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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宠婢-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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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杀孽太重,民心难安……我心……亦难安……”
    自去年至今年,从“焚书”到“坑儒”,两件事中都有很大原因是因有她的存在,若眼下这杀戮还将继续,她怕是永远也难睡得一个好觉了……
    赵政低头望着身体虚弱的她,见她憔悴的面容苍白如雪,怜人的眸中泪意连连,这般楚楚的模样正是他无论何时也狠不下心拒绝的。
    终于,他深深一叹,柔声道:
    “你的毒刚解,应当好好休息,勿要这般劳神。你要如何,我全都依你便是。谪迁卢生和侯生的弟子去北方戍边,其余的方士全部放了,这样可好?”
    “嗯。”
    梁儿应声,唇角轻牵的同时,之前忍着的眼泪也莫名划下了两滴,不知是为那些人终于可以得救而滴落喜泪,还是因为被赵政待她极宠的这份心而感动……
    赵政长长吁气,长臂揽着她无骨的腰身,轻轻托起她精巧的下巴,温柔的吻去她面上的珠泪,万般宠溺的嗔怨道:
    “你这丫头,分明就是个小小的弱女子,可心里装的却是天下民生,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闻言,梁儿却嘟了小嘴道:
    “你看错了,我心里装着的,分明是你……”
    赵政被她逗得失笑,双臂将她满满塞入怀里,感慨道:
    “同样是为保住人命,扶苏百般也劝不下的,你仅用了几滴眼泪、几个眼神便留下了几千人的命。看来你这'绕指柔',就是专门来化我这'百炼钢'的。”
    “长公子又与你吵起来了?”
    怀中,梁儿问道。
    赵政又是一计长叹:
    “恐怕往后都不会再吵了。”
    梁儿自他身前钻出。
    “这是何意?”
    赵政的面色有些沉。
    “我已将他遣去上郡蒙恬那处了。”
    梁儿微怔。
    看来,扶苏已经如史书所记去往长城了。
    她见赵政面色疲惫,想想也知他这几日是怎样过来的,再加上这扶苏一事定也让他不好受了……
    梁儿一阵心疼,又如小猫般轻轻趴回了赵政怀中,伸长了手臂抱住他的肩背,细语安慰:
    “长公子生长在你丰厚的羽翼之下,思虑诸事难免也会较为单纯,确实是还需些历练的。若非你对他有所期待,又怎会如此费心磨砺于他?”
    梁儿知道,扶苏是众皇子之中最有能力的一位,赵政在他身上寄予的期望也最大,只可惜,他此番离开,便注定要在未来与皇位失之交臂……
    而此刻的梁儿,就只对扶苏的离去存着万般惋惜,却不曾料到,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早在赵政的计划之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秦直道

回这一日,赵政刚从冀阙回到望夷宫,一入昭阳殿的大门就看到梁儿正跪坐在桌案边整理堆放如山的书简。
    他一惊,大声道:
    “梁儿!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梁儿的名字,立在殿门口的赵高猛的抬头,果然见到了那令他忧心牵挂了好几日的身影。
    可很快,殿门又随着赵政的进入而再度关闭。
    赵高便就那般不顾身边内侍和守卫奇异的眼光,隔着大门呆呆立着。
    仅是几日未见,梁儿姑娘就清瘦了好多,脸色也略显苍白,陛下的语气又那么紧张,她这几日都未出现,难道是病了?抑或伤了?
    顷刻,赵高又敛头叹息。
    罢了,既然陛下亲自下了禁言之令,便是任他如何也打听不出事情的原委了,眼下既然梁儿姑娘已经安然现身,他便也算放心了。
    殿中,梁儿见赵政回来,立即抬起头来笑脸相迎:
    “政!”
    赵政快步走到梁儿身边,握住她的肩膀急急道:
    “你身子还没养好,来这里作何?”
