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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宠婢-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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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手中那一张极为罕见的名贵之筑!
那宾客是位极其好筑之人,他倏的起身,大惊失色,瞠目问道:
“先生难道就是沉寂多年的……击筑名师——高渐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高渐离入宫
骊山宫著名的“八注汤”浴殿里,有八个精致的青铜龙头高高镶嵌于汤池之上,在八只龙口中同时有温泉之水倾泻而下。
汤池之中,赵政轻轻拥着梁儿,一边倾听着八个水柱飞流直下汇入池水的“哗哗”声;一边敛眸静置,享受着这分外安逸的一刻。
忽然,浴殿门外来了人通报。
“启禀陛下,宋城出现了旧燕太子丹余孽,现已被擒获,押往咸阳。”
赵政略滯,他睁眼,低头轻吻了一下梁儿的发顶,柔声道:
“等我一下,我出去看看。”
“嗯。”
梁儿乖顺点头,转身趴在石砌的汤池边上,目送赵政披上玄色的锦袍走了出去。
“余孽?可是燕丹当年的门客?”
门外亦响起赵政的声音。
“回陛下,正是。”
梁儿的眼眸变得有些幽深。
燕丹……似乎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此人安然藏匿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就暴露了踪迹?”
赵政略有不解。
“他本是击筑名师,武艺也极是精尽。听闻,荆轲与太子丹事发后,他便褪去了身份,一直隐在一户商贾家中的膳房里管置酒具。直至不久前,家主设宴,他嫌隙请来的击筑乐师技艺不佳,家主便令他击上一曲。曲毕,在场之人皆是大赞。随后又不知为何,他竟主动亮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自此,众人皆将他引为上宾,争相在他被官府收押之前,跑去听他的绝世名筑。”
闻言,梁儿身形狠狠一怵。
击筑之人……
难不成是……!
“他的击筑之音就当真如此厉害?他叫什么名?”
赵政生了好奇之心。
禀报之人答道:
“他名为高渐离,当年在燕地和三晋之地,此人都被奉为击筑大家。据说他击出的筑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但凡听之,必会因感动而泪流不止。”
“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赵政重复着,“绕梁”二字尤重。
什么样的筑音,胆敢与梁儿的琴音相提并论?
赵政面上骤冷,幽幽道:
“天下之大,音律众多,各具特色。可唯独朕身边的'绕梁'之音绝世独立。将那高渐离带来见朕,朕倒要看看,他击的筑能否有资格与朕的'绕梁'相比。”
殿内的汤池中,梁儿将整个身子浸入温泉之下,徐徐合上了眼眸,努力安抚着自己高高悬起的心。
依照史书所记,高渐离不久便会以筑刺秦,希望赵政不要受伤才好……
几日后,徐市送来了第一批丹药,一共十颗,说是让赵政每日服下一颗,连服十日。
赵政令梁儿将药丸收下,置于桌案一角,又与徐市随意聊了几句养生定神之道,正欲打发他离开,便有内侍来报:
“陛下,罪人高渐离带到,已候在了外殿。”
赵政抬眸问道:
“他可带了他的筑来?”
“回陛下,带了。”
内侍一言,赵政便轻敛了眸子,淡声令道:
“传。”
内侍应“诺”,正欲退下前去传召,却听见徐市忽然开了口:
“陛下请稍后。”
赵政略怔,扬眉问道:
“徐先生这是何意?”
徐市面如止水,躬身谏言,头头是道:
“徐市曾听闻,这高渐离不仅击筑的技艺高超,就连武艺也同样非凡。如今他以戴罪之身入殿觐见,又是昔日旧燕太子的门客,还是刺客荆轲的旧友,陛下对他不可不防。”
听他如此说,赵政忽然提了几分兴致,定定的看向他。
“徐先生此话有理。依先生之意,朕当如何提防于他?”
