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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商女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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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生与他走进了承德殿,后面没有人跟着了, 才是开口:“殿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瞒不住,自古以来权臣之家,哪个不都是三妻四妾,更何况太子殿下何等的人物,心中有太子妃便是了,此事无需相瞒,她既能和张良娣一起闲谈,日后多个姐妹,也属正常。”
他见李贤脸色未变,紧跟了他脚步,又是上前低语:“更何况殿下在太子位,这是储君之位,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三宫六院只此她一人,怎么可能呢!”
李贤听见继承皇位才是回眸:“住口!”
荣生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是跪下,李贤当即拂袖:“日后不许再提储君之事,今日之事也牢牢瞒住了,许有转变的余地。”
荣生忙是应了。
李贤才要转身,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叮嘱了一句:“太子妃回来了,先让高沅过来回话。”
想了想又是算了,摆了摆手,径自进了内殿寝宫。
片刻,高沅果然护送徐良玉回了东宫,她似有心事,期期艾艾走了许久才是回来,青萝也蔫了,主仆两个进了承德殿,半点动静都没有。
李贤等了片刻,不见人进去,便是走了出来。
徐良玉坐了桌边,双手捧脸,她的目光透过窗口望着外面的红霞天,像极了闪烁的红灯,眼圈微微的红,眸色微微的红,像是才哭过了一样。
他当即坐了她的对面:“怎么了?”
她回眸,眼圈更红:“殿下还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殿下不知道吗?你就当我是傻的吗?这么明显地支开我,我猜得到的,你还想瞒我多久,我知道我这出身上不得台面,天后有意安排房家女入住东宫,你不是与我保证了吗?可殿下真的能保证什么吗?”
李贤抿唇,脸色已变,他霍然起身,却是被她一把拉住。
徐良玉将他拉了面前来,这就环住了他的腰身:“你干什么去!”
他垂眸看着她,也是无言以对。
她紧紧圈住,不让他动,傻里傻气地说着傻话:“殿下,世间总无十全十美,倘若这富贵荣华我都舍了,你能舍得东宫和这身朝服么。”
他轻抚她发髻上的一朵珠花,也是叹息:“竟说傻话,荣华富贵你怎么去舍,几百万银钱都舍不得,你能舍得什么。”
权当她在说傻话,也正毫不掩饰他的意思。
说的也是,东宫与这身朝服怎么能舍得,徐良玉将自己埋首在他的怀里,终于心死,可她还不能这就放开他,这出戏必须得演完,才能给自己创造离开的机会,可笑地勾着自己的手指,她在他的怀里磨蹭着:“是我说傻话,是我舍不得殿下,生怕有了别人,殿下便不是我的了,是我错,是我从未为殿下考虑周全,既然在太子之位,入住了东宫,便当考虑大局……”
她自己都觉得要编不下去了,闭上了眼睛。
李贤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那朵珠花,半晌也没吭声。
又过片刻,黑暗终于笼罩了整个大地,她终于放开了他,仰脸看着他。
早有宫女掌了灯,桌边也放了烛台,徐良玉定定盯着他的眉眼,鼻尖微酸:“我只愿殿下记着我,便是好了,殿下能一直一直记着我的好吗?嗯?”
她嗓子都渐哑了,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李贤低眸看着她,一时间五味杂陈。
灯台上烛火跳跃,徐良玉红着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更加的惹人怜惜,他拥住她,她轻轻靠在他身上,莫名地让他又生出些许距离感。
不等他深想,宫里又是来人了。
忙是叫了青萝过来照顾着,赶紧去了,他颀长的身影才一消失在门口,徐良玉脸上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下就变了,她自怀里拿出绢帕来,一点点擦着眼泪,擦完了发现是李贤的,一把扔了地上。
青萝忙是捡了起来,上前来低语:“怎么了?嗯?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装作不知道的吗?干什么说破了,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是要和房娘子共侍一夫么?好端端的帕子扔了干什么。”
说着又往她手里递了递。
徐良玉往外瞥了一眼,幸好没有人跟过来,她瞥了青萝一眼,一把推开:“扔了吧,不要了,装作不知道怕是不行了,现在这层窗户纸还是捅破了吧,我等得,有个人也等不得了,还是快点推波助澜,咱们早点走才是。”
青萝听不明白是谁等不得了,忙是上前,可徐良玉却是站了起来,这便往寝宫里面去了,外面的宫女都不敢过来,一时间整个承德殿都安静了下来。
梳妆台上,摆着许多首饰,琳琅满目的。
徐良玉的圆玉也摆在上面,她坐了铜镜面前,伸手拿起来在掌心摩挲着,青萝在旁收拾着她的贴身衣物,见她一直盯着那块圆玉,忙是凑了过来:“真是要走吗?太子殿下,他可是太子殿下啊!”