    梁儿显得有些委屈。
    “整日在寝殿闷着,除了吃就是睡,都快待傻了,还是活动活动的好。”
    赵政微叹:
    “你想要活动,午膳过后我陪你出去走走便是。若你等不及,也可叫亥儿先来陪你,何苦在这做这些繁重之事?”
    梁儿撇了撇嘴:
    “只是整理书简罢了,哪里算得繁重?”
    见这丫头不听话,赵政冷下了脸来,严肃道:
    “总之就是不可!我担心你的身子,在痊愈之前,你都不可再来昭阳殿!”
    “政!……”
    梁儿一脸苦相,拉着他的广袖撒起娇来。
    “陛下,蒙将军自上郡递了奏文来。”
    内侍入殿一揖。
    梁儿立即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正襟坐好。
    赵政就更是风过无痕,淡如止水,君王之气凛然。
    “呈上来!”
    他淡声吩咐。
    内侍上前,将竹简双手呈上。
    梁儿静坐一旁,眼看着赵政专心阅览。
    那副雕刻般的面容无甚起伏,令她实在无法猜出奏章上的内容。
    然而她已在寝殿之中憋了几日,实在无聊,此刻便尤为好奇。
    “是何事?”
    她忍不住探头问道。
    赵政一顿,板着脸侧眸睨她。
    “你乖乖回去睡一觉,午膳之后我便一边陪你出去散步一边说给你听,否则,你一个字也别想知道。”
    梁儿一噎,愤愤念道:
    “又睡……都快成猪了……”
    “嗯?”
    赵政一对眸子斜瞪过来。
    梁儿连忙捂住了嘴,倏的起身就要走,却听赵政又淡淡说了一句:
    “午时见,小猪。”
    梁儿紧紧抿唇,恨恨闭了一下眼,心中腹诽自己怎么总是要被这个男人欺负,最没出息的是,每每被他欺负,她竟还都有莫名的幸福感升腾……
    一觉过后,午膳之时,赵政不停的给梁儿夹菜,直到把她平坦的小肚子喂成了一个球,才终于肯将她放过。
    美其名曰:吃得太少,哪有力气散步?
    午后林间,秋日的阳光温煦的铺洒在满地金灿灿的落叶之上。
    梁儿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托着被午饭撑得圆鼓鼓的肚皮欲哭无泪,谁让她好奇心强想知道蒙恬奏章里的内容呢?
    赵政走在她的身旁,轻轻牵了她的手道:
    “其实方才蒙恬所奏,是想要解决一个不小的问题。”
    见赵政终于开了口,梁儿的一对杏眼亮了亮,抬起头来摆出一副“聚精会神准备听故事”状。
    赵政看她这般可爱,便不禁心里一软,微笑着展臂揽住了她的肩背,为她详解道:
    “长城驻军三十万,单一个河南之地的九原郡所出粮草临时应急是不成问题的,可若论长久,却是难以供应得上整个长城军的消耗。当初北攻匈奴之时,秦军也在同时南攻百越。巴蜀的粮库全部由灵渠供给了百越战地,而关中所产之粮要保障咸阳的用度,不可调用,因此,长城军的粮草主要来源于东方。那时运一次粮草,粮队要两次穿越大山、至少三次渡河。以至于几乎每消耗二百石粮食才能剩下一石供应大军。可想而知,为了运送粮草去往长城,有多少人平白死在了路上……”
    话至此处,他略有些怅然。
    彼时,虽然攻伐匈奴一战大胜,但在此事上无故耗费掉的人力和物力,却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当时战事正紧,我无力分神于此,也幸亏及早攻下了河南,才使得秦军有足够的粮草可补,否则那一战,胜负实难分晓。北方若败,南方士气也会大减,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深深呼气。
    “如今,战事已平,而匈奴人也不知何时还会再度南下。蒙恬戍守长城多年,觉得解决运量之事不宜再迟,便一刻也不敢耽误的急奏于我。”
    “是要修路吗?”
    梁儿仰面问道,水亮的眸子映着满林秋色一闪一闪。
    赵政滞住脚步,淡笑着挑眉看她。
    “你竟猜到了?”
