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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生-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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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珠只听懂了吃饭两个字,“慢、点,不、懂。”
姬央立马用很顺溜的鲜卑语说了一遍。
这下顿珠可就来劲儿了,“你鲜卑语怎么说得这么好?”
姬央立即就嘚瑟了,她还会好多种话呢,她母后给她请了很多先生,只说别的可以不学,但是重要的语言还是要学的,省得以后被人蒙骗。
邱嫂端着饭菜进门时,姬央已经和顿珠聊得热火朝天了。
邱嫂狐疑地走上前,姬央道:“邱嫂,这是顿珠公主,你去隔壁让她的侍女把她的午饭送到我房里来。”
邱嫂左看看安乐,右看看顿珠,觉得这两人能聊得如此兴高采烈可有些诡异。顿珠公主生得那般美貌,看起来同冀侯才是郎才女貌,邱嫂忍不住就有些替安乐担忧了。她虽然只伺候了姬央一天,可也察觉出了她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容易被糊弄。
只是两位公主叽里咕噜说的鲜卑语,邱嫂却又听不懂。
姬央这会儿正眉飞色舞地给顿珠介绍信阳好吃的东西,那真是如数家珍,什么野猪酢、鹭鸶饼、驼峰炙、五色混沌、烤猪头肉等等,顿珠还没流口水呢,她自己倒先馋上了。
在这居庸城里,好吃的东西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不过顿珠对吃的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的,倒是被姬央描述的洛阳中元节花魁献舞、信阳花灯节寿山赏灯之景给引出了无边的畅想。
顿珠也给姬央描绘了大草原上的烤全羊还有赛马会。
姬央忍不住感叹道:“多美的山河啊,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我看鲜卑人每年秋后南下掳掠,也没见就富庶起来了。”
顿珠道:“我们没有吃的自然只能南下,我们又没有银子,你们也不开放榷场互市,我们除了抢没有别的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啊?你们有马匹,就可以跟我们换很多银子,买什么不能买啊?可是你们不愿意卖给我们马,其他的我们又不需要,这还怎么互市啊?”姬央反驳道。
“卖给你们马,你们岂不是可以更好地反过来攻打我们?”顿珠也是一步不让。
“要不是你们一直掳掠我中原百姓,我们怎么会攻打你们?”姬央道。这争论就陷入了死胡同。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互不信任。当然也是两个小公主想得太过简单天真,若事情真有那样简单,从古至今中原与北方草原民族就不会有那么多场大战了。
这件事越争越伤感情,姬央对顿珠道:“若是将来有一日我们有那个能力,但愿能劝两方休兵求睦,我也就能去草原上吃烤全羊还有参加赛马会。”
顿珠点了点头道:“嗯。我也想去中原游览大好河山,但前提是,中原人对我们异族人再没有地域之见。”
姬央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姬央端起汤碗跟顿珠很郑重地碰了碰,但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那一日实在太遥远而不可及了。
