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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生-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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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询比王景阳更清楚沈家的事情。沈度绝不可能动沈序,他上面还有戚母,还要顾忌沈庚,以及沈庚和沈序的娘舅江家,还有沈序之妻的娘家庾氏。
  刘询本还是有些奇怪的,冀侯对沈序这次所犯之错轻拿轻放,实在不像他治军的风格。到如今听王景阳这么一说,突然心里一惊,冀侯他心里该不会是存了那样的打算吧?
  可是刘询不敢说也不敢问,那可是沈度的堂弟,一家至亲血脉。但如果顺着这个猜测想下去,很多思之不解的谜团就能迎刃而解了。因为心里觉得不值得救了,所以才放任自流?
  但既然如此怎么还会那么卖力地救沈序?是因为后来沈序对安乐公主的态度?还是为了提早铲除同根相煎的祸患?刘询越想越心惊,但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足以说明沈度完全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相与。他的冷硬狠绝一直是藏在骨子里的,隐藏得极好。
  王景阳觑了一眼满脸震惊的刘询,缓缓抿了口茶水,起身道:“等着吧,棋局才刚开始,一子、两子,就是一条龙的得失也未必是坏事。有些龙本身只是虫而已。”
  刘询缓了缓心神,这才问道:“景阳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景阳摊了摊手道,“自然是回我的山林里种地。”
  卧龙雏凤,不逢明主当然只能隐退。
  沈序不肯退,沈庚连发七道命令催促,他也不肯动。结果被石遵挥师攻城,很快就城破而败。
  沈庚挥师往救,但沈家军气势已败,渤海高家联同徐州王一德不服沈庚和沈序,另树旗帜与沈家争雄。沈庚腹背受敌,自顾不暇,所以援军迟迟未能抵达洛阳。
  沈序最后也不算没了沈家儿郎的威名,一直坚守洛阳直至战死。
  与此同时,北燕冯拓当时的副将,投靠沈度的郑飚杀主将而叛立,想要迎回冯拓重建北燕。
  八郎沈廉苦守幽州,与冀州唇齿相依,如今沈家的势力范围骤缩,暂时再无争雄天下之能。
  而李鹤却领了流民军攻占了荆州的上庸,俨然一股崛起的新生势力。
  至此长江以北群雄并起,战火纷飞,暂且没有一股势力能有一统中原的实力。原本被沈家遏制的鲜卑部因为沈家的日渐衰落而再次南下,也想逐鹿中原。
  久乱思安,多少人在背后感叹,当初沈家多好的局面啊,眼看着就要一统中原,却因为沈度爱美人不爱江山而功败垂成。
  “这安乐公主到底多美啊?居然能让冀侯为她冲冠一怒,连到手的江山都不要了。”黄土路边,茶寮里坐满了休息的人,都在等日头偏西才好再次上路。
  “切,你懂啥呀。这女人再美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难道还能多生个奶出来?”一个黑脸大汉啃着干馍道:“安乐公主美不美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人挺会卖关子,说到重要关口突然住了嘴到处找水喝。
  旁边有那急着听消息的,忙招呼那茶寮里倒水的老汉,“快,倒水来。”
  这一出声,无形中就捧出了那黑脸汉子,等赚够了注意,那黑脸汉子这才把最后一口干馍放入嘴里,然后将残留在手指缝隙里的干馍渣用手倒腾了一下聚在手心里,一口吸了,又用舌头把掌心舔了个干净这才道:“听说当时黑甲军在地宫里起出了一尊百多年前的玉菩萨,安乐公主和那菩萨生得一模一样,本就是菩萨转世,来普救众生的。那天北邙山地龙翻身,外头死了多少人大家都晓得吧?结果护卫安乐公主的黑甲卫就只死了一个,那也是他该死,谁让他离安乐公主最远,没被佛光照到。
  当人穷极无路的时候,便只能求助于鬼神。黑脸汉子嘴里这般荒诞的话说出来,居然没有一个人质疑的。地宫里确实出了一尊人高的玉菩萨,但根本就不能证明是百年前的,也不知怎么以讹传讹就成了这样。
  “怪不得呢。如今安乐公主失踪,沈家一下就散了,没有菩萨庇佑就不行了。”有人凑趣道。
  “是了是了,我也想起来了,安乐公主没嫁给冀侯前,沈家当初也就只有幽、冀。她一嫁过来,冀侯就打下了平州,只用了五百兵马就拿下了青州,最后连带并州也归了冀侯,一路如有神助。”
  “对啊,还有豫州的刘昌平。你们知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急啊?沈七郎眼看就要被石遵给弄死了,安乐公主去见了他一面,刘昌平二话没说,撤兵不说还反过来归顺了冀侯。”
  “不是说是冀侯用安乐公主换了沈七郎么?”有人迟疑地反驳道。
  “你懂个屁!哪个普通女人有那么大能耐,给刘大将军睡一回,大将军就天下都不争了?又不是金子做的,动动脑子好伐?要是冀侯能出卖安乐公主,他能因为安乐公主失踪而和沈家闹翻?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倒也是哦。”那被骂的人连连点头,“那为啥刘大将军突然就改了主意?”
