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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园·那时花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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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买报的小童接口道:“是啊,可惜了,才二十岁呢,就这么死了,听说有一个还是有钱的公子哥,姓叶的……”,话说到一半,堆起了满脸的笑凑过去,“您买份报纸看看吧,最新的消息,上面说的全着呢。”
那人不肯买,报童犹在喋喋不休地劝解,猛地被人掰开手,塞了什么东西在手心里面,坚硬的,有着细密的汗水。低下头去看,原来是一块大洋,不由得怔了。
“快!”
见报童还怔着,梁雨言跺了跺脚:“快把报纸给我!”
报童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子怎么这样紧张,连伸出的手都颤抖起来,看她焦急的样子,连忙抽了一份报纸递了过去,瞥见报上那张秀气而失却生气的脸,大略地猜到了什么,在心里叹了一声。
梁雨言只把目光在报上一扫,看见标题是“学生聚众闹事警察果断击毙”,再一看那张照片,手一抖,报纸不受控制地飘落在地,如同枯叶一般。
而梁雨言却恍然不觉,用手捂住了脸:“我的天啊……是叶晨曦……”
那被子弹洞穿了胸膛的,赫然就是叶晨曦!
梁雨言不敢相信,过了片刻又急急地俯下身去拾起报纸,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有三分钟,才终于不得不相信了,松开双手,颓然地站起身来。
夜渐渐压下来了,黑沉沉的天空仿佛要把人吞了一样,深不见底,让人觉得怕起来,梁雨言茫然地站着,在推搡着的人流里找不到方向。
汽车发动机突突地响,一辆接着一辆地驶离学校大门,周围渐渐地静下来。报童见行人寥落,也收了东西要走,转眼看见被梁雨言扔在地上的那张报纸,还是干干净净的,只不过沾染了一点尘土,心里一动,凑过来说道:“小姐,报纸你还要么?”
梁雨言一双眼空洞地望着他,似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报童在心里喟叹一声:死的这人大约是这位小姐的恋人吧,不然怎么这样伤心?他指了指地上的报纸,有些心虚:“小姐,这个……这个你还要么?”
梁雨言终于有些明白过来,缓缓摇了摇头,似是不忍再看那张报纸,闭上了眼。
报童的眼神极好,趁着街灯亮起来,看见梁雨言紧闭的眼角猝然滑下一滴泪水,直直地垂向地面,在地上消弭,了无踪迹。
他不敢再多看,捡起报纸,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塞进身上背的包袱里,转身跑了开去,见到人就吆喝道:“号外!号外!学生游行示威,警察击毙两人!”
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循着衣服的角落、沿着骨头缝钻进身体,让人觉得无尽的冷,梁雨言呆呆地站了足有十几分钟'奇''书+网',待到觉醒过来,已经是冻得入骨,她茫然地四下望望,这才想起来,今日怎么没见老李?
她转眼看了看,身后并没有雕花的栏杆,对面也不是那盏破损了的街灯,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刚才听着人说游行示威的事,走过头了,离平日和老李平常碰面的地方足足走出了小半条街,难怪老李找不到。
于是慢慢地往回走,脚步机械地迈着,头脑却还是空白的,神智里清楚知道那是真的,却总忍不住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问自己:那个慷慨激昂的有些好笑的叶晨曦、笑着说“下次等你请我吃饭”的叶晨曦、被抓住却又放出来的叶晨曦,就这么,死了?
老李守在校门口外,待到人几乎走得尽了也没能等到梁雨言,心里焦急,又不敢走开去寻——每一日都是在这里接小姐,如果走岔了,更是难办,只得把冻得发僵的手拢在袖子里,哆嗦着等。
路灯把人的影子拖得长了,老李把背倚在车门上,仍然挡不住透体而来的寒意,心里愈加焦躁起来:小姐这是跑到哪儿去了?
正想四处找找看,猛地看见有人缓缓地走过来了,瘦弱的身子,双肩还微微地发着抖,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不是梁雨言又是谁?
老李慌忙跑过去:“小姐,你这是跑到哪儿去了?找也找不到,真是急死人了——”。话未说完,猛地看见梁雨言脸颊上清冷冷的泪,诧异道,“小姐,你怎么了?”
