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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商女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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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回眸,让徐良玉见礼。
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对她说了,之前骗她,是雍王殿下不愿透露身份。
的确没有什么李庾吏,只有雍王李德。
徐良玉连忙上前见礼。
李德美目微挑,目光也只在她脸上落了一落:“难为兄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风花水月,国之难,民之难,可体会得?”
不得不说,他的样貌可是惊了她的眼。
那日匆匆一见,只觉俊美,不敢多看。
此时在灯下,眼帘微动,眸光流转间带着致命的慵懒之姿,当真是惊鸿一瞥。
可是,徐良玉站在檀笙后面,不由皱眉思索。
她从来对历史没有什么兴趣,提起唐朝最深的印象就是武皇武则天,可现在是六七二年,她还未称皇,其次是太宗高宗,最后是由太子墓那住着的章怀太子李贤,唐朝有几个皇子她没有印象了,但是恍惚之间,她记得有什么李显李旦李宏,却是不记得有个什么雍王李德。
不过历史也就那么回事,她随即抛开疑惑,低下了眼。
她好奇的檀家秘密,檀笙说她迟早会知道,竖着耳朵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
桌子上还放着两本账册。
檀笙到了桌边,依然淡定,那人道:“檀兄的账目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储备粮仓也从来不用他人操心,这么多年了从未辜负过朝廷信任,却不知现下该如何向百姓交待,如何向父皇交待,现下此事还在我这,明日就不知去了哪里。”
徐良玉闻言大惊。
现在有点后悔过来了,有些秘密一旦知道了,可能就是祸事。
李德说话完全没有避讳她的意思,这只说明一件事,他不屑避讳。
这让她想起了知府家那个悄无声息被勒死的狗,是的,她在离开那的时候,碰见了。
知府家的小厮骂咧咧地扔了那条死狗。
此事听他的口气,却比待陈知府强许多。
徐良玉僵着背,垂眸侧立。
檀笙一手在双轮车的扶手上轻轻敲着:“谢殿下垂爱,檀笙这辈子能有小殿下这个朋友,很是值当。可惜如今大错已经铸成,粮仓未满,檀家也无力回天,不求别的,只求殿下让这错,檀笙一人承担。”
李德冷笑一声,袖一动,桌上的账册一下被挥落了地上去:“你这是在求死?”
檀笙自嘲地笑笑:“求不求都是死,求生又能怎样,殿下也不必再为我费心了,大限将至,估计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他这般轻贱自己的生命,还如此口气,只叫李德更加恼怒:“你这是有恃无恐,你以为你死了你的账就没有人查了?你以为你死了就拿你没办法了?”
檀笙手一松,整个人都往前一冲,直接跌落在了地上。
他双手撑地,艰难地想跪在地上,但是却做不到,只好整个人都伏在地上。
徐良玉下意识要扶,想了想,也随着他跪在了旁边。
檀笙的额头抵在自己双手手背之上,恭恭敬敬道:“檀笙生来就是殿下的随从,殿下给了檀笙一个家,给了檀笙房宅基院,就像做梦一样,檀家有后了,檀笙有弟弟妹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终其一生都对殿下感恩戴德。檀笙也想活得长长久久,但是大限将至,能为殿下做的,也就这么一件事,还没做好,求殿下赐罪。”
静默之后,李德冷冷道:“一个庾司以我的名义施粮,却不能掩盖罪行,真是胆大包天。”
徐良玉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与粮食有关。
庾司是掌管粮仓的官吏,这么一说,那檀笙之前就是雍王手下的一个庾司了。
檀笙趴在地上却是毫无声息了,她伸手来扶,发现地上一处暗红,惊觉他已经昏过去了,抬头惊道:“他昏过去了!”
旺儿连忙跪行过来苦苦相求:“求殿下开恩,郎君对殿下忠心耿耿啊!”
眼见着,这身子真是禁不住一点折腾了,李德也是淡淡地:“怪不得这些年也不见你给家里添置一样东西,省下来的每一文都用来添置粮食,然后去做善事了……罢了,扶他回去吧,叫大夫过来,他若敢撒手离去,再寻一个人来做庾司便是,只叫他家破人亡。”
旺儿和徐良玉连忙扶了檀笙起来,七手八脚地给人背回了自己屋里。
他唇边还有血丝,她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让旺儿赶紧去叫大夫,晚风吹进屋里,桌子上的烛火跳得厉害,以前就剩两个人的时候,她总是害怕他会如传闻当中的那样说死就死,然而现在她也害怕,却是怕他当真离去。
抖着手给他擦了唇边,又是呆坐在在他的身边。
旺儿还没有回来,她心中惶然,才要起身,檀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眸,惊喜得看见他睁着双眼,笑吟吟地看着她:“怎么?不认识我了?”
