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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乌衣-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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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蘅咬了咬唇,“妪先说,我夜里说了些什么?”
她无比确信一点,那就是谢泓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同吃同睡,她夜里梦呓露了原形。
王妪为难地咬牙道:“女郎,那些话,恕老奴无法口述。”
原来羞耻到了这种境界,连王妪这种见多识广的老人都……
她想泪洒当场,谢泓到底都听见了些什么!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说梦话的癖好!巫蘅眼眶一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妪也有点心急,卷着湖蓝的襟袖低声道:“我用笔写下来罢。”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巫蘅挑起了烛花,王妪为难地看了眼站在近处的巫蘅,背过身,提着笔在纸上写了良久,仿佛中途都害怕巫蘅看到,最后把笔搁在榻几上,匆匆道:“老奴告退了。”
巫蘅惊奇地看着王妪逃窜似的往外走,难道真的——
她徐徐地偏过头,月光被王妪推门的动作倾洒了进来,窗棂精致,筛下一地零落碎玉,巫蘅抱着一颗不论什么都能接受的决心走到榻几边,王妪将纸折好了,她伸手拾起来,谨慎地一点点拉开。
碎纸的摩擦声窸窣得让人耳朵发痒,王妪的字只能算好认,巫蘅顺着行读下来,脸色一道道青完了!
“刘敬,你这个混账,你敢这么待我,迟早我得了势,阉了你这小人!”
“你喜欢虐待女人,我一定上妓。院找天下手段最狠、相貌最丑的女人糟蹋你。”
“明明是你高攀不起,我嫁你是我运道不好,你凭什么……”
……
巫蘅哆嗦地仰倒在榻上。
她竟然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前世被逼着嫁给刘敬,她心里有那么多怨言。可是她记得前世的自己被巫娆的手段磨平了性子,后来便一直忍气吞声备受煎熬,原来是被逼得太狠了无处发泄?
等等……
“我嫁你是我运道不好……”巫蘅反复地把这句话看了几遍。
这时她想明白,谢泓一定也听到这句话了,巫蘅想捶床大哭。他怎么不追问到底,她敷衍搪塞了回去,在他那里就彻底了结了?
巫蘅又哭又笑,她会不会一辈子都无法在他面前洗白了,巫蘅发愁地睡了一夜。
翌日王妪要为她准备盥洗的水盆,却发觉房里不见了人影,她愣了愣,想到昨晚写的字,女郎也觉得害羞不肯见人了,说实在的,每晚听到女郎那些话,她自己都老脸发红。平白一个清秀女儿家,平素里虽然不拘了些,但端庄娴静还是有几分的。
王妪以前不曾留意,现在越想,便越觉得巫蘅是得了癔症,大惊失色地要找医者来探脉。
……
建康城谢了一场花事,满城轻红如絮。
庾府外,一个红裳艳灼的少女,踩着精致的木屐,发髻间别着朵绯红繁复的簪花,摇曳的红裙宛如一簇燃烧的火。这个少女鼓足了气要摘树上挂着的那只粉蝶纸鸢,几个竖着总角的孩童鼓着掌又诧异又欢喜地围着两人合抱那么粗的一颗古树。他们眨着清澈的眼,等着这个好看的姊姊把纸鸢取下来。
庾沉月才扒上树就觉得不对,生疏了。
在喜欢上桓瑾之,决心为他变成一个腹有才华、端庄婉静的庾氏女郎之前,她幼时是被扔给二嫂带着的,二嫂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自然管不住她,庾沉月爬树下河,这些事倒是没少干。
这几个总角孩童还有她同宗的一个堂弟,她遥遥一看,纸鸢挂在树梢,便觉得这事对几个孩子而言太不容易,她摊了摊手接下这个活儿。
庾沉月看似轻灵地爬上了树干,她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手生到泯然众人,再也不能有那么矫健的好身手了,幸得这几年马术没落下,四肢骨骼还是健康有力的。
“阿姊,在那边,再爬高一点!”堂弟跳着在树下指手画脚。
庾沉月有点无奈,抱着树干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滑下来,但又不甘心自己已经爬了这么高了,正该一鼓作气攀上去,横斜的枝干很粗壮,盛人不算难事,庾沉月摸索着慢慢腾过去,伸出脚在树干上勾了勾。
“沉月!你爬那么高作甚!”