嗯了一声,徐良玉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将圆玉放在了梳妆盒里。
她站起来,才抻了个懒腰,想起什么似的扶着腰站直了:“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他若不是太子殿下,或许我们还有一丁点的可能。”
说着来回踱了两步,到底还是不放心,让青萝拿了笔墨过来。
她想给他留点什么,但是坐下来后,提着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想抱怨他终究舍不得东宫,想抱怨他言而无信,到底还会迎娶房娘子,历史在那摆着,也许以后还会有许多美人相陪,也想骂他骗她,拿了她的银钱毫无愧疚之心,占了便宜还卖乖,可什么都讲不出。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惊鸿一瞥。
她想起了两个人是怎么跳到一条船上来的,想起了那些日子,他面对她时候的无奈和无措,他护着她,疼着她,暗中帮着她。
他说他只有她,可她还是要走了。
她提笔写下几个字,低头一看竟是在说,真是很喜欢你,忙遮掩了,撕毁了,重写。
青萝看她撕了又写,写了又撕,在她背后直叹着气:“其实太子殿下多好的一个人,多少人也是盼不来的,虽然我是懂你,但还是觉得好可惜。”
她恍然想起该写什么终于再次落笔,这封书信仔细收妥当了,才是洗漱歇息,洗漱一番,李贤还是没有回来,徐良玉坐了床边,轻抚小腹,怔怔地出着神。
青萝看着她忽然掩唇惊呼了一声,指着她的肚子忙是到了她的跟前来:“今天你让我假装摔了一下,叫那个大夫给你看了什么,他他他给你看了脉,你……不会吧!”
她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徐良玉已经习惯了,轻轻点了点头:“是,所以我等不得了,推他一把,咱们也好快点走,否则以后瞒不住就走不脱了。”
她竟是有了身子了,青萝不知是喜还是忧,站在她身边一会傻笑,一会又愁眉不展了。倒是比她这个正主更是魔怔了一样,徐良玉推了她一把,直接给这个丢了魂的撵了走,才是上床歇下。
李贤一直没有回来,她也是睡不着。
夜深了,等她迷迷糊糊快要入梦的时候,承德殿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徐良玉躺在里侧慢慢睁开了眼睛,也不知荣生说了句什么,李贤不耐直接给他撵了下去。
她重新又闭上眼睛,背对着外侧假装熟睡。
片刻功夫,脚步声便是停了床前,李贤身上还有夜风的凉,站了一站才是倾身过来扳住了她的肩头,他也并未将她扳过来,只轻轻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尽力了。”
说着脱鞋挨了过来,他自背后将她拥在怀里,似能感受到她的轻颤:“别动,让我抱一会~。”
他还扶着她的胳膊,就在她肩窝处呼吸浅浅。
好半晌,徐良玉才动了动,她一手到自己肩头寻到了他的手,轻轻握住了。
半晌,李贤无奈道:“母后并未为你入皇谱,原来是定了婚期娶房家女,婚期本是皇兄薨逝之前定的,但是我以百万银钱充盈国库相挟,推拒了,现下推不过去了,众位老臣需要安抚,我……”
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徐良玉幽幽叹了口气:“嗯,娶了吧。”
第109章 一一零
第一一一章
徐良玉竟然妥协了,李贤并未有半分的放松, 反而隐隐的失望。
她非但是妥协了, 还让张良娣协助她给他操办起了婚事, 他白日繁忙之余, 偶也回来看她, 她只脸色越来越白, 整个人也总是恹恹地, 问了身边人, 才知道食不下咽, 似是病了一样。
他分身乏术,只叫人留意着, 可这一个月过去了,他夜夜拥着她,她反倒是清瘦了,一晃即到了婚期吉日, 她的品阶现在还没有落实, 只不过这东宫里面会看人眼色的宫女公公们都拿她当个正经主子, 就连张良娣也与她亲近了许多了,当真可笑得紧。
一早起来, 喜服送过来了,李贤怕她气恼,安排到别处穿戴去了。
徐良玉早与他说了要避开,劳累了许久也是要歇歇睡个早觉,他临走时候还亲了她的唇角, 说去去就来,有的时候谎话说得多了,或许就和真话一个模样了。
他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起了。
青萝给她梳头,梳了平日发髻,衣着也是平时模样,徐良玉坐在铜镜面前,在梳妆盒里摸出那块圆玉,是这样一块玉带她来到了这里,也是这样一块玉,让她认识了檀笙,更是这样一块玉,让她与李贤关联了起来,现在她要走了,还是还与他吧。
她在掌心摩挲片刻,轻轻放在了首饰盒里。
整个东宫,也没什么她想带走的东西,徐良玉站了起来,她知道高沅就在承德殿外,穿着这身衣裙还得去他眼皮子下面转上一圈,才走得。
青萝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这就走了出来,今日宫女们多是去了宜春殿,只剩多儿还在殿内,徐良玉不许她跟着,才是出来,一个不相熟的宫女先急急跑了来!