晚上因沈度派人回来说不回来,所以姬央早早就睡了,只是到半夜时,却被隔壁的响动给惊醒了。
要知道小公主可是夏日炸雷都惊不醒的主儿,这会儿能被惊醒,可见隔壁的响动得有多大,最主要的是太持久。
姬央醒过来时,只听得摇床的声音,嘎吱嘎吱响,响得仿佛下一刻那床就要塌了。继而是女子的惊呼声,男人的粗喘声,姬央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因为姬央立即意识到为何顿珠白日看到她时会害羞了。这里的墙实在太不隔音。
隔壁的声音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叫人再也无法入睡,若是一直保持一个平调都还好些。姬央将被子卷成蝉蛹状,在里面滚来滚去,数次想起身去隔壁踢门,但想着自己也扰过民,终究还是忍了。
其实所谓的隔壁应该是隔壁的小院,姬央突然想起来,这宅子里就住了她和顿珠两人,宅子的原主早就已经避开了。那闹出动静儿的会是谁?顿珠的侍女应该没这个胆子。
可是光靠尖叫声和喘息声,姬央还真听不出究竟是不是顿珠的声音,毕竟她和顿珠也才就认识了一天而已。但若真是顿珠的话,那可就太令人震惊了,姬央听沈度的那个意思,顿珠应该还没有成亲的。
后半夜那恼人的摇床声终于停下了,姬央这才得以小憩一会儿。沈度回来的时候,她正睡得香甜。
“起来,陪我用早饭,我用完还得回军营。”沈度毫不留情地将姬央从床上抱起来,也不给她正经穿衣裳,就裹着大氅搂在怀里,方便姬央等会儿睡回笼觉。
姬央的眼睛还是睁不开,沈度捏着她的鼻子道:“怎么还这么困,昨晚我可没折腾你。”
姬央逼着眼睛道:“你是没折腾,可别人折腾了呀。”
一想起这个,姬央顿时就来了精神,出声唤了邱嫂,让她打凉水来给她洗漱醒神。
等姬央的眼睛彻底亮起来,她才贼笑嘻嘻地窝在沈度怀里道:“我发现了一个顿珠公主的大秘密,你肯定猜不到。”
沈度“哦”了一声,“那我就不猜了。”
姬央嘟嘴道:“我昨晚压根儿就没睡好,真正睡了才不到一个时辰,你现在再猜。”
沈度轻笑道:“应该是想我想得没睡着。”
姬央觉得沈度越来越油滑了,她懒得再跟沈度绕弯子,以手背半遮嘴地低声道:“顿珠有个情人,而且他们没成亲就,就那什么了。动静儿可大了。”姬央皱了皱鼻子,睁大眼睛等着看沈度吃惊的表情。
结果沈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怎么都不惊讶啊?”姬央问道,她立即意识到沈度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个狡猾奸诈的男人。
“顿珠公主不止一个情人,她的草原明珠可不是白叫的。昨晚那个是宇文部穆提的小儿子至罗。”
穆提死后,他的三个儿子将宇文部一分为三,小儿子至罗最为骁勇,只是势力不及两个哥哥。
“那还有谁?”姬央的好奇心熊熊燃烧了起来,“真是看不出来呢。”
“还有一个是柔然的斛律。”沈度道。
这个名字姬央是听过的,斛律是前柔然可汗壶檀的弟弟,如今已经取而代之,可谓是大草原上的枭雄了。
“这也太不简单了吧?”姬央完全没想到顿珠的这两个情人来头这么大。“既然你都知道昨晚来的是至罗,为什么不……”小公主比了个手刀的动作。
沈度揉了揉姬央的头道:“傻孩子,杀人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至罗活着,宇文部就会分裂,他要死了,他那两个哥哥吞噬了他的地盘后只会实力大增,万一东风压过西风,那就统一有望了,沈度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出现。
姬央也知道自己不是搞谋略的料,“那顿珠如今在信阳为质的话,她的情人们怎么办啊?”