忽听得庾叔亭的一声沉喝,几个孩童瞬间作鸟兽散,庾沉月被吼得心神一颤,一脚没勾稳,跐溜从树上掉了下来。
足足丈许的高度,庾沉月心道今日恐怕要摔得四脚朝天丢尽颜面了,身体飞快下坠,忽觉得一双手臂稳稳地托住了自己,他身上还有淡雅的熏香的浅味,庾沉月猛地睁眼,正见到抱着自己的人,一张疑惑的若有所思的俊脸。
她紧张地下意识勾住他的紫袖。
庾叔亭自身后走来,有惊无险道:“还好桓七兄及时接住了我这顽劣的妹妹。”
他顿了顿,又惊喜道:“瑾之,你这不能近妇人的病好了?”
桓瑾之眉头一蹙,将庾沉月放了下来。这事庾沉月也听过,据说桓瑾之能毫无障碍地碰到巫蘅,所以后来对她另眼相待,那现在呢,他可以碰她了。
她又惊喜又矜持地看着她,袖中的手捏慢慢地张开了又捏紧。
岂知桓瑾之只是皱着眉头,转过身道:“庾兄,桓七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说罢,便不再等庾叔亭说话,那抹高颀俊雅的紫影便迅捷地消失在了花影树痕尽头。
庾沉月有些失落,看了眼掌心,方才抓着他的袖口,仿佛还有一丝余馨,闷不吭声,只是嘟了嘟唇。
庾叔亭摇着绢扇,在她的肩头掸去一片碎叶,低低一笑,道:“有什么值得你失落的,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你上次不是还说,再也不要心悦于他,不要逢迎于他么!”
庾沉月受不得激,咬着牙气哼哼地道:“阿兄且看着,我自然会放下他的!”
那人离开那么快,对她避如猛虎,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她庾沉月也不是拧拧巴巴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知道你们猜出来了。
不过今天作者君有点小悲伤,收拾行李,明天又要奔赴远方啦,别指望我会在车上码字,哈哈,那是不可能的~(我怕坐过站)
摊手~
☆、有来有往
桓夫人发觉桓瑾之脸色有些郁郁; 作为母亲她素来最疼爱这个儿子; 便问他:“怎的行色匆匆的?”
一言不发的桓瑾之,听到母亲问话之后; 眼眸复杂地说道:“母亲,我要女人。”
桓夫人被这话炸了一炸; 愣愣道:“你说什么?”说着便要拿手掌去探他的脸; 桓瑾之白皙的脸簇着两朵薄薄的红; 她疑心他是否生了病。
桓瑾之有些不自然; 他退后了一步; 低声道:“母亲别这么看着我。”
这时桓夫人才觉得他还是正常的,只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了妇人?他可是从来不近女色,不是不愿近,而是不能近,所以蹉跎至今; 连门姻亲都不曾定下。
恰逢添水的婢女莲步盈盈而来,桓夫人也不挑人; 见她模样还算秀美,淡淡地吩咐道:“你且过来。”
那婢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见桓瑾之也在; 便颊生红雪,不敢多看一眼; 谨慎地走了过来,桓夫人道:“这是我身边的,你若看着也觉喜欢; 可以要了去。”
婢女跟在夫人身边日久,怎么会听不出这意思,登时羞臊得脸颊宛如芙蓉坠露,顾盼盈盈,一双含水生光的明眸也不知道往何处瞟,但实在不敢看眼前俊美无俦的美郎君。
桓瑾之抿了抿唇,可是这感觉完全不对。女人站在面前,他只有一种极淡的憎恶,他知道这种感觉不该,也曾为此极度惶然,尽管这个婢女也是上人之姿,可他竟只觉得厌恶,没有其他,只是厌恶。
为何不对?