然而梁雨言却不答话,伸手去开车门,手臂却发软,怎样用力也拉不开,
最后还是老李拉开车门,等到梁雨言踉踉跄跄地上了车方关上车门。坐上了驾驶位,仍然是不放心,回过头问:“小姐,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梁雨言把脸埋在掌心里,温热的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淋淋沥沥铺了一手,闷声说道:“开车。”话音里是浓重的鼻音。
老李只得发动了车子,向前开去。
走的是旧路,这条小路上人少,可有些颠簸,梁雨言本来身体虚弱,这一番哭之后更是严重了,只觉得胃肠里翻江倒海,随着车子的起伏不定,搅涌的一阵猛似一阵,终于忍不住,用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吐出一句:“停车。”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吱的声响,让人浑身难受,紧接着车身一个剧烈的抖动,梁雨言的身子跟着车猛地一晃,终于停住了。
梁雨言用尽力气,推开了车门,来不及下车,手扶住座位,就哇地吐了出来。
老李担忧地看着梁雨言:“小姐,这样怎么行?我送你去医院吧。”
梁雨言吐过之后,觉得堵在心口的那股秽气无影无踪,恶心的感觉也随之消散了。她摆了摆手,把全身的重量倚在座位靠背上。
冬日晚上的风是最冷的,顺着敞开的车门刮进来,毫不留情地扫荡了车内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又嘶嘶地叫着扑出去了。
被这样凛冽的风一吹,梁雨言觉得好像好些了,混沌的头脑终于一点点地清醒过来。然而愈是清醒愈是难过,她总是不能相信,前些天还活蹦乱跳的叶晨曦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对了,阿宁……孙宁怎么办?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梁雨言想起孙宁,忙关上车门,吩咐老李:“去孙宁家。”
老李有些迟疑地看着梁雨言:“小姐,你是去找孙小姐?”
梁雨言急道:“是啊!怎么还不走?”
老李面上却带了一丝奇异的表情,有点像是淡淡的嘲讽和无奈了:“小姐如果是为了叶晨曦的事情,就不必去了——那张报纸我也看到了,只是孙小姐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的。”
梁雨言怔怔地看着老李,脑筋半天转不过弯来。终于,脑海里闪过廖蓉的那句话“孙泰好像要把孙宁送出国去”,她有些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说,孙宁,走了?出国了?”
老李点了点头,也有点不忍似的转过头看着前面:“是结婚的第二天走的,当时老爷正在生气,没叫人告诉你。”
孙宁走了!
梁雨言满脑子只有这四个字轰然作响。
她犹记得那一日的醉酒后,孙宁和她说那一句“有一日便爱一日”的时候,微微仰着头的场景。那时候,她的眼里依稀有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而今……而今孙宁终于嫁了陈约翰,不知辗转于海外何处;而叶晨曦的尸身,也不知在何处,渐渐冰冷僵硬。
这对曾经让她无限羡慕的恋人,如今生死相隔,风雨无声。
的确,孙宁不会知道这消息——隔着重洋彼岸,这噩耗是无论如何传不到孙宁耳朵里的了,何况身边还有陈约翰。
她无意于探究叶晨曦为何没有走,怎么从别人眼皮子底下又逃了回来,那都不是她所关心的。
她只是想哭,然而不知怎么,没哭出来,却泛起了一个凄凉的笑——多么可笑啊!孙宁居然连恋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这样走了!
不知道在叶晨曦濒死的时候,是否会想起那个曾经天真活泼的女孩儿?也许会,也许并不会——他也许至死,惦念的都是家与国。
也难怪孙宁曾经对这段感情迷惘,叶晨曦的心里真的有孙宁么?人都说旁观者清,而梁雨言身为旁观者,也不知道了。
能为心中的理想赴死,于叶晨曦或者是一种圆满。可正是他的这理想,却葬送了孙宁一生的幸福。
=奇=如果不是叶晨曦,她不会嫁给陈约翰,或许可以找到另一个男子,能够相守一生。
=书=如果他们从不曾相识,该有多好啊!
=网=可孙宁也曾那么坚定地说过:“我不后悔认识他,无论以后是什么结局,我都不后悔,至少他曾让我爱过。”
梁雨言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如果把叶晨曦换成了纪衍泽,你能释怀么?
