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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探-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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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这么做,此刻形势让她不得不改变策略。
  倘若说当时的阴十七没有想到自已被嘶咬被吞食的凄惨下场,并在心底深处泛起一股凉透的寒气,那是自欺欺人。
  她承认,她怕死。
  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有了可以在不同的天地间再活一次,倘若有选择,阴十七其实只想当个普通人活着。
  终归一句话——她怕死,她想活着。
  石门终于尽数阖上,严严实实地将迅猛而凶狠的金蚕蛊彻底隔绝在石门内,余佳丽已成功被阴十七丢给叶子落,叶子落已成功接住余佳丽,并有点呆愣地看着石门以并不慢的速度关闭。
  四大步四息,在这个短暂到几乎可以不计的时间里,没有阴十七的口令,展颜完全是靠着本能与练武之人对周身气流风向的掌控,及金蚕蛊迅移间所发出来轻微磨擦的沙沙声,他虽没有阴十七敏锐超强的感官,但已与金蚕蛊扑杀过无数来回的他,已然寻到了一些金蚕蛊扑杀的轨迹。
  阴十七突然的行动,突然耳边失去清爽精确的口令,本来该扑向他的凌利杀气在刹那间消失,展颜心下一沉,已猜到一些端倪,紧追金蚕蛊于后,刀锋快速一斩,再一个横劈,他如愿听到一声极细极尖的嘶鸣声。
  声音并不大,就像是一只突然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喵的一声尖锐响起,金蚕蛊受到展颜佩刀劈中而受伤的嘶鸣声,仅仅是小猫那一声喵被缩小百倍之后的声音,小到不细听几乎可以忽略。
  所以石门外的叶子落并没有听到,他只知道金蚕蛊想扑出石门抢回余佳丽,却在最后关头被展颜成功阻止扑杀。
  展颜听到了金蚕蛊受伤的嘶鸣声,阴十七同样听到了,且看到了被展颜一刀横劈伤到的虫身即刻喷洒出金绿色的血来。
  展颜成功扑杀,金蚕蛊不仅没有追回余佳丽,反而中了一刀,阴十七庆幸余佳丽成功送出,并按下石门将金蚕蛊与余佳丽成功隔绝之际,异象突起!
  金蚕蛊没有理会劈了它一刀的展颜,蚕尾一扫,带着虫身的气味一阵小风迎面扑来,这让展颜本能地一退,就在展颜这一退之间,金蚕蛊已然扑向阴十七,准确带着狠劲地往她右手腕上奋力一咬。
  阴十七几乎就在石门完全阖上之际,一声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痛呼声自她口中发出,也就是叶子落在石门外听到的那一声“啊”。
  随着叶子落在石门外拍石门的声音,石门内的展颜已再次发起攻击,令金蚕蛊不得不松嘴,自阴十七的右手腕上离开,随之带出两条浅浅的血线来。
  她低声去看,只见右手腕上多了两个深见骨的血窟窿。
  金蚕蛊两个足有半指之长的獠牙沾满鲜红的血,可它犹不满足,退离的瞬间又回转,再次往阴十七扑过去。
  可它快,展颜更快。
  再次对金蚕蛊发起攻击之后,展颜另一只手已然准确无误地环抱起阴十七的腰枝,将她带离金蚕蛊至少五尺之遥,两人的背部几乎要抵到石门相对面的石壁上。
  隔着石棺,两人一蛊相对而恃。
  就在展颜知道阴十七已然被金蚕蛊咬到,且大量流血之际,他冲动之下便想取下蒙眼的布条,幸在阴十七及时阻止了他,并告诉他,金蚕蛊的血红复眼越发充满血腥,变得越来越深暗红,她怕血红复眼对普通人的迷惑力更深,她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阴十七不想展颜,展颜何尝能放下对阴十七的安危?
  阴十七最后无法,只问了展颜一句——你信我么?
  展颜僵住了,但还是回了一个字——信!