他无数遍克制自己,试图说服自己,试探着伸出手指,但离那个婢女还有足足半尺远,指尖又犹豫地顿在空中,桓夫人提起的一颗心又摇摇欲坠,桓瑾之最终还是皱眉收了手,他不能接受,原来还是不能碰。
“母亲,我懂了。”
桓瑾之一越而出,蒲纹锦绣的紫衣飘曳着出了正堂。
婢女一脸泫然委屈,桓夫人挥退她,心里犹疑不定,她实在也不确定,桓瑾之这病还能否有好转的时候。
谢泓正对着一丛绿翠的竹摆着棋盘,纤白的长袍随风浮动,隐约的暗纹宛如水般流泽,他脸色从容,恍如一朵朦胧而秀雅的白昙。
“天下间被软禁了还能这么从容不乱,有兴致摆棋的,唯独你了。”
谢泓淡淡地挑起唇,对谢澜道:“五哥可是嫌花楼里的女子不好,你出现在这儿可奇怪多了。”
这个谢十二,说话从来不怕得罪人,何况是亲哥哥,谢澜有些哑然,“父亲不让你出门,也是为了你好。”
“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说客了?”谢泓凝视着棋局,悠然地落下一子,淡淡道,“我真想出去,他几时困得住我。”
“那你——”
“我敬重他,所以甘愿受他摆布,除了阿蘅,我什么都可退让。”
谢泓的笑容太清雅无尘,即便坐在对面,也看不透他太想什么,可也许又是因为太过纯净剔透,反而当人不惮以最坏的深意去揣测时,反而适得其反。
对面有些沉默,谢泓一局棋终了,简单用白净的素绡拭了拭手,“五哥身在瓮中,还有闲情管我的闲事。昨日才带回来的小妾,这么快便腻了?”
谢澜皱了皱眉不说话,他放下手,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五哥。”
说起来眼前这人流连声色,近乎夜夜笙歌,美人在抱,谢泓以为难得缘分,他真是问对了人,谢澜挑眉,“你还有事想不透,要问我的?”
“嗯。”谢泓飞快地颔首,他起身,神色犹疑道:“若是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夜里唤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却听不出是咒骂还是……”
谢澜脸色微变,不待他说完却已拂袖而去,再不回头。
饶是聪慧如谢泓,也不明白自己怎生得罪了他,不巧谢同走来,压低了声音尴尬地告诉他:“郎君你忘了,五郎是怎么同他的夫人生了嫌隙的?”
谢泓恍然大悟,原来他不甚戳到兄长的脊梁骨了。
他摇头失笑,“我以为这么多年他早就想透了,原来还是端着他的傲气和那点颜面。”谢泓负着手微微垂眸,甚是语重心长,“要那点颜面,怎么栓得住妇人心。”
谢同心想,是的,珠玑之言,郎君你是早把脸皮扔到长江里了,才能让巫蘅死心塌地。
这几日谢泓足不出户,有心让巫蘅自我反思一下,该拿什么说辞来见他。不过巫蘅没有为这事烦心几天,巫家又断断续续放了些丑闻出来。
有些实在不堪入耳,巫蘅便对王妪道:“日后这些事王妪也不必打听了,太污人耳朵,也教人以为王妪长舌。”
巫蘅仰头瞥向随侍的王妪,道:“主母前几日还是去了别院?”
“是。”王妪道,“近来风声有些吃紧,主母要避嫌,便先搬到别院去住了几天。巫家的近况很是不好,老奴打听到,主母已经自里头拿了不少东西变卖。”
这是一个家族腐朽败落的铁证了。
巫蘅是经历过两遭的人,她知道,一旦入不敷出,就会有变卖家财的现象,但这些其实也只是饮鸩止渴而已,不图长远地可以苟存一阵。
“难道巫娆便没有接济一下?”
说到她,王妪的手紧了紧,“她入了宫,常伴圣驾,自然心想着要摆脱原来的那个破落家户,她与主母素有龃龉这女郎也是知道的。”
母女不合是真,难道巫家有难便不是真了?
巫蘅出身巫氏旁支,也是分支的一个庶女,她对巫家存有敬畏和不忍这也是寻常事,但王妪真正不放心却是另一件,她愁眉不展道:“女郎,奴为你找了建康城最好的大夫,女郎的癔症也该治好了才是。”
巫蘅:“……”
这事说起来太也玄妙,匪夷所思,巫蘅不指望王妪能理解,但是——“咳咳,去年我大病了一场,请医抓药的钱算起来就太多了,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个、这个癔症,我确实没有,即便是真有,一点琐事,不值得再重金医治了。”
“这……”
巫蘅诚恳地劝,“是的,王妪总该想想我们的生计,一点小症状而已,不足挂齿。”
劝诫王妪不请医治病容易,向谢泓解释这个事却不太容易,那人真对她动了气,要在谢家不出来,她哪里有那个本事去见他。
幸得这时外头水秀传信来说,檀羽他们来了,巫蘅简直如同逢了一场及时雨,穿戴严整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王妪咋舌地想,但凡沾上谢十二一点半点,女郎就丢了一贯的冷静了。
岂知檀羽只是来送一封信的,按照谢泓的嘱咐,不疾不徐地道:“郎君说了,这几日他时常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巫蘅的心突突地跳,这厮不会在想着她和刘敬的关系罢,她干巴巴地拧了拧唇,有些说不出话。
檀羽又道:“上次女郎雪夜被扔在城外一事,郎君找到了些眉目,藏在信里了,他说了,女郎若是想抱复,自凭本事,不必过问他。”
巫蘅把信捏得皱皱巴巴,为难道:“他可是提起我来,十分不悦,甚至有所猜疑?”
