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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宠婢-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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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微抬眼,竟见前方桌案处打翻了一个盛着水果的食盘,而在那食盘边,一角玄色镶金的锦袍前后摇晃。
沿着那抹袍子向上看去,梁儿惊愕的发现,那个男子已由坐姿改为了站立。
他起身的速度过快过猛,甚至还不小心撞翻了食盘……
梁儿心尖一颤。
这便是三年来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那个人……
如今已经二十九岁的他,身形高大如前,却更增了几分强健之感。
广阔的胸膛,宽厚的肩膀,宛如雕琢般的轮廓……
浓密的眉、细长的眼、高挺的鼻、凉薄的唇,还有一对漆黑深邃的瞳,隐隐泛着醉人的微光……
“你……当真是你?……”
他薄唇轻动,第一句竟是质疑的问话。
梁儿双唇张了又张,却不知为何如鲠在喉,哽咽得竟连一声“是”也难发得出。
忽的,男子上前两步,断然将她抱住,声音竟激动得几近颤抖。
“是你……果真是你……”
梁儿滞住。
这样的拥抱,这样的自问自答,让她的身心莫名剧颤,一股热流骤然自眼眶奔涌而出。
竟然是泪……
她缓缓闭了眼。
方才刚入咸阳宫时的错乱与迷茫,均在这一瞬间突然消逝。
能让她如此不由自主的,除了这个男人的怀中,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
赵政……
是我……我回来了……
“啊……”
赵政的手臂越收越紧,竟勒得她忍不住吭出了声。
赵政一怔,觉出不对,忙将她放开,急切问道:
“怎么了?你受伤了?”
“大王,逃离邯郸宫时,梁儿姑娘的左肩曾被李牧刺伤,如今已好了大半……”
尉缭上前一步,敛头解释,可他话音还未落,赵政便抢着令道:
“传太医!”
内侍应“诺”,转身正要去传,身后赵政却又突然改了口。
“不……太医令!叫太医令亲自过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均是瞠目结舌。
太医令是太医之中地位最高之人,历来只为秦王一人诊治。
见内侍愣着不动,赵政吼道:
“还不快去!”
举国皆知知道大王脾气暴躁,刑罚严苛,仅是这样的一吼就已足以吓破内侍的小胆了。
“诺!……诺!”
只片刻,他便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梧木亭,赶往太医院的方向。
赵政满面焦虑,轻轻将梁儿抱起,小心放于宽大的坐榻之上,自己则坐在了坐榻边上,抬手轻抚她额边细软的墨发。
受伤了……怎会受伤了?……
不是说,赵王待她如视珍宝,竟是戒了色心,两年来罢黜后宫、独宠她一人吗?
不是说,她终日以琴箫歌舞将赵王留于宫中,赵王情迷她的风姿,时常流连在她身侧,甚至接连几日不去晨议吗?
琴箫歌舞……
他多年来都未曾见识过她的歌舞技艺,为何那赵王可以日日见得?
这两年他的脾气越发焦躁,他真的担心,若是她当真对赵王动了心,就那般留在赵国不回来了,那该怎么办?
每每听到她与赵王如何如何,他就嫉妒得快要疯了,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立即出兵将赵国灭个干净,将她抢回来好好问个清楚。
可如今,她又怎会被李牧刺伤?
那种时候,赵王又去了何处?……
当年近花甲的太医令莫然赶到之时,见到所要医治之人竟然就是消失了三年的侍婢梁儿,并且她此时还坐靠在本是属于大王的坐榻之上,一对苍老的眼中顿时满溢惊愕,竟一时失言,语塞道:
“大王……这……”
见他磨磨蹭蹭,赵政一双狭长的凤眸斜瞪向他。
“愣着做甚!她受伤了,快来给她医治!”
“诺!”
莫然连忙敛头应“诺”,可在近前查看之后却又支吾了起来。
“呃……此伤的位置……还请大王暂且回避……”
伤口在左肩上,这就意味着要将衣领拉下许多,此时按理,赵政身为男子是要回避的。
可赵政未动,转眸冷眼白向了莫然,对这个不会察言观色的老太医令似乎满腹嫌隙。
见大王如此,莫然倍感尴尬,方才忆起当年梁儿如何倍受大王宠爱之事。
想来二人同眠共枕多年,早已有了肌肤之亲,自是无需回避了。
经过一番诊治,莫然轻手轻脚的将梁儿的衣襟拉回原处,转头躬身道:
“大王,此为剑伤。伤口很深,不过幸而医治得及时,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一些时日便可。只是……于女子而言,恐怕是要留下一道不小的疤痕……”
考虑到大王与这梁儿姑娘的关系,他觉得提醒大王会留疤痕一事甚有必要。
闻言,赵政目光落在梁儿受伤的肩上,沉声低吼:
“尉缭!”