“但凡技艺高明的乐师都无需用眼。陛下若是只想听其击筑,便可将其双眼以药烟熏盲。如此,就算他有意行刺,也定会力不从心了。”
徐市的语气无波无澜,清淡得仿佛是在谈论今日晚膳的菜式。
梁儿心下暗惊。
只因高渐离有行刺之嫌,便在他入殿觐见之前就将他的眼睛熏瞎……
岂不残忍无道?
一个在百姓眼中仁慈寡欲的修仙之人,竟也会想出这般狠辣无情的手段,着实有失他的清誉。
以徐市之智,又怎会因为急于讨好君王而犯下此等错误?
除非,他是有意说出这些……
难道他在跟赵政暗示,他已经知道,比起修仙,赵政更想做什么。
并且,他愿意配合……
赵政下颌微敛,一对卓绝的凤眸之中隐有幽光涌动。
梁儿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已了然。
这徐市,当真是有趣。
“就这么办吧,此事就有劳徐先生亲自调药。”
赵政凉薄的唇若有似无的勾起。
既然他这般有趣,那便多给他些机会,让他亲自动手,看他究竟能“有趣”到何等境地。
“徐市遵命。”
梁儿秀眉微紧,一双明亮的杏瞳仿佛要将眼前的男子看穿一般。
她不懂,那身湛蓝为何哪怕躬身俯首,也能维持仙资依旧?
梁儿敛下眸子,将视线落在桌案上盛满十颗药丸小小竹匣上。
表面似“仙”,所行却又近“魔”。
徐市,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当晚,那些药丸就被梁儿丢在了膳房的炉火中。
而高渐离刚刚被徐市熏瞎了眼睛,赵政便许他休息三日。
听闻,徐市制药烟的手法极是高明。
至少在当时守在一旁的内侍看来,高渐离的面上从始至终都无一丝不适,临走之时,他竟还施礼对徐市道了一声谢,感激他制出此等柔和的药烟来减轻他的痛苦。
第四日,高渐离视力尽失,终于携着他的筑立在了昭阳殿中。
他四十几岁的年纪,身着暗黄色锦缎长衫,发髻包玉,梳理得一丝不苟。
虽是眼周暗红,双目空洞,看上去有些骇人,但却仍然掩不下他凛然挺拔的身姿和桀骜不凡的气度。
梁儿端正的跪坐在赵政身侧,看着眼前这失了双眼、却仍一身傲骨的高渐离,思及他不久之后的未来和前几日的徐市所为,眸中便不觉得流转起复杂的神色。
赵政双眸幽深,面色微敛,眼前之人无疑已给他留下了极深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高渐离?”
他轻启薄唇。
高渐离一礼。
“回陛下,草民正是。”
“相传你的筑音可绕梁三日而不绝,此事可当真?”
赵政淡言。
高渐离语气沉稳,谦虚道:
“不过是民间夸大其词罢了。”
“你可知‘绕梁'一词于朕而言是何意?”
提及此处,赵政脸色微变,眸间显出些许冷意。
但已双目失明的高渐离却并未察觉,仍平静回问:
“草民早年曾听闻咸阳宫中藏有‘绕梁'古琴,不知陛下所指可是这个?”
赵政垂下眼眸,并未答话,心道世人对“绕梁”的理解果然肤浅。
梁儿的好,和他与梁儿之情,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人能懂。
再抬眼时,赵政的面上已更增了几分寒凉,幽幽道:
“你且击筑给朕听,若当真可媲美朕的‘绕梁'琴音,你便可保下性命,在兴乐宫中被奉为首座乐师,安享你的后半生。但若与‘绕梁'之音失之千里,那你便是辱没了‘绕梁'的名声,当立斩。”
高渐离双手抱着他的筑,敛头一计深揖。
“如此,草民便献丑了。”
☆、第一百九十章 《聂政刺韩王曲》
赵政满面淡色,并未唤人上前帮忙,只见高渐离俯身落座,自己将筑置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好似眼盲于他而言毫无影响一般,可见“击筑”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对于筑,他已再熟悉不过,当真是无需用眼。
当他左手按弦,右手执尺击下,顿时,长音张扬,悲亢宏亮,韵律稳健,层次多变。
梁儿全身一震。
不愧是击筑名师,好深沉的韵道!
