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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园·那时花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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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衍泽苦笑了一下:“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警察厅长虽然不是很大的官,可他手眼通天,你没见南方六省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却坐的这么稳,可见后台强硬。更何况,不独是他”,他看看四周没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知道吧?刚才我父亲说,孙泰给了警察厅一笔钱,叫别放叶晨曦出来呢。”
“孙泰……”梁雨言倒吸了一口气,“他……”
纪衍泽叹了口气:“也是我这个朋友不长眼,好好地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孙泰的女儿。我看他的意思,是铁了心要这样呢。”
他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你回去告诉孙宁罢,要想要叶晨曦的命,最重要的不在警察厅长,死的警察不过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又不是亲生儿子,金荣那边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孙泰和他们都熟,只有说通了她父亲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晨曦真的能被放出来,我可以保证他没事。”
说罢,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想要说些什么,看了看梁雨言的表情,又说道:“算了,和你说了也是无用,让你白白担心,快回去吧。”
梁雨言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下匆忙,也没空仔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连道别也没来得及说一声,便匆匆地走了。
她把这话和孙宁一说,连廖蓉也一并愣住了,半响咬牙道:“好狠的父亲!他是非要逼自己的女儿了。”
说罢,看向孙宁:“你听见了?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要么,你和你父亲说,让他放了叶晨曦,答应从此之后不和他来往;要么,你继续做你的爱情梦,等着给叶晨曦收尸。”
孙宁听了,茫然地看着梁雨言。
梁雨言只是沉默——她不能把话说得像廖蓉那么绝情明白,但也是这个意思。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孙宁像有点傻了似的,半响眼神才渐渐清明过来,擦了脸上存的一点泪痕,自廖蓉怀中抬起身来,道:“好,我现在就去找父亲。”
她刚走出两步,廖蓉拉住她,在她身后说:“你要想好了再去。”
孙宁脸上浮现出一点迷蒙而凄冷的笑:“父亲下这样的狠心来拆散我们,我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像你说的,白白看着他去送死。”
廖蓉听说,松开了她的衣服,看着她远去了。
梁雨言坐了一会,找不出话和廖蓉说,有些尴尬,于是站起身说:“我跟去看看。”
廖蓉在身后嗤笑一声:“你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吧?”
梁雨言的确是这么想的,孙家的家事,她不可能跟去插一脚,所谓的去看看原不过是托词——廖蓉说话总是太尖刻,所以她并不喜欢和她走的太近。
她正要解释,廖蓉在她背后说:“没关系,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不过有件事要提醒你一下——我听到了一些传言,过些天,你们家可能要有喜事了。”
莫名其妙。这些人怎么都是阴阳怪气的?梁雨言脑子被搅得乱哄哄,没去细想,便回了家。
第二十二章 五姨太的往事
灯笼已张好,工人们都已经散去。五姨太独自在花厅里待着,见了梁雨言,叫道:“雨言,过来吃月饼,有你最爱吃的桂花馅。”
梁雨言走过去,心里却想着别的,被地上的小石子一绊,险些跌倒。
五姨太责备道:“怎么弄的?走路也心不在焉。”
梁雨言没答话,拿起一个月饼呆呆地吃。
月饼做得很精致,外表是雕了花的。比如她吃的这块,就雕了桂花,花瓣栩栩如生。馅也清甜细腻,只是梁雨言机械般地一口口往下吞,竟吃不出来好吃了。
五姨太见了,叹一声:“看来你是为孙宁的事发愁了。”
梁雨言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五姨太一眼,又低下头去吃她的月饼。各府的太太们整日无事,总是谈论城里这家那家的新鲜事,消息传得格外快也不足为奇。
五姨太自顾自地说着:“孙宁那孩子也真是可怜,说起来孙泰也太狠了点”,她叹一口气,头一次不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
“不过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年轻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心心念念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最终还不都是那样。现在还好些,搁在从前那会,结婚之前夫妻连面都见不着一面,几千年不也过来了?别看她现在难受,可总会好起来的。”
是么?梁雨言不知道,也不相信。孙宁与叶晨曦有多么好,她是亲眼见了的。如果这样的伤痛都能遗忘,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五姨太见梁雨言不说话,坐下,拉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肯听,我当年也是这样。对了,我和没和你说过我以前的事?”
