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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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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旗坐下,和钟鸣细说,只说到之前陆丛良交代的,他和钟孝纯是如何买通原本应该进雀舌茶山的茶户,换了他们进来的时候,眼神只往那姓陈的管事身上瞟。
  “您是管清平庄子的吧,如果庄子里多出了俩人,而且这俩人原本应该是要进雀舌茶山的,您总归会有印象。”
  这陈管事没说话,白旗一击掌,仿那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扭转了话锋:“那您为啥没印象呢,很简单,因为那两人,根本就没活着出溶洞,以往,你们拿船运人,从未出现过有人落水,那水里头的虫子也没吃到过活人,还是钟少爷和陆公子俩人运气好啊,顺着溶洞口游进去的时候没事儿,俩人游上船的时候没事儿,偏偏就被换下来的那两个人,往外游的时候出了事儿。”
  白旗本以为,闻东开了钟孝纯这件事儿的头,他又频频提到了钟少爷这几个字儿,钟鸣总归会对自己这亲儿子上点心,他还准备了一大堆的推理和论证,讲述钟孝纯入了茶山之后的路线和事迹,没料到,真真是没料到,钟鸣似乎,还真只关心那茶虫。
  “无论如何,我这成千上万的茶虫和虫母,是死在了你们的手里,这事儿,总得有个交代。”
  白旗皱眉:“钟老爷,我发现您是真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的儿子,您儿子受的苦,您不计较的?”
  钟鸣回答倒是坦荡:“人都死了,也找了两个月了,现如今晓得他死在了崖山,之后给他立个衣冠冢就是了,还能如何?关键,是这虫子。”
  白旗摇头:“可怜钟少爷,年纪轻轻,就是为了维护自家老爹的颜面和钟家的名声,才和姓陆的打起来,您倒好,这儿子浑然不是您亲生似的。”
  乔美虹也忍不住了,只说:“钟老爷你只管找我们要虫子的说法,就不怕,您招人喂虫子的事儿传出去,之后,再没人赶往你这庄子里投工了,您这雀舌茶的名声,也该是毁了。”
  钟鸣拄着拐杖起身:“呵,这就看,你们出不出得去了。”钟鸣微微抬起拐杖,虚指了一圈,代指周围群山叠峦,“这周遭的一片,都是我们钟家的山头,路线,你们不知道,人,都是我钟家的人,恩师曾与我说过,这世上,他只想要两件东西,第一件事儿,是能在有生之年冠上师门的姓氏,第二件事儿,”钟鸣抬手,眼神专注地朝着闻东,干瘪失血的唇。瓣微微张开,“就是找到您的最后一根头骨,交奉给师祖,九……爷。”


第55章 
  “九爷”这两个字,闻东听得很多; 对方的语气或者尊敬或者谄媚; 或者憎恨或者犹如钟鸣这样,带着气声; 语气故作悬疑,以为他会害怕似的。
  白旗似乎; 比闻东更激动; 白旗的当家铁伞就靠在墙角,白旗顺手抄起铁伞,乔美虹亦是主动站起身; 三人与钟鸣齐齐对峙。
  钟鸣笑了:“诸位在钟家还吵吵闹闹; 如今我说了个九爷罢了,还真是齐心。”
  乔美虹听说过九爷。
  西南那块山高路陡,自成体系; 对外交通不便; 对长白山那块的传说,也只是略有耳闻。
  虽然知道的少; 可是九爷这个名号,在西南也算是如雷贯耳。
  上古遗落的神兽,大家都飞升做了神仙; 就落了九婴一个; 若非钟鸣出口唤了这么一句,乔美虹还真是很难把这个起点高结局惨的凄凉神兽,和这位闻先生联系起来。
  白旗张口怒斥钟鸣:“你这为老不尊的; 你这是故意在百晓堂下了片子引我们过来的?”