当最后一个音划破殿宇,回音萦绕,久而未绝。
赵政面上无波,双眸却是愈发深邃。
心中暗道,好一个高渐离,击筑之技果真厉害。
静候许久,那音终于落定。
可赵政却没有立即品评高渐离的筑曲,而是侧眸唤道:
“梁儿。”
“陛下。”
梁儿转向赵政,躬身回道。
赵政将视线转回高渐离的身上,语气淡然,问的却是梁儿:
“你觉得高先生的筑击得如何?”
梁儿面露敬佩之意。
“高先生方才一曲,高亢嘹亮,曲意悠深,张驰有度,技艺非凡。击筑,先生实乃大家。”
赵政面上微缓,对高渐离道:
“高先生,如你所见,朕这侍婢亦是好乐之人,并且善琴。不知她能否有幸与高先生合奏一曲,让她能得些指教,琴艺也好更进一筹。”
高渐离一滯,想不到皇帝竟然让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子与他同奏,如此羞辱,甚至大过了夺他双眼之恨。但思及自己此行的宏图,便纵使再是不忿,也只得一一忍下。
他正身一礼。
“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赵政早知自己此言一出,氏族出身又名声显赫的高渐离必会不满,心下一嗤,挑眉勾唇。
“来人,将'绕梁'取来。”
闻言,高渐离狠狠一惊,竟显些倐的站起身来。他万万没想到,皇帝口中的那区区侍婢,所操之琴竟然会是“绕梁”!
昔年,坊间曾流传秦王私藏“绕梁”,并将其赠予了心爱的侍婢。而齐王建朝秦之时,亦曾以二十城换琴,秦王都因为顾及那个宠婢而未允……
那时,高渐离本以为秦王心似虎狼、绝情无义,这等多情的离谱之事定是百姓茶余饭后胡乱杜撰而出的乐闻,而如今看来,这竟会是真的!
赵政见他面上神色几变,心里顿觉舒爽。
总有一日,他定要让天下间这些只凭身份看人的,全都心甘情愿拜服在他的梁儿脚下。
转眼,“绕梁”已被宫人安置在了殿中与高渐离相对的另一侧。
梁儿款款坐于琴前,问向高渐离:
“先生可有想奏的曲子?”
高渐离双目失明,仅凭一对耳朵努力倾听感知着对面的女子。
梁儿……“绕梁”……这名字与琴名如此契合可是巧合?
他现下已对这名叫梁儿的侍婢越发好奇。
一个婢子,能得皇帝挚宠多年,想来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姑娘选曲便好,在下以筑相和。”
高渐离略微倾身,以示尊重。
梁儿轻轻颔首。
玉指轻扬,飘然落下。
正是这一番轻盈柔弱的动作,却连连操出了串串幽沉、浑厚的散音,仿佛命运多舛、可哀可怜……
高渐离心中一颤,暗惊这梁儿为何会选此曲?
难道她已猜到他自暴身份而入秦的目的?
不……婢子而已,不会那般聪颖,必定只是凑巧罢了……
梁儿周身粹白,清雅自然,羽睫低垂。
她此时所操是《聂政刺韩王曲》,亦就是在后世因绝世才子嵇康而广居盛名、成为千古绝响的名曲《广陵散》。
据说,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逾期未成而惨遭杀害。
小小的聂政早早便失了父爱,背负血海深仇。
梁儿心怜悯之,指下亦加进了几计滑音,细腻精到,柔和如歌。
而不觉中,高渐离已击筑而入。
筑音低沉,宏实宽润。
聂政立志为父报仇,入山学琴习武十年,终成绝技,名扬韩国,蓄势待发,直至得召进宫演奏,得到了近身韩王的机会。
此时,琴音与筑音交织而起,气势铿锵,激荡磅礴,宏伟悲壮。
聂政趁韩王不备,破琴取剑,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夙愿,而他自己也在侍卫的围攻之下毁容而死,可谓壮烈……
曲音绕梁,许久方止。
梁儿敛眸调息。
聂政以琴刺韩,高渐离以筑刺秦,二人何其相似?