  坚定,丝毫不动移。
  这就是展颜对阴十七的态度,他信她,即便是在用性命在执行。
  那个时候,即便现在躺在床榻养伤的阴十七想起来,也止不住高兴,还有不断冒出来的甜蜜。
  几乎就在阴十七接过展颜撕下他身上衣袍而成的布条,粗略包扎上她右手腕上正泊泊而流的伤口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当看着本来紧追着她不放的金蚕蛊,在它必定生吞活食她的凶残架势下,肥胖却灵活的虫身突然一顿,凶猛嗜杀的攻击就像是一支已开弓的利箭突然在半空停下,并以奇怪的身姿再往前前行了一段,然后……歇菜?!
  阴十七盯着金蚕蛊慢慢向她与展颜的方向爬来,似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迈着细碎的步伐,又像是喝醉酒的醉汉迈着外八字的蛇步,她边盯着边与展颜现场转播陈述。
  展颜听着眉头渐渐笼上一层疑惑,可惜阴十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法为他解惑。
  仿佛过了半世那么长,金蚕蛊拖着一地爬过来的金绿色蛊血,终于抵达石棺正前方,仅仅人走过的十步,它硬是爬得又慢又艰巨。
  这让阴十七胆量倍增,安抚了展颜不会有事之后,她又轻又慢地走着小猫步,绕过石棺,背靠在石棺右边的石壁上,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似乎还在挣扎的金蚕蛊。
  当看到金蚕蛊血红色的复眼在经过进化成暗红的颜色过后,竟是如同蒙尘的珍珠慢慢黯淡了下去,直到毫无光泽所言,连原本鲜艳的血红色也渐渐褪化成暗黑的颜色。
  就像是失去视力后被抠挖出的两个眼窟窿,阴十七看着那样的血红复眼,犹如看着一副骷髅上的两个黑窟窿,毫无生气。
  但随之金蚕蛊一颤一颤的虫身频动,阴十七知道金蚕蛊还没死,不过也离完全死透不远了就是,然这到底怎么回事?
  阴十七大概与展颜说了情况后,展颜便取下了布条,在未见光芒的双眼适应一会后,他在离金蚕蛊尚有两步之距的地方蹲下身。
  看了金蚕蛊那两颗还沾有阴十七鲜血的獠牙后,展颜又看向已同他一样蹲下身来的阴十七,视线落在那被她粗粗包扎好的右手腕上,只一眼便看得他皱起了眉峰,却没有说什么,只无声地再次从自已衣袍上撕了两条布条下来,又自身上掏出止血的药散来。
  看展颜这架势,阴十七不用问也明白这是展颜想亲自给她重新包扎一次,从头到尾,极会看眼色的她十分乖巧地配合。
  包扎好后,阴十七看着包扎得比她漂亮许多,且效果要好上许多的一圈圈布条,她边研偷瞄着展颜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边止不住再去看了一眼金蚕蛊。
  这一看,阴十七惊得瞬间拉起一旁的展颜,再大力地将他往后一推,本能地身子挡在展颜身前。
  就像人有回光返照一样,大难不死之后的阴十七也深深思考起一个问题——难道蛊也有与人一样的回光返照?