她不能。她理解男人心中所装的事业理想,海阔天空,可她始终是个女人,在她的心里,情字是抵得过一切的,分量并不轻于任何其他的事。
而女人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温暖怀抱。
而她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并没有想到,自己其实也已经多日未见到纪衍泽了。
第三十九章 在真相大白以前
时至隆冬,花园里的花草尽皆落尽,连最后的一丝绿意都消逝不见,整个城里四处是警察和军队,异常紧张。百姓们窥得气氛不寻常,没事不敢出门,都躲在家里——横竖家里都是有存粮的,饿不死人。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仿佛被寒冷笼罩了,连商店也是一样。
自打半月前,中国人开的几家大的店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纷纷歇业——只除了孙泰家的盐号。
水帮也罢运了,几十艘要进港的轮船被堵在港口处,由水帮的弟兄们守着不让卸货,连警察也没有办法。
这些店铺卖的都是些寻常东西,然而却是生活不可或缺的——米面粮油,百姓人家总是早早备好了的。洋人们却不,他们总是要新鲜的,还要拿着条子去赊。
这一回粮号关门,他们即使还有可吃的东西,也支撑不了许久。洋人在中国作威作福惯了,哪里经过这些,只过了短短半月,洋人自己都闹得教会焦头烂额——不要说还有愈来愈高涨的爱国游行。
育英女校早就停课了——自打叶晨曦出了事,学生们愈加敌视洋人,日日到学校门口来,不再闹事,只是打着标语,引得众人围观。
育英女校明里是学校,其实也是教会用来操控教育的机关,比如无恶不作的约翰,就是这所学校的名誉校长。市长金荣也挂了个空缺。甚至有人暗地里传说,外国人运到中国的鸦片,都是用学校后面的仓库做中转站。
渐渐地,育英女校也有些承受不住了,横竖也没有几个学生还来上学,干脆就放了假。
梁府里还是一派安静,自打关了粮号就吩咐了看门的小童,如果金荣一行人来此,一律婉拒,就说老爷不在家。
金荣派陆成康来了两次,第一次被小童挡了回去,第二次陆成康没见到人,执意不走,足足在门外等了一天,梁程谦无法,令梁丰候出去应付。
梁丰候走出去时,陆成康正在门外踱着步,嘴里叼着一颗烟转来转去,有些心神不宁。
见到梁丰候出来,急忙迎上来,双手握住梁丰候的手:“我们出去说话。”
他们去的是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位于一家小小胡同里,七拐八弯,如果不是熟门熟路根本摸不到地方。
梁丰候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进门落了座,陆成康点了四杯咖啡。
梁丰候讶异道:“怎么点了四杯?不是咱们两个人么?”
陆成康笑了笑,对侍者说:“叫你们的老板出来。”
侍者似乎很熟悉陆成康,点了点头,便往屏风后面去了。
梁丰候这才注意到,这间咖啡厅里还摆着屏风,不独如此,墙上还挂了几幅字画,都是名作,不过一望而知是赝品,于是叹道:“这家店的主人不知是谁,好好的店弄得不中不洋,品味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陆成康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喏,主人这不是来了。”
说话间,屏风后面转出两个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梁丰候一看之下,忍住心中惊讶,平静地伸出手来:“约翰先生,金市长,你们好。”
金荣笑着说:“没有想到吧?这家店是我和约翰先生合开的。”
原来是他们开的,无怪在这样的形势下仍然大摇大摆地开着门。
四人寒暄一番,各自落了座。
金荣先开了口,直奔主题:“梁兄,这次请你来,你可知道是所为何事?”
金荣的年龄和梁程谦差不多,却称自己为“梁兄”,这般客气,必定是有事相求,梁丰候心思玲珑,怎么会猜不到,却极快地回了话:“恕我愚钝,还请金市长明示。”
金荣似是料到梁丰候会这样装傻充愣,略微笑了笑,语气却转为严肃:“梁兄既然不知道,那么就由我来明白地告诉你,今天请你到这里来,是希望你能够向令尊说一声,打开梁家的粮号,继续做生意。”
约翰在旁边点头补充道:“是的,梁家关了粮号,对我们的影响很不好,好像是洋人不让中国人做生意一样。”
他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在斟酌词句:“我们不能给人这样的错觉,这会影响外国人在中国的发展。”
错觉?梁丰候几乎要冷笑起来了。和父亲在生意场上周旋,他见惯了洋人的面孔,那些肥的流油的可恶的脸、那些咕噜噜转来转去打着鬼主意的眼、那些想尽办法伸进中国人口袋里的手,让他厌恶透了!