只可惜她这一曲,注定改变不了高渐离的命运,如今,她也只求赵政无碍便好……
片刻,高渐离对着梁儿郑重一揖,首先说道:
“《聂政刺韩王曲》曲意浅显,但指法却极难,并非寻常乐师能轻易完成。而方才一曲,梁儿姑娘指动精进、技法自如,一看便是操琴高人。想不到姑娘年纪不大,竟能操得如此一手好琴,实在令在下折服。”
高渐离觉得这个梁儿很是不凡。
按照当年齐王朝秦的年月推算,她应是年岁不小。
可她说话的声音纯澈,似乎也就只有十几岁的光景。如此想来,她也应当不会太大,至多也就三十岁。
但是为何她操出的曲调分明那般慷慨激昂、雄壮悲凉,却让人冥冥之中感觉她好似是欲袖手天下一般。哪怕身侧风云悍然,她依旧清冷沉稳;纵使心怀悲悯,也仍然激不起她多大的波澜。就仿佛是经受了长达几十年的磨砺、饱受风霜后才会有的沉淀一般。。。。。。
梁儿淡淡一笑,欠身回礼。
“高先生谬赞了。方才曲中若非有先生的惊世之筑,怕是也很难完成的如此畅快利落。”
高渐离的筑,天下间的确无人能敌。
赵政高坐于皇位,眼见殿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称赞。
他身姿依旧,心绪却已难平。
从前,能与“绕梁”相和的唯有“赤玉箫”,而自从成蛟亡故,他便总觉得“绕梁”之音寂寥了许多,没想到今日竟还有机会能为她再度觅得知音。
他终是开口,语气之中难得的略见喜意:
“琴筑合鸣,朕觉得恰到好处。高先生此后可入驻太乐,时常来与梁儿合奏几曲,也好略做消遣。”
“多谢陛下。”
高渐离谢恩,带着筑离开。
他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大半,也不枉费他暴露形迹、还失去了一双眼……
“往后有高渐离与你琴筑相和、知音相伴,你便可舒心许多了。”
殿门刚一关好,对着梁儿的赵政面上便立即寒色尽退,暖得有如外面当空的春日。
“只不过……”
他神色略有迟疑,问道:
“你选的那首曲,可是别有他意?”
梁儿走回赵政身边坐好,面色担忧。
“徐市虽然下手决绝了些,但他所言却是有些道理的。高渐离躲了那么久,为何偏偏在此时突然自揭身份,自首入秦?”
赵政挑唇浅笑,并不十分在意。
“不必忧心,徐市不是已将他的双眼熏瞎了吗?残障之人,还能做何?”
可未来会有何事发生,赵政不知道,梁儿却是清楚的。
她有些急,蹙起柳眉道:
“可是有些人的性子就是执拗。明知自己毫无胜算,也会义无反顾……”
“就如同我对你一般?”
