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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竹马是太孙-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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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图瞠目结舌:“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湛明珩缓缓向他逼近了去:“申校尉,您点兵时分明察觉少了名将士,却毫无所谓……这并非您的过错,而是王庭的。王庭不在意咱们汉人的性命,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痛痒。”
“来人,将此两名贼子给……”
他话未说完,湛明珩人已到了,手中匕首往他喉咙口一压,一招擒下,瞥向四面蠢蠢欲动将要涌来的狄人:“谁人胆敢再上前一步?”
申图不意他出手如此迅猛,呲目欲裂之下竟也一时没了声气。
湛明珩冷笑一声,望向面前诧异万分,骚动欲起的众人:“众将士可曾听闻轻兵一说?所谓轻兵,便是轻装上阵,不背盔甲,拿人肉板子冲锋陷阵在前的士兵。如今王庭临时指派我们上阵杀敌,却不曾与我们配备盔甲,众将士以为这是何意?说得委婉些,我们是轻兵队。说得勇猛些,或者该叫敢死队。”
底下被点醒的众人霎时一片哗然。
“我们总说狄人乃无法驯化的异族,可狄人又何曾当真视我们若同胞?不论我们如何做牛做马,如何效忠王上,于王庭而言,汉人只是用以阵前牺牲的肉盾。驻扎在太行山脚下的八支后勤队伍总计近三万将士,远超一般补给军该有的配置,诸位以为这是为何?”他说罢顿了顿,“穆京久攻不下,为保证生力军能够持续作战,王庭希望我们替狄人去死。狄人——欲意叫汉人去杀汉人!”
已有人攥紧了拳头。
“诸位可知,云贵川陇各地的新兵营何以兵种如此繁杂?那是因王庭早便算计好了。汉人是不值得信任的,终有一日要将咱们这些一道出生入死过的弟兄打散了,逐个并入西华的正规军当中去,如此方可安王上的心。当然,前提是我们皆能活到那时。”他说罢顿了顿,“不仅如此,王庭甚至早便试探过营中每位将士的底子。想必在场诸位无人能忘孟春时节的那一场大火。实则稍稍一想便能察觉猫腻——营地里头何以事前备好了的干茅草,所谓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蜀地老兵何以弄得猛火油柜这般厉害的火器,又是何以能够将每间营房悄无声息地落了锁。将士们,放火烧营的人不是咱们的同胞,而恰恰是贼喊捉贼的——王庭!”
四下一片惊怒,已有人摔了手中兵械,愤然甩手:“娘嘚,老子不干了!”
湛明珩眯起眼来:“将士们,切莫着急丢掉你们的兵械。答我一问,狄人既待汉人不仁,我们手中的长枪——当向何方?”
有人带头呐喊出声:“狄人——!”
恰此刻,忽闻马蹄声震,刹那逼近,如龙吟虎啸,响遏行云。
三千将士道狄人来袭,自发结成军阵,手持刀枪护卫彼此。却见当先一骑,马上人背插赤色战旗,奔入营门急急勒马,小跑至湛明珩跟前抱拳屈膝跪下,声色清晰道:“启禀殿下,太行山脚下七支队伍已全数整束完毕,静候您的差遣!”正是与湛明珩等人一样蛰伏了大半载的李鲜忠。
三千将士闻言齐齐愣住。
湛明珩低头瞧了眼已然吓得脸色发白的申图,弯起嘴角一笑:“申校尉,死在我大穆皇长孙的手里,您不算冤吧?”