她也才走了石阶下面,小宫女一脸惊恐,扑腾便是跪了她的面前:“太子妃!今个这事却不知道跟谁说去了,太子殿下大婚,可是可是我们太子妃竟是想不开上吊了!”
她们太子妃?
徐良玉忙是回眸,看向一边的高沅,他脸色也是变了。
李贤大婚,在这么个日子里,却是有人吊死了,还是先太子妃,他忙回了一声:“是先太子妃,先太子走后,她便一直留在东宫后面景春殿里了。”
裴娴!
徐良玉忙是叫人引路,这便往景春殿里来了,景春殿在东宫的最偏之处,一行人匆匆赶来时候,却只见着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哭,清瘦的女人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
她的脸上盖着一件薄纱模样的,徐良玉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顿变:“怎么回事!”
一个宫女忙是伏地:“我们太子妃今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听说太子殿下大婚,自言自语地说了会话,后来说是想吃甜汤,支开了春梅,我和秋行跟着她,她又让我们回来给她抬了椅子出来,说要晒阳阳,谁想到一会功夫就不见了,我们找了好半晌,她竟是在书房里上了吊!”
高沅上前,掀开了薄纱,上前探了探气息:“已经去了。”
青萝看了一眼,吓得忙是躲了徐良玉的身后。
上一次见到裴娴的时候,她在东宫还是太子妃,意气风发如同少女一样,现下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瞪得溜圆,面目可憎。
徐良玉低眸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青萝揪着她的胳膊,伸手来遮她的眼:“别看了啊!”
她一把推开,上前蹲了下来,裴娴目光幽怨,直愣愣地,好像还活着一样,伸手将她双眼合上,徐良玉抿唇:“这吃人的地方,真正面目可憎的,是这东宫,她不过是厌倦了而已,刚好去陪了她的殿下,也好。”
说着站了起来,看向高沅:“今日殿下大婚,此事不得张扬,还得你亲手速速去办。”
高沅当即应下,也无疑有他,忙是回身去叫人了,先太子妃吊死在东宫,此事可不能传出去,也不敢妄自做主,须得上报天后。
几个宫女还嘤嘤哭着,徐良玉站在裴娴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我知你心意,有些时候总有累的时候,想好好睡一觉,但是世上万物皆有活着的必要,更何况是人,我和你不一样,即便是吃人的地方,也要活着,还得好好活着,不枉老天给的这条命。”
她眨眼,在心底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出。
青萝红了眼圈,紧跟了她的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一转身便是掉了眼泪了:“太子妃,就是那个先太子妃,她为什么要上吊啊!”