赵政忽然一语将她打断。
“你?……”
她有些迷蒙,还没理解赵政的意思。
赵政莞尔,一对深邃的黑眸已将梁儿的眼牢牢吸住。
“我明知君王不可有情,却还是无法自控的心系于你,哪怕失了胜算,也义无反顾……”
“政……”
失神间,梁儿已深陷赵政温暖宽厚的怀中。
吻,就如那动人的“绕梁”之音般,久久绵长……
☆、第一百九十一章 艾儿与扶苏的承诺
在艾儿出生那一年,咸阳宫里刚好种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杏树林。
倒是凑巧,艾儿极爱吃杏。
近日,听闻杏树林中的杏果已熟,小家伙便兴冲冲的拉着梁儿陪他去杏林之中采摘果子。
梁儿将艾儿抱起,使每一颗果都是艾儿亲手摘下。
艾儿五岁,虽然比寻常孩子生得瘦弱,但抱起来仍是感觉很重。
不一会,梁儿的手臂就已酸痛。
不过好在,艾儿手里的小布袋中已经装满了色泽饱满、气味清甜的杏果。
林中,绿油油的杏树叶下藏满了颗颗金灿灿的果实,看得人的心情也同那杏果一般,甜甜美美的。
梁儿坐于琴前,笑眼微眯,指尖轻动,欢快的琴音便悠扬而出,响彻林间。
艾儿懒洋洋的趴在一旁的小桌上,一脸满足的听着曲子,还时不时掏出一颗圆滚滚的杏果塞进小嘴之中,鼓着粉嫩的小脸吧唧吧唧的吃着。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有些困了。
长长的睫毛越来越垂,眼看就要遮住了整只明瞳,忽然他眼睛一亮,倐的撑起了小的小身子,声音脆亮:
“扶苏哥哥!”
梁儿一怔,立即将震颤的琴弦抚平,转头看去。
扶苏是寻着琴音而来的,原本只想在远处看看梁儿便好,却不料竟被小艾儿发现。
二人只对视了一眼,扶苏就本能的转身要走,可那小家伙偏偏又喊出了声,他便是走不是,留也不是了。
当他硬着头皮转身时,艾儿已经笑哈哈的跑至了他的身边。
“扶苏哥哥!”
看着艾儿桃花般漂亮的小脸,扶苏不禁附身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柔声道:
“艾儿真是越发好看了。”
艾儿嘿嘿一笑,也夸起了扶苏:
“扶苏哥哥也好看,就像父王那般好看!”
闻言,扶苏顿时面露尴尬。
曾几何时,他也觉得自己跟父皇长相相似是件十分骄傲的事。
可现在,每每听见有人说他与父皇相像,他却都感觉很是讽刺。
尤其,是在梁儿的面前……
“奴婢拜见公子。”
梁儿此刻也已走到了扶苏跟前,盈盈施礼。
扶苏笑得有些不自然。
“你是艾儿的母亲,无需多礼。”
“公子与奴婢尊卑有别,奴婢自是不可乱了礼数。”
梁儿微垂着头答话,语态恭敬,就如寻常宫婢般。
扶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一张精致的面容渐渐冷了下来。
“你当真要分得如此清吗?”
“理当如此。”
梁儿态度依旧。
扶苏一噎,唇角紧抿,竟一时失控,怨道:
“可你与父皇就没有如此多的限制……”
话至一半他已觉后悔,但却为时已晚。
梁儿终于肯抬起头来正视于他,可同时却也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公子又何必如此说?奴婢与陛下之谊,公子应是再清楚不过。”
“我……”
扶苏无言以对,心中苦恼犹如江河,悠悠泛滥。
艾儿站在两人之间,紧紧抱着自己手中装着杏果的布袋,扬着一张绝美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
“梁儿姑娘,陛下急召姑娘回望夷宫。”
忽然有内侍前来通传。
梁儿心中一紧。
“急召?出了何事?”
内侍微窘,有些想笑,可还必须憋着不能笑,如此便就导致他面上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呃……是……陛下突然口渴,想喝姑娘调的浆汁……”
又是这等借口……
梁儿倍感汗颜,惊叹于赵政撒谎耍赖的功力。
而扶苏又是隐隐一痛。
父皇待人向来冷峻严苛,就连他们这一众子嗣也不例外,可唯独在梁儿面前柔声细语、从无戒备,有时甚至还稚气的似孩童一般,就如此时……
梁儿有些讪讪的,转身对扶苏道:
“公子……奴婢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艾儿一听,伸出手来拉住梁儿的裙摆,嘟着小嘴撒娇道:
“可是母亲,艾儿还想再与扶苏哥哥玩一会。”
梁儿俯身,神色微嗔:
“艾儿,长公子殿下政务繁忙,你不可任性叨扰,而且已近黄昏,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扶苏已经二十岁,身为长公子,在朝堂之上亦早已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无妨,眼下我刚好无事,与艾儿玩耍一会,我便送他回虞合宫。”
扶苏敛唇淡笑。
艾儿也笑嘻嘻的道:
“母亲放心去陪父王吧,艾儿定当乖乖听扶苏哥哥的话!”