说罢利落按下刀锋。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觉得太孙和卓木青就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关系啊……
来,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化身太孙迷妹,摇旗呐喊,动次打次~/(ㄒoㄒ)/~
第89章 王者归来
太行山一带的补给军开拔后三日; 穆京城外营地内气氛古怪沉闷。守营的西华士兵时不时瞥一眼天边翻卷堆低的团云; 感到一股山雨欲起的压迫重重袭来。
王帐内; 流水般汇入的紧要军情几乎将桌案淹没,待挥退了一波斥候兵,卓乙琅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总是这般; 一如上回面临贵阳,眼看就要吃上了肉; 那肉却像长了脚,自个儿会跑。但此番却又有不同。彼时他有湛远邺里应外合; 如今,却是在与整个大穆为敌。
国破在即; 整个穆京几乎凝成了一块铁板。不至兵穷粮尽,恐当真难以攻克。
何况恰如耿丁所言,卓乙琅的心计耍得漂亮,于行兵打仗一事却远不如卓木青,否则也不至于此前败给了纳兰峥。再者说; 他不从武,运筹帷幄是天生将才的本事; 一般人身在阵后,难免得有疏漏。
一旁的亲信见他愁眉不展,小心翼翼宽慰道:“王上,属下愚见,大穆眼下不过困兽之斗罢了,咱们南面的补给源源不断; 且也已截断了他们北边那一路的支援,京城抵抗不了多少时日了。”大不了就是多些兵损,拼个你死我残。
卓乙琅闭目靠住椅背,拿纤长的食指虚虚点住他:“但你不觉奇怪吗?北上这一路,孤的军队屡战屡胜,甚至多有兵不血刃,孤原道大穆气数已尽,入了京城却遇凶猛抵抗。大穆既尚存如此实力,何以一路将城池拱手相让?”
“王上之意,或是湛远邺刻意诱咱们深入?”
他摇摇头:“便是料定他无可能刻意诱我西华将士深入,孤才消除疑虑,一路直上。此前割地求和一事已致大穆朝臣百姓多有不满,尽管他祸水东引,却非长久之计。废太孙已死,便遭人唾骂也不过一时。大穆的江山如今在他手中,人们最终仍要怨怪在他的头上。此番孤毁诺在前,兴兵起战,于他可谓奇耻大辱,他死守严防尚且来不及,绝无放任孤攻入京城的道理。”
昭盛帝毕竟还吊着口气,朝中也尚余旁的皇子,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倘使他未猜错,湛远邺如今必然已是焦头烂额,即便侥幸守住穆京,来日也免不了遭那些利齿能牙的朝臣口诛笔伐。
湛明珩身死不过大半载,除却原本的暗桩与心腹,满朝文武到底皆非容他掌控。旦遇契机,当初那些一叶障目的朝臣回过头来再看,难保不会瞧出端倪。
这也是卓乙琅匆忙休养生息后便举兵攻伐的缘由。利用大穆皇室间的内斗,除掉两个,剩下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等他彻底站稳脚跟即趁虚而入。
思及此,他蓦然睁眼,一下坐直了身子。
湛远邺绝无诱敌深入的道理,且由京军三大营的凶猛火力可见出,大穆也非任人宰割的鱼肉。既然如此,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北上一路被什么人作了手脚。而这个人,当是湛远邺的敌人。
他的眼底刹那间涌动起诡谲颜色,忽然问:“你可还记得,孟春时节,孤曾与你说,孤心内不安,总觉兄长似乎没有死。”
那亲信闻言点点头道:“属下记得。您彼时命暗卫四处查探无果,因王庭内部动荡,亟待整治,只得暂且搁下此事。属下愚见,您已铲除了他的心腹旧部,即便他未身死,也理当掀不起风浪来,至多在这世间某处角落苟且偷生罢了。”
卓乙琅极缓极缓地站起身来:“倘使只他一人,自然掀不起风浪……但若没死的不止是他呢?”他说罢在密报堆积如山的桌案上一通翻找,抽出一卷已然陈旧的画来,递给了亲信,“快马加鞭往太行山方向去,务必阻截补给军入京,察看队伍里是否有画上人!”
“属下领命。”
……
八支补给队伍里头,骑兵与步兵的数目约莫三七分,行军速度理当快不起来。何况太行山脉横亘在前,以这群新兵的能耐,或多选择绕山而行。如此一算,开拔三日,先锋骑兵至多穿越半个河北省,步兵们则该在更远的地方才是。
然卓乙琅的人却扑了个空,连人家屁股也没摸上一把。
消息传回营地,卓乙琅沉默许久,最终道:“不必追了。除了他们,当世再无人能够做到如此。”
亲信面露忧色:“王上,如今腹背受敌,将士们该当如何?”
“既是腹背受敌,便要化敌为友。放消息给湛远邺,就说湛明珩回来了,我欲意代劳,挟天子以令之,望他好好考量,助我西华将士攻入皇宫。”
“是!”