梁雨言茫然地摇了摇头。
五姨太于是坐在黄昏中娓娓地讲述她自己的故事——
“我从前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喜欢的是一个邻居的孩子,可惜他还没成年就去当兵了,一走就没再回来过,连他家里都失去了消息。
后来,我长大了,爹娘寻了几处人家,我都不肯嫁,不是绝食就是上吊,爹娘都拿我没有办法。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嫁人的了,可有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了你爹,他不知怎么看中了我,打听了我是哪家的女儿,便下了聘礼要来娶我。
你想,我连给人做大老婆尚且不肯,何况是做姨太太?我当时也是抵死不从的,后来禁不住我娘整日地哭,只好咬牙嫁过来了,我当时想,横竖这么混过一辈子就算完了,谁知道——”
五姨太的声音渐渐轻柔起来,如同吹过水池的春风,“谁知道,相处的久了,我竟慢慢地爱上了你父亲,我想,要是他能不再娶,做五姨太也没什么不好。”
她的笑一点一点寂灭下去,留了一点空洞的笑意:“可我嫁进梁府不足三年,他便又娶了你母亲。你当我从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不是的,我也曾学过些诗词,只为了博他一笑——没用的。直到我听见大太太那句‘男人喜新厌旧,难道因为你保养得好就不变心了不成?’方算醒悟过来。”
顿了一顿,她又接着说:“你当大太太不美么?我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是很美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连你母亲都是比不了的。可到头来怎么样?那还是正房呢,尚且落到那样田地,我从此才灰了心,不再费力气争宠了。”
说罢,她看着梁雨言:“你觉得我可怜罢?其实多数女人都是这么过的。我嫁过来的时候,又焉能料到有今日。女人的命就是这样,孙宁即使真的嫁了叶晨曦,谁有能保以后会怎么样,说不准叶晨曦又是一个你父亲。”
说罢,拍了拍梁雨言的手:“别乱想了,吃吧。”
梁雨言吃了月饼,一个人上楼去,五姨娘的话她不信,可又无法反驳。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来越烦躁,干脆跳下床来,拉开床头柜一样一样地翻捡里面的东西消磨时间。
柜子里最上头是一个蓝色的小盒子,绒面,在手里有绵软的触感。
梁雨言才想起,这几日事情太多,她把纪衍泽送给自己的项链随手扔在这里竟忘了。
她素来不戴这样贵重的东西,都是在学校养成的习惯。不愿太受人瞩目,因此拿了盒子到母亲屋里去。
六姨太刚洗了头,湿漉漉的头发披下来,屏儿立在一边拿吹风吹着,见梁雨言进来,关了吹风的开关。
六姨太皱了皱眉,说屏儿:“停了做什么?接着吹。”
六姨太望着梁雨言问:“什么事?”声音被绞在再度响起来的电吹风轰鸣声中,听不出来了。
梁雨言看出了她的口型,上前一步,把那个盒子放到了六姨太面前的妆台上。
六姨太拿过盒子,打开,眼睛猛地睁大,一只手腾出来抢过屏儿手里的电吹风,把开关给关了,问:“你是哪儿弄来的?”
梁雨言看着六姨太兴奋的发抖的手,突然觉得心里很疲惫,淡淡答道:“逛街时买的,我不是攒了不少零花钱么?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几乎全花了。”
六姨太很高兴,笑起来:“雨言你真是我的宝贝女儿,够孝顺。”
说罢眼神转冷:“明天看我怎么气那个骚狐狸!”
梁雨言有点看不下去,说:“妈,你快把头发吹干吧——总这样湿着对身体不好,我先回房去了。”
六姨太笑成了一朵花,连声答:“好,好,你回去睡吧。”
梁雨言回到屋里,把刚才翻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再装回去,眼前浮现出母亲刚才的神色,让她厌恶得几乎要吐出来——
母亲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记忆中的母亲永远是温和的,那时候她还小,母亲抱着她依依呀呀地唱摇篮曲哄着她睡觉,母亲的声音分外好听,胸膛也分外的暖,脸上的笑温暖如同冬天的炉火。
怎么成了这样?