    梁儿浅浅一笑:
    “运粮一事,无非就是陆路和水路两种方式可选。而上郡长城距离所有粮产富庶之地都太过遥远,无论到东方、关中、还是巴蜀,全都需要横跨高山,寻不出任何能顺畅联通的河道,若想令运粮畅通,便唯有修路可行。”
    赵政笑意更浓,修长的手指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道:
    “我的梁儿果真是玲珑剔透,蒙恬正是这般提议的,经由九原一直到云阳,挖通山峦、填平河谷,修筑一条南北笔直贯通的驰道,此道专供运送辎重与调兵之用,亦可称之为——'直道'。”
    梁儿微怔。
    原来,这就是在未来鼎鼎大名的大秦直道。
    它是升级版的驰道,更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条军用高速公路。
    据说,它修筑在没有发明火药的时期,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劈山填谷,使得南北通达。而它坚实非常,甚至在两千年后依然存有可以行驶汽车的完好遗迹。
    其令人惊叹的程度几乎不亚于长城。
    “小呆子,想什么呢?”
    见梁儿又忽然发起了呆,赵政不禁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梁儿回神望他,一双眼睛圆圆的,问道:
    “既然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那岂不就能大大缩短由南到北的路程了?”
    赵政温和笑开。
    “嗯,这条直道如若建成,不仅能令通往长城的粮道畅通无阻,更可减短去往北方的行程。你可能想象,往后骑马仅三日就能从咸阳到达九原?”
    “三日?”
    梁儿惊愕。
    赵政微笑颔首,迷人的凤眸之中流光溢彩。
    “没错,只要三日。就算是调集整支大军,也仅需七日便可到达。直道之功,必在千秋。”
    闻言,梁儿也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政,你在历史上的万世功绩,又何止这一件?

  ☆、第二百五十章 阿房宫

最近梁儿每日都会随赵政入冀阙听事。
    虽然在缕缕传出妖女之言后,赵政为保她安生,更希望能将她逐渐隐于众人眼前、不要继续出现在大殿之上,可是梁儿总是梨花带雨、撒娇耍赖的求他,他着实是难以招架,便只能从了她的意愿。
    赵政只道是梁儿心怀天下,关切海内之事,殊不知,她的心那么小,装了他一个便早已经满了,哪还装得下什么天下?
    梁儿无论如何也要入冀阙,不过因为赵政年已四十有七,她知晓他时日无多,不想再有片刻离开的他的身边罢了。
    晨议每天都要耗去一两个时辰,她又怎能忍心浪费这么宝贵的、多看他几眼的时间呢?
    殿中,由三公九卿带领的上千臣子坐立于两侧,加上书写记录的尚书卒吏几百人和侍奉各类事宜的宫人几百,由皇位高台俯视而下,竟有些许拥挤之感。
    好在正值冬天,这般景象倒也看着暖和,若是是赶上夏日,便定会感觉气闷了。
    然而梁儿此时并无心思在意这些,她坐在赵政的侧后方,已将视线偷偷落在了他完美的侧颜上。
    那挺拔的身姿,那高挺的鼻梁,那幽深的凤眸,那凉薄的唇角……
    每一处都是她爱恋的模样,令她痴迷如斯,不舍如斯……
    若赵政寿终,她定会陪他一同入土……定会的……!