徐良玉惊喜交加,趴在床边看着他都不敢眨眼:“你、你没事了?”
檀笙对她眨眼:“当然,我咬破自己吐的血,骗他的。”
她松了口气,又气又恼轻轻捶了他肩头一粉拳,他脸色不变,只笑道:“口中都是血腥味,想漱漱口。”
这还不简单,徐良玉连忙回身去拿水,里间没有,就听着她的脚步声哒哒地快步去了外间。自她转身,檀笙的笑容才是渐失,回手在枕下拿出绢帕来,一偏脸顿时又一小口血吐了出来。
他脸色更白,仔细折了绢帕依旧放了枕头下面,不消片刻,徐良玉拿了水回来,不等漱口,旺儿也带着大夫赶了过来。他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有数,大夫看了无数次,说的话也都是一样,只说让他好好将养这点心血,好好养着。
除此之外,也毫无办法。
他自己是不以为意,只让旺儿好好送大夫回去,便要歇息了。
徐良玉因之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担心他,就捧脸趴在他的身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檀笙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也侧过身来,枕在软枕上面,伸手刮着她挺翘的鼻尖:“干什么,这么喜欢看着我了?”
她笑,心底安宁得很:“有一点,看着你觉得很有意思。”
他失笑,然后扬眉:“怎么样,知道你家郎君是雍王身边的一个庾司,有没有更高兴一点。”
少女的脸上,笑意渐去:“我这个人,不喜欢稀里糊涂,我想知道全部。”
说着伸手拉下了薄纱帐,大有漫漫长夜,还有大把时间听他解释的意味。
纱帐一放,有点闷。
她拿着团扇,轻轻给他扇着风。
一起一落间,能见她的脸,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目光温柔,按住了她手中团扇:“以前,我只是想在死之前,给檀越檀溪找一个阿嫂,让他们也放心,也给他们寻一个依靠。望你能真心相待,其实我并不是檀笙,真正的檀笙早在檀越小的时候就死在了平乱时候。”
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徐良玉怔住:“这……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檀笙自嘲地笑笑:“当年,他救过殿下,殿下面冷心细,便将我安在了檀家一举两得。我从小孤苦,不想也有了个家,从此有了弟弟妹妹,有了更多的牵挂。说来也巧,檀越生来与我真就有几分相像,时日久了,竟是快想不起我的本家了。”
她眨眼,想抬扇给他继续扇风。
他再抬手,依旧按着团扇,不让她动:“娶你是个意外,从前没有想过娶亲,那时就想找个人,我走后也能够撑着这个家,哪怕直到檀越成家立室,再改嫁也好。我暗自计算了许多时日,可算计来算计去,竟是算不出人心,现在看着你……呵~。”
徐良玉心中稍安,后面他说的什么竟是没注意到。
按这个他的意思,那就是想花两万银钱,买个雪中送炭。
她只是刚好撞上来,符合这个设定。
由此可见之前,他多次试探,多次相助,是在算计她何时心软领他的情,日后好真心帮衬着檀越兄妹。
她发髻上发饰简单,因为不喜繁琐不喜珠光宝气的,一待回来就将金钗等物全都摘了下来。
如今头顶发间只剩一条桃红发带,此时被檀笙轻轻一扯,掉落下来。
他犹自缠在自己的指尖,似是玩笑:“这几年,粮仓从未错过分毫,其余盈利所得钱财都用来重置善粮,以雍王的名义暗自布施,当然,从前他还不是雍王的时候,一直也并未察觉。然而去年今年由于连年大旱,百姓多饥,善粮先送一步,不等银钱再置全粮食送往大广粮仓,便中途出了差错,是以被人发现。”
徐良玉张口想问那原本用来置粮的银钱去向,忽然抿住了唇。
两万银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她抬眼,看着他目光复杂。
檀笙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抢过她手里的团扇,用力在她脑门上竖着敲了一下:“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货币不均,难以置粮,不全是那两万银钱的问题。”
他这么一说,她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复杂,许久都无言以对。
半晌,徐良玉趴累了,就偎在他身边了。
檀笙也是没多精神,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在他闭上眼睛之后,少女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到底也是倦极迷迷糊糊入了梦乡,身边的人才是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手里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着风,目光中隐隐都是笑意:“人心总是难以算计,谁能料到,我了无生趣的一生,临了,还能这般欢喜呢!”