徐良玉握过她的手,攥住在了掌心里:“活着没有向往,没有希望,便不想活着了吧,别学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尤其吊死,死相太难看。”
二人快步回了承德殿,殿外布置得喜气洋洋,宫女们来回穿梭不停,殿门一关,徐良玉只称头疼,便让多儿和一边的宫女都下去了,青萝连忙拿出早准备好的宫女服饰,帮她换上,飞快给她重新梳了发辫,照着镜子又觉得这张脸太过瞩目,擦了粉遮掩些许,眉眼间画了略微夸张的眼妆,唇边还给她点了黑痣,这才一起站了起来。
武后早已安排好了人,替换守卫的侍卫,两个人一路低着头,在穿梭当中的宫女当中慢行而过,从承德殿往万象殿,往西边宫门来了,平日不通的宫门外,柳相宜早就备好了车马。
上了车了,他亲自赶车,直接到了云裳坊。
檀越已经到了,徐良玉下车,洗了脸,换回自己模样,她将人叫了身边来,将长安城的云裳坊和波斯店的账册亲自交了他的手上:“我这一去,永不会回长安了,天后应了我,不会难为你。原本这就落的你的名,你变卖了所得银钱全都给你,若愿经营着,也都给你,檀郎欠我的早已还了我了,我在洛州给你们留了银钱,够你和溪儿一生平顺的了,如若我不回来了,与我耶娘说一声,来生再做她女儿,各自保重。”
檀越迟迟不肯接过,只是皱眉:“急急让我来长安,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徐良玉点头,让青萝先出去了,她叹了口气,来握檀越的手:“你说你与檀郎不是亲兄弟,可我却觉得你越长越像他了,他是真睿智,早听了他的不涉米粮也不会走到今日,可现在我也没什么后悔的,包括入你檀家,你保重。”
说着放了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长安终究不是我的归宿,我愿去天涯,若是有缘,天涯海角总会相见,檀越,今日我作为阿嫂,也忠告你一句,别涉朝堂,别近太子,寻常百姓,没有大志光娶妻生子,便也是好的。”
檀越脸上却是生出了些愤怒的情绪来:“阿嫂说这话,便是这就要走了?”
她嗯了一声,笑:“你当为阿嫂高兴,东宫不是我所向往。”
他张口欲言,她又瞪眼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你最好不好轻举妄动,否则李贤立即会察觉,我一个人,带不走那么多个,你还是多顾看檀家,守着檀家家业和溪儿,说不定日后还能相见。”
她故意这么说,是来宽他的心。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岂只是伤心而已:“阿嫂……”
徐良玉嗯了声,更是推了他往出走:“既还当我是你阿嫂,便是听话。”
她不等他先走出,先一步出了堂口,眼见着青萝还在院子里踢着土,忙是叫了过来。柳相宜在前面守着,为了方便骑马,徐良玉又换了胡服,青萝还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她腹中的骨肉,她却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说是儿不死是财不散,用不着太顾及,这便上了马。
檀越送她们出门,也是抓住她的缰绳:“这就出城?”
徐良玉回头往东宫位置望了眼嗯了声:“吉时到了,趁他去迎亲我们走。”
先太子妃竟是在景春殿里上吊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何敢隐瞒,高沅急急报了李贤,他本该前去迎亲了,却始终并未换衣,听见出事了更是亲自到后院查看了一番。
裴娴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看了一眼,也生唏嘘。
总是幼时玩伴,也是知道自从皇兄薨逝之后,她总是恹恹地,竟不想是在这样一天上吊了,她一个人住在东宫里面的最角落里,就像不存在一样,若不是出这么一出事,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存在一样。
李贤当即命高沅封了景春宫,他即刻便要进宫,给裴娴一个安置的好地方。
荣生却是引着一干宫女跪了一地,吉时已到,该是迎亲去了,李贤不顾阻拦执意进宫,可才要出了东宫却是站定了,目光往回一瞥,发现高沅就在身后,当即转身。
“太子妃现在何处?”
“承德殿,自从景春殿回来便没在出来过。”
高沅也是叫了人盯着的,可即便这么说,李贤也是疑心顿起,拂袖往回。
承德殿外,多儿和两个小宫女还在殿外说着玩笑话,正是说到热闹处,抬眼发现李贤匆匆走过来了,当即跪下,他也不问,径自进了内殿去了。
谁也不敢跟着,片刻他又匆匆走回:“太子妃在哪里?”
众人惶恐,可谁也说不清楚徐良玉不在寝宫还能在哪里,高沅更是叫了侍卫队过来,仔细问了也没问出什么,当即在东宫各个宫口都去寻找排查了。
李贤目光在寝宫当中一一扫过,梳妆台上整齐叠放着他的绢帕,床上被褥中还似有她的余温,伸手在她软枕下面摸了一把,果然摸到她自己的那条绢帕,抽开梳妆盒,里面似乎都是她平常的东西,整个寝宫当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少,他才要合上,却是皱眉。
梳妆盒当中,一对耳饰下面露出了一块圆玉。
他一把拿在手里,当即疾步走出,此时各路侍卫已经回来了,整个东宫都不见太子妃的踪迹,闻讯赶来的张良娣也白了一张脸,可徐良玉手里没有出城的行令,又能到哪里去。
迎亲的队伍就等在东宫门口,高宗和武后也才进了东宫,李贤匆匆走出,刚好走了顶头,他轻轻一欠身,还不等武后训斥,快步出了宫门。迎亲的马儿身上还挂着红花,他飞身上马,当即一扯缰绳,这便往城门口去了,武后随之赶到,侍卫队紧急追了上去。
李贤一路拍马,到了城门前,却见城门刚是紧闭,当即下马。
守城是官兵认出他来,却是上前阻拦。
他当即拂袖:“为何阻拦,为何紧闭城门?”