  “这倒不是,”钟鸣竖起食指,他老了,手指头都有些伸不直了,骨节上都是松弛的褶皱,“百晓堂的消息生意能做大,就在于不泄信子,我也是看到这位闻先生之后,才想起来。”
  “我已经通知了恩师了,他人就在江西三清山,我瞧瞧,哟,这傍晚,就应该会到了,诸位,也别走了。”
  比起虫子来说,钟孝纯似乎不那么重要,可比起能活捉闻东来说,虫子似乎又显得不值得一提了。
  钟鸣这人,变得倒是够快的。
  “你嘴里的恩师,说的是肖洛明吧。”乔美虹微微昂头,她脖颈上都是伤,说话的时候有些痛,毕竟伤的是喉咙那一块,不必要的时候,她都懒得开口。
  可纵然受了伤,乔美虹也忍不住忍痛表达她对肖洛明的鄙视:“呵,就那种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歪瓜裂枣,也配当人师父?”
  “我知道你。”钟鸣手指头一钩,指着乔美虹,“按理,我该喊你这个小姑娘叫师娘,不过可惜,恩师一门心思在大业上,你俩的婚事,指定成不了。”
  “我也没想嫁他,他这个人狼子野心,助纣为虐,恬不知耻。”乔美虹一次性连说了三个成语,痛得舌头都在打颤。
  “别和他废话了,”白旗持着铁伞直接去开门,“不管来什么人,堵了什么道,也拦不住小爷我要回家的康庄大道。”
  门大打开,湖风使劲地往屋子里灌,昨日也没瞧见这么妖邪的大风。
  白旗手掌掩着眼皮子,脚还没抬,这山楼了哗啦哗啦传来开门的声儿,身强力壮的茶农们像是傀儡一般慢慢挪步出来,五百多人,整齐划一。
  一个个的眼神翻白,没了黑眼珠,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白蜡,机械一样地站在山阶上,一动不动,拼成一条人肉长墙。
  乔美虹看了一眼,便道:“这些人,应该都是被下了白蛊,控人神智的那种。”
  钟鸣不慌不忙:“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阿壮进过雀舌茶山?每个被送进山里的茶农,上船的时候,就会被郑水流和石老七种下白蛊,阿壮身上有,我一看就晓得,他偷偷摸摸地进过茶山搞事情,别说这方圆几十里了,整个长江以北,黄河以南,也就我这儿有这么大批量的白蛊,不然,你真以为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能这么老实地替我干活?”
  钟鸣冷眼挪向万青山:“所以你这个叛徒,我没揭穿你和阿壮的勾当,那是因为,我晓得那小子活不长,也晓得,你这个人没什么胆子,讲真,除了当废物和做叛徒,你这辈子还真不适合干别的。”
  白旗听了只往地上啐了一口,抬手指着钟鸣的鼻尖:“早就晓得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那影壁的秘密,我都破解了,你这山庄,就是个大阵法,我晓得你是用来做什么的,你这阵法看着玄乎,其实好破到不行,我进雀舌茶山之前,就在你山庄四角搁了各搁了一块石敢当,虽然是迷你的,可老子白家有本事,能让那石敢当变大变小。”
  白旗耸肩笑:“厉害吧,就和定海神针一个道理。”白旗说得极其夸张,说完还双手比十,食指相贴,默念,“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听我令,压山宝。”
  原以为这一招能多少吓唬住钟鸣,可钟鸣却瞧着一丝不急。
  “呵?破我的阵法?”钟鸣拄着拐慢慢走到白旗的跟前,抬手压着白旗合十的手臂,瞧着这钟鸣老态龙钟,这力道,堪比千斤大石压在白旗的胳膊肘。
  “白先生,据我所知,进雀舌茶山前一晚,您还留在了兀泉那儿,是万青山后来将您请下来的,请下来的第一件事儿,您就去了乔小姐的院子窥探,最后,是被人踹了出来,尔后,去闻先生那蹭饭,在自己院子里练拳,半夜睡不着,裹着被子在院子里和一二傻子似的来回踱步,就您这样,还有时间去放石敢当呢。”
  闻东终于晓得钟鸣这满满当当的自信来自于哪里,除开钟鸣自己的那院子安插了竹中窥,这三人的院子里,必然也安插了眼线,不过阿毳排查过闻东的院子,可疑的东西的,都给丢了出去。
  白旗瞧见自己被识破,原本就微薄的颜面和尊严正被钟鸣踩在地上碾压,只委屈巴巴地看了闻东一眼,喊了一句:“九爷,救命啊。”
  姜琰琰化了猫,乔美虹受了伤,白旗虽然是个能打的,可看起来脑子似乎不大好,闻东成了四个人中的顶梁柱。
  “你说你要帮你的恩师拿我的第九根骨头?”闻东看着钟鸣,“他给你什么好处?”