沈度道:“你在冀州可以多带顿珠出去走走,给她介绍一下咱们幽、冀的才俊。中原男子虽然不如草原汉子彪猛强壮,但在姿仪和才华上却更甚一筹,也更温柔多情。”女儿家找男人可不是光看强壮的。
(捉虫捉虫)
第93章 善后事
姬央立即了解了沈度的态度, 这是不想让慕容部和其他部落联姻的。不过草原汉子的确是够彪猛的,姬央听着昨晚的动静儿,突然觉得沈度对她还真是算温柔的了。
这是姬央下意识的认知, 哪知嘴里却不小心念叨了出来。
“你昨晚听了多久的壁脚?”沈度皱眉道, “原来公主还有这种爱好。”
姬央翻了个白眼道:“我没有想听啊,是他们动静儿太大了, 而且很久很久, 真的很久。”久得姬央觉得顿珠肯定三天下不来床。
沈度将手探入姬央的衣襟里道:“我觉得你这是在暗示我。”
姬央眨巴眨巴眼睛, 只顾着笑了。
“不过。”沈度将手抽出来道:“我们先得说一说贺悠的事。”
哎哟,东窗事发了。姬央刚喝在口里的水一下就喷了出去,呛到了。
沈度给姬央顺着气儿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姬央抚着胸口道:“我才没有心虚呢。八弟妹的事儿我问心无愧。我可没劝过她,你知道我跟她那是生死对头,看见她就心烦, 我就是来找你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结果她二话没说, 考虑都没考虑, 立马就应下了,还生怕我反悔, 一直找人盯着我。”
“我觉得吧……”姬央翻身坐起,跨在沈度腰侧,搂住他的脖子道:“贺悠是想男人了。”
这语气, 这表情, 这动作, 也不知道是在谁想。
沈度将姬央一把捧起,“我让邱嫂待会儿再进来伺候早饭。”
“可是我肚子饿了。”姬央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很正经,“胃疼。”
这明显就是耍人呢,姬央自己先绷不住地笑了出来,在沈度手里挣扎道:“放我下去,这房子漏风又漏音,我才不要再被人笑话呢。”她刚才就是不忿沈度前晚上居然没提醒她这房子不隔音,叫她莫名地留了笑柄在顿珠手里。
沈度没有为难姬央,转而道:“那我们再来谈一谈贺悠的事情。”
姬央一听就开始耍赖了,“反正我是不会把她带回去的。恶人该有恶人磨,沈八牛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善良人,现在就让贺悠来收拾他。”
“沈八牛?”沈度的眼睛眯了眯。
一时不察说漏嘴了,姬央吃吃地笑了起来,“固执得像头牛,所以就叫沈八牛。”
“少乱取绰号,小心再说漏嘴。”沈度有些无可奈何。
姬央“哦”了一声,听沈度这意思,似乎没有要逼她把贺悠领回去之意,她也就放了心。
“现在你得想想,你私自做主将贺悠送到八弟身边,你该怎么向祖母、阿母还有三婶交代。”沈度道。
姬央很自然地抬头看着沈度。
沈度呵笑一声,“别看我,想让我帮忙,没点儿好处可不行。”
沈度捧着姬央的手又紧了紧,姬央立即就领会了他的暗示。她难为情的地低声道:“真的会被听到的。”
“那你别出声。”沈度也学着姬央用气音低声道。
这实在太难为人了。
从居庸城回信阳的一路上,姬央可没少被难为,她心里指望着沈度能帮她在薛夫人面前说说话,所以每回都叫沈度给得逞了,但结果呢?
薛夫人手掌在小几上重重一拍,震得那几上的小插屏都上下震了震,惊得姬央的心也跟着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的眼睛很自然地看向沈度,这人收了那许多好处,正是他该上场的时候。
结果沈度对姬央可怜巴巴的求救压根儿就视而未见。
薛夫人的脸都气红了,“公主身份尊贵,想走想留,咱们沈家不敢置喙,但阿悠却是我沈家的媳妇,公主上不禀长辈,下不告妯娌,私自将她送走,可顾忌过咱们沈家的颜面?你三婶你一看留言就被气倒了,到现在都还没起得来床,公主实在是欺人太甚!”
姬央求救地再次看向沈度,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在薛夫人眼里这事儿会如此严重,这怎么也不能叫欺人太甚吧?
薛夫人气得直捋胸口,沈度坐在旁边也阴沉着脸看向姬央,“公主这次的确是太任性妄为了。公主既入了我们沈家的门,就得谨记你不仅是公主,还是沈家的儿媳,是我沈度的夫人。我看公主定是孝经、女戒都没读过,那就请公主回去将孝经、女戒各抄一千遍。”
姬央的眼睛都快把沈度身上瞪出窟窿了。
姬央离开后,薛夫人的手就没离开过她的胃,都是气的,当然也可能是做给沈度看的。
沈度低叹一声道:“阿母就别跟公主置气了,这件事她做得的确不对,可是咱们的确该让八弟和八弟妹赶紧生下孩子。这次我失陷鬼山河,八弟顾着兄弟之情,不惜命地带军进去救我。这一次是侥幸,可下一次万一我与他都失利呢?”