  在那个瞬间,阴十七只来得及将展颜往她身后推,又以身护在展颜身前,她推展颜让他退了两步,自已却是丝毫没有退上半步。
  直到身上几处被嘶咬的疼痛传来,阴十七只看到那已没了血红复眼的金蚕蛊,竟然用它最后仅剩的凶器獠牙,以闪电的速度快而猛地嘶咬了她身上三处,那三处都被它各咬出两个血眼来。
  腿上两处伤,臂上一处伤,再加上右手腕最严重的伤口,共四处伤口。
  当金蚕蛊还想趁着死前捞个够本再往阴十七的劲上再嘶咬出两个血眼时,已反应过来的展颜已快刀斩恶蛊。
  三处伤口,金蚕蛊只用了三息的时间,能在临死发出这样强悍惊人的反击力,着实将毫无准备的阴十七给吓懵了,她能在瞬间推开展颜是一种强烈的本能,自已丝毫未动上一动自救,则真的是被吓得一时忘了反应。
  从而造就在金蚕蛊嘶咬的那三息里,阴十七木然得如同一座任人宰割的雕像。
  幸在金蚕蛊也已是强弓之末,那最后三处伤口只有深深的血眼,并未有如同她右手腕上那样被嘶咬带出血肉来,但也足够让阴十七疼得呲牙咧嘴,连心肝肺都觉得剧疼。
  在两眼一昏倒下之前,阴十七透过无力垂下,只余一条细缝的视线中几个刀影快如残影般晃过,再看到展颜一手抱着她的腰身,一手停下挥动刀锋之后,那残留于地上或被开膛或被破肚,最终被刀锋斩成数段的金蚕蛊。
  终将完全闭上双眼,在完全失去意识之际,阴十七迷迷糊糊地想着——金蚕蛊终于死了,那余佳丽应该不会有事了吧?本来是冲着查案来的,怎么到最后竟成生死一线间了呢?
  不带这么玩人的!
  直到阴十七躺在床榻上养伤养了整整两日,也无人给她解答这个问题。
  大家都很忙。
  有的忙继续查案,有的忙照顾她,有的忙上方城叶家一趟,有的忙处理水月村那些村民的收尾等林林总总的事情。
  可就是没来个人告诉她,案子进展到什么情况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伤异变

  展颜在金圣洞石屋内,阴十七分神跑去救余佳丽的那四息时间里,他虽仗着本能与凌利身手避过金蚕蛊的多次攻击,且金蚕蛊很快被救人的阴十七吸引到石门口去,但他还是在那四息里被金蚕蛊咬了一大口。
  伤口狰狞,就在展颜的左臂上,本来金蚕蛊是奔着他的右手腕去的,目的大概是想咬他个无法再拿刀,便是能,动作定然也有所迟缓,幸在他早有察觉,用左臂挡了那狠厉的一咬。
  花自来给展颜换好药后道:“真不去看看十七啊?”
  展颜连头也没抬,一声不吭。
  花自来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瞅着展颜自水月村回来后,便犹如冰上加霜,寒得赛过雪山冰冻的一张俊容,他无奈地端起染了一整盆偏黑的血水到外面倒掉。
  在捕头吏房外,恰好遇到陈跃,他靠近花自来问:
  “没事吧?”
  花自来看了眼捕头吏房大开的门,对着陈跃摇了摇头,悄声叹道: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冰雹子!”
  意思就是,不好喽?
  陈跃想到了因公受伤,如今尚在家中养伤的阴十七,甚为不解地说道:
  “按理说,十七被嘶咬的伤口足足有四处,其中右手腕上的伤口与展捕头的伤口是一样的严重,可昨日'我去看十七的时候,发现十七右手腕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了……”
  陈跃话还没说完,花自来已然跳了起来:
  “什么?结疤?”
  陈跃点头道:“是啊,那样重的伤口都好了,其他三处轻许多的伤口更早早好了……诶诶诶,你去哪儿啊?花捕快!”
  去哪儿?
  当然是去昌盛街十二胡同了!
  陈跃看着花自来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没了人影,又回头望了望捕头吏房的大门,想到花自来说展颜还是一副冰雹子的模样,他觉得还是等到展颜左臂伤口完全好了再去慰问一番吧,这会他可没兴趣去撞一头冰雹子。
  陈跃慢慢走回中间的捕快吏房,捕头吏房不知何时站在门槛内门边的展颜也一步一步走回吏房内的圈椅坐下。
  陈跃所说的话让展颜再次想起了那时金蚕蛊扑咬阴十七的第一口,也就是这一口,导致了接下来金蚕平异常状况,连它一对血红复眼都失去了原本的血红光泽,更失了迷惑之力,完全变成了黯淡无光的颜色。
  此后,金蚕蛊更失了它扑杀两人所倚仗的敏捷矫健的迅猛攻击力,这不难让展颜想到了它两颗獠牙上沾满的是阴十七的血。
  听到陈跃说阴十七的伤口已尽然结疤好全,展颜心中是高兴的,又看了看自已刚被花自来重新敷药包扎的左臂伤口,眉峰渐渐拢了起来——难道传说是真的?