言语虽轻,却也白了脸。
团扇才一放下,男人唇角便是又出了一抹殷红。
第十章
香账之内,鸳鸯交颈。
白藕一样的玉臂在被外,微微弯曲着,拐在自己的身上。
女子眉眼如画,呼吸浅浅。
男子低头,能看见她肩窝处的骨肉分明,锁骨上还有他啃过的痕迹,才是温存过,下颔抵在她的额头上,忍不住将人揽在了怀里,仔细给她盖得严严实实了。
片刻女子幽幽转醒,往外面看了一眼:“什么时辰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他嗯了声,只拥着她一手在她光裸着的手臂上摩挲着:“挽玉,你好好顾着自己,等成亲了就好了。”
徐挽玉低声嗯着,依旧闭着眼睛。
男子正是她的未婚夫秦行,此刻恋恋不舍,浅浅在她脸上啄着。
他每天晚上都偷溜过来和她一起,天一亮就走。
枕边放着他从书斋带过来的书,人下床穿衣,只听见屏风后有窸窣的声音。
亮色在窗口映照进来,徐挽玉平时都要再睡一个回笼觉的,不知怎么今日却是睡不着了,躺了片刻也起床穿衣。才披了外衫,秦行过来拥着她又在她髻间亲了两口,依依不舍地抱着她来回地晃:“不想走。”
她微扬着脸,轻笑着来推他:“走吧,我送你,我爹睁一眼闭一眼的也不容易。”
秦行听见她搬出丈人了,也知道这般不妥,转身往出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徐挽玉送他从偏门离开,才是吱地打开门,二人出了门口,却是发现大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徐良玉漆黑的眸子就对着她们,眨着眼与她们面面相觑。
挽玉含羞带怯,连忙捶了秦行一记。
秦行也没想到被人抓到个现行,连忙匆匆低头,这就要走。
徐良玉低头见礼:“郎君慢走。”
不说还好点,她话音刚落,秦行脚下一绊,当即一个趔趄,惹得徐挽玉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妹妹的眼睛:“诶呀!”
等她再放手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徐挽玉有点不自在:“怎么来得这么早。”
说着带着妹妹进门,良玉跟随在后,想着刚才那场景尴尬也变成了宛然一笑:“婚期定下来了吗?”
徐挽玉挽着她的手臂,轻轻点头:“过年春天,还有一段时间。”
是了,唐朝对于婚嫁虽然更随意些,但是礼法不可破,春天成婚也好,也给她些时间多给阿姐准备些嫁妆。
姐妹二人一起进了院子里,青萝已经起来了,连忙忙乎起来。
徐良玉今日早起时候,被噩梦惊醒。
偏偏身边的檀笙脸色特别不好,她将他推醒,可他精神实在太差,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去,旺儿在床前守着他,她早早就奔着自己家来了。
在徐家叫了两个人,回到铺子里清理了一整天,才清理干净。
铺子里一片狼藉,又请了做工的来修复,两间的地方一共修理了七八天,才能见人。
这个时候废料早已经清洗干净了,之前为了抵债,做工的铺子早退了租,此时不得不在后院临时搭建了棚子,环境可谓艰辛。经过三四天的下料裁剪,竟有一千多半卷的绢布,四千多半卷的麻布,还有被剪裁下来的废边角以及被烧得不像样的纱料。
此时物价,绢一匹相当于二百钱,王公贵族得了皇帝的封赏,多有绢。
平常百姓都穿尚未晕染的素衣,就是麻布。
再有些家底的,穿纱拢白衣。
这么多的布料,可见当初宋凛故意引徐家入局,徐家放了多少家底在上面。
这可能是她的第一桶金,必须成事。
徐良玉一连忙了十几天,每日早出晚归,她走的时候,檀笙还未起床,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睡下,他的脸色一直都差不多,不好也不坏。有时候檀越会守着他,有时候旺儿守着,也撞见过老大夫给他灌药,不久他醒过来又是喜笑颜开。
偶尔她早上起来时候,他也睁开过眼。
只不过是问问进度,偶尔会给她些建议,雍王在檀家住了一两日就去往长安了,檀笙说秋收了,又是天灾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好过。粮仓未满,此时他是戴罪之身,太子李宏监国由来已久,只由雍王暂时压下来了未定罪而已。