沈度不用接着往下说,薛夫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这事我明白,但安乐一声不吭地就将阿悠拐走了,是个什么道理?完全不将我们沈家放在眼里。”
沈度道:“她是拐不走八弟妹的,阿母也知道这两年八弟妹变得厉害,成日说长道短、挑拨是非,她心里有气,不敢对长辈不敬,就处处和安乐作对。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来,会帮八弟妹吗?”
薛夫人不语,她可算是听明白了,沈度先才的严厉和现在的话都是变着方儿的在帮安乐。
但薛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安乐的确是个傻子,帮贺悠对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只会惹来一身骚,更何况先前贺悠还那般对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人不坏,反而心地真的挺好,可就是不适合做沈家的媳妇。薛夫人不再捂着自己的胃,只看着沈度道:“若璞,作为冢妇,心善并不是好事。”
沈度道:“阿母,若没有安乐在前面大刀阔斧,那些奸佞老奴能退吗?若是安乐不将八弟妹送到代郡,以三婶对八弟的言听计从,八弟妹到死恐怕都到不了代郡。我们和贺家结亲,可不是为了结仇。”
沈度这话其实说得已经有些不客气了,姬央被他们推在最前面,刀子是她在做,功劳都是后面人的,去还得不到一句良心之语。
沈度曾经很欣赏戚母、薛夫人这样的女子,宜室宜家,让男人毫无后顾之忧,因为她们总是会找到趁手的刀子。可如今偶尔也会想,他失陷鬼山河,无论是他祖母还是阿母,都会先衡量利弊,定然是不可能允许沈廉带军进入鬼山河救他的。而唯一不会权衡的人只有姬央还有沈廉。
但沈廉在鬼山河之外盘桓不进,因为他还有大局必须兼顾,也只有姬央了,什么都不带,就直愣愣地往鬼山河里冲,生死她全不顾的,大局也没想过,蠢得厉害,可在雪地里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却酸了。
所以有什么关系呢,她虽然不适合沈家,那就只能沈家适合她了。
“若璞!你怎的就那样护着她?”薛夫人气得急了,连嗓音也不复往日的雍容,显得虐为尖锐。
“因为如果不是她,这一次我和沈廉就都回不来了。”沈度很平静地道。
——
沈度回到参云院时,姬央正生闷气呢,嘴巴噘得老高老高,都能挂油瓶了。他想跟姬央解释,那等情况下他先严厉地处置了她,对她才是最好的,也省得阿母对她更反感,可是看到姬央的那一刻,沈度就改了主意。
何必跟小公主说这些以退为进的权谋之术,也不指望她能学那些。
“还在生我气呢?”沈度搂住姬央道。
姬央扭了扭腰,试图甩开沈度,“你说话不算话,占了便宜却翻脸不认人。”
“我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家里就五嫂见过你的字迹,她不是多话的人。那孝经和女戒,你让玉髓儿她们抄写了就是。”沈度将下巴搁在姬央的肩头道。他愿意就不是为了惩罚姬央。
虽然养姬央跟养孩子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般的操心,但对孩子你是希望他将来长大成人能独立飞翔,所以是授他以渔,该罚就要罚。但对姬央,她本就是要一辈子躲在他羽翼之下的,哪里就舍得风吹浪打的放她去打鱼。
而姬央就是个沉不住气的,被沈度这样一说,她嘴角就已经开始翘了,可又顾着自己的面子,不肯轻易下坡,“我觉得你让我抄女戒是用心险恶,你心里还是想左拥右抱,哼。”