……
一日后,京城失守,狄人的铁骑络绎涌入。走了百官上朝时须下马步行的长安左门,堪为刻意挑衅之举。
是夜,狄人破承天门入端门。端门之内,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谢岂林为首的京军主力严阵以待,魏国公纳兰远与晋国公姚储率麾下将士协同作战。年纪轻轻便承袭了爵位的忠毅伯卫洵及宣远侯明淮紧随在后抗敌。
金銮殿里聚集了文臣里头的数几十英杰,誓与国共存亡。锦衣卫及皇子皇孙们留守后方,护卫于太宁宫前,确保昭盛帝的安危。
再一日,端门失守,狄人杀至午门。同日夜里再入金銮门。前方不远即是整个大穆的威严所在。至此,金銮殿可望。
翌日天蒙蒙亮,穆军被迫接连退守。狄人的冲锋将士一度将要撞破金銮殿的殿门。卓乙琅亲身来了,他高踞马上,于汉白玉天阶下遥遥望向那座瑰丽堂皇的殿宇,却是眉间阴云聚拢,毫无得胜喜色。
湛远邺没有答应与他合作,否则他此刻早该攻入了太宁宫。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杀来了。
事已至此,退路全无,不过成王败寇。他比兄长慢了一步出世,如今想与老天打个赌,看看这一回,究竟谁更快一些。
血染天阶,横尸遍地。日头渐渐升起,金光布洒大地,一线灿亮一点点移拢过来,照见将士们面上厚厚一层灰泥与血渍。
苦战十几日,人人皆已筋疲骨乏,至强弩之末。
可偌大一个皇宫,琼楼玉宇,雕梁画栋,朱金两色在日头下交相辉映,依旧不变往昔肃穆。恍似坚不可摧。
战得累了,他们就回头望一眼身后巍峨不倒的金銮殿,继而咬咬牙,再战。
狄人扯着嗓子,以不大流利的汉话一遍遍催促他们莫再负隅顽抗。
天阶这方的人愈战愈少,却有愈来愈多的冷箭射在了金銮殿的殿门上。一众不畏死的文臣早在皇宫失守前便来了,约莫占了留京文官的六成,从六品以下官员至内阁辅臣,这些无能上阵杀敌却心存傲骨的人缄默无言,紧盯殿门。
一旦此门被破,大穆便真的亡了。这一刻的朝廷不分派系,无谓党争,他们皆是大穆的子民,随时预备以身殉国。几名旧日相互扯脖子瞪眼,争得唾沫横飞的文官竟在这个关头消泯了仇怨。
外边的杀戮声渐渐地轻了下来,想也知是将士们力竭不敌了。一名老泪纵横的文臣忽然拔剑出鞘,颤巍巍地将刀锋横向脖颈,呐喊道:“天要亡我大穆,天要亡我大穆啊——!”
原本死寂的金銮殿闹哄起来,绝望的气息弥漫开去,有人随之悲泣出声。
顾池生见状疾步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剑:“张大人,大穆一息尚存,您如何能及早自绝生路?”说罢面向众臣,铿锵道,“诸位大人,请听下官几言。如今国难当头,我大穆兵微将寡,下官心知诸位大人愿以身许国,抛头颅洒热血,全忠义铁胆。可这一片丹心,两行清泪,该当留待山河倾覆一刻。试想,倘使诸位此刻拔剑自刎,下一刻乾坤扭转,社稷犹在,那么,失去了诸位栋梁的大穆,才是真正亡国了!下官在此恳请诸位大人,必要与陛下,与大穆最末一位将士——战至最后!”
这席话毕,大殿内一阵窸窣过后,复又静了下来。顾池生说罢将剑回鞘,剑光闪烁一瞬,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瞧错了——大殿那头的公仪歇面色凛然,望着他的眼底,却似乎微微含笑。
诚如文臣所想,外头的将士们的确抵挡不牢了。连素可以一敌百的谢岂林也身负数箭,连退几丈,被落在后方的纳兰远勉强扶稳了才未倒下。
此情此景,已无所谓什么身先士卒。将也是卒。
明淮一刀刺穿一人胸膛,回头看卫洵:“你小子,方才叫我再撑一刻,如今一刻到了,说好的援军呢?”