    思及此处,她略感伤怀,微敛了头遮掩眼中的斑斑泪意。
    但听李斯道:
    “启奏陛下,昔日秦仅坐拥关中,建咸阳宫,议事于冀阙,沿用至今。而现在秦已坐拥天下,为臣者也较从前多了数倍,可陛下与众臣晨议还是在冀阙之内,如此相较,朝宫便太过窄小了。还有如今大秦的都城人口也较过去多了三倍不止,咸阳之内无时无刻不人头攒动,已然过于拥挤。臣认为,眼下应当适时再修朝宫、拓广都城才是。”
    言毕,又立即有另一个人站了出来,此人竟是淳于越。
    “陛下,左相所言极是。并且臣曾听闻,周文王建都在丰,武王建都在镐。亦就是说,在丰与镐两城之间,才真正应是帝王之都城所在。而昔日这二城之间的地域,刚好就在现今咸阳偏南。陛下可在位于渭河之南的上林苑内、阿房之地修建新的朝宫,并以此为中心将整个咸阳向南扩展些许。如此,便可无需迁都,就占尽适于立都的最佳之地,也可解决咸阳人多地少之困。”
    梁儿轻动了一下唇角,暗叹倒是难得见到淳于越能与他的老冤家李斯持同一看法的。
    看来,大家是真的都已忍受不了如此拥挤的冀阙了。
    渭河之南,阿房之地……难道是阿旁宫?
    须臾,赵政微微颔首,淡声道:
    “朕也觉得此事势在必行……李斯。”
    李斯一揖。
    “臣在。”
    “你善建筑,在阿房修造朝宫之事就全权交由你去办。待此宫建成之时,再如淳于越所言,将咸阳拓向南方,立于当年的丰、镐两城之间,扬我帝国之威!”
    “陛下英明!”
    群臣之音响彻大殿。
    不久之后,李斯绘出图纸,宫殿准备开始动工。
    采用北山的石料,楚蜀的木材,在渭河以南的阿房之地首先建造前殿。
    此殿东西长五百步,南北宽五十丈,殿中可容纳万人,殿宇的台阶之下可以树立五丈高的大旗。
    殿侧架有两座天桥。
    一座自宫殿而出,一直通到南山,在南山的顶峰亦会修建门阙作为标志;
    另一座从宫殿横过渭河,与咸阳的望夷宫连接起来,用以象征天上的北极星通过阁道跨越银河抵达营室星辰。
    此宫要在竣工之后才可正式命名,而此时就因它建在阿房之地,而被暂时代称为“阿旁宫”,意为咸阳近旁。
    渭河北岸,昭阳殿的平台之上,梁儿静默的遥望着渭河之南,不禁暗自苦笑。
    被千年后誉为中国第一宫的阿旁宫,原来竟然只是一座用于上朝听事的朝宫。
    并且建造此宫,也当真是因为秦并天下之后,亦同时收纳了六国之中非宗亲的有能力之官,其中,如今在秦地位最高的就数当年为赵国臣子的冯去疾和冯劫二人,一位是现任右丞相,一位是现任御史大夫,除此二人之外,还有数百六国旧臣在秦为官参与朝议,现下的冀阙已实在难以负荷。
    故而修建一所更大的朝宫无可厚非。
    何况仅能容得下一万人同时朝见,这等大小就能被人说成是骄奢亡国?
    后世建造出的比它更大的宫殿应当不胜枚举吧,就连现代政府所用的人民大会堂也是可同时容纳一万人的。
    如此想来,那“中国第一宫”的名号竟又是对赵政的恶言讽刺……
    赵政本是在专心批阅文书的,抬眼间,却见梁儿不见了踪影。
    他慌忙起身寻找,竟发现她正孑然立于风中。
    那瘦小的身影衣襟乱舞、墨发飘飞,看得他一震心疼,即刻取了件厚厚的斗篷,上前将她深深裹入怀中。
    “天寒风大,你站在这里作何?”
    梁儿微寒的身心一暖,微眯着杏眼迎风问道:
    “那座新的朝宫就是要建在那个方向吧?”
    赵政从未见梁儿对那些身外之物流露关切过。
    “怎么?你对它很感兴趣?”