  黑脸汉子很不屑地瞥了那人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刘大将军那是受了安乐公主的点化,要拥戴明主以定中原。哎,可惜了……”
  “那安乐公主怎么会失踪的啊,她和冀侯到底去了哪儿啊?”有人好奇。
  黑脸汉子摊了摊手道:“我怎么知道?神仙踪迹,凡人怎可知晓。不过有人说在渤海之滨好像见过冀侯,又有人说在泰山封禅地见过冀侯。”
  “泰山封禅?渤海之滨这是要去寻蓬莱?”人之想象力可谓无穷。
  “呀,我怎么听说有人在苗疆见过冀侯?”
  ……
  众说纷纭,到最后,似乎沈度天南海北都出现过,神龙现首不现尾,神迹飘渺。
  你看沈度本一介凡人,这会儿居然在一个传一个流言里,也沾了仙气,有了神迹,和姬央俨然成了一对儿神仙夫妻。


第129章 悲欢令(三)
  流言虽然有些荒诞不经; 但有些事儿也没说错。
  沈度带着姬央的确曾出现在渤海之滨。冀州境内隐居的神医华鹊就住在渤海畔。
  沈度尤记得当初带着姬央巡边时,她说她还没见过海; 让他以后再有这种机会时一定还带着她。
  当时沈度心里想的是“绝无可能”,如今只余悔恨。那时候如果不是那么不经心,姬央也许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决绝。
  临碣石; 以观沧海; 海上生明月,亦有金乌沐浴而出。
  日出吐橙,光丽而瑰。
  沈度立在崖边,衣袂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侧头看着身边立着的水晶棺。
  棺中有人,只是闭目而寐,无缘眼前之美景,但唇畔隐有一丝微笑; 却又像是感知了这美景一般。
  然则这自然是自欺欺人的。姬央唇畔的笑容,不过只是她决绝的证据而已。戚母看那笑容,自觉伤了自尊,亦提醒着沈家的背信弃义、忘恩负义。
  沈度看那笑容,方知姬央原来是那般想离开,连死都成了一种解脱。
  可惜戚母为了控制他,毒药成了长眠之药; 他放不过她,以水晶棺藏了,也要日日相对。
  不过棺材并不是棺材; 亦可说是长眠之床。华鹊对芙蓉液亦束手无策,但见猎心喜,不用给酬金也愿倾力以救。
  水晶棺正是华鹊的建议。姬央如今的状况是最怕受风近气。一旦沾染了尘世之气,身体就会一日复一日衰败。
  以水晶棺藏身,沈度再将棺中气尽吸而出,姬央便被封入了与世隔绝的水晶棺中,成了等待唤醒的睡美人。
  沈度隔着水晶看姬央的时间实在太长,以至于他偶尔甚至会觉得她的睫毛在颤动,便激动地想她是不是要醒了?她练有龟息功,当初是不是使诈在骗戚母?