尉缭心中一惊,当初他保证将梁儿毫发无伤的带回来,如今不仅食言,更是令梁儿身上留下了一道抹不掉的疤痕。
这个罪,他是逃不掉了。
他赶忙踏前一步,跪地拜道:
“大王,臣知罪。”
赵政倏的转身面向尉缭,横眉怒目。
“知罪?寡人是要问你想要如何谢罪!”
尉缭脸色一白,咽了一下口水,竟一时无言以对。
赵政满腔怒气,站的笔直,忽觉袖口被人扯动。
他低头看去,却见座榻上的梁儿正轻拉着他的广袖仰面望他。
小巧的面庞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竟是素净得无与伦比。
那声音更是有如珠玉之音,奇迹般的瞬间抚平了他原本难以自抑的怒气。
“大王,不是尉大人的错。是奴婢鲁莽,临时篡改了尉大人的计划,才会不小心至使自己受伤……”
“梁儿……”
赵政凝眉,眼中满是疼惜。
“寡人这便带你回望夷宫。”
说罢,他俯身将梁儿抱起,只冷冷丢下了一句话:
“尉缭,这笔账,寡人改日再与你算。”
转身间,梁儿余光瞥见桌案之上竟是放置了两只爵杯。
她心中倏的一紧。
是谁……竟让赵政解除了多年的禁令,被允许前来这梧木亭品酒伴驾?……
杨树后的胡姬听不见亭中的对话,但却清楚的看到,大王竟然在那叫“梁儿”的女人近前的一刻,瞬间失了方寸,起身时竟还撞翻了食盘。
她想不通,一个宫婢而已,怎么会让大王如此在意。
那梁儿虽然生得白皙,但貌不惊人。
如此长相,咸阳宫中随手都能抓得一大把。
可一向冷峻的大王却主动上前去抱她,还将她独自放在王座之上,又召了太医令来为她看诊……
胡姬明亮的双眸越发凛厉,终于启齿吩咐左右:
“昭儿,去打听一下,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误解频生
? 梁儿被赵政抱着走了好一段路,后面还跟了一群的宫人。
她觉得全身不自在,嘀声道:
“大王,奴婢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自己走……”
赵政垂眼看向她,眸间似有一股暖意流过,他柔声道:
“寡人对你万分思念,抱一抱有何不可?”
梁儿没想到赵政会说的这般直接,一张粉白的小脸瞬时烧得通红。
车撵处,赵高正守在那里,远远便见赵政被一群宫人簇拥而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白衣女子。
那是……
他怔住,眼中竟霎时水波盈眶。
梁儿姑娘!……
“大王!”
当赵政走近时,赵高与其余十几个侍奉车马的禁卫一同颔首施礼,刚好敛住了自己过于激动的神色。
赵政并未理会他们,径自抱着梁儿进入了宽大的车撵之中。
“大王,方才在车外的可是赵高赵大人?”