卫洵白他一眼:“你倒计算得精明,有这时辰废话,莫不如省些气力继续撑!你咽气前,若援军仍旧不来,我卫洵就到阴曹地府与你姓!”说罢一个弯身险险避开劈面一刀,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粗话,“湛明珩,你真他娘的慢!”
明淮未听清楚他后头那话,只嗤笑道:“你就胡扯罢!都这时候了,怕真是阴曹地府的鬼军才会来!”
他话音刚落,金銮门外忽传来一阵振聋发聩的喊杀声。铁蹄踏踏,尘烟滚滚,落在那向的狄人一下子被冲得人仰马翻。
将士们下意识以为敌军复又来了一波,心内正起绝望,却是抬眼一刹,瞧见赤色的“穆”字旌旗猎猎翻卷,一线骑兵以破竹建瓴之势突奔而至。
一瞬间,无数人心底皆是一愣。
江山尽失,山河不在,哪来的援军!
等等,援军为何穿了狄人的戎装!
一线骑兵正中,一马当先的那人高扬起右臂,朝半空中打了个“往前杀”的手势,与此同时呐喊道:“儿郎们,杀一个色的,莫砍错了人!”
大敌当前,众将士一阵哄笑。
吴彪当先应道:“色盲的弟兄们跟着我吴彪放心杀——!”
明淮听见前边那个熟悉的声音,一阵神魂颠倒,显见得去了三魄似的,险些吃了敌人一刀,亏得被卫洵一把扯了过去。
他呆呆地靠着卫洵的胳膊,揉了揉眼睛,连杀敌都忘了:“真是鬼军啊……”
那死了大半载的人,可不是从阴曹地府来的鬼军吗?
很快也有旁的将士认出了湛明珩,难为他们一头雾水之下却还勉强记得此刻情状,下意识提起刀继续抡。起头几刀是盲目而木楞的,待几道热血溅上脸面,忽有什么东西复苏了,原本死灰一般的心刹那间翻涌起了浪潮。
不会看错的,这么多双眼,不会看错的。
皇太孙回来了!
皇太孙竟还活着!
生死存亡,一发千钧,那人如神祇一般从天而降。山穷水尽处,为大穆劈一条光明坦途。
援军忽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皇宫,太监宫娥们欢喜得失了分寸,一路奔走相告,聚拢在太宁宫的皇子皇孙与后宫妃嫔们,惊讶错愕之余,齐齐松了口气。
金銮殿的门缓缓开启了,一干老臣望着那面赤色旌旗热泪滂沱。
瞧着阵前厮杀,指挥若定的那人,忽有人想通了一切环节,心内悔意万千。
战事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眼见卓乙琅被一干亲卫簇拥着掉转了马头,卓木青一扬鞭子追了上去,耿丁紧随其后。
湛明珩未曾言语,目送他策马奔出金銮门,随即继续回头往前杀。纳兰峥被吴彪、吴壮、钱响等人紧紧护持在当中,落他一个身位。
四人皆知,三百个日夜风雨同舟,至此该当分道扬镳。
狄人很快被杀得溃不成军。大半个时辰过后,金銮殿前已是一片安宁。激越的欢声响彻了整个天阶,以至连司礼监太监的喊话都被淹没了,待到瞧见一众皇子皇孙簇拥着谁走来,赵公公与如妃娘娘搀扶昭盛帝坐上了金銮殿的龙座,众将士才恍惚惊醒,惶恐伏倒。
这是一年来,他们头一遭瞧见昭盛帝。
众人俱都垂首而跪,因而未能看见,圣上面色憔悴,干瘦得几乎可说形容枯槁。
他似乎发不出声来,只得叫赵公公代为传话,喊众人起身,再问湛明珩可有话说。
湛明珩垂眼默了一瞬。战事方才了结,金銮殿前尚是血流伏尸,一大堆烂摊子急须收拾,皇祖父却在此刻拖了病躯,竭力坐上了金銮殿的龙座。他晓得他的苦心,故而不愿辜负,颔首道:“孙儿有话说。”
昭盛帝面上不露颜色,招手示意他入殿来。