  时间一日一日的流逝,诸多侥幸,都一一成了绝望。
  沈度伸手隔着水晶摸了摸姬央的眼睑,那样美的眼睛,长此已久的合着,太过浪费而让人扼腕叹息。
  指尖碰不到温润的肌肤,所触皆是冰凉一片,其实这样日日看着,距离未能盈寸,却像是天人之隔,摸不到、碰不得,比起避而不见却是更折磨人。
  可是舍不得呀,就是这么看着,还能看着,已经觉得是莫大的恩赐了。
  太阳从海边上像一个圆球跳出时,有些俏皮,让沈度很自然就想起了姬央活泼的时候。
  在晓庄时,他们也一起看过东山日出。回忆的绮靡瑰丽比这日出之景毫不逊色。
  她的人真的生得很美,夺天地之造化,让任何赞美之词在她面前都显得匮乏,以致很少有人会称赞她的容貌。
  有些人的美需要时时刻刻的赞美,仿佛才能印证她的美。但于姬央而言,这些都是无需的,美似乎本身就是以她为模的。
  可是再美的容颜,日日看着也就不觉得稀奇了,拽在手里的东西,总觉得随时想看就能看到,所以便可以无所顾忌地忙碌,“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种话谁不知道?可谁又真的当真过?
  沈度看得目不转睛而至痴迷,一直到日耀中天,才回过神来。他用衣袖拂了拂水晶棺上看不见的灰尘,怕姬央听不见所以将嘴唇贴在水晶棺上道:“等会儿再带你来看日落。”
  从渤海之滨转而南下到了泰山,沈度的行踪一点儿也不匆忙,游山玩水似地清闲,瞧着似乎并不着急救姬央。他当时对戚母说的也并非全是气话,这样子平静的待在一起,未必就差过让她醒来。
  姬央如果醒来,连沈度自己都没有脸再留住她。
  在泰山脚下沈度赁了一间小屋,有小孩儿见他背上背着那么大一个匣子,又珍而重之,便猜测里面有糖,一路尾随而不肯离开,引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这个年纪早已经知道银子的重要了,那匣子里必定有重宝,伙同了好几个黑小子趁夜摸入了小屋。
  沈度从床上坐起来,用被子将床内侧的水晶棺盖好,对着那五、六个被点了穴的脏孩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吵着我娘子睡觉,她有起床气。”
  不久这条街上就传闻说来了个疯子,说他成日对着一个匣子说话,但谁也不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沈度背着姬央在泰山转了一个来月,她说想来泰山,沈度不知道她想看什么,就干脆一处不落地都去走走。
  泰山自古就有不少神迹,所以历代帝王封禅之地都在这儿,且遇仙之说频传。
  沈度带着姬央在泰山转那么久未尝不是也抱着遇仙的侥幸,因为华鹊之所以见猎心喜,真是因为芙蓉液从未有过解药,却有人曾经苏醒过,一个可以解开的难解之题,神医都很有兴趣。
  大雪将整座山银装素裹,寒风在门外呼啸,将漏风的窗户吹得“啪”地一声打在墙上,沈度在床上盘膝而坐,回身低头看了看姬央,将水晶棺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想将那吵着姬央的窗户关上。
  那窗户一直哆哆作响,像白骨敲鼓一般,遇到个胆子稍微小一点儿的在这屋子里住只怕会吓得缩去墙角。
  沈度关好窗,回头时却见被雪反射进屋内的幽光里,姬央缓缓从水晶棺里坐起,气呼呼地道:“钉那么严实,差点儿没把我给憋死。”
  沈度一动不动地看着姬央,不敢挪动脚步,哪怕是幻觉他也想尽量保持长久一点儿。
  “你干什么站在那儿不动啊?你就不能来拉我一把吗?这什么鬼盒子啊?”姬央抬腿从盒子里跨出来。
  沈度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姬央依旧活生生地坐在床上。
  “我肚子饿了。”姬央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委屈地看着沈度,“怎么这么饿啊,你是不是没给我饭吃啊?”