虽然仅是扫了一眼,但梁儿仍可认出那人是赵高。
他身上已由尚书卒吏的文官服饰换为了类似禁卫的武官服饰,并且若是梁儿方才没有看错,赵高的身上应该还有佩有长剑。
赵政点头。
“没错,寡人发现他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对刑名狱法也颇有研究,除此之外还精通武艺,他力气很大,又反应灵敏高于常人,故而去年寡人便提任他为中车府令,兼职符玺令,一直随侍在寡人身边。”
闻之,梁儿不禁感叹:
“真是不知,他竟还有这么多才华……”
她垂眸,若有所思。
若是再早以前,她定会觉得赵高于大秦而言威胁太大,他被提任,她会郁闷至极。
可自从知道了赵高的身世,她竟觉得他能凭借自己非凡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高处,是件颇为欣慰的事。
见梁儿眸间闪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赵政心中忽的一酸,执手捻起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对向了自己。
梁儿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吃了一惊,圆睁着水汪汪的杏眼呆呆的看着他。
而赵政双目如潭,亦是定定的望回梁儿眼中。
他的声音低沉,满富磁性。
“寡人不准你再想其他男人。”
梁儿被他说得一懵,她方才并未想什么啊。
“奴婢没有……唔……”
未待她说完,赵政的唇便堵住了她的口。
整整三年的眷恋与痴念,全都化在了这深深一吻间……
梁儿肩上有伤,赵政不敢用力抱她。
但吻,赵政却是用尽了全力的。
他与她唇舌交叠,贪婪的摄取着她独有的清甜之气。
久久流连,痴缠不休……
梁儿的心中生出许久未有过的悸动。
与赵迁的吻虽然偶有欢愉,但她从未真正失神;而与赵政肌肤相亲,她却从来都是轻易便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三年前便是如此,如今依旧未变……
这一夜,梁儿终于重新睡回了昭阳殿寝殿的床榻上。
虽然左肩的伤使她不得随意翻身,但她整晚躺在赵政的臂弯之中,却是睡得极好。
这份安心之感,已经三年都不曾有过了。
一晃回来已有几日,赵政为了让梁儿能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让她做,终日只待在望夷宫中,变作了一只金丝鸟般。
依照咸阳宫的规矩,一般宫人十五岁入宫,二十岁出宫——梁儿离开的这三年,宫人已经刚好换了一批。
这几日,几乎人人都在暗自揣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梁儿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
她分明身着宫婢的服饰,头上顶着侍婢的名号,却又整日被大王捧在手心宠着,晚上侍寝,白天闲着,从未见她做过任何婢子该做的事情。
然而大家虽然都好奇得快要挠墙,却是无人敢去打听,只因大秦咸阳宫那条不可非议后宫的禁令,还有那渗人的种种酷刑。
不过宫中倒是有那么一个人,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再多的禁令和酷刑也拦她不住。
水月宫中,胡姬一声嗤笑,揶揄道:
“呵,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害得大王几日未召见我,原来不过就是一个暖床的侍婢,还被大王扔给那赵王玩了三年。真是不知,她怎么还有脸回来?”
那叫昭儿的宫婢凑上前去,神情严肃。
“美人可不要小瞧了她。奴婢花了重金才撬开那些老人的嘴。据说,就是有她在的那些年才有了凤凰池和梧木亭的禁令,大王亲口说,那是只有她才能去的地方……”
闻言,胡姬翻了大大一个白眼。
“那算什么?如今禁令虽然还在,可大王不是也让我去了吗?”
昭儿心里暗自一叹,她这主子虽是得宠,可急躁的性子也着实是让人放不下心。
“美人且听奴婢说完……曾经只有她才能去得的梧木亭,美人现在可以去得了;曾经只有她才能睡得的昭阳殿,美人现在也可以睡得了。但是美人可还记得那骊山宫里水雾缭绕的梨园奇景?”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胡姬便觉得气血甚是不畅,跳起来道:
“当然记得!那次我要过去看看,可大王偏不让我去,竟还让司马腾将我打晕了带回来,着实丢尽了脸。难道……那里,大王让她去过?”
“何止是让她去过,据说当年大王每次去骊山宫,都会时常与她在梨园散步许久……”
“够了!”
昭儿正愤愤的讲得来劲儿,却被心情不爽的胡姬一语打断。
她见主子只听了这一件事便有醋意滔天之势,心下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说,低声道:
“美人……其实……她去过、但你没去过的地方,除了梨园,还有一处……”
胡姬一听,立即目光如锋,斜向昭儿。
“何处?”
“冀阙……”
听到这两个字,胡姬更加不悦了。
“什么?不是说冀阙是大王与众臣晨议的地方,绝对严谨女子进入的吗?”
“是……除了她之外,便再无任何女子入过冀阙……”
“凭什么她可以去?”
“听说……她曾身兼大王的侍婢与侍书双职。入得冀阙,便就是以侍书的身份……”
“侍书?贱人!……真是贱人!”
胡姬气得直跳脚,又见昭儿憋了憋唇角,似是欲言又止。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还有事没说?”
“奴……奴婢……不敢……”
这最重要一个的还没说,主子就已经开骂了,再往后,昭儿是真的有些不敢说了。
“说!”
胡姬大喊。
昭儿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听闻……大王曾送过她一张五弦古琴,名为……名为……”
“快说!”