  钟鸣拐杖杵地:“尊师重道是本分,不需好处,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天大的好处,也不需和九爷您说啊。”
  “那我说点别的。”闻东手指微微一转,客厅的大门砰地一下关上,张姓管事下意识地去开门栓,却发现微寸难动,那门仿佛成了死门一道,硬得和堵墙似的。
  闻东靠着窗口的竹椅子做下,唤了黑猫入自己的怀里,看着钟鸣:“既然钟老爷不让我们走,那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了,没说清楚,我也没想走。”
  闻东指尖儿敲着桌面,哒哒哒地响。
  “南洋龙家当家人龙盛况,下辖蛊门、阵门、巫门三大流派,前些年,蛊门没落,阵门没了当家人,只有巫门是龙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后出现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后辈龙灵友,出手狠毒利落,一统蛊门和阵门两大门派,成了龙盛况最得力的助手。”
  “这位龙灵友,不仅做事大风大雨,而且不拘小节,原本的蛊门和阵门讲究血统,十分排外,不是姓龙的,根本学不了龙家的本事,就连嫁进龙家多年的媳妇,也防得和对家似的,龙灵友接手后,干了件惹人非议的大事,”闻东伸手一点,“她,开始招外门弟子。”
  “您那位恩师肖洛明,就是龙灵友招的第一个外门弟子,算算年纪,肖洛明出走肖家的时候也才十六岁,那是十年前,那位龙灵友,也才十八。九岁,一个年少青春,一个靓丽活泼,这二人……。”
  “我不许你诋毁恩师和师祖。”钟鸣锤着拐杖,恨不得把闻东锤进泥巴里,尤其是闻东一改之前的一本正经,这百无聊赖的口气,像是在说痴男怨女的乱。伦情史。
  “行,那我说正事。”闻东抬手指着窗户外头草坪坡地,立在草坪里的影壁隐约可见,纵是被树影遮挡,可那石头尖上坠着的铜风铃,还反光微闪。
  “我刚才说了,龙灵友统管阵门和蛊门两大门派,我们之前问这影壁是做什么,您都说是为了风水,其实白旗刚才所言不错,整个清平庄子,外圆,内方,这样的阵法,我曾见过,在龙家一份辛秘的情报资料上见过。”
  钟鸣瞪眼:“见过便见过,天下阵法,相似的甚多,可其中细枝末节,才是骨干机密。”
  闻东点头:“钟老爷说得没错,相当没错,所以一开始白旗说这山庄是阵法给我比划的时候,我没有确定,就是因为,这阵法和我之前见过的,有细微处的差别,不过就在昨天,白旗又帮我看了一道,我理了理,觉得,应该还是对得上的。”
  钟鸣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装作不经意的模样。
  “钟老爷您尊肖洛明为您的恩师,可听到您恩师与你说过这样一句谶语,”闻东抬眼看着钟鸣,目光冷凝得像是捕食的秃鹫,静候猎物的一举一动,“奉九头鸟骨,以活人祭祀,开天门,成道法,辟他世,坐镇千万财,享尽长生乐。”
  钟鸣听了,浑身顿住,脚跟麻木,手猛地一颤,再抬头,看着闻东,老眼忽而一烫,目色浑浊。
  闻东似看清钟鸣的心事:“还是,你只听过最后一句,长生乐,就是肖洛明对你承诺的好处,可是他没有告诉你第一句。”
  白旗懂了,仿若大彻大悟,再趴在窗口看那影壁,只觉得背脊一阵一阵的窜出凉意。
  “我就瞧着那铃铛阴森森的,”白旗一拍大。腿,“那铜铃在阴阳交界的地界,是被视作可以引魂的,钟老爷,您这阵法,根本不是什么风水,活人祭祀,活人祭祀,您那位恩师在您这清平庄和雀舌茶山都设下这样的阵法,您那满满一庄子人,还有这雀舌茶山的人,将来都是被用来祭祀的活物啊。”


第56章 
  白旗原本的底子就好,之前和钟老爷说了一通石敢当的事儿; 虽然是瞎扯的; 可清平庄子的布局是个阵法的事儿,的确也是白旗看出来的; 经过闻东一指点,白旗立刻懂了。
  其实这阵法不难; 是以影壁为中心。
  布局外圆内方; 是仿了天圆地方,以天当盖,地当牢; 用以锁魂。
  影壁上两檐各垂一铜铃; 铜铃六角飞檐,每个角坠了一个铜铃铛,用以给阴魂引路。
  至于影壁的前八卦; 后九头鸟; 就更不用解释了,谶语说; 奉九头鸟骨,以活人祭祀,不刻了闻东的真身在上头; 这份血淋淋的虔诚; 怎么能和闻东的头骨钩挂上关系?