  养伤的第三日一大早,阴十七便起床了,在陶婆婆万般阻拦不许她去上差的拉据战中,最终达成协议,再卧床歇息一早上,下午再去衙门上差。
  花自来像疯子一样跑进阴十七家门的时候,恰好是日上中天快要到午膳的时辰,他一跑进门,陶婆婆便招呼道:
  “是自来啊,正好,午膳就在婆婆这里用了!”
  花自来心中有事,笑着随意应了陶婆婆一声,便熟门熟路跑进阴十七与陶婆婆的寝屋,结果扑了个空,又跑了出来,往堂屋看去,正好对上阴十七靠坐在堂屋圈椅中的浅笑模样。
  花自来跑进堂屋,抓起阴十七圈椅旁高几上的茶杯就想喝下去,突然一道如闪电般的光芒劈入他脑海——没错,十七就是阴家小姐。
  展颜先前对他说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这让花自来无法再如从前般随意对待阴十七,终归男女有别。
  想到这里,花自来讪讪地将这该阴十七所用杯子的茶杯放了下去,转头走到身后的桌子旁,他重新拿了杯子,提起茶壶给自已倒了杯茶,一咕噜喝了个精光。
  阴十七看着花自来明显有些奇怪的动作,她的视线落在旁边高几上自已的茶杯,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花自来随意抢过她的杯子喝水喝茶的举动,可那会花自来可没有这样拘束,也不会自动自发地避嫌:
  “花大哥……知道了?”
  花自来刚灌下第二杯茶,茫然地回问道:
  “知道什么?”
  阴十七淡然地道:“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
  花自来反应过来后便点了下头:“知道!”
  阴十七并不意外,展颜待花自来如亲兄弟,会告诉花自来真相,大概也是为了一些事情的顺利进行,她不怪展颜会对花自来说她的真实身份,之前也会希望知道的人会替她保密,至少先不要让陶婆婆知道。
  可经水月村一行,与金圣洞石屋金蚕蛊对恃一战之后,阴十七已经改变了想法。
  在这两日里,叶子落跟她说了他在前往水月村必通之道上受袭一事,当然也说了展颜救了他的事情。
  阴十七无比感激展颜,这种感觉很微妙,似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接受了自已是阴家女,接受了她真正的家远在燕京。
  也是因为阴十七真正明白了,不管她再怎么不想去承认,不想去触及,当叶子落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已然与燕京阴家、叶家再也分不开了。
  既然分不开了,那么无论是阴家还是叶家,阴十七自此都会将他们当成自已人,叶子落便是她决定正面面对真实身份后的第一个自已人。
  已经决定的事情,阴十七也不再拖泥带水。
  在叶子落前去方城叶家处理一些事情之前,阴十七便干净俐落、十分明确地告知叶子落——待无头男尸案一结,她便上燕京回阴家!
  那会的叶子落听后,起先有点怔有点愣,宛若一个突然被金元宝砸到脑袋的呆头鹅,反应过来阴十七说出的是什么话后,他又高兴地直咧开嘴笑着,高兴得连一双好看的眼眸都在那一刻亮得惊人。
  阴十七想着,倘若不是叶子落个性使然,且沉静温润的他自小受到诸多礼数规矩,不许他在身为主子面前做出太出格的举动来,他必然得高兴得手舞足蹈。
  花自来喝了几杯茶水润过干渴的喉咙后,便直接问阴十七的伤势,在得知她身上四处伤口确实都好全之际,他又惊又喜地问道:
  “你是用了什么好药?伤口愈和得这般快?还有没有啊?展大哥的伤口还没好全,你能不能……”
  花自来话没说完,便被霍然起身走近他的阴十七吓了一小跳,她那严肃正经又忧心不解的模样成功让他忘了下面要说的话。
  阴十七急急问道:“怎么回事?展大哥的伤口,我记得只有一处啊,他的身体素质要比我好,怎么可能我伤口好全,他却还没好?”