胡姬耐心已无,此时只想将那梁儿千刀万剐。
昭儿垂了眼不敢看她,低声吐出两个字:
“'绕梁'……”
胡姬气红了脸,嗤道:
“呵……'绕梁'?这名字……大王就那般喜欢她?”
昭儿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咳……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是一张周代名琴,价值连城,中原六国皆欲夺之。几年前,齐王更是曾以二十城想与大王换之,可大王却断然拒绝了……”
胡姬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城?从来都一心攻伐、欲吞天下的大王,竟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二十城,就只为了那个女人?”
“不行,我才不要输给一个下贱的侍婢,我要去找大王!”
她越想越不痛快,甩袖就往门外走去。
昭儿见状吓得立即冲上前去将她拦住,苦苦求道:
“美人,使不得啊!这些您知道就好,千万别声张,那非议后宫之罪,奴婢可是担不得啊!”
“走开!”
胡姬一掌便推开了她,大步走了出去。
昭阳殿中,尉缭刚刚回报了当日梁儿离赵的细节。
“大王莫气……梁儿姑娘也是思虑大局,才……”
赵政怒形于色,大声吼道:
“思虑大局?究竟是多迫不得已,才会需要她舍身去为那赵王挡剑!”
“大王……”
尉缭哑然,关于挡剑的理由,他只能解释到梁儿想让赵迁一直记得她,如此便可让赵迁一直猜忌李牧。
却无法说出梁儿关于不能打乱历史秩序的种种不得已。
可于赵政而言,尉缭给他的理由并不充足,但那句要让赵迁永远记得她,却就如一把利刃,直刺入赵政的心里。
梁儿,你竟说要让赵王永远记得你!……
赵政已然怒不自持,不顾尉缭的百般劝解,转身大步向寝殿走去。
寝殿之中,梁儿见赵政疾步如风,怒气冲冲,胸膛更是起伏的厉害,她便不自觉的轻唤了一声:
“大王……”
赵政怒目而视,神色阴郁,沉声问道:
“你如实与寡人说,你肩上的剑伤究竟是如何来的?”
梁儿早知此事瞒他不住,便索性实话实说。
“当日李牧的剑本是刺向赵王的,是奴婢替他挡了一下……”
岂料她话音还未落,赵政便抢道:
“入赵之前你分明答应过寡人,不会对他动心!”
“奴婢没有动心!替他挡剑只是为了……”
梁儿不想赵政误会,她想要解释,却又被赵政抢了先。
“为了让他不会忘了你!这不是动心是什么?秦攻邯郸之时赵王对李牧信任与否无需你来担忧,我大秦自有其他细作会留在赵国一直揭他们之间的伤疤,你不必拿这个来做借口!”
“不……除了这个,奴婢还……”
梁儿还想要继续解释,却发现事关历史,她竟无法再说了。
“还如何?”
赵政的问话,梁儿答不出。
见她嘴唇微张,满面的不知所措,赵政仰面,苦笑出声:
“呵呵呵……这三年来,寡人日日思你念你,可你呢?日日与那赵王欢好快活,临走都还要舍命救他、让他对你念念不忘。在你的心里可还有寡人?”
赵政的这些话让梁儿倍感委屈。
多年来她一心为他,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过去的两年,她虽在赵迁怀中,却日日梦里都是他的影子。
如今赵政如此怀疑她的真心,她又怎能承受得了?
思及刚刚重逢时,她瞥见桌案上并列的两支爵杯,梁儿只觉寒凉入心,氤氲着一对泪眼咬唇反问:
“大王当真日日思我,日日念我?若真是如此,又为何会破了那多年来的禁令,带着其他女子入了梧木亭?”
梁儿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很没道理。
赵政是秦国之王,他想让谁去哪、想让谁伴驾又与她一个侍婢何干?
而且一个偌大的凤凰池,怎就只有一个宫婢才可靠近?当初那禁令立的本就无甚道理,如今解了,更是无需与她这等身份低下的宫婢解释什么。
可就是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打翻醋坛子的怨妇,无论怎样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怨气,竟就问出了这样一番于君王而言大逆不道的话来。
梁儿的话令赵政略有一滞。
在他的印象中,梁儿从来都不曾介意他的后宫之事。
如今见她终于吃了醋,赵政心里本是有些高兴的。
但想到梁儿豁出命去为赵王挡的那一剑,他就又放不下骨子里的那份别扭,开口顶道:
“禁令是寡人下的,寡人想解便解,想让谁去便让谁去。此为寡人的后宫,轮不到你来过问!”