  “央央。”沈度走到床边刚想伸手去摸姬央。
  却瞥见水晶盒里姬央还安安详详地躺着,可眼前坐着的这个姬央又是谁?
  一时眼前出现两个姬央,让沈度心底的侥幸尽失。
  “你知道我没有醒,其实只是来戏弄你的是不是?”坐着的姬央忽然笑起来,仿佛春花绽雪。
  “你能不能多陪我说会儿话?”沈度贪婪地看着姬央问。
  姬央看了看沈度然后道:“你胡子怎么这么长了?真难看。”
  沈度摸了摸下巴道:“这是免得别人轻易认出来,你不喜欢,我马上剃掉。”话虽如此,沈度却舍不得走,明知这是幻觉,可姬央那样鲜活地看着他笑,他就心甘情愿地自欺。
  “你没有觉得我瘦了?”沈度问着姬央,“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我……”
  姬央有些无语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戏谑地笑道:“为了骗我醒过来,你连这种话也说得出?”
  她眼睛里有星星,唇角翘起的弧度甜得沈度心神一漾,他下意识抬起了手,却突然顿了顿并不敢去碰姬央,在沈度心里其实清楚的知道,他碰不到她,一摸梦就碎了。
  “我没说谎,央央。”沈度道。
  姬央的眉眼弯成了月亮,“你骗我难道还少吗?”
  “我以后再也不骗你。”沈度道。
  ……
  天亮的时候,沈度揉了揉脖子,他是扑在水晶盒子上睡着的,睁开眼姬央依旧安静地躺着,昨夜那场梦似真似假,却让沈度急切地盼着才刚升起的太阳赶紧落下去。
  幻觉就像罂粟一般,让人上瘾,一旦没办法得到满足,就会求助于酒、寒食散之类的外物。
  沈度不知道自己还能克制多久,不是他不想借酒消愁,只是怕将来若姬央醒来,看见他那般样子,怕她会不喜。
  即使没有酒,沈度也无数次都想揭开水晶盒的盖子,哪怕只是摸一下也好,能触到那柔软细腻的肌肤,能亲一亲,能真切地觉得她的确还活着,这是极大的诱惑,每日沈度都要在心底挣扎无数次。也幸亏当初他早料到有今日,锁上有机关,极难打开,便是他也要费一番功夫,在这功夫里脑子自然就清醒了。
  蓝风铃第一次见到沈度的时候,他的手指就正在那一人长的水晶盒子的锁上摸索,见她近身便飞速地用黑色的罩子将那盒子盖上了。
  蓝风铃好奇地问道:“你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用这样大的水晶盒子盛装,必然是至宝,身为苗疆圣女的蓝风铃很有些眼力。
  沈度没有理会上前搭讪的蓝风铃。
  蓝风铃据说是苗疆一百年来最美的圣女,裙下之臣无数,像沈度这样对她视若无睹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尤其他还生得那般俊美,那双眼睛里像有载不动的忧愁,让人忍不住好奇、探究,还想替他抹去眼里的愁翳。
  蓝风铃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他不似一般的中原书生那般文弱,也没有中原武夫那般粗鲁,他吃饭的样子很优雅,让人忍不住想跟着他学礼仪,喝酒的样子也很好看,他的酒量很好,蓝风铃在旁边看着他喝了两坛酒却依然清醒。
  蛊不容于烈酒,沈度一进苗疆就只能拿酒当水喝了。
  “你是中原人吧?为什么会到我们这里来?”蓝风铃托腮看着沈度。苗疆偏远,崇山峻岭,蛇蚁毒虫横行,苗人又擅蛊,若非不得已中原人是很少来的,而且还是像他这般的公子。
  (捉虫)


第130章 悲欢令
  两年了; 沈度从东到西,从北到南; 所有的神医名士都找过了,但姬央依旧沉睡,华鹊束手无策; 只能建议他到苗疆来找蛊。蛊能害人; 亦能救人,也许苗疆的巫医能有法子。
  但苗人的巫医十分神秘而难近,好在他们这一任的圣女还是个天真的少女。
  然而这世上比天真少女遇到一个风流浪子更糟心的事便是遇到一个心有所属还完全撬不动墙角的男人。