十一月末的时候,终于小有成果。
此时徐良玉已经有五六天未回过檀家了,她白日跟着绣娘一起研究处理各种边角废料,夜晚和青萝一起清扫打点店铺。若用麻布拼成成衣废工废料不说,也难见回头钱,她琢磨了一番,亲手缝制了一个人偶。
其中一个绣娘提议说做布老虎,她觉得也不错。
麻布晕染一番之后,颜色变得多彩起来,一部分麻布做了布老虎,一部分做了人偶玩具,这个时候还没有棉花,恰好那些废料可以填充。人偶由麻布所制,有男有女,多是孩童模样,高的能有二尺左右,相当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大小。小的能有一尺多,加上各种大小的布老虎,各种麻布都能用上了。
纱最少,有的被装饰在了人偶的头上,做成了发辫装饰品,起着点睛的作用,有的和绢一起,制成了成衣。因为成衣多是拼凑出来的,少了拖地的行云流水,却是色彩缤纷,艳丽得很,十分适合少女颜色。
样品制成好了以后,徐良玉才是松了口气。
闲暇时候,她也和青萝一起在废料当中再三挑拣,有的纱锁了边之后,勾上一边彩线,当即就变成了五彩的发带,她日日充实,这些东西就像是她的心头血一样,每一件看着都使人心神愉悦。
按照现在这样的进度,估计在年前能都能赶得出来。
她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了,依旧神采奕奕。
天快黑了,青萝洗了手,见她还拿着人偶,过来给她掌灯:“小娘子,歇歇吧,眼睛再累坏了。”
徐良玉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亲手所做的那个,之前没有填填充物,现在填充好了,人偶立即立体起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件桃红的裙子,才断了线头,扶着胳膊腿就给穿了上去。
偶人的脸上,多数都是简单的针线活,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唇。
然而她这个不是,她针线活不大好,脸上是画上去的。
徐良玉还特意自己做了炭笔,画得有些卡通,看着十分可爱,这裙子和她身上的是一个颜色,发辫用粗布条编制而成,由于女人天生爱美,她在结辫的时候,特意缠了彩色发带,拿着转一圈,发辫一飞扬起来,她也满心的欢喜。
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拿回去给檀笙看看,一日一夜不曾合眼休息,她也知道困乏,只这个时候兴奋更多一些,放下人偶,洗了一把脸,又照着镜子仔细把衣裙都整理一番,这才拿了一块大布给人偶包了起来。
铺子距离檀家可是不近,二人才收拾了东西,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旺儿竟然来接了。之前忙着留宿在这边时候,檀笙也是让旺儿带话了,说让她放心做事,不用日日回去陪他。冷不丁见到旺儿,起初还有点担心,不过旺儿一见她就笑,也是让她打消了心中不安。
乘车回到檀家,几天不回一下车竟也心跳加快了。
这个时间院子里也没什么人走动,徐良玉抱着布包更是加快了脚步。
青萝直在后面追着她:“娘子慢点走,小心摔着。”
她哪里肯慢,感觉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想到檀笙就想笑,一步未停,直接奔了他的院子。此时夜幕降临,他屋里也亮着烛火,少女的裙摆在青砖路上飘过,在石阶的石沿上飘过,在门口飘过,那桃红色像一道光,只在开门的时候一闪,人就进了屋里去。
关上门,一时间竟忘记了身后有人,旺儿和青萝都被关在了门外。
许是走得太急了,徐良玉心跳变得更快了些,不知怎么地,火急火燎地进了屋里了,反倒轻手轻脚,不敢走太快了。檀笙可是等了她半晌了,听着脚步声就能分辨是谁,此时见她还磨蹭着,当即笑道:“趁我还有些精神,快过来吧!”