纳兰峥见状忙上前去,伸手替他卸除铠甲,脱去腰间佩剑。
铠甲只几副,是此前从狄人身上扒下来的。她因那玩意不合身,着实穿得疲累,方才战事结束已及早卸了。但湛明珩尚且穿着,如此自然不合礼数。
湛明珩伸展了双臂,由她替自己料理完了,随即低声道:“跟我来。”说罢也未留与她反应回绝的时机,向天阶走去。
纳兰峥只得跟了上去,落在他身后。
她想,她晓得湛明珩此举用意。
天阶笼统一百四十四级,每三十六级逢一台面。两人一步步往上走去,姿态庄重而肃穆。待缓缓行至最后一个台面,距金銮殿大敞的殿门一步之遥,湛明珩忽然停住,撩袍跪下。
纳兰峥旋即跪在他身后,错开一些位置。但听身前人平静清晰地道:“孙儿戴罪之身,未蒙圣赦,不敢入殿。恳请皇祖父容许孙儿当此时机,陈情以白己身。”
昭盛帝略一抬手,示意他说。
“孙儿欲陈之情,当由昨年九月说起。昨年九月,孙儿于赶赴贵州途中,自一批山贼手里截获大量用以赈济救灾的官银,故而行至贵阳府后,即刻清查此案。此案牵扯广大,以贵州布政使蔡纪昌为首,其下涉嫌贪墨者共计大小官员八十二名。然未及孙儿彻查,十月十九,硕皇叔战败被俘,狄王庭以激烈言辞威胁朝廷务必遣人前往和谈。孙儿无奈抛下贵州灾民,领兵赶赴边关,后由与孙儿随行的魏国公府四小姐代劳,将涉案官员安排押送回京。”
“十一月初旬,孙儿领兵入狄,于边境异常守备察知狄王庭并非欲与孙儿和谈,而恰恰意在诱引孙儿深入敌营,好就此将我数万大穆将士一网打尽。孙儿不得不及早防备,先发制人,夺其粮草,举兵攻入敌营。孙儿救得硕皇叔后,即刻安排亲卫将其护送回京。随即得知狄人雷霆火速攻至贵阳,而孙儿深在敌境,救援不及。军情紧急,孙儿回头不能,故而冒险攻入狄王宫,斩杀狄老王,意图以此牵制贵阳狄军。旋即启程赶赴贵阳。”
金銮殿内已有人瞪大了眼。此前朝中颠倒黑白的说辞,可不是这般的。
“幸而魏国公府四小姐临危不乱,当即安排贵州全境布防,于孙儿赶赴不及时坐镇军中,指挥若定,率领贵州卫及贵州前卫一万一千八百名将士对阵狄人三万先锋军,守城整整七日七夜,未得邻城一根粮草支援。最终,一万一千八百名将士仅存千余,值此穷途末路之际,纳兰小姐派人护卫百姓弃城躲避,以身犯险站上城头,以激军中士气,欲与贵阳共存亡。然不料有人假传谕令,称孙儿安排邻城封锁城门,拒绝流民入内,以至贵阳百姓险些尽数身死!甚至当孙儿率兵赶至,击退敌军,此前默不发声,吝啬支援的毕节卫、平坝卫与龙里卫忽以狄人姿态大举攻入已然兵力空虚的贵阳,声称倘使孙儿不现身,便要屠干净一城百姓!”
不知是谁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遭屠城,贵阳百姓死伤三成,孙儿在邻里支援下侥幸逃过一劫,却在离城后再遭暗杀。孙儿重伤躲避山中,其间,有人劫得本该已归京的硕皇叔,对贵阳与孙儿故技重施。其后,孙儿被废除太孙身份。然暗杀仍未间断,孙儿的护卫湛允最终以身相代,慷慨替孙儿赴死。孙儿蛰伏山中一月,换得一副自由身。却是大穆半壁江山尽失,归京不能,唯有潜入狄军军营,以待良机。蛰伏军中大半载,孙儿暗中笼络云贵川陇各地新兵,层层布置,以至今日,终得为大穆效犬马之劳!此心昭昭,日月可鉴,孙儿不求名,不求功,惟愿皇祖父明察!”说罢,大拜下去。
跪伏在他身后的纳兰峥同样一个大拜,道:“启禀陛下,臣女纳兰峥与天阶下三万忠烈将士,愿替皇长孙请愿——!”