  尤其是当这个少女还有几分本钱和本事的时候,就更为糟糕; 总以为自己能赢,可到头来越陷越深,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虽然蓝风铃遇上沈度是一辈子的劫,但她的族人却是将沈度奉若上宾。
  沈家八郎沈廉最后终于得到了沈度的消息; 正是因为沈度助蓝风铃夺了神木教的权,让她不至于沦为此任教主的玩物。
  圣女为神木教之精神首领,而教主则是实权在握,若一方势弱还好,一旦势均力敌那就是天生的仇敌。
  神木教虽然只是偏僻处之小教,但其震动之时也足以泄露沈度的行踪。
  沈廉见到沈度时,沈度正挽着袖子在院子里晾被子; 大概是跟从前的差距太大,以至于来时满怀悲愤的沈廉也忍不住张着嘴揉了揉眼睛。
  姬央用的东西,沈度从来不假手他人; 哪怕只是盖在那盒子上的被子,他也会亲手洗。
  “六哥。”沈廉迟疑地唤了一声。
  沈度的头从被子后面探出,见是沈廉似乎并没什么惊奇,继续拍打着被子将其展平。
  “六哥!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情?”沈廉带着委屈地又叫了一声,在他心里,他六哥的手拿刀执枪可,拿笔抚琴可,但绝对不是洗衣晾被之手。
  沈度展平被单后这才从容地走出来,招呼沈廉往院子里的石凳上坐。
  两年多不见,沈度并无什么变化,只是气度更为沉稳内敛,换句说话也就是更叫人看不清了。
  沈度看着一身素麻的沈廉,缓缓道:“是谁?”
  “祖母她老人家去了。”沈廉说完眼里就开始流泪。
  沈度眼圈一红,虽然刚才在被单后已经整理过情绪了,但骤闻此消息,依旧难忍。沈度从小就敬爱他祖母,若非出了姬央这事儿,那等感情一辈子也不会变。即使今日不同往日,但人的感情也并非说断就能断的,毕竟是血缘之亲。
  “六哥,跟我回去吧,难道为了个女人,你连整个沈家都不要了?”沈廉见沈度红了眼圈,心也就跟着软了。
  “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沈度问。
  “腊月里就去了,你走之后她身体就一日坏过一日,是祖母临终之前让我一定把你找回去。”沈廉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沈度,“这是祖母给你写的信。”
  沈度从沈廉手里接过信,展信刚看,便听沈廉道:“如果不是祖母让我来找你,我们兄弟是绝不会来找你的!”沈廉话音里带着哽咽,语气里的凶狠被降低了不少。
  “我离开时就没想过再回沈家。”沈度淡淡地道。
  “六哥,你真的,就是为了个女人,就那样对祖母?”沈廉不敢置信地站起身。
  沈度平静地看了沈廉一眼,“不是为了央央。只是不想再那样做人了。当初在鬼山河,我本就该死了,是央央不顾危险救了我。”沈度抬起头道:“还有你。她替我起出地宫秘藏,转头就被毒杀,这样的沈家人做起来晚上怎么睡得着觉啊?在知情人眼里,谁还敢跟着沈家的人?”
  “你还是在怨祖母?”沈廉道。
  沈度没有回答沈廉的问题,低下头去看戚母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老太太的音容笑貌依旧还在眼前。
  “若璞,你周岁抓阄时抓的是你祖父的上将军印,你祖父当时笑言此子必兴沈家。你幼时顽劣聪慧,乃是诸孙之最,次次闯祸的都是你,挨打的都是别人。四、五岁时已经忽悠了一众小子在园子里占山为王,要你父亲出师跟你对决,虽败犹胜。乃父道此子大慧,美玉良质不可拘束。”
  沈度读到此处,眼里已有泪花,他父亲对他最是宠爱,虽聚少离多,他却是唯一骑在他脖子上拿他当马的儿子。
  “从此间天便有人上门告状,乃父在时一力为你扛着,替你上门谢罪,他不在时,祖母替你兜着。你六岁读史,读文景之治,言他日治世必有过之。八岁时,家中棋力最高的你三叔便已经不敢再让你子,九岁时随你叔父出征已有擒敌之功,批亢捣虚之议。十余岁独自出门历练,行万里路,我与乃母甚为不舍,却不忍拘你,你游历南北,史观古今,当初之大志如今可还在乎?”