长姿而立的少年,了然地笑道:“郎君人如其名,他的心思跟深水并无二致,我等也不敢妄加揣测,倒是女郎,如今是陈郡谢泓枕边之人,你该更了解些。”
枕边之人说的难道不是妻子?
巫蘅心道她还没真和那厮有什么,倒是人里都传开了,若真有了什么——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即便不有什么,好像也不由得她了。
她脸红而苦笑着抽了信往回走。
抓走她的人,是一个想促成她和谢泓,但是又对谢泓和她深感不满,使了一计出了口气的人。
何止是找到了些眉目,谢泓那厮分明是知道,刻意三言两语不着痕迹地点拨她,想看她抓耳挠腮,为这事辗转反侧地困苦,如他这几日心思不胜烦忧一样。
可是巫蘅偏不如他所愿。
抓她的人绝没有置她于死地的目的,反而像是一早算准了谢泓什么时候会途径那儿,一定会救起她,所以刻意开了个玩笑。即便是谢泓自己,都是有可能做的。
她决计不上他的当,既然他这么坏心肠,她便晾着他,让他再为刘敬的事纠结几日。
“主母在别院住着还不曾离开?”
这话问得是王妪,王妪摆了本来在厨房帮衬着水秀生火,想到放在廊下遗落的蒲扇,回来取的,听得巫蘅一问,不及多想,回道:“不曾,据说是要小住几日。”
巫蘅的唇淡淡地上扬,“好极了。”
眼前的巫蘅,双眸幽黑如子夜,狡黠而透着一抹若隐若无的阴郁,看得王妪胸口一跳,但不敢问什么。
黄昏一缕暮色牵缠在香萦粉瑞的花枝上,玉簪螺髻的巫娆食指挑开书信,倒是真没有想到,上次她将巫蘅请入宫中来,不但没能达成事,反倒让人都知道了她巫娆有个流落在外的姊妹,竟甘心给她当个信使,把东西送入后宫来了。
“夫人真要出宫?”
这明显是一个圈套,与巫娆不同,巫蘅不擅长阴谋诡计,这是一出阳谋,她去也可,若是没有那个见她的兴致,凭韶容夫人的身份,要驳了巫蘅实在太容易。
只是,“我毕竟是韶容夫人,她不敢动我,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真想见识一遭。”
“夫人……”
“不过见她区区巫蘅而已,约见之处还是我巫氏的旧宅,怕甚么!本宫带着你们,怕她一人做甚!”
婢女瑟着身子,有些惊恐地想,她不过是不服气罢了,因为她不服,所以才事事与巫蘅争赢,这些日子,这后宫所有伺候过巫娆的人都明白。
巫蘅欠了她什么?如果是桓瑾之那一颗偏颇的心,可是人家巫蘅心心念念的只有谢十二郎啊!
所以在巫娆心底,巫蘅攀上陈郡谢氏的谢泓,她也是嫉恨的,那份嫉妒早已由情深改变了初衷,腐烂得腥臭而丑恶,她身边那些人都不齿与其为伍。这些日子连皇上也另结新欢不大宠着她了,她竟似仍在做那白日梦,可悲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巫蘅:麻蛋太喜欢欺负我了,就把你当咸鱼干晒几天,就是这么傲娇!谁还不是小公主咋滴!
谢泓:我吃醋了她都不来哄哄我?这媳妇儿不要也罢。
某呆:可以的。
谢泓:……本郎君只是随口说说。
☆、巫娆被绑
巫蘅这个约才立了; 从宫门外回来; 建康城风物如昨,衣履光鲜的男女不论是闹市之中; 还是人烟僻静处,几乎都可以见到; 建康繁华物盛; 看了一年之久也从不觉得腻味。
才到自己家宅门口; 柳叟把车停下; 巫蘅推开车门; 视线正好撞上一辆雅致轩华的马车,刻有谢氏族徽的,即便没有印徽巫蘅也能一眼认出,她抿了抿唇,心知是谢泓到此。
“叟; 我一人进吧。”
柳叟忠心耿耿地不说话,巫蘅踩着车辕; 扶着柳叟递来的一只手施施然下车。
但是她极快地便发觉,来的虽是谢氏的马车; 但空无一人; 依照谢泓的身份,身边必跟着谢同等部曲; 再不济也有檀羽等人左右随扈。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巫蘅心思一奇,忍不住“咦”了声,柳叟咳了咳; 道:“谢十二郎该是想方设法地提醒女郎,不论女郎要做何事,心里须得惦记着他,一刻也不能忘。”
巫蘅:“……”
“他人没有来?”