三万将士齐齐跪伏下去,高声喊道:“愿替皇长孙请愿——!”
第90章 铺路
数万尸骨未及收殓; 尚且横陈于金銮殿前; 在这般苍凉颓靡里; 却前有皇长孙激昂陈情,后有三万将士慷慨请愿。
留在殿外伤痕累累的武将们为此睁大了双目,仿佛看见大穆中兴的曙光。
有人忽记起昨年仲夏; 西域使节大闹承乾宫时,纳兰氏女曾说过的话。她说; 龙生而为龙,纵使一朝坠落浅滩; 流离四海,裂骨断掌; 他依然是龙。
彼时谁也不曾料想,此言竟会一语成谶。
此情此景,饶是金銮殿内见惯了场面的文臣们,也觉心神动摇,情难自已。即便眼下只听皇长孙空口白说; 不见铁证,但显见得多数人已暗暗信了。
自古只奸佞小人或混淆圣听; 民心却不会作假,亦不能说谎。何况今日大穆遭难,全凭皇长孙挽狂澜于既倒,方才所见之万马奔腾景象,叫人如何能与此前传闻里色字当头,好战喜功; 弃城舍民,畏罪潜逃,害得大穆失却半壁江山的人联想到一块去?
何况如皇长孙所言,所谓“美色误国”的纳兰氏女竟曾为国为民立下这般汗马功劳,着实傲骨铮铮,可叹可敬。
这一双男女,一个是须眉气概,一个是巾帼情怀,当称风华绝代,堪为大穆中兴之主!
思及此,众人亦不免替皇长孙觉得心寒。短短数言陈情,道不尽陨雹飞霜之悲,卧薪尝胆之凉,颠沛流离之苦,兵荒马乱之难。谁也无法真正知晓,那荆棘满布的一路,此刻跪在殿前的这一双男女究竟是以何等心志步步为营地走来。
良久后,文臣里头有一人出列,撩袍跪下,拱手向前道:“微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此案,如皇长孙所言不虚,当还贵州万余将士一个公道,还大穆河山一片清明坦荡!”说罢重重叩首。
正是顾池生。
随后紧接着有几名文臣跟着出列,一个个行至殿中:“臣附议——!”
旋即再有更多人上前来:“臣等附议——!”
偌大一个金銮殿,一时间附议之声凿凿切切。
昭盛帝起头始终无波无澜地听着,恍若受苦受难的不是亲孙似的,却在此刻,终于露出些许疲惫的笑意来。
赵公公得他眼色暗示,望向跪在文臣队列当中的一人,替他道:“卢大人,陛下听闻都察院此前已搜集了贵州三处卫所谋逆罪证,只因战事耽搁未及呈与豫王殿下,如今当可奏明。”
都御史卢粥颔首应了,称将即刻回衙署整理罪文。
众人心内一片惊诧。纳兰峥却是感怀至极。
昭盛帝病倒后遭困太宁宫整整一年有余,成日被灌迷魂汤药,本就孱弱的身子为此愈发不得支撑,多数时候皆神志不清。幸而后因卫洵得湛远邺信任,其长姐如妃有了几回近身的时机,得以将湛明珩蛰伏草野的真相悄悄告知,才叫他勉力打起了精神。
天子爷在朝数几十年,也非轻易能被架空,故而此后趁偶有清醒片刻,即在四面严密监视下暗中替湛明珩铺路。诸如都察院这桩事,便是其中之一。今日更趁热打铁,拣此良机欲意替亲孙翻案。且起头假作漠然模样,便是要引得群臣皆站出来替湛明珩说话,可谓真真用心良苦。
只是她心内也隐隐有几分担忧。如此雷厉风行的态势,究竟是出于为政者对朝臣与人心的掌控,还是单单只因为人祖父者恐时日无多,恨不能尽快替孙儿摆平一切才好?