  白旗按照这份道理,就在水边的影壁旁和钟鸣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中心思想不过一句——“钟老爷; 我觉得,你可能,哦不,是一定被那位恩师给算计了,还有一事儿。”
  白旗象征性地伸出了一个手指头:“万青山,郑水流,带木带水,钟老爷的姓氏里带金,”白旗抬掌指着张陈两位管事,“这两位的名字里,应该带土带火,你们一圈五个人,凑够了一个五行,这名字,也是钟老爷您那位恩师让改的吧。”
  “这影壁,朝南为阳,朝北为阴,阳面刻八卦,阴面刻九婴,再辅以你们五人五行,这影壁就像是一个活物似的,以你们五人为饵,勾取这庄子里和茶山里茶农的生气,你们人多,察觉不到,只等着这影壁吃饱了,清平庄和茶山两处影壁同时运转,到时候,从庄子到茶山寸草不生,人骨不留。”
  白旗懂得多,说得更多:“我猜,钟老爷您那位恩师是不是还教过你,逢年过节,还得给这影壁跟前祭一只活鸡,哎哟,我也不知道为啥,这南洋龙家蛊门里,都爱用鸡,白蛊的蛊壤得用鸡血喂,玄蛊的虫母得时不时补一只鸡,就连这破石头,都爱吃鸡。”
  白旗瞪眼,看着钟鸣:“钟老爷晓得为什么吗?”白旗自问自答:“压制这影壁的天性呗,我估摸着,南洋龙家找骨头,还没找全,所以这影壁还不能启,先时不时用一只鸡喂着,钓着这影壁的胃口,等他们找全了骨头,活鸡一停,嘿嘿,钟老爷,您这两处山头的人,就充当了活鸡的角色,全都给喂了这影壁了。”
  白旗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直接对着影壁指点江山,山阶上的茶农都被钟鸣使唤回了屋子,屋子里的几人都下了山阶站在影壁前。
  听白旗说了一大通,钟鸣没说话。
  他拄着拐,静默,眼神里横贯而出许多复杂的情绪,只一个眼神,张陈两位管事便将捆绑成粽子的万青山和石小满推搡到了影壁前。
  钟鸣对着白旗,声音很低:“你不是说,这阵法是要人性命,祭祀用的吗?你还说,你们白家见过类似的,也会启,还能控制范围,死一个,死两个,都在你掌握之中,那你,启了这阵法,喏,”钟鸣用拐杖戳了一下万青山的后脖颈,“就拿他们俩做试验。”
  万青山腰上有伤,从山阶上下来一路走得跌跌撞撞,鼻梁横贯一撮淤青,眼眶子底下红肿发胀。
  石小满身子一个劲地颤,牙齿哐哐哐在打架,闭着眼嚷:“老爷,不怪我,我是被他们逼着才领路的。”
  闻东和乔美虹站在旁边,没说话。
  闻东看着乔美虹怀中的黑猫安静乖巧,乔美虹还一直用手摸着黑猫的头,真像是抱着自家的孩子。
  闻东心头莫名地堵得慌,这猫,怎么就只亲乔美虹,不亲近自己呢?
  白旗朝着闻东使眼色,像是在请示,到底是试还是不试,钟鸣催促了一声:“怎么了白先生?不敢?还是不会?”
  白旗撂下自己手里头那柄铁伞,抱怨:“真是奇了怪了,老子要走,你也拦不住,说了这阵法的真相是为了你好,你还得让老子给你表演现场杀人,我是造了什么孽,老子不试!老子要回家!”