“大王说的没错!”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傲然插入了二人的对话。
这个女子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生得粉妆玉琢,俏丽多姿,尤其一双剪水的眸子十分引人注目。
她说话之时鼻尖高扬,一看便是个骄横跋扈的性子。
“你一个贱婢竟然恃宠而骄,还胆敢质问大王!今日就告诉你,大王不止为我解了那凤凰池的禁令,还时常会召我入昭阳殿的寝殿侍寝,大王就是喜欢宠我,那又如何?”
方才与赵政的对峙已让梁儿失了理智,如今又跑来这样一个女人对她咄咄相逼,梁儿面色骤然苍白,不自觉退后一步,无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是谁?”
她身着华服,自然是后宫的美人夫人一类。
梁儿想问的是,她是什么人,竟会令赵政如此待她?
然而对方并没回答,换来的却是“啪”的一个巴掌。
“大胆!见到本美人还不跪下!”
梁儿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
她余光望向那女子身后的赵政,只见他面色微动,似乎对这一巴掌也是被始料未及。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任何话。
梁儿想到多年以前,赵美人也曾想过要扇她巴掌,却被赵政及时拦下,将她护在身旁……
今非昔比,赵政的心里已不再只有她一人。
梁儿强忍着泪水,咬着牙缓缓跪下。
“奴婢……拜见美人……”
女子一笑。
“听说……你肩上有伤?”
她神情阴冷,将手伸向梁儿的左肩,却在马上就要触及伤口时,被赵政突然抓住了手腕。
“够了,寡人想要出去散步,胡姬,你与寡人同去。”
“好啊好啊!大王这几日没找胡姬,胡姬都要相思成疾了。”
不多时,那个胡姬就一路聒噪着挽着赵政的手臂走了出去。
只剩跪着的梁儿摇晃着坐在了地上,无力的看向床榻的方向。
他竟是连她睡过的床榻,都让给那个女人了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长公子扶苏
? 冬天的夜——亢长、冷清。
幽暗的天空中,那挂着的本该是一轮明亮的圆月,却不知被谁悄无声息的剜去了一角,就那样残着,黯然心伤……
不知赵政与胡姬“散步”去了哪里,总之,他没有再回来。
而梁儿,就一直蜷缩着坐在地上整整一夜。
那张床榻,她一想到赵政曾跟别的女人在上面欢好,她便不想再用了。
从前,赵政身边的女人也未曾有一刻断过,可赵政却从来都会留一片净土给她。
也因此,她一直坚信,自己在赵政的心里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
而如今,咸阳宫之大,却好似一夜之间没了她的容身之处,竟连一张床榻也无……
她双目无神,扫过放在床头的“绕梁”琴,她苦笑,若是一早便听了尉缭的话,不再回到这里,该有多好……
第二日天刚亮,梁儿就抱着“绕梁”去了梧木亭。
绕梁……
绕梁……
当初那个甘愿“绕梁”的他,如今已然不在。
梁儿神情凄楚,慢慢合上眼眸,抚琴的手臂愈发用力,“绕梁”也似与她的心共鸣了一般,弦音震天,宣泄一样号鸣着。
不知何时,她左肩处的衣衫已有血迹晕出,那伤口还未痊愈,却因她动作过于用力而再次裂开。
痛……真的好痛……
可梁儿觉得这还不够痛。
她再次加大了力道,雪白的衣衫上,一朵鲜红的梅花由小变大,盛放开来。
痛吧,越痛越好。
只有肩上的伤更痛了,心里的伤才会显得不那么痛……
如此,她才能更加清醒,才能快些摆正自己的位置。
侍婢而已,卑如蝼蚁,还奢望着什么君王之爱?
“这就是传说中的'绕梁'名琴?”
忽有刺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正是胡姬。
梁儿快速以指压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她心中自嘲。
有时候命运就是喜爱欺负人,你越想避开谁,谁就越会没完没了的出现。
竟是她想安静的抚琴发泄一下也不行。
梁儿轻轻呼了一口气,隐忍了满腔的堵闷,转身施了拜礼。
“奴婢拜见胡美人。”
然而胡姬并不看她,只目不转睛的盯着“绕梁”不放。
“奇怪,这样看,也看不出它好在哪。此琴当真价值二十城吗?该不会如你这贱婢一般,徒有其名吧?”