柳叟老气横秋地道:“应当是没有。”
巫蘅“哦”了声,谈不上有多失落,方才送信回来的从容与自在却都没有了。但心里总是不甘心,她推开谢泓那架马车的车门,里头铺着严整的被褥,还有一副丹青,用细腻的纱绸卷了,她微愣了番,取出画来,细细地沿着卷轴展开。
惟妙惟肖的一副丹青,画中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巫蘅,眉目顾盼神飞,一袭飘逸简朴的玄袍,下裳戋地,隐约裸出白皙玲珑的玉足,乌润的长发簪一支碧色的木兰,身后山水黛色泼墨迤逦,衬得画中人逍遥得仿佛欲从凌空走来。
“画得还不错。”尽得风流。巫蘅勉强接受他的赞美。
画卷左上角工笔提着一行字: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遒健洒然的题字,行笔不拘,很飘逸。
手腕还是端端稳稳的,巫蘅的脸颊却徐徐地渐染开淡淡的红,脸色是羞怒所致,心头却别是一般滋味。谢泓这人,要说他单纯剔透可,要说他心思深沉也可,可纵使然,巫蘅只看到他笔端的一抹落寞,不修边幅的放旷,还有那一抹清沉与超然,仿佛恹恹红尘。
这次见了巫娆之后,她真该好好想个法子跟他见一面了。尽管明知他刻意留这些破绽藏于画间,但又能怎么样呢?
她总该知道,谢泓现在到底怎么打算的啊。
明月夜,巫娆金镶玉坠地出现在薄雾夜里,门外空空寂寂的,但瞬间亮出华彩来,巫蘅捏了捏手心,嫣然道:“阿姊来早了一些。”
“那又如何?”巫娆带了两对婢女,另有打扇一人,随侍的宦者一人。
巫蘅微笑,“我本以为阿姊今晚不会来。”
“我既然来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别院外,黛色的雾勾挑着一丝轻浮之态,衬得巫娆一身魅色隐隐。
巫蘅想,里头只怕更是春。色撩人,她问道:“阿姊可知,我为何约你此时见面?”
“快些说。”巫娆已经很不耐烦了,按理说后妃晚上是不得出入宫门的,但近来皇帝的一颗心偏到不知何处去了,夜里再也没有来过她的寝宫,好在宫门的那几个脓包还是认得人的,她不久前恩宠隆盛时,打点之下给了那些人不少好处,不然也不能随着那群人到山阴。
“我有一件趣事,要与阿姊说,”巫蘅眨了眨眼,“建康城里,妇人背夫偷人,也不知是怎么个风评,阿蘅还不太知道礼俗一事。”
巫娆脸色一沉,“你这是何——”
然而这句话没有说完,猛地正门被一人撞开,一个赤身袒乳的男人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逃窜出来,见到门外一堆人,骇了一跳,双目一瞪,竟险些晕死过去。
被骇了一跳的,同样还有巫娆,她张张惶惶地拿衣袖遮面。
巫蘅只是瞥眼,淡淡地凝视着这群反应激烈的女人,“阿姊见过的男人比我多,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你混说什么!”巫娆怒道。宽袍衣袖不住颤抖,却不肯放下来。
“来人!”巫蘅清叱。
登时墙头便跳下三五个男人来,个个虎背熊腰,壮实无比,一看便知是力大超乎常人的男人,巫娆瞪了瞪眼,身后的婢女险些扔了绢扇、宫灯便要夺路而去。
这情景太过熟悉,是了,巫蘅怎么可能单人而来?
巫娆全身发抖起来,“你莫肆意妄为,我毕竟是韶容夫人,你——”
“将她绑了。”巫蘅不咸不淡地道。
未料到她竟真敢动手,巫娆瞪着一双美丽乌黑的眼珠,又气又怕,全身痉挛起来,一直要往后退,摸到一个瑟缩的婢女腰间的香囊,也不问拿起来便往那几个大汉身上砸,可惜这群人宛如一堵肉墙,一只香囊如何能撼得动他们?