  “我知你从小心有大志,每望你大哥、五哥,目中皆有羡艳。乃母已送走两个儿子,对你生怕有所闪失,所以每每放任,盼你自流,以期长安,慈母之心昭昭,你误她甚深。”
  “我知你钟情安乐,却也受制于安乐。和离而不离,我便知你为她已手脚俱缚。你之重情,为人乃义,为国却是大忌。所以我欲杀之,以让你心无旁骛,再无顾忌。”
  “然安乐纯和美善,吾实不忍心毒鸩,亦怕你深恨于吾而不谅解,终改之以芙蓉液。”
  “而今七郎已去,平、青、兖俱失,四郎、八郎守幽、冀已是乏力,当今之世,守则被侵,退则被吞,无路可退。你之大志,乃父、乃祖之大业,你真忍心付之一炬?”
  “安乐恨你抱手旁观,至旧国倾灭,她父母俱亡,然却一力助你起出地宫秘藏,再自损名誉以救七郎,所谓何者?”
  “若璞,今日害安乐者已去,你还不愿归家么?”
  信末,沈度的眼泪落于纸上,将墨迹晕开。
  “六哥,祖母从小到大就最是疼你。”沈廉自己也跟着抹泪,失了沈度,再失戚母,他就像人生没了灯塔不知该如何行路一般,也是可怜。“六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沈度将信重新叠好,收好,站起身走到院子面山的一边,负手而立,良久才“嗯”了一声。
  不是他答应得太过轻易,而是姜真的是老的辣。沈度身上有他父亲的寄托,亦有姬央的寄托。老太太终于是明白姬央当初为何会不遗余力地帮沈度起出秘藏了。
  沈度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也就不必再演一些三请、四请的闹剧。
  议妥了心头大事,沈廉这才问道:“六嫂呢?她情况怎么样?”
  两年多了毫无寸进。
  芙蓉液让姬央成了活死人,连生命特征也显得若有若无。她的血液流动极其缓慢,连蛊虫进去也因为无处游走而死亡。
  巫医跳完大神,只说神谕说时候未到。沈度素来不信这些,如今却只能寄希望于鬼神。
  亦或者真要穷尽天下之力?
  沈度坐于床畔,摩挲着水晶盒中姬央的眉眼,“本想着若你醒来,我们便什么也不管,同游天下,我替你执缰牵马,或许你还能原谅我一二。”
  沈度低叹一声,“我这一回去,你我怕是再无回环余地。”
  水晶盒里的姬央似乎听见了沈度的声音,睫毛颤了颤。
  沈度激动地俯身过去,看着水晶盒里姬央缓缓睁开眼睛。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里渐渐蓄起泪水。
  沈度飞快地打开那机关锁,这锁他摩挲了无数遍,开了无数遍又关了无数遍,如今不过几息就将那锁打开了。
  沈度将姬央从盒子里抱出,连声问道:“你能动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巫医。
  可是怀里的姬央毫无反应,她的眼睛依旧安静地闭着,唇角那一抹微笑依旧,先才的一切不过是沈度的幻觉而已。
  沈度茫茫然地并未及时将姬央送回水晶盒子,他低下头亲了亲那因长久安眠而略显苍白的嘴唇,依旧柔软,却失了她鲜活的清甜。
  沈度贪婪地用鼻尖轻轻摩挲姬央的脸颊,他想她想得太厉害了,总幻想着也许他回去了,或许会气得从盒子里跳出来呢?
  然而姬央只是安静地躺着。
  沈度的轻嗅渐渐变得用力,他一口咬在姬央的唇上,“央央,你还要睡多久?你这样惩罚我,你自己也不好受,美景看不见,美食也吃不着,连热闹都凑不了了,你不觉得无聊吗?