  白旗转身,张姓管事抬手就拦,钟鸣倒是不慌乱,示意张白垚放下胳膊。
  “白先生要走,让他走就是,这么剑拔弩张的,将来三位迟迟没有从我钟家出去,百晓堂问起,白家问起,乔家问起,这三家,我如何交代?”钟鸣语气倒是轻快,白旗却没有挪步子。
  他看清这老狐狸了,老奸巨猾,扮猪吃老虎都不足以形容钟鸣的虚伪和狡诈。
  果不其然,钟鸣只将拐杖朝着青石板上一拄,原本已经安安静静回去了的茶农立刻开了门出来,潮水一般,四肢僵硬地从台阶上挪步下来。
  乔美虹听到姜琰琰在神识里对她说了一句:“那拐杖,盯着。”
  乔美虹正要张口,黑猫的猫爪子扒拉了一下乔美虹的衣襟,神识里,姜琰琰又说:“通神识的意思就是,你不说话,光是靠脑子里想一段话,我都能听到,你不必开口。”
  得,合着乔美虹之前在顶层小楼里对着猫说话,都是多此一举了。
  神识里。
  乔美虹:“盯着拐杖做什么?”继而又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钟鸣是用拐杖控制茶农体内的白蛊。”
  云南那块也有苗族,有苗族聚集的地方,总是会带着一些关于蛊的神秘色彩,乔美虹虽然和当地的苗族打的交道不多,但是也约莫晓得。
  苗族人称蛊为草鬼,那些饲养蛊虫的女人,被叫做草鬼婆。
  如果哪家小孩嘴角突然起了血泡,或者家里有长期咳嗽不好的病人,家人就会爬上房梁喊寨。
  所谓喊寨,类似于上海女人踩着高跟鞋叉腰骂人,雷同于长沙婆娘口舌当剑对骂“嬲你老娘”。
  中心思想,是骂草鬼婆不识好歹,主要目的,是吓唬草鬼婆把蛊收回去。
  草鬼婆收蛊,一般,得有个信物。
  像是月老的红线,这一头,牵着草鬼婆,另一头,牵着蛊。
  和遛狗似的,要人家回来,拉一拉,拽一拽,蛊就回来了。
  同样的道理,草鬼婆要控制蛊虫入谁的身,也是靠着红线。
  南洋龙家蛊门的道法比苗疆的又高出一大截。
  乔美虹跟着肖洛明这么久,自然也晓得,龙家蛊门的虫子一个个都聪明得很,能听了主人的号令行动,号令的传达,其实和苗疆的比较类似。
  譬如钟鸣手上这根拐杖,之前也没瞧着钟鸣走路有多不方便,今日自打从顶层山楼瞧见了钟鸣,这拐杖就没离过身。
  乔美虹默默把手中黑猫交到闻东怀里,乔美虹两手托着黑猫的咯吱窝,硬是把起先还威武英勇的姜琰琰给挤出了一个大饼脸。
  黑猫愣着眼睛被硬塞到闻东怀里,才是一个转头,乔美虹一个鲤鱼打挺,已经夺过了钟鸣手里的拐杖。
  张陈两位管事立刻上手去躲,白旗也是个反应快的,铁伞半开,护在乔美虹跟前,又朝闻东喊:“九爷,快过来。”
  闻东抱着黑猫慢慢踱步过去。
  钟鸣昂头:“怎么?这茶山依山傍水,山路你们走不了,水路你们打算游出去?”继而又摊手,“其实何必弄成这副局面,三位始终都是钟家的客人,你们与我心里也都清楚,我取不了你们的性命,只是这蛊的事儿,你们欠我一个交代,废了我的虫母想走,似乎不太厚道。”
  白旗嚷嚷了一句:“我们废了你的虫母,那叫啥,对!替天行道!你那虫子还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老子还没和你算账。”说完又朝着闻东,“九爷,您不能杀生,倒是想想办法,救咱们出去啊,总不能干耗着。”
  闻东没说话,倒是黑猫朝着水面里叫了一声,声音很轻。
  瞬间,池水里翻滚出巨浪。
  阿年浅浅只露了个头,乔美虹便惊呼了一声:“你家阿年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白旗:“谁家的?”