然而,面色还是如常,梁丰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暗自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喜欢喝咖啡。
他开口了,语气是客气的:“金市长,约翰先生,你们知道,梁家关店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而不是你们所想的其他原因——至于有别家店也在同一时期关门,我想这只是巧合。你们为什么不去找那些店主谈谈?”
金荣摇了摇头:“梁兄,你不必拿这些唬人的话来打发我,这次的事情,我心里清楚知道是怎么回事,约翰先生也是一样,是不是?”
坐在一旁的约翰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是杜陵北在搞鬼。”
金荣接着说:“梁兄,你当我们没有去找过那些店主么?”他苦笑了一下,似是无奈至极,“他们不知被杜陵北灌了什么迷汤,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搞什么罢市,何苦呢?我没办法,这才来找梁兄。梁家生意规模不小,,如果你们同意开了粮号的话,会对其他店起到很好的表率作用。我代约翰先生答应你,如果你能说服令尊,我担保没有人再插手你们的生意,怎么样?”
梁丰候有些犹豫,想了片刻,还是回答道:“金市长,我父亲是真的不在家里,否则怎么会不见你们。这件事我拿不了主意,还是请您去别家做做工作吧。”
金荣的眼里有厉芒闪过,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又平静下来,弹了弹烟灰:“也好,既然梁兄说令尊不在家,我们就权且相信,不过——”,他细小的眼眯着看过来,“希望梁兄给我们一次机会,也给梁家一个机会。”
给梁家一个机会?这是什么意思?梁丰候心里一惊,揣摩不透金荣话里的意思,又不好再问,只得道声告辞,出了咖啡厅。
回到家,梁丰候把话给父亲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连金荣的那句警告也没落下。
说完了,试探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梁程谦并不把那句话放在心上,淡淡道:“听他们胡说!那不过是吓唬人罢了,不用管他们——总有一天,叫这些洋人乖乖地把自己的爪子从中国人的地盘上拿出去!”
梁丰候答应着,要回到自己房里去。转过身,却看见四姨太站在楼梯上,有些怔怔的,于是说道:“四姨娘要出去走走么?”
四姨太陡地回过神来,张口结舌:“啊……不,不是,我只是……只是……”
梁程谦说:“老二,回去吧,你四姨娘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总是怪怪的。”
四姨太像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又转回去往楼上走,问徐妈:“今儿是几号了?”
徐妈想了想:“旧历十一月二十了。”
“哦……十一月二十……十一月二十……”四姨太不停地重复着,面色愈加苍白了。
她走过楼梯,口里不断喃喃,连妆也不画,白白的一张脸,鬼一样晃荡着上楼去了。
徐妈忘了擦楼梯,不解地盯着四姨太的背影——最近几天四姨太总是这么奇怪,每一日都要问几遍日期,莫不是傻了?
梁丰候不知怎么,打从咖啡店回来总是有些不安,那句“给梁家一个机会”总是让他忍不住揣测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却又总是无功。待到看到四姨太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是不安了,却又抓不住头绪。
第四十章 梁家的末日
旧历十一月二十一日。
时值寒冬,净园里的梅华次第地开了,红艳白素,映着园子里薄薄的一层雪,分外耀人眼目。
可惜,开得不是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大户人家早已开始置办年货,也已经有小孩子吵着闹着要炮仗。
然而今年,一切都寂静的有些不寻常,就连那一株株盛开的梅,都仿佛多了一份肃清。
梁程谦正在吃早饭,今日起来的晚了,足足挨到十点才吃到早饭,他一面接过新买回的报纸一面想: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一定是在外面应酬吧?在家里呆的久了,果真怠惰起来,以后重开粮号可不要改不过来才好。
在触及报纸上的大字标题时,梁程谦的目光突然凝定了——北方粮食大批入城,许霖与市长会面。
许霖!
四姨太原名许琳,与许霖为表兄妹,他曾听说过,当年四姨太嫁入梁府之时,她的表哥早已对她有意——只是当时许霖郁郁不得志,许琳的母亲不许二人来往,硬是把她嫁到了梁府。梁程谦至今还记得四姨太嫁入府中的那一日,许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里面是含着无数的嫉和恨。
一晃,二十载已经过去,乱世造就英雄,许霖也从一个一名不文的穷小子成了垄断一方的粮商——谈到粮食生意时,素有“南梁北许,天下粮仓”的说法。
如今,居然是他来坏了自己的事么?一旦有了粮食,洋人再没后顾之忧,不知要怎么对付梁家!