梁儿又深吸了一口气,却无论怎样都觉得呼吸愈发困难。
如胡姬这般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其实并不难对付。
若是放在寻常,她定能很快想出办法轻松应对,至少也不会吃了什么大亏。
可眼下却不知为何,她一看到胡姬的脸、一听到胡姬的声音,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无法冷静的思考。
见梁儿竟连一句回嘴的能力也无,胡姬大感快哉,俯身将“绕梁”端起,讽刺道:
“啧啧啧……看来还当真是如此。真是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琴。像这种碍眼的东西,就该早早除掉。”
说罢,胡姬抬手,将“绕梁”举到了凤凰池的上空。
梁儿大惊。
“不要!”
梧木亭距池面有大概高有三米。
因已入冬,池面已有冰碴结出。
胡姬勾唇,一双晶亮的黑瞳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分外刺眼。
“既然你这么在乎这张琴,本美人就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能从此处跳下,这琴,我便不丢了;可若你不跳,想必这琴从这么高的地方丢入池中,应该也就毁的差不多了吧。”
“我跳。”
梁儿神色凛然,没有丝毫犹豫。
胡姬没想到她答应的这般痛快,也小小的吃了一惊。
她举着琴,眼看着梁儿从亭边跳下,落入水中。
池水冷冰,深入骨髓。
仿佛连梁儿的心也一道冰封了。
赵政怨她对赵迁动了心。
她如今倒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心系赵迁,如此便也不必回来忍受这诸多痛苦了……
她本是会游泳的,此刻却并未挣扎,就任自己渐渐沉没在其中。
若是一切就这样结束,是否也还不错?
至少她不会再看到赵政对她质疑的神色,也不会再听到后宫那些女人无休无止的讽刺。
碧色的水中,偶有阳光透过干枯的莲叶射入其中。
她紧闭着眼,如雪的衣裙在池水之中飘散,苍白的肌肤如玉石一般美得动人心魄。
忽然有一个男孩自远处快速游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拖出了水面,直向岸边推去。
“大胆!哪来个不识趣的小子?竟敢坏本美人的好事!”
胡姬眼看就要得逞,却生生被人半路打断,自是气到几乎撒泼。
男孩小心的将梁儿拖上岸,动作不急不缓,简单查看了一下梁儿的状况,便扭头对上胡姬,眸光毅然。
“大胆的是你!光天化日,竟明目张胆谋害人命!”
闻言,胡姬一脸的无所谓。
“呵,她只是一个贱婢,何劳我来谋害她?她可是自愿跳下去的,与我何干?”
男孩定定看向胡姬。
“此女是如何跳下去的,本公子方才自是看得清楚,无需美人提点。”
他面上并看不出任何情绪,却不知为何,竟让胡姬莫名生出了一分惧意。
此时远处跑来几个宫婢,皆是满面焦急,口中还大喊着“公子”。
她们见男孩全身湿透,齐齐惊骇不已。
“公子,这是怎么了?……”
“快先救人!将她带回紫阳宫,传太医!”
男孩扬声吩咐,复而俯身对着梁儿叫道:
“喂!醒醒!……你还好吗?”
听见有人唤她,梁儿微睁了眼。
朦胧中,她仿佛见到了十岁时的赵政,黝黑的眸子,精致的五官,那是个有些早熟的孩子……
她嘴里喃喃道:
“公子……”
听到这男孩是个公子,胡姬方才端正了些许态度,扬着头自亭中走出,一摇一摆来到男孩的跟前。
“你是公子?哪一个公子?”
男孩并未给胡姬面子,他仍是面朝着梁儿,眼看着自己的宫婢将梁儿抬走,方才放下心来。
片刻,他转身,淡声开口,声音较同龄的孩童沉稳许多:
“长公子,扶苏。”
紫阳宫中,一位太医刚一见到躺在床榻上的梁儿,立即大惊失色,转身对扶苏道:
“公子,此女是大王身边的侍婢梁儿!”
“那又如何?”
扶苏并不知晓梁儿的身份,更不知太医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太医近前一步,似乎极为慎重。
“她落水一事,公子可通报了大王?”
扶苏摇头。
“她只是一个宫婢,似乎也无性命之忧,这种事,无需去烦心父王吧?”
太医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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