若没有母后,徐良玉怕是也出不了城门,此时城门紧闭,他一己之力,也闯不当去,转身往城楼上走去,身后已是跪了一地。
侍卫队也是紧随而至,荣生也在身后,他一路小跑,追了上来却是苦苦相劝:“殿下,大局为重,太子妃便叫别人去寻就好了……”
二人也才分开片刻,高沅原本是亲自盯着她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能去哪里,李贤一步不停这便上了城楼,往下一望,果然有一行商队才出城门不远。
他眼睛也毒,一眼认出徐良玉来。
微风吹过,她身形消瘦,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才出城门不远,背影萧萧。
他回走两步,一把夺过守城兵手里的牛角来,瞬间,号角声远远传了出去,那不成调的号角声,还断断续续地,马上人终于回头。
李贤站在城墙之上,一身白衣,额上青筋暴起:“徐良玉!”
她一身胡服,当即扯住缰绳,让马儿转过来,自出了城门,城门便关,她知道他追不过来了,便远远望着他。盛世美颜不过镜花水月,然镜花水月也曾恩爱,两指放在唇上,再向他匆匆一比,她笑,终究是再次扯了缰绳,反手与他摆了摆手以作告别,拍马走远了。
她果然走了,走得是这般决然。
从前万般妥协都是诀别,他一手扶在城墙上的青砖,目光哆哆。
荣生也是亲眼所见,冒死上前相劝:“殿下,咱回吧,房娘子那……”
房娘子三字一出,李贤当即转身,荣生可是松了口气,可不等他这口气松了头了,人走下城楼,却是站了高沅的面前:“传令天恒将军,入兵河西、拢右道,吾要亲征吐蕃!”
高沅当即应下,可又迟疑:“那太子妃?”
李贤一把扯过缰绳来:“无事,找得回来。”
说着,当即上马。
荣生听着话头不对,忙是上前牵马:“殿下!”
李贤却是一抖缰绳,直将他甩了开去:“我自会去父皇母后面前请罪,从此再无婚事。”
说着打马,白衣胜雪。
第110章 一一一
第一一一章
上元二年,高宗风眩病加重, 不能听政, 政事皆有武后处理。
五月初五, 追谥先太子李弘为孝敬皇帝, 太子妃裴氏为哀皇后, 合葬于河偃师恭陵, 自雍王李贤继立太子之后, 同年与吐蕃征战不休。
李贤自长安城并军资百万, 檀越做后方支援,太子携军,与相王李旦, 共赴西域,后画地为治。
仪风三年,正月初四,百官及四夷酋长朝武后于广顺门, 太子骁勇善战, 四方安定, 终回朝堂。长安城依旧繁华,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东宫政务一直也由太子心腹承办,中书省所上的折子直接送与武后处置。百姓是不知,然高宗却早已缠绵病榻,武后得势。
东宫承德殿中,跪了一地的宫女公公, 李贤才回,挥手让人退下。
荣生忙是上前,将他软甲脱下。
片刻,高沅匆匆走进,单膝跪地,呈上一封密信。
李贤当即拿过,可打开看了几眼,脸色却是越发的沉下了。
三年以前,徐良玉假意与他筹备婚事,趁机远走,她在寝宫他的枕下给他留下了一封书信,当晚他看过便是烧了。可是如今想起来,不如留下。
总还有点念想,他回身坐下,瞥着烛火凤目微挑。
她在那封信当中,说了三件事,一件是他放不下东宫,她却能放弃所有,他不以为然,然而半年才过,出海的商队顺利回来,便带回了她的噩耗,说是她在去往新罗的途中遇见风浪坠海身亡了。
茫茫大海成了她的归宿,那时他已身在西域,突然明白过来,她是真的放弃了所有,包括他。他从来不相信她已不在人世,但是三年了,派出的探子无数,却总无消息。
她在那封信上,说的第二件事,是众官朝武。
而第三件事,便是废太子李贤,她说时间可以证明,一旦被废,等待他的,将还有诛杀,四年为一局,望他万万保重,万万保重。
当年的商队如今还活跃在海上,在长安城时也曾逐个审过,却都是统一口径,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妃于风浪之中落水,瞬间便消失在了漩涡当中。
如今徐娘子品阶仍在,武后拧不过他的执念,许她进了皇谱。
可三年了,人却是半点消息皆无,李贤坐了桌边,当即叫荣生拿了火盆来,就着烛火点起了,随着火光的陨灭,他又瞥向高沅:“柳家人可有什么动静,徐家呢?”