梁程谦几乎是颤抖着看完了那篇报道,强迫自己按捺心神,思索其中的来龙去脉——关闭粮号不过是半月的事,金荣他们不可能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必然是后来才与许霖联络,而集结这样大的一批粮食绝非一天两天就能完成,何况还要走水路,唯一的解释就是——
在他们决意关闭粮号的时候,就有人通知了许霖!
再想起四姨太近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梁程谦几乎是冲上了楼,推开四姨太的房门时,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真到了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心恐惧都褪去了,反而并不惊慌:“你知道了?不错,是我。”
梁程谦目眦欲裂,顾不得面前站着的是女人,狠狠地揪住她的衣领:“为什么?我竟没想到,最后背叛我的是我自己的妻子,真是可笑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四姨太缓缓地笑了,反问:“为什么?我嫁过来这么久,你可曾真的把我当成妻子?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是众多姨太太中的一个,玩腻了就扔的女人”,她似乎自己都觉得好笑,“哧”地一声笑出声来,“十年了……这十年来你送我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那条珍珠项链,多么可笑——我居然要靠着别的女人才能让自己的丈夫看自己一眼!”
她仰着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水:“你当我不恨你么?梁程谦,这府里的人都恨透了你!从大太太到杨芸,每个人,都恨透了你!你看,大太太临死都不愿死在本宅,就是不想看到你吧?还有梁川原,梁丰候,他们一定想着:要是哪天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他们就可以继承家业……你死了就好了!”
四姨太的尖声呼喊让梁程谦悚然心惊,顾不得思量,一个响亮的耳光抽上去:“你给我闭嘴!”
声音戛然而止,四姨太仿佛被这一耳光抽醒了似的,收敛了恨意,说道:“这都没什么,你对我怎样,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宇儿不行!”
说到儿子,她的语声陡然高了起来:“梁宇十五岁了—马上就要是一个大人了,可你看看,他会什么?他到现在,也是一个只知道玩乐的孩子罢了!有二太太和三姨太把着,他这一辈子也别想摸到梁家的生意!”
四姨太直直地看着梁程谦,并不张皇,反而带了一丝孤勇的神色:“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可梁宇不能——金荣说,如果我能帮他们,他会在市长办公室给宇儿安排一个职位。”
梁程谦的怒色一点一点无力地消下去了,升起来的是满心的无奈和无力——他知道,这些女人们之间的争风,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并不放在心上,这不过是小事罢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以为。
没想到,到了今天,就是这样的小事,将梁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妇人误事啊……”梁程谦叹道,“蠢货,你以为金荣会遵守诺言么?你知不知道,梁家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四姨太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金荣即使想要反悔,表哥也会安顿好梁宇的——我相信他。至于梁家……我很抱歉,可我总得先给宇儿找个出路。”
沙沙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
要多少人踏出的脚步声能够透过紧闭的院门传到这里来?梁程谦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童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厅,顾不得上楼就喊道:“老爷!好多人在门外……枪……他们拿着枪!”
梁雨言惨然地看了同样脸色苍白的四姨太一眼,走出门外,说:“开门。”
第四十一章 真相
同样的报纸早在梁程谦看到之前就已到达杜府,侍卫说,是金荣派人特意送到的。
杜陵北和杜茗轩正在办公的屋子里,看到报纸上的头条,立即拍案而起:“这是怎么回事?北方的粮食怎么这么快就运了过来?水帮呢?廖俊不是我们的人吗?这是怎么回事?立刻去查!”
杜茗轩答应着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笑:“杜兄不必费力,在下愿意亲身为你解惑。”
随着话语走进来的,便是金荣。
杜陵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到了此时,犹能处变不惊,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金荣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点起了一支烟:“杜兄,我就是佩服你这点,明知道大势已去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实在是佩服。”
杜茗轩的眉头已经皱起来,就要上前阻止——连父亲尚且不在办公室吸烟,金荣凭什么这般张狂?
然而,一只脚方踏出去,就被杜陵北以眼神阻止了。
金荣把一切看在眼里,笑起来:“到底是杜兄识时务——报纸上的内容,想必你都看到了吧?”