徐良玉也是撩了脸边碎发,暗骂自己矫情,大步走了过去。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
这是她第一个感觉,檀笙靠坐在床上,他的小桌子跨过他双腿,上面依旧摆着他的账册和记录册子,见她到跟前了,可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随后,旺儿进门了,也过来复命。
檀笙让他先把桌子搬走,旺儿连忙撤放了一边。
青萝还算有眼力见,赶紧拽了旺儿去外间坐着喝水,就听着里面一声轻笑,然后就没动静了。
徐良玉却是实在累了,忙了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累。
青萝和旺儿一走,檀笙就对她张开了双臂,说来也奇怪,她竟然有点想他,想都没想直接奔了床上,扑进了他的怀里。紧接着,她靠在他的肩头,全身都是倦极了的累,像是委屈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各种心绪都涌了上来。
檀笙笑,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诶呦,这是怎么了?”
明明就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一声轻笑,也让她立即恢复了满身的劲头,她在他怀里起身,抓过了布包跪坐了他的面前。徐良玉三下两下就打开了结,伸手一抓,人偶立即举了他的面前:“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忙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头绪,我要用这东西来挖第一桶金了!”
他怔住,眼中掠过错愕以及赞赏。
檀笙接过人偶,低头缠着人偶的发辫,当真是爱不释手:“我真的没有看错人,良玉,你没有让我失望,第一桶金?这个说法不错……”
他唇角勾着,笑意暖暖。
徐良玉脱鞋上床,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在地上站得久了双脚冰凉,她坐在他身边,曲起双膝伸入被底就占了个边,生怕冰着他不敢靠太近:“虽然做工粗糙了点,但这是我亲手做的,我想把它送给檀溪,希望她能喜欢。”
檀笙终于抬眼,将人偶放在了里侧,回手在被底摸着她的脚,挪了双腿过去压在了腿下:“不准。”
她惊得要抽脚:“不行,我脚太凉了!”
他只管伸手按住她脚踝不许她动,用双腿给她暖着脚:“别动,太冰了一会洗脚冷热一换容易生冻疮。”
说着,又将人偶拽了他被上,笑道:“不准送小溪儿,这个是我的,想送另送一个。”
徐良玉:“呃……”
他的指尖,就在人偶的发辫上来回缠着,檀笙用眼描绘着她的脸:“我怎么觉得,它就是你呢!”
正说着话,有人敲门。
旺儿出去片刻,连忙进了里间来:“宋凛备了厚礼,托人送来了邀请帖子,请郎君明日颜回楼一见,人在前院候着等信,是见还不见呢?”
檀笙未等回话,徐良玉已然抬了眼。
第十一章
指尖轻轻在桌上一点,片刻,再一点。
如此已经点了能有好半晌了,徐良玉一手托腮,一手在桌边无意识地轻轻点着。
檀笙早早起了,今日外面暖阳高照,他看起来心情也是不错,人偶被他放在枕边,旺儿将他抱到双轮车上面,推着他这就往这边来了,初冬天气,咋冷环暖,早晚屋里红炉也烧起来了。
她还失着神,檀笙却是靠近了桌边。
他按住她的手,抓过去放在脸边呵着气:“真奇怪,屋里这么暖,你手怎还这么凉。”
徐良玉索性两手都捧了他的脸,来回地揉着:“你也奇怪,整日躺着都不动,光是吃吃喝喝怎么还瘦了?”
他失笑,抓了她一手在唇边,轻咬了一口,放下了,才扬起脸看着她:“在想颜回楼的事?你若是不愿我去,我就不去。”
昨天晚上,宋凛托了人送来厚礼不说,还特意邀请檀笙去颜回楼走一遭,帖子上语气也是恳切得很,檀笙先是应下了,昨天她脸色就不太好,不过二人谁都没有提及宋凛,现在说起这人来,他也是窥探着她的脸色。
徐良玉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随便啊,我没有意见。”
她一早起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子,他难免多想:“你看着可不是随便的模样,在这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他目光灼灼,一说魂不守舍,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坐太久,他胡思乱想了,顿时失笑。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心中刚好有一萌芽苦苦思索,他到了跟前,忙是拉了藤椅挨着他了:“宋凛害得徐家不轻,迟早收拾他,但不是现在,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牟利,我刚才一直在想你差的那些粮食,以及一些后续后事。”
檀笙自然相信她的话:“可有什么好法子?”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拽过了桌上的地图,侧身让他看:“你看,我琢磨半天了,这两年西部边关和长安粮食勉强还算丰收,但是储粮仓储存了那么多的粮食,朝中上下苦于缺少货币。而江淮这边百姓,连年水灾不得收粮,那边商者也多,有货币却无粮,这其中就有商机,每年要从江淮运一百多万石的粮食到河阴……”
不等她话说完,他脸色已变,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不,你不能打粮食的主意。”
徐良玉被他钳得疼了,微微皱眉:“为什么?”