宦官扯了公鸭嗓要叫人,一个大汉已经一步箭步冲上前,手刃将其劈晕在地。
巫娆兀自不信,瞪圆了眼大喊道:“你不敢动手的!你不敢!我是韶容夫人,我是巫娆……”
这番话也不知是拿来安慰谁的,巫蘅只觉得她真是可悲又可怜,“阿姊你要找人侮辱我,对我而言是灭顶之灾,可我若投桃报李,阿姊却未必惧这个。何况,我也没有那个歹毒心思。正如阿姊所说,你现下毕竟还是韶容夫人,我不敢怎么动你。”
“那、那你要……”绝不敢想,她巫娆会有和巫蘅如此实力悬殊的一日。
可是这一天是怎么来的?
巫蘅挥了挥手,已然有了些倦意,道:“绑了罢。”
这时巫娆身后的婢女才后知后觉,哆嗦着有了出逃的意识,这时只要能跑脱,无论跑回宫中告诉皇上也好,还是就此逃脱藩篱也好,总比待在原地强上不知多少倍。
但是她们跑得快,那四个大汉跑得自然更快,一人劈晕一个,最后却让一个婢女跑出了深巷。
夜雾朦胧,只剩下巷尾一道姽婳的纤影,一个大汉拿浸了水的皮绳绑住巫娆,叹道:“跑了一个。”
巫蘅一笑,“跑得正好,我省一笔路费。”
极快的一会儿工夫,巫娆被绑了个结实,那双美丽怨毒、惊恐地颤抖的眼,被大汉蒙了黑布条,也仔细严谨地绑好了,巫蘅脸色有些淡漠,她只是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巫娆设计加害的事,前世那笔账,她并不想算,只是有些公道到底是要亲自讨回的。
“巫娆。”
难得她没有虚与委蛇地唤巫娆“嫡姐”,但是口吻冰冷得让巫娆畏缩,眼睛的不见光明,让她陷入无底深渊般的死亡窒息里,挣扎道:“巫蘅,陛下知道了,你不会好过!你仔细被抽筋扒皮!”
“他会否来救你,我不知道。”巫蘅搓了搓手,“不过,我更愿意看到一个清明的皇帝,他的眼前不该蒙上什么雾气。”
巫娆要再说什么,她张了张口,等待而来的却只有一条冰冷的棉布,塞入口中,作声不得。
她战栗如痉挛,只等来巫蘅淡淡的一句,“扔到主母的床下去。”
“是。”
那几个大汉似乎对她很恭敬谦卑,让巫蘅都觉得意外,分了两人押解着巫娆进门,还有一个掐着方才瘫坐门口的那男人,声音一冷,“滚。”
这个气势……
巫蘅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那几个大汉送了人进去,又折回来时,一人问巫蘅有何打算,巫蘅只是懒散地撑了个腰,“累了,回去睡一觉。”目光慧黠,但又有些微的愠色。
那几个人犹自不解,巫蘅负手,有些倨傲地恒了哼,以刻意掩盖那一丝气急败坏,“随手拉来的几个人,见我绑了皇妃妄为乖戾,却没一个人问我半个不是,你们若不是谢十二派来的奸细,便是愚笨到拿性命出来效忠我的两个钱。”
她开的酬劳并不高。
应该说相比于谢泓而言,她那点钱实在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更何况,一旦谢泓出手,对于巫娆这个不得宠的韶容夫人,实在没必要太过放在眼底。那个皇帝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袭袭精致华美的衣裳,是修饰,也是摆件,破了旧了,凭他九五之尊,断然没有重温鸯梦的道理。
几个大汉对望良久,有些苦涩。谢郎交代的不能露马脚,可惜还是被揭穿了……
“你们可以放心,这事我不会多说,你们只管装傻充愣,他付的酬劳是他的,我付的是我的,还是一样。”
若是以前,巫蘅这时候是绝没有这个底气的,女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总喜欢刻意流露自己至善至美的一面,温婉如水,雅静端庄,巫蘅以前的确也是这么拘谨的。
但好似从在山阴的那时候起,不知因为什么,她慢慢打消了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不确定,信任他到,她所有好的不好的,善良的狠毒的,聪慧的愚蠢的,她都想给他看,她站在她面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巫蘅了。不必他太喜欢,她只要不再拘束,洒脱一些生活便好。
巫娆孤零零被绑了四肢囚在床榻下,稍稍一动,旧宅的古床落下一层积灰,呛得眼泪都要出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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