纳兰峥偷偷看了一眼湛明珩微微颤动的臂膀,忽记起七年前卧云山行宫内,天子爷曾对彼时年仅十二的他说:“皇祖父答应过你,该是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她紧紧咬着唇,于无声处揪心长叹。
大穆史上最别具一格的朝议就这么散了。湛明珩安排亲卫护送昭盛帝回太宁宫,在周边布置妥当后领了一行武将去收拾皇宫与京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因形势严峻,不及顾得上纳兰峥,只匆匆交代她先去承乾宫,在他那处过两日,待外头乱子彻底清除,安生后再回魏国公府。
眼见他忙得焦头烂额,她自不会与他添乱,便思念家中姨娘与弟弟也须忍得。
纳兰远亦思女心切,却是外头一片焦土,身在国公之位责无旁贷,故而只与她打了个照面,嘱咐她几句,叫她听话好生歇着。
纳兰峥目送父亲走远,心内也觉无言酸楚。比起分离一个年头的姨娘和弟弟,她与父亲已有近两年不得见了。她心知他方才几度欲言又止是为何。这般铁血硬汉,竟在她跟前红了眼圈,想是这些时日以来始终自责此前离京北伐,未能护她周全,叫她流离在外,吃尽苦头罢。
行军颠簸数日,纳兰峥也着实疲乏了,倒是比湛明珩这个原先的主人家先一步入了他的寝殿,被婢女们服侍着沐浴后,倒头栽进了被褥里。
承乾宫贵为东宫,实则不止是她,便连湛明珩如今也无资格踏足。只是情形特殊,故而也没人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何况照朝议时所闻,湛明珩的太孙之位或是不久便该恢复了。
一觉醒来已是夜深,她浑身酸软,数日乃至一年来积攒的乏累皆随心里头那根弦的松下潮水般涌来,一时竟连置身何处都迷糊不清。直至替她守夜的婢女问她可有吩咐,方才惊觉已回京了。
婢女见状去热了饭食,再请了太医来替她诊脉,说殿下尚未回宫,是此前托人传信回来交代了这些的。
纳兰峥没什么胃口,瞧见一堆许久不碰的精致吃食也咽不下去。太医替她诊了脉,所言无非是气血亏损,须安心静养,以汤药调理一段时日。
这大半载来,她的体格倒是上去了,只是月事仍偶有推延,听见这话也不觉奇怪,谢过后便继续睡了回去。
翌日再醒仍未见湛明珩。她洗漱完,吃过早食喝了汤药,就逮了个婢女询问外头情形。这才晓得湛明珩黎明时分回来过一趟,见她熟睡便未叫醒她,过后匆匆忙忙又走了。至于外头,想是仍旧兵荒马乱的。
她歇过后觉得舒畅一些了,左右无事,也出不得此间寝殿,便叫人拾掇起屋子来。承乾宫空置了一年有余,虽日日皆有洒扫,却毕竟少了些人气。将那些花花草草,玉器摆设稍稍挪几分就好多了。
婢女们也丝毫不在意她这番自作主张的举动,乖顺得那叫一个指哪打哪。
殿下黎明回宫,实则在床榻上逗留了一番,揽了纳兰小姐好一会儿才走,就冲那柔情似水的目光,谁还能没个眼力见,不听未来女主子的话?
生死与共,相依为命攒出来的情分,到底是她们这些下人不可遥想的。
纳兰峥方才布置完了,便听婢女说,承乾宫外头有一位自称耿姓的女将士求见。她一愣,请进一瞧,果真是耿丁。约莫是怕不合礼数,故而刻意表明了女儿身。
她尚未及卸甲,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看来也受了些轻伤,将婢女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开门见山道:“卓乙琅跑了。”
纳兰峥闻言一哽,一面请人替她料理伤势,一面细问。这才知,原是卓乙琅早便做好了两手准备,秘密安排了一支私军留在城内,待突围出宫便被护持走了。卓木青彼时尚未能够正名,故而受阻太大,单枪匹马难敌四手。
纳兰峥对她口中用词略有疑问,道:“何来私军一说?”
耿丁神色凝重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答:“这正是我奉世子之命,来此与你说明此事的缘由。殿下在外奔波忙碌,便由你辗转告知。”
纳兰峥也严肃起来:“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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