杜陵北点点头:“自然是看到了,你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把这件事登到头条上,不就是为了让我看到么?——不过,报上所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谁不知道报纸是你金市长的喉舌。”
金荣笑了一声,拍了拍手:“把单子拿过来。”
门外的人应声走进来,递过来一张单子,金荣看也不看,把单子推到杜陵北面前:“杜兄请看。”
是码头的卸货单,单子上清楚地列出所卸货物的数目,种类,还有廖俊的签字,杜陵北见过廖俊的字,的确是他的笔迹。
杜陵北抬起头,炯炯地盯着金荣,事已至此,反倒放松了:“好手段,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廖俊的?他可是条硬汉子。”
金荣笑起来,一双眼透露出的诡谲使得他比谁都更像个精明的商人:“再硬的汉子也有软肋,廖蓉在我的手里。”
杜陵北冷哼一声:“卑鄙。”
金荣不以为意,把玩着手上硕大的翡翠戒指:“杜兄,随便你怎么说。梁家的关店不足为惧,水帮已不能和我们作对,剩下的那些也不过是些小鱼小虾,收拾起来易如反掌。杜兄,你又是何苦?如果当时你肯和我们合作,自然是有不尽的好处,若是以为自己有了军权便可无所忌惮,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杜陵北冷笑:“那也未必,你进了我的家,就未必能活着出去。”
金荣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来瞧着戒指上的那一抹翠色,似是觉得十分可笑:“杜兄,我原本不想这样伤你——可你太过狂妄,我总得杀杀你的锐气。你不好奇我是怎么过了杜府的重重防卫闯到这里来的么?二少爷,陆管家,请进来吧。”
待到两人走进来,金荣含了一丝笑:“我想你们家人或许要好好的说一会儿话,二少爷,陆管家,我到外面去等你们。”
说罢,便走了出去。
“混账东西!”纪衍泽刚走进来,杜茗轩早红了眼扑上去,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煽在脸上,“你竟敢吃里扒外?”
纪衍泽没有料到这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左脸,那里刚刚挨了一个热辣辣的耳光,仔细摸过去还能触到凸起和凹陷——是那一巴掌留下的指痕。
“呵呵~”,然而缓过神来,纪衍泽低低地笑了起来,在杜茗轩不防备的时候,猛地还了回去,这一掌,比杜茗轩方才那一下更用力,打得杜茗轩一个趔趄。
不独是杜茗轩,连杜陵北都愣住了。纪衍泽,那个永远不会发脾气的纪衍泽,也会打人?
“看什么?是我打了你,是我出卖了杜家,怎么样?不服么?”纪衍泽冷笑起来,“你们能怎么样?”
杜陵北仿佛没有消化这句话,半响才站起身,伸出手来指着纪衍泽:“是你……怪不得府门口连守卫都没有,怪不得金荣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是你!我怎么生出来了你这样的混账东西!”
转眼瞥见了陆方,语气转为沉痛:“我的儿子背叛我也就罢了,陆方,你也跟着掺和么?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啊,我原本以为,你至死也不会背叛我的。”
陆方转过头去,半响涩声答道:“本来是的,可是老爷,你忘了一个人,二少爷的母亲。”
“纪衍泽的母亲?”杜陵北闭着眼,想了片刻,好不容易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对应的面孔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纪琳?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父亲竟然用这么漫不经心的态度提起死去的母亲!纪衍泽握紧了双手,拳头咯咯作响。
“实话对你说罢,当年,如果不是为了留下你,我也不会和纪琳在一起。”这样的一句话,让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
陆方也不复平日镇定:“你说什么?”
杜陵北注视着陆方,面色平静:“你知道的,当时我和刘量交恶,实力不稳,部下纷纷离开我转投刘量,那时候陆方你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兄弟,我手下一小半的兵都在你手里——你那时候,也安了投奔刘量的心吧?我知道你中意纪琳,如果任由你娶了她,我就再也留不住你了。”
他不急不缓地说着,像是讲着遥远的故事,和自己毫不相干:“所以我和她在一起——果然,你放不下心,留在了我这里。你怕她过得不好是不是?陆方,你这人什么都好,只是在女人上头太过执着。纪琳她只是一个妓女啊……你实在是太蠢了。”
纪衍泽知道母亲曾经和陆方有过一段往事,他曾在香港看到过他们的照片。那上面,女子温婉,男子刚毅,都是正值年轻韶华。
一转眼……只是一转眼,这韶华就匆匆地流逝了。
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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