  水族修炼起来,本就比禽类和兽类吃力,鲶鱼精修行多年,除了湘江里产了众多的子孙后代,自己本身,最多也就幻化成一个人形大小,昨日被数千玄蛊撕扯缠绕,乔美虹本以为阿年该是奄奄一息,窝在山水洞穴里养伤。
  姜琰琰在神识里对乔美虹说:“昨日一趟,算是阿年的百年大劫,渡过了,自然修为大升。”
  这还真是,浴火重生啊!
  阿年不仅自己来了,还用鱼须勾来了一艘小船,这小船原本就是停靠在绞盘那块儿的,应当是钟鸣来的时候绑上的,白旗也不管这阿年到底是谁家的,能走就行,他着实不想再待下去了。
  白旗拽了拽闻东的袖子:“九爷,英雄不吃眼前亏,您不能杀生,我和乔小姐两个人四拳难敌五百人啊,走为上策,至于小嫂子,等改日……改日我们再来替小嫂子收拾超度吧。”
  乔美虹只把钟鸣的拐杖护在身后,钟鸣看着便笑:“乔小姐拿了,会用吗?”
  乔美虹一边退到船上,一边死死地盯着钟鸣:“会不会用,反正也不会给你。”
  张陈两位管事有些急了,张白垚拱手道:“老爷,真要放他们走?”
  钟鸣眼睛微微眯起,直盯着已经在船上的三人,余光扫荡吊着铃铛的影壁飞檐,心里头百感交集,他鲜少慌乱,纵是遇上丧妻失子这等人间惨事,也能颇为冷静地坐在书房里细细分析。
  钟鸣下唇微张,又是一颤:“不急,恩师也从未说过,要取这位九爷的性命,只是我一门心思想要戴罪立功,”钟鸣看向那影壁外侧的八卦图,“只是,这影壁的事,我倒真是要好好问问恩师。”
  “老爷,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恩师只想找骨头,我只求长生,他有提半个字说要谁的性命吗?”钟鸣语气平淡,“既然他没提,我们装傻就是。”
  钟鸣突然抬手,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水面,拱手作揖,朝着闻东:“九爷,你杀了我钟家虫母,但也替孝纯收尸,这一来一去,勉强算是扯平了,咱们山水有相逢,来日再见。”
  闻东抱着黑猫坐在船头,听了钟鸣这话,只装作没听到,毕竟,扯平不扯平,不是钟鸣说了算的。
  闻东摸着怀里的黑猫:“你爷爷说你变成了猫之后,喜欢吃什么来着?哦,小鱼拌饭。”
  黑猫听了,走下船板,卧在船头看这黑黢黢的水面,也不知道闻东用的什么术法,这玄蛊的尸体完整没有伤口,却都一个个咽了气,横七竖八荡在水面上,她有些担心爷爷了,爷爷孤身一人前往南洋,若是碰上这种难缠的玄蛊,不知如何应对。
  出入雀舌茶山的水路,鲶鱼精已经提前打探过,深处的峡缝倒是有不少暗流连通内外。
  可船走不了,能走的,还真只有溶洞这一条。
  乔美虹眼看着要进溶洞,又看到钟鸣依旧看着这边,突然将手里的拐杖抬起,舞了一下,往前头的水域里一抛,拐杖镶金刻银,入水就沉,瞬间没了踪影。


第57章 
  白旗听着噗通一声,转头一看; 瞧着乔美虹两手空空; 登时就说:“这好东西乔小姐怎么还给扔了呢?这万一又被钟家人捡了去……。”
  “这可不是好东西。”乔美虹答,“能牵引白蛊做事; 这拐杖和那蛊虫必然是有感应和联系的,我若是一直拿着它; 我去了哪里; 钟家人都知道,我傻啊。”
  从长沙去夷陵的时候,鲶鱼精还是拖着船; 如今鲶鱼精本事大了起来; 鱼身驮着船往前,还能驮得稳稳当当的。
  船上三人一猫,不是天生鬼眼; 就是天生神力; 连带着黑猫和乔美虹都沾了闻东的光,开了天眼; 在黑黢黢的溶洞里,都能看清楚东西。
  越往深处走,那玄蛊的尸体越是密集; 船头推开水面; 玄蛊的尸体像海浪一样簇拥翻滚朝两边散去,看着骇人。
  姜琰琰和乔美虹记得,那石老七丢死鸡的石台正下方; 就是虫母蜗居的深坑。
  白旗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往闻东身边靠了靠,背靠大树好乘凉,害怕的时候,挨着最厉害的人,总是没错的。
  没料到,闻东突然说:“虫母不见了。”
  白旗背后瞬间一凉,回头对着闻东:“九爷您可别吓唬我,这虫母不是你亲手杀的吗?”说完又觉得不大对,“我糊涂了,九爷您是不能杀生啊,那这水面上的玄蛊尸体,是谁杀的?”