高沅忙是回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各过各的,也无书信往来,也没有可疑的人联系过。”
荣生在旁听了,低头看着火苗,不由劝道:“殿下,算了吧,都三年来的了,太子妃若还在世上,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
不等他说完,李贤目光如刃:“她要是像你这么蠢,我就不会找她了。”
荣生忙是低头,高沅侧目:“太子妃身边的丫鬟也一直杳无音信,当年说是到了新罗失散了,商队里本就查不到她带了几个人,柳相宜也下落不明,这么三个人,死的死,散的散,难免令人起疑。但是按说如果这三个人还在我大唐,是无论如何不会半点消息都查不到的,就算隐姓埋名,也早有头绪了。”
李贤起身,走了窗边。
窗外微风徐徐,白天各种忙时,很少想起她,一到了晚上,总能想起她走时候的背影,她倒是自在,魂牵梦萦时候,他常常一个人,或许是习惯了,越是找不到,越是刻骨。
才回东宫,天就黑了,荣生忙是拿来了常服:“殿下,还进宫吗?”
当然得进,他连忙转身,换了衣衫。
不等他走出承德殿,张良娣便是带了一双儿女过来请安,这两三年,他常常不在长安,也真是许久没有见过了。原本就不喜欢孩子,李贤勉强坐了下来。
张良娣带着李瑛和李珞忙是跪地,李瑛来长安时候便有记忆,对他多是惧怕,只依礼拜了,李珞时间长了早把耶娘忘了,见了他自然心生向往,眼巴巴地看着他。
已经六岁的李珞如今也是白白净净的了,她弯眉杏眼,挺秀的鼻尖上旁边还有一颗小黑痣,草草扫了一眼,李贤已然不耐:“这么晚了,带孩子过来干什么。”
张良娣站起身来,一手牵了一个:“听说殿下回来了,总也得让孩子们见见,哪有自己孩子连阿耶长什么模样的都不知道的。”
李贤才换好新衣,卷着袖子,冷冷瞥了她一眼。
她心里打着颤,刚要退下,冷不防李珞突然挣脱了她的手,直接奔着李贤跑了过来,小姑娘头山金钗晃得厉害,从小就是娇生惯养起来的,到了他的面前,指着他气气地一跺脚,倒也刁蛮模样。
“你就是我阿耶吗?”
张良娣刚要上前,荣生已然急了:“大胆!”
李珞眉宇之间,也有怒意,回手又指了他:“你是什么人,你才大胆!”
李贤皱眉,却是瞥着张良娣目光冷冽:“你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嗯?”
说着拂袖上前,与小李珞身边走过:“我不是你阿耶。”
李珞愣住,才要追过来,被张良娣一把拉住,荣生和高沅已然跟着李贤出去了,承德殿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风呜呜地,不知哪边屋檐还漏着风。
侍卫队紧随其后,外面已经准备好了车马,李贤才要上车,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差点忘了,安排一下,将张良娣送走。”
荣生为难:“殿下,她如今也不过在东宫占了一角儿,赈灾之后她收了这两个孩子,还得天后赞誉,也为殿下安了民心不是,将她送走,是往哪去?”
李贤一步不停,已然上车:“有朝一日,你待她回来瞧见了,怕是留不住,送走了眼前干净。”
他啪地放下了车帘,荣生却是站在车下叹气。
高沅对他耸着肩,两个人分明知道说的这个人是谁,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家殿下这是魔怔了,又不敢不依,忙是安排了下去。
大明宫的宫门处,红灯高悬。
说是太子殿下回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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