这个还真没有,他并不想去其他屋里,但如果姬央能允许他再纳妾的话,很多事情就会好办许多。只是沈度也知道,仅仅不去其他院子还不够,他若真是再纳人,姬央非得蹦上天不可。
“你是想我承认还是想我否认?”沈度问姬央。
姬央气得去挠沈度,这人真讨厌,还真是不哄她了。
“走吧。”沈度站起身,“还得去三婶那儿,毕竟她才是八弟妹的正经阿姑,咱们还得去道歉。”沈度将姬央拉起来道。
姬央虽然懒怠动,可也知道这一趟是必须走的。
三夫人丁氏的性子虽然一直很温和,但是这一回姬央的确是触碰了她的底限,因此虽然姬央给她很诚恳地道了歉,她的气儿还是理不顺。
第94章 三花妆
“可不敢当公主的道歉, 公主若是还有什么看不惯的今后直说就是,可别再这样背后使绊子了。”
姬央羞得满脸绯红,她拿眼去望沈度, 沈度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支开她让她先走了,他再留下安抚丁夫人。
虽说丁氏对沈廉是言听计从, 所以一直将贺悠困在身边, 但沈度说的是子嗣大事, 她也是明理的。
不过这一切没人会怪沈度,奇怪的是也没人怪贺悠,全都一股脑儿怪到姬央身上了,这大概就是人善被人欺吧。
姬央闷闷地抱着软枕,好像没了骨头似的趴在榻上, 见沈度在她身边坐下,她有些疑惑地问,“我这样做是不是太错了?好像很得不偿失。”
连姬央都意识到得不偿失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为了一个心里扭曲的贺悠, 是完全不值得她去冒犯和得罪沈家长辈的,而且还肯定得罪了沈廉。
姬央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我是不是傻呀?”
“是有点儿傻。”沈度将姬央揪头发的手挪开,为了贺悠那真是太不值得了。不过他能理解小公主,于姬央而言帮贺悠只是顺手一下而已。她北上去找他, 就顺便捎上贺悠而已。
都说达者兼济天下, 穷者独善其身, 小公主可还够不上兼济天下的达者,但她一直有一颗达者的心。而且她做事事先是不考虑后果的,都是苏后种的因,姬央做事什么都有苏后在后面兜着,所以惯出了这个臭毛病。
但现在要纠正也来不及了。沈度只能认命地道:“不过没事儿,傻人有傻福,再说还有我在你后面兜着呢。”
这话把姬央给感动得呀,她坐起身环住沈度的脖子,嘴巴嘟得樱桃似的圆,“吧唧”地凑到沈度嘴上,“哎,但愿贺悠可别辜负我的苦心。”
沈度一时间还有点儿不适应姬央突然的“语重心长”,“你什么苦心啊?你不就是想把她送走别在眼前烦你吗?”
姬央刚才的感动瞬间就碎掉了,伸手去拧沈度,“什么呀,我当然也是希望他们夫妻能和睦啊。不过八弟那性子,再加上贺悠的性子,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做错了。”
沈度道:“这就是你管不了的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公主还是先想一想除夕的事儿吧,如今是你当家,年节上的事情最繁杂。”
姬央哀叹一声,“我现在觉得在居庸城也挺好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蛋道:“这个样子,我怎么出门见人啊?”
虽然每日都有用特制的药膏,但冻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现在离除夕不过只有一旬了,正月里亲朋来往,姬央总不能顶着这张脸出门啊。
沈度看着姬央的脸想了想,“寿阳公主的典故听过吗?”