虽然现在母亲是最受宠的六姨太,连二太太也要让着她几分。而当初自己小的时候,母亲还要受其他几位姨娘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但梁雨言一直觉得,那时候的母亲才是自己记忆里的母亲。
而现在梁府里这个六姨太,名义上是她的母亲,其实她是陌生的。
第二十三章 中秋
中秋节到了。各家各户纷纷扬扬地热闹起来,不断地有人提了礼物前来,梁老爷和两个儿子白天也不间断地出去拜会别家。
梁雨言总是急切地往大门口瞅,一有汽车声或是人声就竖起耳朵来听——这几日家里事情多,她总是走不出去,心里惦记着孙宁,可不敢打电话,又不能跑出去看她,只希望孙泰能带着她来。往年,孙家和梁家总要相互拜会一番的。
可一直等到黄昏,父亲和两位哥哥都回来了,她也没见着孙宁的影子。
花厅上摆好了各色月饼和糕点、糖果,整府的灯笼俱都亮起,把院子映成了红色,一家人围坐在花厅的两张圆几上,谈论着各式各样的新闻趣事。
看上去,谈笑晏晏,真是和和美美的家宴。
梁雨言心思不在这,也不插话,只是在心里默念着:怎么还不来?
终于,小童引了一个人来,走到花厅处,说道:“老爷,各位太太,孙老爷到了。”
梁府中人向来和孙家相熟,因此众人纷纷起身让孙泰坐,梁雨言向孙泰身后瞧了一眼,并没别的人,因而问了一句道:“孙叔叔,阿宁呢?”
花厅里一时间静下来,众人都听说了孙宁和叶晨曦的关系,也知道叶晨曦被抓起来的事。
梁程谦责备地看了梁雨言一眼——可话已经说出来,再责备也是晚了。
孙泰见众人表情,就知道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苦笑一声:“我的老脸可是被这个女儿给丢尽了。现在城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我孙泰的女儿和个野小子私自来往,偏偏那个野小子还是个爱国学生!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梁程谦是生意场上呆惯了的,比别人更会说话,可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孙泰历来肯花大手笔孝敬洋人,洋人们也肯卖给他脸面,破天荒地没有收了他的生意——南方的其他生意,背后基本都有洋人在操持,国人能插得上手的越来越少了。就是梁家的粮食生意,也步履维艰起来,只有孙家还一如既往,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挠。
可偏偏就是孙泰的女儿,弄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因此梁程谦只有说:“你想开些吧,总会过去的……把那叶晨曦送走了不就行了?”
梁雨言看了父亲一眼,她知道,父亲心里其实也并不喜欢洋人,每每为了生意不得不拜会他们,出门前也总是挂着不乐意的神气抱怨一番。
孙泰说道:“说来也奇怪,这个叶晨曦我调查过,他的父母当年就放着好好的家世不料理,偏要当什么爱国学生,到处游行闹事,结果被人治死了……那时候他才五岁,被管家带去了香港,谁知道长大了,和他的父母一样冥顽不化!真是奇了。”
梁程谦不欲接话,拉过一张椅子:“别总是站着说,坐吧,喝些茶水。”
孙泰接过杯子来喝了一口:“不错,上好的龙井——我说到哪了?那个叶晨曦,我看着就来气,呆呆傻傻的,放着阔少爷不做,非要把自己弄进监狱去才罢休,不知道宁儿铁了心看上他什么!就是把他遣回香港去我也不放心,弄不好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
他把茶杯放在圆几上,弯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可不能让那小子如了意,他一点本事也没有,剩的那点家财早晚要败光,拿什么配的起宁儿?!”
梁程谦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替梁雨言问了出来:“我听说阿宁去找过你,答应不和她再来往——你难道还要他的命么?阿宁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孙泰舒一口气:“她是答应了我,不过我不放心,所以安排了下个月十五她和陈约翰结婚——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消息的”,他掏出一张大红请柬,看了一眼梁雨言,“雨言有空也来吧,你是宁儿的好朋友,怎么也该来看看。”
陈约翰!梁雨言脑袋里反复响着这一个名字,孙泰走后,她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约翰是个外国人,在教会做主事,这个身份不过是幌子罢了,事实上他勾结不少官员,仗着洋人的势力,强行插手他人生意,横行霸道,几乎是为所欲为。
不独如此,此人极为好色,见到生得美的女子,若是家中没有什么势力的,总要想法子霸了来,十里洋场有名的女人,没几个没有上过手的。知道的人总是取笑说他的私生子没有五十也有十几个,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陈约翰就是约翰的私生子之一,是约翰和风月场中一个有名的女子生的,约翰为那女人着实神魂颠倒了好一阵子,因此为他取了这么个不中不洋的名字。
陈约翰继承了他父亲的品质,为人极好拉党营私,也好色,全然不顾自己是个私生子,连见到各家的太太小姐们也肆无忌惮地打量——各家不过都顾忌着洋人的势力,不大敢闹翻,不理会他就算了。
孙泰竟然要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人!