  天知道啊!
  花自来也很郁闷好不好!
  按理说,确实如阴十七所言,他与展颜、叶子落三人,无论身手还是身体素质都要比实则是弱质女流的阴十七强得多,可这世上不是常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么,这很显然就是其中一件啊!
  花自来内心不解,嘴上还是试着说道:
  “许是你的药好些……”
  阴十七即刻自袖兜里掏出一瓶伤药来,严然与展颜用的一模一样。
  花自来有点口吃地惊道:“怎、怎么回事?”
  又想到刚才跑来阴十七家之前,他刚替展颜清洗换下的那一小盆带黑的血水,花自来脸色一下子发白:
  “展大哥不会还中了别的毒了吧?”
  蛊本来就是用五毒炼制出来的,五毒中的毒蛇、蝎子、蜘蛛、壁虎、蟾蜍,随便一种拎出来咬人一口,那都是足以让人丧命的玩意。
  展颜的左臂是被金蚕蛊所咬,必然带着毒素,可为什么同是被咬,且还被咬得多了三处的阴十七却反而全愈得快?
  阴十七想到的,花自来也想到了,他骇然地盯着阴十七,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样诡异的事情,他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阴十七也坐不住了,连午膳都来不及用,便一溜烟跑出家门,难得这回花自来没有拦她,便是陶婆婆在身后嚷着问着,他也替她解释了两句,中心意思是——有急事!
  午膳时分,吏舍里安静了不少,所有人都去填饱肚子去,整个吏舍就剩下展颜一个人还呆在捕头吏房里。
  在跑回衙门的这一路上,阴十七想了很多,足够让她理清其中的关健,于是一进捕头吏房,迎着展颜诧异的眼光,她直接捋起了他的左袖。
  展颜惊讶过后,只一瞬,一脸冰楂子又顺利回归,看得随后入内的花自来无奈地在心中连叹了三口气——到底是谁惹了这位爷不高兴啊?
  阴十七没有去看展颜的脸色,展颜虽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却也没阻止她捋高他袖子的举动。
  展颜的伤口就在靠近手肘的地方,阴十七小心翼翼捋高,看着包扎着伤口的布条染满了略黑的血,她的眉毛几乎拧得似是打了好几个结。
  花自来凑上前去看,见状连忙睁大了眼解释道:
  “我可没偷懒哦!这伤口是我去找你前,刚刚给展大哥清洗换药包扎上的!”
  解释完,连花自来自已也深深地眉头打起结来:
  “奇怪,好像对你有效的那瓶伤药,对于展大哥的伤口却是半点不起作用啊!”
  花自来急了:“这是为什么啊?十七!”
  展颜默不作声,只沉默地看着两日不见的阴十七,她确实如陈跃所说身上伤口已尽数好全,听着旁人言之凿凿与自已亲眼所见总归是不同的,这下他总算真正放心了。
  阴十七听着花自来自她盯着展颜伤口发呆的当会,连连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并没有回花自来的话,她只微微抬首对上展颜垂下看她的双眼:
  “你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两个“是不是”叠声问着展颜,并没有质问的意味,却足够听出问的人难掩的激动与气恼。
  花自来看看始终置若罔闻的展颜,又看看眸里已开始泛出水光的阴十七,他实在没能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不能别再打哑谜?
  咱直接揭锅底看锅巴行不行?
  仿佛是听到花自来心底的怒吼,嘴上却不敢明问出来的纠结,阴十七使劲地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花给逼了回去,她低下首去,垂目看着展颜的伤口,开始动手。
  随着一圈又一圈的布条被解开,拖了老长的一段染满血污的布条很快被丢到地面,然后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直到将花自来刚刚给展颜换上便迅速又被黑血染满的布条尽数解掉。
  阴十七冷静地对花自来道:“花大哥,麻烦你去取一盆清水过来,还有干净的布条,以及伤药。”
  取清水与干净布条是为了给展颜重新敷药包扎,花自来明白,但这伤药明显不管用,他不明白阴十七还要他取来做什么?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花自来现在只明确地明白一件事——不管是展颜还是阴十七,两人都非常不对劲!