当然是听过的,古来多少公主都淹没于尘灰了,唯有这位公主以梅花妆而至今都为人所熟知。
“我看那公主准是出了痘,采用梅花妆做遮掩的。”沈度道,他可不信什么梅花落于额的说法,不过就是一类奇妆而已。
姬央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么大一团,可不是梅花能遮掩的。”
沈度道:“让我来试试。”
沈度用姬央的胭脂在她脸上一左一右地画了一朵芙蓉,栩栩如生,花瓣薄莹如粉玉。
姬央在镜前欣喜地照来照去,“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好像也不难看呢。”那芙蓉花刚好将她的冻疮全都掩盖住了。
沈度捧着姬央的脸又端详了片刻,从她的金钿匣里挑了一枚花钿,用剪子略修了修,便又是一朵金芙蓉,贴于眉心,顿时就让姬央的美显得灼灼耀人起来。
“这三花妆繁复而绮靡,衣裳就不能太素淡。”沈度道。
姬央现在对沈度可谓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了,那双手上马能征战,可没想到下马还有这份手艺。
“三花妆?”姬央喃喃地念道:“你说我将来会不会像寿阳公主一样,也因为三花妆而流芳百世啊?”
“你想多了。”沈度毫不客气地打碎了姬央的幻想。
不过且不论将来,至少安乐公主在整个信阳却是掀起了一股“三花妆”的风潮,而且后来还席卷风靡了洛阳。
这就得从头说起了。沈家过年的琐事虽然繁多,但当初姬央再度回到信阳时,苏后可是给她陪嫁了许多宫人的。这些宫人也并不是随便选的,各有所长。其中擅长算盘的有之,擅长经济的也有之。
姬央离开信阳这许久,管家的事情依旧还在参云院,而且进行得分毫不错。苏后当初就知道她的女儿是个什么德性,虽然也有管家的才干,但心思绝对不在上面,所以给她准备了许多可以替她料理琐碎事务的人。
因此姬央可算是将年节的事儿般般都安排得十分妥帖,叫人挑不出错儿来,到了正月初三之后,各家开始走亲串友,信阳侯府门前更是车马盈门,将一条街塞得水泄不通。
到初五之日,侯府举行春宴,姬央可再不像去年那样不高兴就闭门不出了,如此信阳的官眷才算是第一回 正正经经集体见着苏后的爱女安乐公主。
苏后在本朝本就算是传奇人物,历经数个男人,最后还能一举成为皇后,从此恩宠不衰,至今已经接近二十年。纵观历史,能长霸后宫者又有谁能比得过苏后?
于是身为苏后独生爱女的安乐公主姬央在众人眼里也就带着传奇色彩,虽然不指望她有三只眼睛六条手臂,可在众人心里她本就是该与众不同的。
所以当姬央带着“三花妆”出现在众女眷面前时,这种几乎被芙蓉遮住了大半边脸的妆容一点儿也没惊讶到她们。或者说她们先时是有些惊讶的,可越看就越顺眼,越顺眼就越觉得好看,这种妆容对那种脸上有雀斑、痘疤等瑕疵的妇人或姑娘来说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公主。”冀州平原郡太守夫人庾氏上前给姬央行了礼。她是太守的续弦,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三的年纪,同时也是沈家七少夫人庾氏的堂姐,所以和沈家的关系十分亲近。
姬央以前是没怎么见过这些官眷的,不过她脑子记性太好,前两日恶补了一下亲朋好友之家世,因此只略微猜一猜,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庾夫人不必多礼。”姬央含笑应道。
庾氏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最是爱美,见安乐公主无论是妆容还是衣裙都别出心裁,就忍不住想上前问一问。
“公主这妆画得真好看,而且是前所未见,不知是不是洛阳新出之妆啊?”庾氏问道。
姬央摇头道:“不是。乃侯爷闲时之作,本宫也拗不过他。”
姬央这话说得十分的随意,表情也十分浅淡,好似无心炫耀,不过随口之语而已,其实她心里不知道炫耀得有多舒服,一时觉得跟这些官眷寒暄也不是什么难捱之事儿了。
庾氏很配合地做出了一个大吃一惊的动作,当然她实则也是很吃惊的。那芙蓉精致绮丽,若是冀侯所画,费时肯定不少,她也是见过冀侯的,清隽尊贵,可看不出私底下竟然是会给媳妇调弄胭脂的人。