    梁儿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只是在想,那里属云阳之地。修造宫殿必然要遣去很多人,这些人全都是要消耗口粮的。可云阳向来是大秦的牢狱和军事重地,良民稀少,自身并不产粮。如此,朝宫动工之时岂不是要自其余地区调粮?而无论是从何处调集粮饷,这一来一往,路上所耗也都非同小可啊。”
    赵政微凛。
    “的确,现在骊山皇陵的修建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自别处调粮,太过浪费人力物力了。稍后我便召李斯和蒙毅前来商议解决此事。不过现在……”
    “啊!……”
    梁儿一声惊叫,她已被赵政忽然横抱了起来。
    赵政唇角一勾,一边转身走回殿中,一边说道:
    “要先将你这不听话的小东西捉回去好好惩戒,免得近来太过宠你,都将你养得娇纵了。”
    梁儿一听,皱起小脸扬声反驳:
    “我哪里娇纵了?”
    赵政抱着梁儿坐回皇位,一脸严肃的垂眸睨道:
    “不顾自己的身子跑去吹风,还不叫娇纵?你若是染了风寒,我便让夏无且配出世上最苦的药塞入你口中,看你还知不知道爱惜自己!”
    谁知这一语,竟令梁儿不惧反笑,伸出藕臂勾住他的脖颈深吻了起来。
    政,你说的那些我才不怕。
    因为……你就是我最甜的良药……
    两日后,便有隐官和刑狱中的罪犯七十万人分别被遣去阿房修筑宫殿和去骊山修造皇陵。
    为了供给这些人的粮食消耗,赵政最终决定迁徙三万户百姓到骊山附近的骊邑、五万户百姓到阿房附近的云阳用以这两处的耕种发展。
    并且为安抚迁徙之人,他们全都将被免除十年的赋税和徭役。
    至此,大秦之内,关中总共有宫殿三百座,关外有宫殿四百座。
    到了年关,在东海之滨的朐山上亦竖立起了一块大石,作为秦国国境的东大门。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采莲

一始皇三十六年,赵政认为李斯实难掌控,他欲亲自监察其行,就将冯劫改任为大将军,而御史大夫一职便就此空了下来。
    除此变动,王离亦被派往上郡,成为长城驻军蒙恬手下的副将。
    蒙恬和王离乃是目前朝中武将里最得赵政欣赏的两人,赵政将这二人全部安置在了扶苏的身边,可见他对扶苏的良苦用心。
    群臣皆看得明白,虽然长公子扶苏被遣去了偏远了长城,但已得民心又得军心的他有朝一日一旦返还,则必为太子继承大统。
    ——————————————
    “许久未回来看母亲了,方才一见,她仿佛又老了许多。”
    咸阳宫杨树林中,阳滋对身边与她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婢感慨着。
    侍婢亦是满面怅然:
    “人们常说,这人世间最难留住的,便是镜中朱颜。岁月流逝,韩美人也难免沧桑啊……”
    忽然,有女子清亮的歌声遥遥传来……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蕳。
    有美一人,硕大且卷。
    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
    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此歌是一首情歌,歌唱之人情意满志,又技艺极好,将此歌唱得有如行云流水,和畅婉转,娓娓撩心,就连阳滋也不自觉的失神了片刻。
    “这是何处传来的歌声?”
    她不禁问道。
    侍婢又竖起耳朵细听了听。
    “公主,奴婢听着,仿佛是自凤凰池而来。”
    “凤凰池……?”
    阳滋瞬间一滞,双目立即泛起红来,快步跑去了凤凰池的方向。
    妖女,果然是你!……
    阳滋停在一棵粗壮的杨树之后,狠狠盯向远处的莲池。
    晴空如洗骄阳照,翠荷红莲遮碧水。
    衬着一叶扁舟如月、一袭白裙如梭,纤腰似柳,肤白若脂,加之一曲清歌沁脾、入心撩人,当真是一番耀人之姿、夺目之色……
    “岁月难留,却也有人容颜不改……”
    阳滋以手扶树,修得精细的指尖已然抠入了树干之中。
    她含恨咬牙,眯眼怒道:
    “那个妖女,她划个破舟在莲池之中穿来穿去,是在作何?”
    侍婢回道:
    “她好似……是在采摘莲子。”
    “不止是莲子,还有莲花。”
    身后忽有一年轻的男子之音入耳。
    阳滋猛的回头。
    “荣禄?你怎得在此?”