  花自来转身去取了清水与布条过来,搁放在展颜站着旁边的高几上,又取出这两日展颜一直抹着的最好伤药。
  阴十七拉着展颜的手靠近高几,难得展颜竟然十分配合,由着她将他带近,看得花自来倍感安慰,心中暗忖——这位耍了两日莫名脾气的爷总算听话一回了!
  阴十七将展颜的左臂称到水盆上方,花自来十分有眼力劲地想麻溜拧干盆里的帕巾,岂料她却道:
  “不必拧干。”
  花自来手一顿:“哦。”
  阴十七取过已被花自来拧了一半干的帕巾试了试柔软度,发现花自来还是挺细心的,这帕巾明显是整个洪沙县最好的,是用上好的织造棉布手工制作,与放在一旁的干净布条与先前被她换下来的血污布条都是一样的材质。
  一手扶住展颜的左臂,一手拿起帕巾慢慢清洗着狰狞的伤口,两个血洞深可见骨,皮肉外翻,内里黑沉一片,原本该是血红的皮肉却像保存不当而变质的黑猪肉,密密麻麻、严严实实包着布条,普通人的嗅觉尚且闻不到什么,但阴十七却是一进捕头吏房便闻到这一股异变的臭味。(。)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理我

  被阴十七一圈圈解开到彻底暴露出来,那难掩的臭味便是普通人也能清楚闻到。
  这样的异味,花自来照顾了展颜两日自是知道的,但除了他,其他吏房的人却是毫不知情。
  因着展颜这两日明显的低气压,他们连捕头吏房的门口都不敢靠近,每每只等到花自来出捕头吏房才敢上前问上一问,就像先前陈跃问花自来一样,只是点到为止,并未深问。
  自花自来大规模带衙门一整快班的衙役浩浩荡荡前往水月村后,衙门里的捕快、快手们便都晓得了捕头吏房这回又碰上一个棘手的大案。
  尔后,展颜轻伤、阴十七重伤昏迷地回到衙门,接着阴十七请假归家养伤,展颜冰如寒冬,谁还会不知好歹地往前凑?
  嫌没被冰楂子砸过,还是怕没霉头可触?
  于是衙门里的人大都在两日里三五成群前往阴十七家慰问,并皆是忧心而去欢喜而归的好结果。
  众人这会便想啊,阴十七的伤口足有四处,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得这般好,那展颜只伤了一处,应当好得更快了。
  这般一想,理所当然地,众人便也不怎么担心展颜的伤势。
  连知县大人慰问过一次,展颜回没事之后,他便也不再提过,只当展颜周身低气压是因为案子还未告破而心情糟糕,不禁在心中为展颜的责任心强大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如知县大人这般想一样,其他的捕快、快手也尽是这般想道,反正展颜这个大捕头素来高冷惯了,他们也习惯了,要是突然有一日亲和起来,那才真是见鬼的吓人!
  最后慰问事件便无形中演化成了两个极端,一热一冷。
  阴十七成了众人争相热情慰问的对象,展颜则是过场似的只通过花自来微微询问一下,至于展颜烦恼的案子么,连展颜都被难住了,他们便是想帮忙,也不知道从哪里帮起,索性也就不管了。
  足足两日,阴十七周身的伤好了,展颜还未好,案子也被搁置下了。
  本来捕头吏房也就三个主力军,一个重伤,毫无疑问地养伤去了,一个只是轻伤,却怎么养也养不好伤,一个完好无缺,但要照顾轻伤的那位爷。
  于是这两日里,花自来让展颜派出来查案子的结果,就是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一是因着案子最熟透的两人都受了伤,一是因着展颜伤口总不好,他身为被派到展颜身边陪伴着长大的花家人,怎么可能在展颜受伤不愈的情况下安心地去查案?