  沈度扣着姬央的身躯,恨不能揉进自己的骨肉里,他将头埋在姬央的肩头,无力、无助双双涌上心头。
  沈度的确想过姬央若不醒来或许更好,可是一日复一日地看着她才知道,哪怕她醒来后从此离他而去,也总比她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水晶盒里好。她那么爱笑爱玩的一个人,此生若一直居于此,让沈度在奈何桥边如何再见她。
  若沈度不想让沈廉找到,沈廉就是再能干十倍,也寻不到他。
  终究沈度还是念念不舍地将姬央重新放入了水晶盒子,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缓缓地合上盖子,将那锁归位。
  沈度离开时,蓝风铃一路哭着追着送他到了山下。
  沈廉一脸看好戏地模样看着沈度,眼神里全是好奇,他六哥为安乐公主而离开沈家,怎的却又在这偏僻之地同一个美貌苗女牵扯不清?


第131章 悲欢令(五)
  沈廉看着沈度将水晶盒子周围垫上棉被; 防止颠簸让盒子里的姬央觉得不舒服,“刚才那个苗女瞧着似乎有几分神似安乐公主。”
  蓝风铃的确有几分神似姬央; 天真里自有一种娇憨,正是沈度从姬央身上夺走的东西。
  所以沈度对蓝风铃的态度并没那么冷硬,并非不想; 只是在她身上看到姬央的影子; 就总会不自觉地留一分柔和。
  但蓝风铃注定不是姬央。
  在姬央之前,天真烂漫的少女沈度见过不少,不惊不喜反以为烦,观他那几房姬妾; 都是乖觉之辈,不管心里多少阴翳,表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
  在姬央之后,沈度这一路也遇到过很多烂漫少女; 祝九娘也是活泼灿烂的,但他心里亦无波澜。
  只有这个人,不知怎么就在那个点闯入了他心里,再也赶不出去。
  沈度回冀州的事情也并非一帆风顺。许多人觉得他为了个女人而放弃大业说走就走,不堪大用,是以并不看好他。
  这种等着看他好戏的人,沈度置之不理; 通通不用。他此次回来之后,跟以往的行事和打仗风格略有不同,更为狠绝而毫不妥协。
  沈度回来之后的第一战是领五千黑甲军对上手握两万人马坐待疲师的平州郑飚而大胜; 收复平州。
  继而南下,轻松将青、徐二州囊入怀中,让冀州再无后顾之忧。
  沈度的这一番雷厉风行看得世人目瞪口呆,战神之溢美立即就往他身上套。
  沈庚笑着饮了口茶道:“到底还是要你出山。沈郎不出何以安天下?”
  沈度也饮了口茶,这是姬央的喜好,不过她喜爱茶之清香,沈度却爱酽茶之苦涩,嘴里苦一些,心里的苦就能压制一些。
  “并非我的功劳。这几年来辛苦四哥了,要不是你守着沈家,我回来也是没有用武之地。”沈度道。
  “这倒是,六哥你是不知道,四哥这几年有多抠门儿,任下面的人怨声载道,他也绝不出战,每次都拿粮草说话。”沈廉在旁边道,他最近跟着沈度打了几场胜仗,所有精气神都回来了,连玩笑话也会说了。
  “拿给你们也是浪费。”沈庚说话可是毫不留情。“其实这一次能胜得这么快,还是要归功于在地宫里拿到的三千黑甲,还有连子弩。后来在取出来的那些文书卷轴里,又发现了神臂弓的制造之法。”
  神臂弓比如今普遍装备的弓箭而言,射程可远上一倍有余,的确为黑甲军的战力增添了不少威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争天下着更甚。
  然则还有一条,是沈庚、沈廉二人都没提的,那就是沈家军队的化繁就简。虽然表面上兵力少了,但没了掣肘,打起仗来如臂使指,更能来去自如,有时候并非人多就好。
  人一多,军心易散,一角之溃败,就能连累整个大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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