称圣、饮酒、再拜,终等到可入内殿歇息片刻,英奴略觉疲乏,耳边似仍轰鸣作响,此刻被那雅乐扰得心头烦闷,不由想到书上典故,暗叹朕也真是只想听那靡靡之音……
  待他再度出来,百官藩王使者皆已献过祝酒,唯剩侍中、中书令、尚书令三人要到最末成行,待侍中朱毓、中书令张蕴各自上殿上寿酒礼毕,众人目光一时聚集到年轻的尚书令身上,因今日有各大州郡使者在场,许多人早于两年前的钟山事变便听得乌衣巷大公子名由,此刻但见真身,不免要多察看一番:尚书令面部轮廓自有几分类似先太傅,只是那眉眼唇角走势呈傲雪欺霜之态,同太傅的不怒自威比起来,更见几分凌厉,但此刻,尚书令成去非神情平静,迈着冉冉的步伐,走到御座前,撩袍跪奏道:“臣成去非奉觞拜上千万岁寿。”
  那些使者中有年纪稍长,曾随本州大人有幸前来中枢奏事的,因见过故去太傅本人,见眼前情状,不由赞叹尚书令神姿夺目,自有其父遗风,邻座就近者不由私下窃议几句。等百官酒行过,太官令跪请具御饭,又有大司徒持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