梁程谦也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孙泰这人也太唯利是图了……巴结洋人不说,把亲生女儿也卖了出去。别的不说,单说这陈约翰是个妓女生的孩子,怎么能嫁呢。”
梁雨言也为孙宁恻然,却猛地想到自己身上,心又一沉——纪衍泽也是妓女所出的,若是将来自己……父亲也会不同意么?
想了片刻,她又骂自己:不知羞耻,想到哪儿去了?还远着呢,先别说父亲同不同意,人家还未必愿娶呢,先别做梦罢。
第二十四章 喜讯?
梁程谦坐了一会就上去了,这也是每年的旧例,他并不喜欢听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说些不相干的话,逢年过节略坐一坐不过是尽了本分——吃过月饼,也就算了。
剩下几位太太和两个少爷,少了拘束,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先是又说了不少闲话,猛地,二太太瞧见六姨太脖子上的项链,瞅了一会儿说道:“你这脖子上戴的项链我看着和老四脖子上的倒像是一样的。”
其他人本没注意,听这么一说都看过去,三姨太也说:“我看着也像是一样的。”
四姨太摇着扇子不咸不淡地说:“四美轩一共才三串,其余两串早都卖出去了,你这串是假的吧?别说,仿得还挺像。”
六姨太一声冷哼:“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老爷说的话你也信?——那是唬你的,逗你高兴一会罢了。你当我没这项链?只是不稀罕戴,你看这盒子,喏——是不是真的?”
说着,扔过一个盒子来。
二太太拿在手里,看了看,蓝色的烫绒盒子,只有两寸大小,四四方方的,做工精致,在右下角有“四美轩”三个字,很小,摸上去有凸出来的质感,像是绣上去的。
二太太向着四姨太笑道:“这回你是看走了眼,这是真的呢。”
四姨太如何能知道项链里的典故,只当六姨太说的是真的,一口气憋在心里,涨紫了脸。半响方缓过来,尖声道:“一个项链原没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值得说的。咱们这府里不日就要有件喜事,想必你还不知道呢,不如趁着今日过节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喜事?梁雨言终于想起之前纪衍泽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廖蓉的话,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拦住四姨太,却已经来不及——
“知道么?府中就要有新的姨太太了!”
四姨太把这话说出来,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刻毒。说完了,长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六姨太的反应。
二太太和三姨太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哐啷”一声,六姨太手里的茶盏掉到了地上,摔成无数碎裂的瓷片,屏儿慌忙蹲下身去捡,六姨太却瞧也没有瞧一眼,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四姨太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满意地笑了:“我说府中就要迎娶新姨太太了,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也难怪,你这么受宠,老爷怎么肯告诉你,伤你的心呢。你知道是谁么?”
她一字一顿地说:“是杨芸,杨芸,你认得吧?她可真是年轻貌美啊,连我看了都要心动呢。只怕往后,最受宠的再也不是咱们的六姨太了——可惜,你阻止不了,这件事,是杜太太做的媒。”
“杜太太……”,六姨太怔怔说着,握紧了手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二太太也微微一叹,说道:“老六,前几天去看戏的时候,我并不是恼你抢了我的风头,我是怕你白送东西,瞎了一片真心——你看,现在可不是应了?”
五姨太也愕然,继而担心地看向六姨太,梁雨言看在眼里,冷到了骨子里——
除了五姨太,她们一早就知道!她们是要看母亲的笑话!
六姨太坐在藤椅上,却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脸色煞白,然后眼一闭,竟昏过去了。
“姨太太!姨太太!”屏儿慌得急忙上来摇,梁川原和梁丰候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打了凉水送到楼上,两人连拽带扛,把六姨太弄回去了。
二太太和三姨太没料到六姨太竟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愣住了。四姨太倒是不怕,一声冷嗤:“可真是不中用……一星期后就是娶亲的日子了,她可别晕着起不来,错过了这样的好戏多可惜”,说罢摇着手帕,“你们慢慢坐吧,我回去了。”
梁雨言跟在后面上了楼,六姨太的卧室里乱成一团,屏儿手忙脚乱地往她额上敷毛巾,梁川原和梁丰候等在门口,还有老李去请来的大夫。
梁雨言看着屏儿的样子,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你去给大夫倒杯水,我来吧。”
大夫检查了一会,收起听诊器,梁雨言问:“大夫,我母亲的病怎么样?”