    荣禄薄唇一撇,俊俏的面容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阳滋姐姐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姐姐能在,荣禄为何就不能在?”
    阳滋懒得理他这贫嘴的小子,白了他一眼继续瞧向莲池中的梁儿,愤愤道:
    “这妖女闲来无事跑去凤凰池采莲,定是不知又要搞什么花样去迷惑父皇了。”
    荣禄唇角轻挑,微笑道:
    “阳滋姐姐离宫久了,不知这几年来梁儿每逢莲花盛开,便常会不辞辛劳,亲自入池采摘莲花为父皇酿造莲花酒;采摘莲子为父皇制成莲子糕。今日已是今年她采莲的第二天,按照以往来看,恐怕她还要再接连采上两日呢。”
    说到这,他又显出艳羡之色。
    “父皇与梁儿之情,真是羡煞全宫之人啊!你听她所唱之歌也是情意甚浓的《泽陂》小调,那歌中令她思念如痴的英俊男子定然指的就是父皇……”
    “行了!你还有完没完?你若羡慕,也去寻个妖女来围着你转啊!”
    阳滋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厉声将他打断。
    谁知荣禄窘起脸来慨叹道:
    “我倒是想……但也得有父皇的那般福气啊……”
    “你!……”
    阳滋被气得刚要骂人,就见荣禄突然眼睛一亮,指向另一边道:
    “咦?……阳滋姐姐,你看那边,是亥儿和中车府令赵大人!”
    阳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胡亥和赵高并列立在一棵树旁。
    那二人两相无语,却是齐齐翘首望向凤凰池中那抹偏偏白裙。
    荣禄不禁一声嗤笑:
    “嘿嘿……这亥儿虽是认了梁儿为母,可与当年艾儿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就连区区一个凤凰池禁地都靠近不了,想见母亲,都还要同我们一样这般矗立遥望。”
    阳滋扬着尖小的下巴上前一步,鄙夷着:
    “这算什么稀奇?亥儿向来就是这么没出息的。倒是那赵高……”
    她美眸微眯,不解道:
    “何以他望向那梁儿时也是一副痴慕的神色?”
    闻言,荣禄忙又定睛看了看。
    “痴慕?我怎么没觉得?”
    阳滋嫌隙的瞟了他一眼。
    “就你那点眼力看得出什么?”
    荣禄憋了憋嘴,一本正经道:
    “我虽没看出痴慕来,但也的确有数次路过此地时,见得那赵大人远远望向梧木亭中抚琴吹箫的梁儿,只是我一直以为他恐是酷爱音律,才会缕缕驻足于此。”
    阳滋掩口失笑:
    “呵呵呵……荣禄,你都已是弱冠之年,也娶过了夫人,怎么还如此不懂男女情事?一个男子这般盯着一个女子看,还怎会有关什么音律?”
    荣禄双臂环胸,认真的想了想,道:
    “嗯……不过若是赵大人真的心悦了梁儿,我倒也不意外。”
    “为何?”
    阳滋侧眸。
    荣禄灿然一笑,又将视线移回凤凰池。
    “因为梁儿确有令人着迷之处啊!且不说她醉心琴箫之时那出尘超俗的气度,就看眼下,夏始春余,叶嫩花初,素女清歌,荡舟心许,沾裳浅笑,莲动敛裾……就连我,也是被如此美景吸引而来的呀!”
    他正陶醉着,就听阳滋气愤斥道:
    “你瞎了不成?她一个贱婢,又亲自入池做着这等粗活,美从何来?”
    荣禄俊眼轻眨,歪着脑袋疑惑道:
    “阳滋姐姐嫁出宫外也有几年了,难道不知道吗?据说民间每到采莲的季节,总会有很多男子藏在树后偷看年轻的姑娘们泛舟于莲叶之间。奇怪,姐姐竟然识不出美来……难不成这番别样之美,只有男子才欣赏得出?”