  毫无进展,几乎是预定的结果。
  清洗好伤口后,阴十七并不急着给展颜抹药,而是看着左臂上的伤口对花自来道:
  “花大哥,找一把锋利的小刀来。”
  小刀?
  花自来一惊:“你想做什么?”
  阴十七道:“我要割掉伤口周边的这些腐肉。”
  那些腐肉,花自来早看到了,他也给展颜割掉过几回腐肉,可不知怎么回事,这腐肉就是长得快,几乎在他割掉后的两个时辰里,便又会满满现出另一圈侵蚀而成的腐肉来。
  几番下来,展颜便让花自来不必管了,说道是毒,除非解毒,否则这样反复割下腐肉是没有用的。
  花自来把这些一说,阴十七也没改变主意:
  “展大哥说得对,在没有解了蛊毒的情况下,这些腐肉会不断地侵蚀好肉继而生成,所以这回割掉腐肉之后,我会替展大哥解了这蛊毒。”
  花自来虽早听展颜说是蛊毒,可究竟如何解,莫说他了,就是展颜也束手无策,为此他还早写了家书,想着速速让人送回燕京去请救兵,要不是与展颜禀报这事时,被展颜拦下,恐怕这会燕京的族人早知展颜中毒的状况。
  这会听阴十七说她有办法可解了蛊毒,这让花自来不禁看向仍一言不发的展颜——难道这位爷早就知道了阴十七会解?
  花自来想通后,只觉得心中担了两日的忧总算烟消云散,可又觉得胸闷,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跟他说你死期到了,却不告诉他的死期其实远在百年之后,简直郁闷到想掐人脖子!
  且最想掐的便是那位满脸冰楂子的大爷,可惜花自来不敢,只连连暗吞了几口气,便认命地转了个身,取锋利的小刀去了。
  阴十七接过花自来取来的小刀后,花自来说让他为展颜割掉腐肉,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她实则是女儿身后的体谅吧,却让她摇头拒绝了:
  “大概以后像这样的事情会有许多,我总要去面对,何况我并不娇弱,没你们想象中的那般没用,胆子虽不算最大,却也不小,足够用了。”
  花自来无言以对,只瞄向展颜,却发现那位爷一双如墨的眼眸像是粘在阴十七脸上似的,两黑眼珠子都不带动的,完全的目不转睛,而且不难发现,其中还有着少见的……柔情?!
  这个发现,突然令花自来不禁后退了一步,满眼的震惊,再是不解,继而是了然,最后是再也抑制不住地忧虑。
  阴十七自轻道一声“我开始了”之后,便专注地为展颜割掉腐肉,刀拿得极稳,莫说抖,不是轻颤一下都没有,仿若屏蔽了所有声音与状况,眼里只看得到那随着她的动刀而不动流出带黑的污血,注意力并没有因着花自来退的那一步而有所分散。
  但这一步却引起了展颜的注意,他的眼眸几乎在花自来倒退一步的时候,便抬起转向花自来,盯着花自来,那眼神里有着警告,有着上位者对下属的威慑。
  花自来本因着知道展颜不会有事之后,而好不容易微微转红的脸色在这一刻又迅速转白,在展颜的无声震慑下,他缓而慢地点了下头,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
  完全清理处腐肉后,阴十七全神贯注的精神一松,转眼看到原本因清洗伤口而满血污的水又换上一盆清水,她不禁对花自来笑道:
  “花大哥真是贴心!”
  花自来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但听到阴十七的称赞,他的表情已不似往常自然,颇为僵硬地笑了笑。
  阴十七虽觉奇怪,但也没那么在意,现今她的心神完全放在展颜左臂的伤口上,其他事情都得往后排。
  阴十七又将伤口清洗一遍后,第二盆清水再次被花自来端去外面倒掉,重新换上第三盆清水进捕头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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