梁儿无奈的睨了艾儿一眼,又转向扶苏,敛头施礼。
“那便有劳公子了,奴婢告辞。”
扶苏含笑点头,目送她离开。
当梁儿雪白的身影渐行渐远,艾儿扬头望向略有失神的扶苏。
“扶苏哥哥心悦母亲?”
一语毕,扶苏一惊,连忙俯身将手掌覆在了艾儿的嘴上。
“艾儿,这种话往后不可再说。”
艾儿的一对水瞳眨了眨,小脚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扶苏的大手,再度将小嘴露了出来。
只见他神情郑重,严肃道:
“可是父王说过,天下间,除了他与艾儿,不可再有任何人喜欢母亲。”
其实赵政的原话说的本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可再喜欢梁儿,是艾儿听到后死皮赖脸求了许久,赵政才同意把他也加进去的。
只是这些他才不会让别人知道。
扶苏一滯,蹲下身去,双手抚上艾儿弱小的肩头。
对向艾儿纯洁无暇的眼时,他的神色有些苦,又掺杂着些许无奈,语气很轻,竟是几近恳求:
“所以,你要帮扶苏哥哥保守这个秘密……”
艾儿有些愣神,灵动好看的水眸定定盯着扶苏看了很久。
在他眼中的扶苏哥哥从来都是温柔开朗、自信淡定的,从未有过这等模样。
这一刻,艾儿竟忽然觉得他的扶苏哥哥有些可怜。
定是父王太霸道了,母亲那么好,多几个人喜欢又何妨?
“好!这是艾儿与扶苏哥哥的秘密,艾儿不会与任何人说的!”
还不足半人高的小艾儿一脸正气,底气十足。
他已立志要保护他的扶苏哥哥,绝不让他再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而此时,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双小狼般的漆黑瞳仁暗自发着幽亮愤恨的光。
什么叫除了父皇和艾儿,任何人也不可再喜欢母亲?那他胡亥要怎么办?
还有扶苏哥哥……竟然也妄想要占有他的梁儿母亲,他不会允的,绝不……!
☆、第一百九十二章 高渐离刺秦
“好曲!你二人的琴筑之音真是越发默契了。”
昭阳殿中,赵政面带笑意,扬声赞道。
高渐离亦含笑对赵政夸起了梁儿:
“梁儿姑娘的琴艺和悟性皆高于常人,渐离在她这般年纪,可做不到如此。”
赵政敛唇浅笑,听到有人称赞他的梁儿,他总是无比舒心的。
可是梁儿却是略滞,微牵了一下唇角,问道:
“高先生看不到奴婢的容貌,又怎知奴婢的年纪有多大?”