  闻东没直接答话,只问:“你记得,当时玄蛊出洞,石老七和郑水流是扛着什么东西上船洒水里的吗?”
  “高粱酒啊。”白旗耸了耸鼻子,“我闻着味就知道,估计是吧这虫子给灌醉。”
  闻东点头:“对。”
  白旗懂了,抚掌道:“合着九爷您只是把这些虫子给灌醉了?那待会这虫子醒了,那茶户山楼不照样遭殃了?”
  耳边忽而传来吱吱声,白旗抬头,瞧见那周围放着岩棺的峭壁上窜出几只灰色大鼠,自那石台上蹦下一只白色身影。
  哟,是只皮毛特漂亮的鼬鼠。
  白旗在东北,冬天讲究的就是得有一件漂亮又暖和的貂皮大衣,这只貂好啊,扒了皮,能做件特漂亮的围脖,白旗眼睛都亮了。
  鼬鼠落地,本抬头看着闻东,忽而发现一旁的黑猫,本能地皮毛一炸,退后半步,才是眼巴巴地看着闻东,这眼睛,黑溜溜,圆滚滚,像是能说话。
  闻东指着鼬鼠:“溶洞出口被我下了封印,待会我们出去之后,鼠类族群会清绞水面上的玄蛊,本是留了最大的给阿毳的,没料到,虫母竟然被人带走了。”
  白旗问:“怎么知道是被人带走了?不是自己醒来逃走了?呀,难不成,是钟老爷那位恩师来了?不是说,傍晚才到吗?”
  闻东没说话,只放手让鼬鼠窜上头顶的石台,示意他在此处候着,倒是乔美虹,应了句:“肖洛明手法在钟鸣之上,传说他的师父龙灵友能控蛊于千里之外,如果肖洛明已经快到钟家,唤个成精的虫母也不成问题,玄蛊易生,虫母难寻,几十年才能练成一只,肖洛明肯定不会轻易丢虫母在溶洞的。”
  “可不是说,九爷已经设了封印了吗?”白旗不解。
  乔美虹指着船边的浪花:“没听阿年说吗?这底下水流交错纵横,指不定哪股浪花就连着太平洋呢,虫子可比鱼还会找地方钻,出去,也不是难事。”
  白旗唏嘘:“还没见过虫母呢,大不大?是不是和蚁后一样,肚子又白又大,专门产卵。”说完又感慨,“我瞧那玄蛊一只就有手指头那么长一条,这虫母得更大吧?这么大?”白旗手展开,“还是这么大?”白旗两只胳膊抻直了,还在往外舒展用力。
  乔美虹懒得理他,就不该和这人多说话,之前风波不断,她都没心神好好看看自己这伤口,现下,正拆了一袖子。
  原本以为只有脖颈和腰间上有伤,这一拆右手的袖子,那里头,紫黑色淤痕横贯交叉,零碎带着七八个伤口,这是当时她在水里伸手去摸腰间弯刀被玄蛊咬的。
  鲶鱼精速度不快不慢,稳稳地驮船出了溶洞口,几乎是同时,闻东回头,那石台上的鼬鼠一声令下,从岩壁上窜出数不清的灰头老鼠,按理,老鼠怕水,不会游泳,可这一个个的,哪管水不水的。
  溶洞里水花声间歇不断,都是灰头老鼠跃下水池玄蛊的声音。
  白旗听着这声音忍不住龇牙捂着耳朵,可怕,太可怕了。
  头上突然传来鸟雀的声音,乔美虹指着头顶:“快看。”
  瞬间,一队灰头灰雀扑棱而过,黑嘴灰头红肚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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