这大夫常来给梁府人看些感冒伤风之类的,对他们颇为熟悉,也不问晕倒的缘由,答道:“梁小姐放心,你母亲只是急火攻心,又有些中暑,养两天就好了。”
梁雨言听他这样说,才放了心,于是说:“那就好,这次的诊金照例算进账里,年底一块结吧。”
大夫答道:“好说,好说。”
梁雨言的心略微定下来,说道:“老李,送客。”
母亲没有大碍,梁雨言嘱咐屏儿好好照顾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记忆中,每一年的节日,只要没有父亲在场,大多是这样不欢而散。
可今年的中秋节,是最扫兴的一个。
孙宁……杨芸……一件接一件的事快要把她压垮了。
可杨芸不是杜茗轩的人么?梁雨言心里冒出这个疑问。
她略想一想,明白了那天她去找纪衍泽,杜茗轩为什么会那么看着她。
想必那时候,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又对自己的母亲无可奈何,只有把怒气转嫁到梁府。
杜茗轩那双狭长而阴鸷的眼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觉得不舒服。杨芸若是真的被父亲娶来,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梁雨言跳下床去,想要问父亲,却在奔到门口的时候止住了——
这是杜太太做的媒,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这婚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
纪衍泽说的对,这件事让她知道了,只是白白担心,徒增烦恼罢了。
第二十五章 新姨太
旧历八月二十四,梁府娶亲的日子,梁雨言开学的三天前。
府中早早地便在花花草草上挂了不少的彩灯,五颜六色的,虽然杨芸性子冷淡,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要做的喜庆些。
府门口不时有百姓走过,是来瞧热闹的。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这是第七房姨太太了,我家儿子连一房还娶不起呢!”
有人接口嗤笑道:“你和人家怎么能比?你看看——这彩灯,花篮,别说是你儿子,你进门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一半。”
“就说是……大户人家就是好,连个姨太太都这样有派头。”
梁雨言站在门口,听着路人的议论,想要笑一笑,都没有了力气。
这样的富贵,在别人看来自然是羡慕的,只不过,这生活,只适合远远观望。
真正生活在这府里是怎样的滋味,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何况,即便是生活的不如意了,也不会轻易与人言,更不会流传到百姓的耳朵里去——原本剩下的,就只是这点羡慕,如果也被打碎了,还能有什么?
汽车上挂了大红的花,早早地开出去接人了。父亲穿不惯西服,照旧穿了一件中式的长衫,只是胸前别了一朵红花,坐在车里面色甚是欣喜的样子。
梁雨言转过头去看母亲。一连躺了几日,她的脸色不像从前那样红润了,有些灰惨惨的,扶了屏儿强打着精神站着。
其他几位姨娘精神倒都尚好,尤其是二太太、三姨太和四姨太,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装扮了的。
因为这桩婚事是杜太太做媒的缘故,梁府布置的极为隆重,母亲和其他几位姨娘嫁进来的情景梁雨言自然无从得知,但听五姨太说,都比不过今日。
那是在今天早上,五姨太看着多得足以眩迷人眼的彩灯,说道:“真是一番大折腾,从前梁府娶亲可没这么热闹过。”
梁雨言问:“二太太嫁进来时也没这么热闹吗?”
问过了才觉自己傻,二太太嫁进来是怎样的景况,五姨太如何能知道?
然而五姨太却回答了:“是啊,大太太是怎么嫁进来的我不清楚,据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二太太嫁进来的时候我见过。那时候我才不到十岁,还跟着朋友到处傻呆呆地看热闹呢……气派是气派,可是比不过今日。”
梁雨言知道五姨太所说的朋友必然是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偷眼去看五姨太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五姨太低声和梁雨言说:“照顾好你母亲,今天最委屈的只怕就是她了。”
梁雨言点点头。她总是看不惯母亲尖酸刻薄地争宠,可如今看到她的落魄神态,还是心疼的。
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母亲。
其他几位姨太太满脸的喜气,说着:“这府中寂寞了好久,来了个新人也是好事。”
四姨太说:“正是,大太太不是走了么,这回来了新的,也可以冲冲。”
渐渐地,有宾客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梁府熟人就不少,还有梨春社的主事人,并着和梁家关系一般、却看了杜太太面子来的众人——谁知道梨春社和杜家是什么关系,不独力捧梨春社,杜太太还肯为一个戏子做媒!