    闻此,阳滋翻了一个白眼,提气道:
    “年轻?你我还未出世时,她便已是这副样貌了,她也能算得年轻?”
    荣禄敷衍的挥了挥广袖。
    “左右也只是远观,外在养眼就可以了,又何必计较过多?”
    阳滋又是一个狠狠的白眼。
    “哼!你们男子就是食色性也,真是令人讨厌!”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得荣禄一脸懵怔。
    “欸?……方才还说我不懂男女情事呢……怎得这就翻脸说什么食色性也了?……”
    走出很远之后,侍婢见阳滋突然慢下了脚步,不禁疑惑轻问:
    “公主?”
    阳滋淡垂下眸子,低声道:
    “你可还记得,方才荣禄是不是说了,那妖女明日还会再来采莲?”
    侍婢点头。
    “是,公子方才说,那梁儿还会再采两日。”
    “本公主记得,小时候初见那妖女之时,就是那赵高突然出现替她解围,还说了诸多针对本公主的恶言,害得本公主小小年纪就被父皇责罚永远不得靠近骊山宫,以至今日还因此事而低于其他皇嗣一等。这笔账本公主可是一日不曾忘记。”
    阳滋微敛了下颚,柳眉之下,一对幽黑的瞳仁暗恨由生。
    侍婢见之,倾身上前,悄声问道:
    “公主想到法子报仇了?”
    阳滋唇角勾起,眼中尽显邪魅之色。
    “本公主一直想不通那赵高当初为何会因为护一个婢子而胆敢对我堂堂公主不敬,原来竟是他早就情系于那妖女。既是与我结怨多年之人,本公主又怎能不寻个机会成全了他这恒久的痴念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梨花永伴,处处沐梨

一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身为中车府令的赵高便已入了宫门,去为赵政晨议准备出行的车马。
    可还未到车府,途经小径之时,他就突感身后似是有人。
    他猛的回头,却在刚刚看到一个人影之时,忽觉颈后被人击得一疼,双目一黑,便倒了下去。
    望夷宫前,赵政刚欲上车去往冀阙,余光骤然瞥见车旁打头的换了旁人,他停住,淡声问道:
    “赵高呢?”
    那人一礼,恭敬道:
    “回陛下,臣今日还未曾见过赵大人。”
    闻言,赵政垂下眼眸稍滞片许,却也未有多言,大步上了车辇。
    晨议结束之后,赵政从冀阙走出,发现车边仍然未见赵高的身影。
    还没来?
    他微顿,心中已生质疑,可也没做追究,而是直接踏入了车中。
    梁儿亦是觉得有些古怪。
    赵高为人向来守时,更不曾无故擅离职守,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但她虽然费解,却也不敢与赵政提及此事,只因赵政说过,不准她再去理赵高的任何事情。
    赵高旷岗事小,赵政的醋劲可大。
    切不可因小失大……不可不可……
    梁儿正紧抿着双唇暗暗唏嘘,忽然瞥见车帘缝隙的景致与寻常有异。
    她伸手掀起帘布,好奇道:
    “怎么不是回望夷宫的路?”
    赵政唇角勾笑。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梁儿转眸望他。
    “去哪?远吗?我一会要去凤凰池采莲,若是走得太远,怕是等回来就错过一日之中采莲最好的时辰了。”
    “若是如此,那莲,明日再采便好。”
    赵政对她所言之事无甚在意。
    可梁儿却很坚持:
    “不可,并蒂莲不比寻常莲花,娇贵得很,这几日是一年中它们开得最好的时候,一日也不宜错过……”
    赵政一听,霎时失了耐性,敛眸道:
    “不管,莲花与我,你今日定要选择其一。”
    梁儿怔住,哭笑不得,暗道这家伙吃男人的醋也就罢了,可怎得连莲花的醋也吃?
    她无奈的倾身挪了挪座位,又离赵政更近了些,蹭在他的身上、巴巴的扯着他的广袖嘀嘀哄道:
    “我就连采莲都是为你,眼下自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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