檀笙一脸正色:“有一件事我忘了对你说,倘若继承家业,盈利之余,当牵挂百姓,每年赈灾的粮食不得少一石。”
不知道他是为名为利还是为了什么,她还想继续劝说他:“为商者当知道,道义摆两边,利字放中间,有心为百姓做事,待日后发达也不迟,据我所知,现在粮价还处于低谷状态,应该是一时比一时高的。”
他轻轻摇头,目光哆哆:“不,除非我死了看不见,否则不许你打粮食的主意。”
她一早起来是灵光乍现,突然想到这个年代收购粮食,就倒卖而言,一辈子吃穿不愁,是发财的通天大路,没想到还没想好,到他这一棒子给打死了,不论如何都想不通。
檀笙知道她聪慧,更是拉了她的手,好生安抚着:“粮是国之根本,一时牟利恐惹大祸临头,不要去碰。”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徐良玉低头应了声,这就站了起来。
他见她情绪不好,转身要走,一把扯住了:“去哪?一起去颜回楼见见宋凛?”
她诧异地回眸:“我也去?”
他轻轻颔首,叫她好生梳妆。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她一早起来穿的还是和昨日同色的衣裙,只发髻换了,青萝给她换了个新式样的,为了给自己那些新衣预热,头顶发髻间缠了双色发带,垂下来一边两绺,掖在耳后也是别致。
檀笙今日依旧穿着他最喜欢的青衣,每次出门都看不出强打精神。
宋凛托的人不是别的,竟是知府家的,今日楼上也有陈知府作陪,不给面子说不过去。
徐良玉犹豫片刻,也是同意了。
去见见宋凛也好,看看他到底在唱哪出戏。
出门之前,旺儿特意让人去回了宋凛,说是郎君会带良人过去,在家喝了点粥,又就着粥吃了点药,才是套了车。徐记铺子里,绣工们都在赶制人偶以及布老虎,徐良玉也是忙出头绪来了,先不过去也行。一早她让青萝去铺子里拿了另外一个人偶送给了檀溪,小姑娘搂着她的颈子亲了她好几口,很是喜欢。
颜回楼在建春街上,旺儿让车夫把车停在前门处,下车摆正了双轮车。
徐良玉和他合力将檀笙弄到了车上,外面艳阳高照也不觉得冷,本来是要和檀笙一起进去的,但是下了车却发现旺儿忘记给带参片了,这药片从不离身的,专门用来以防万一。
上上下下都是旺儿抱他,东西让檀笙临出门前放在枕边了。
枕边还有她的内衣,不好叫别人去拿,徐良玉让旺儿带着他先进去了,自己则乘车返回檀家给他取参片,到了家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药片,平时这东西他从不离身,此时拿在手里想了又想,她一笑置之。
要他命的东西,怎会轻易忘记。
檀笙分明是在口是心非,问她要不要见见宋凛去,试探着她,见她松口了,又不愿她去。
她让车夫亲自赶车送去,自己则带了青萝回到铺子里继续填充人偶。
到了这个阶段,多是光头的人偶,需要填充以及点缀,尤其是头发,做成各种包子头省事还美观,小小的衣裤裙子全都有废料拼凑而成,绣娘们也是个个活计了得,临时又请了几个人流水作业,谁也摸不准这东西到底怎个流程。
古代早有人偶,被人称作偶人,这东西行不多久,怕是就会平地而起。
那时候不见牟利,她再想其他办法。
其他的办法的话,她不由又想起了贩粮的事情,一百万石的粮食运到河阴,运输费大概大概就需要八百万文钱的运输费,货币不能及时流通,倘若早储备好其中一半,运输费就省下四百万文钱,拿着四百万文钱去收粮,再以差价卖出,既保证了货币的流通,又存储到了粮食,还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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