因此园子里乌压压地挤满了人,两个男丁和梁程谦一同去接人了,几位姨太太忙不过来,梁雨言也只好上去帮忙递糖送水。
那些人都是接过喜糖,道一声谢,梁雨言也答一声:“不谢。”
一个个地送下去,送到一个人面前时,对方接了过去,半响才说一声:“多谢。”
梁雨言低着头分糖,听到这声音吃了一惊。面前的这双手洁白修长,无疑是一双女子的手,谁知这手的主人说起话来声音这么粗粗哑哑的。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脱口叫出来:“孙宁!”
几天来她为家里的事情操心,焦头烂额,顾不上孙宁,没想到她今日也来了。听这嗓音,想必是连着几天哭哑了的。
孙宁见梁雨言看着自己,嘴角上扬,费力地挤出一个苦笑:“我本来不想来的,是我父亲非要带我来,我就来了。”
我父亲——梁雨言清楚地记得,就在几天前,她提起孙泰时还是笑着说“我家老头子”,她当着孙泰的面也总是这样说,孙泰总是笑骂她不懂规矩。
而今天,她穿着旗袍中规中矩地站在那里,嘴里说的是“我父亲”。
梁雨言却不再觉得孙宁这样的说话和打扮有什么可笑了,因为那双灵动的眼睛,仅仅经过了几天,就失却了原有的飞扬神采,一点一点地沉静下去,使她真正变成一个淑女了。
孙泰在一旁,梁雨言不好说什么,只得用力地握了握孙宁的手,低声说:“你别总是乱想……注意身体。”
孙宁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也是。今天这一出,最难受的恐怕就是你们母女了。”
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车子才驶回来。梁程谦和杨芸同坐一辆车,在最前头,杜太太也亲自来了,坐在后面的车上。
梁雨言看清了,杨芸穿的是一件红的旗袍,这么艳的颜色,穿在别人身上难免流于俗套,在她身上却不显,只是把那一股冷气化了一点,添了一丝和悦的气息。
梁程谦同杨芸走过六姨太身边的时候,六姨太抬起眼,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梁程谦并未看到,杨芸虽看到了,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她的旗袍恰好拂过六姨太的小腿,让六姨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凉。
梁程谦为人传统,可前来的人有不少是各家的年轻子弟,洋派惯了的,知道在今日,即便放肆些也是不要紧的,于是便时不时地有轰然的叫好声。
梁雨言心里难过,别过眼不去看父亲和杨芸。
说实话,他们并不相配。杨芸像是带着露水的花,清新可人;而父亲的背微微佝偻,已经是一个快要步入老年的人了。
这样的一老一少站在一起,让人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第二十六章 皆是虚妄
其他几位姨太太显然并不这么想,她们似是很喜欢杨芸。
这场闹剧似的典礼过后几天,除了五姨太和六姨太,其余几位总是绕在杨芸身边嘘寒问暖。
杨芸微笑着应付,可那双大的眼睛里渐渐地也流露出不耐的神气了。
这一日,众人都在花厅里,二太太问她:“七姨太还住得惯么?你住的那间原本是四姨太住的,是布置的最好的,特意腾出来给你的。”
这本来是客气话,不过说说完事。
谁想杨芸弹了弹手里的烟灰:“住不惯。”
二太太没想到她有什么说什么,愣了一瞬,随即笑着接口道:“住不惯也没关系,你喜欢哪间?尽管说,我们好叫人去收拾。”
杨芸指了指花园的另一侧,净园的方向:“我住那里,叫人把那些花都拔了,种上梅花。”
这回所有人都愣了,六姨太更是怒瞪着她,呛咳起来,屏儿忙上去捶背。
二太太并不因为她的放肆而恼怒,众所周知,净园的翻修是六姨太主持的,杨芸这么做,是冲着六姨太去的,她恼什么?
因此,照旧是笑了说:“七姨太,那个园子不大吉利,先头大太太就是死在里面的。我看,你还是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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