那庾氏性子活泼,也就少不得嘴巴大了一点儿,一天的春宴下来,该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原来安乐公主的三花妆乃是冀侯的手笔,他夫妻二人可真是恩爱逾常,叫人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经此之后,众人看姬央的眼神就格外不同了。要知道这些官眷来历不小的大有人在,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儿,更有前朝就已经是世家的传承一、两百年的世家。其底蕴养出来的女儿可是比公主还尊贵,一家有女百家求,姬央可没这待遇。
所以这些人并不会因为姬央是安乐公主就高看她,对她不过是好奇而已。就像去年安乐闭门不出,也没多少人将她放在心上。
而女人的尊贵来自哪里,一个出生的家世好,二就是嫁得好,三是儿子争气。
其中这嫁得好又分两种,嫁到夫家,如果夫家看重,夫妻和睦,这才是最叫人羡慕的,也说明这女子有手段有能耐。另一种是嫁得好,但只是表面光鲜,私底下在夫家并没什么地位,只会让真正的世家妇看不上。
姬央如今除了第三桩,前面两桩都都是稳稳的占据头把交椅,一时风头大盛,整个信阳议论的都是这位风华绝代的安乐公主。
因着众人都羡慕她,所以她那三花妆很快就流传了开去,并得以进一步简化。因为有几个男人能像沈度一样有闲情逸致给她们描眉调脂?再说了就算有心也未必有那手艺。
于是便有那脑子灵活的,剪了那蜻蜓薄如蝉翼的翅膀,涂上金粉或胭脂,制成花钿,然后用鱼鳔胶粘做各色花卉或者蝴蝶、蜜蜂之类的,可谓是青出于蓝而青于蓝。
不管怎么说,姬央凭借“三花妆”一下就在信阳的官眷里开辟了自己的路子,走到哪儿都是最耀眼的那个,随时都是群星拱月,这里头当然有沈度是冀侯的原因,但也有姬央自己的功劳。
只是姬央如今实在可谓春风得意,也多了许多“好友”,且她还要照顾顿珠,依沈度的意思是要让顿珠多接触信阳的青年俊杰,因此你来我往的,出门做客的次数明显增加,倒是将沈度给冷落到了一边。
沈度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可止不住有别人想替姬央伺候沈度的。
沈度在路上见到向他行礼的柳瑟瑟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不是因柳瑟瑟惹恼了他,只是他对柳瑟瑟等人是心存了一丝歉疚。她是他的姬妾,曾经也有怜宠,骤然冷落,将近一年不曾再过问,自然有愧。不见时并不想念,但见着时却就无法回避了。
“侯爷。”柳瑟瑟抬起头时,沈度身边跟着的人已经自动走远了。
沈度虚扶了一把,手臂往前一伸,示意柳瑟瑟与他并行。
柳瑟瑟轻轻摇了摇头,美目里已经是泪花一片,她本就生得袅娜,如今更是仿佛烟柳般轻、薄,像初春雨打的梨花般即将飘离枝头,“侯爷可去看过小于姬?”
大小于姬是沈度当初纳的姐妹花,只是红颜薄命,大于姬在沈度攻打慕容部的时候没能熬过一场风寒,事后沈度听闻也不过厚赏其家人而已。
柳瑟瑟也不待沈度回答就道:“她怕是也不行了,侯爷若得闲,还请去看看她。大于姬走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能再看侯爷一言。只是她没那个福气。”
柳瑟瑟的话看似淡淡,实则是满含幽怨的。
“我会去看她的。”沈度并没生柳瑟瑟的气。倒不是沈度对柳瑟瑟就格外大度,只是姬央的一点儿小事就能沈度产生情绪,不管是烦躁、不耐还是欣喜,她总是能影响他。而柳瑟瑟蓄积了将近一年的怨怪却并不能左右沈度的情绪。
柳瑟瑟望着沈度的背影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侯爷真的就狠心再也不踏进咱们姐妹的屋子了么?”
第95章 妄捉奸(上)
“姐姐; 真没想到第一个出头的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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