高渐离面露讪色,对着梁儿微微一笑。
“在下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耳朵却还管用。姑娘的声音、气息,乃至走路时的脚步轻重,都与上了年纪的女子大相径庭。”
闻言,梁儿低下头去,但笑不语。
茫茫世间,连“眼见”都未必为实,“耳听”便更是虚上加虚。
他二人已合奏数次,高渐离应是早已自她的琴中读出了她的心智与阅历,可却因区区世俗的表象而毫无疑问的否定了自己的感知。
看来这高渐离也是凡夫俗子一名,并未懂得用心去看人。
或许,这样的人,便注定难成大事吧……
转眼,高渐离入太乐已有近三个月。
起初,他每次与梁儿合奏献乐几乎都是在昭阳殿,皇帝高坐于殿上,他难以触及。
而最近,皇帝终于更加信任于他,偶尔也会召他去凤凰池或竹苑等一些有景致之处奏乐。
在那等闲散之地,皇帝会更为随意些,不止会遣退禁卫以求清净,有时甚至让他与梁儿分列两侧奏曲,自己则坐在中间,与二人的距离非常之近。
此等行为于君王而言,几乎等同于是与他二人平起平坐,实为难得,可见器重和信任已达极致。
所谓“物极必反”,他觉得时机已至,若是不抓紧机会尽早动手,唯恐这份宠信会极盛至衰,到时可就再难近得皇帝的身了。
于是,他偷偷在筑里灌了铅,欲在下次觐见皇帝之时以筑袭之……
又过了几日,高渐离终于等来了他久违的传召。
梧木亭内,玄金长袍加身的赵政居中端坐,一边看着眼前满池红艳似火的并蒂莲花,一边啜着梁儿特制的梅子冰饮消暑。
在他的左侧,身着白裙的梁儿敛目凝神,嗅着他身边正焚着的龙涎香,柔夷婉转,轻抚琴弦。
右侧,身穿明灰色锦衣的高渐离气雅神闲,以尺击筑,与另一侧的琴音交相呼应,段段升华。
一时间,曲调绵长,婉约悠远,怡神养心。
赵政倍感舒适,缓缓合眸。
近日他都在思索攻阀百越之事。
而百越之地广袤非常,地势复杂,易守难攻。
且部落众多,乃至上百,故而才有“百越”一说。那一带的民风全都甚为彪悍,更有不少土著之人意志顽强,不屈不挠。
当初楚国亦是因为长久寻不出攻灭百越之法,才只得勉强将其国家留下,并为属国。
秦若要灭百越,定要出动大批兵马。
如此大动干戈,就务必要先想办法安抚刚刚安享和平两年不到的原六国百姓。
否则,攻阀不成,再引得六地纷纷造反,那就得不偿失了。
应对之策……
既然天下人都那般崇尚周王朝以前的古礼,那他若是效仿上古封禅,登泰山祭天,入梁父祭地,以此宣告天下,他为天子,理当一统海内,待他再度出兵之时,应该就会少些民怨了……
赵政如此想着,却突然听得右侧的筑音有异,竟是骤然间掺入了浓浓的杀意。
转眼,击筑已停,可筑弦的余音犹在。
赵政倐的睁眼,身体亦本能的后仰,避开了那股杀气。
而高渐离那灌了铅的筑就这般弦音嗡鸣着刚好自赵政身前掠过。
赵政万幸躲过了一劫,可他却转瞬大骇,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未思虑周全,此时那筑竟已直向他左侧的梁儿飞去。
当他仓惶起身之时,已赶不及前去护住他的梁儿了。
“梁儿!”
梁儿并无赵政的敏锐,之前抚琴又是闭着眼的,加之原本赵政就一直挡在中间,她并看不见高渐离那一边的异动。
电光火石间,梁儿因赵政的呼唤方才将眼睁开,可当她圆睁着双眸,眼见那张筑迎面而来,却是已然无法躲闪。
梁儿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一个暗青色的人影闯入了她的视线,定睛时,只见赵高面对着她挺立于她的身前,而那张灌过铅的筑刚好砸在了他的肩背之上。
筑摔落的瞬间,赵高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脱力的单膝跪倒在地。
赵政惊惶万分,已顾不上什么帝王之仪,冲过来双手用力握着梁儿的肩头,双眸瞠的大大的,万般急切的问:
“梁儿……你可还好?”
“还好……”
梁儿也惊魂未定,神态略有些木讷。
而此时,高渐离已知道自己行刺失败,便想要趁赵政因梁儿失了方寸之时起身冲过去以肉相搏。
却不料赵政机敏非常,还未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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