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画风清奇-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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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氤氲着水汽，陆问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风华绮丽，自然没有她担心的有衰老之相。身后的丫鬟被叶榆挥手屏退，他亲自拿着柔软的软罗巾帕浸着水从陆问薇如玉般光洁的肩头淋下。陆问薇握住那持软罗的手，仍旧是修长，却不比从前柔软，细细摸去上面满是粗糙的茧。
　　　　水浸湿了叶榆的素白的广袖，陆问薇想要替他卷起袖口。只是刚刚待卷起，就被叶榆抽手压住了，陆问薇一怔，抬头看了眼叶榆。
　　　　叶榆唇角扬起，正如陆问薇所想那般，一双桃花眼仍旧是宛如月牙般动人。陆问薇下巴被叶榆指尖轻轻抬起，指上的薄茧带着些粗粝，痒痒麻麻的，有种异样的感觉。近在咫尺的是叶榆的眉眼，还有喷洒在她脸侧略有灼热的呼吸，衬着这一室氤氲的水汽，若有的景象都有些朦胧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映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问薇，我回来了。”叶榆的声音灌入陆问薇耳中，字字落在她心头，令她不由得眼睛酸涩。指尖擦过她的脸庞，她恍然竟是不知道何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四年。
　　　　整整四年了。
　　　　一千四百个日日夜夜，一千四百个日起月升。
　　　　叶榆曾经想过和陆问薇见面的场景。
　　　　在水波涟漪的明湖上，在小雨朦胧的旧庭中，在那一览无际无边无垠的原野间，亦或者是在那星光灿烂芬芳四溢的花海里。
　　　　然而都没有，他们就是在这么朴实温暖的家中见面了。
　　　　如此的简单，如此的朴素，就像那等待着的一千四百个日日夜夜，就像那农家烟囱中升起的淡淡炊烟，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像如呼吸心跳般那样平常。这样的对视下，甚至于让陆问薇无措。
　　　　然而，他们等的也是这个瞬间。
　　　　他们期待的也是这个瞬间。
　　　　四年的思念，四年的期盼，那一千四百个日夜的翘首终于有了结果。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些曾经的经历在他们眼中一一流转，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热情如火。
　　　　他们的经历不像是山洪暴发那样猛烈，也不像是熔浆喷发那样狂热。他们的感情就像是用时间慢慢系成的一条绒绳，由他们往日的一点一滴组成。
　　　　这一点一滴，看似平常，看似普通，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是彼此之间最坚固的牵绊。
　　　　山洪暴发虽然猛烈，但总有河归大海之时。
　　　　熔浆喷发虽然狂热，但总有冷却凝石之日。
　　　　但是他们彼此用时间凝聚成的绒绳却是越来越坚固，越来越紧密，从最开始的点点绳丝，逐渐变成坚不可摧的牵绊。
　　　　经过时间的洗礼，爆发的山洪已经干涸，喷发的火炎已经冷却，只有他们之间普普通通最真挚的情感才会随着时间的发酵越来越浓。陆问薇的眼神逐渐开始融化，浓浓的感情在呼之欲出，两人间浓郁的怜惜仿佛能融化冰雪，让人颤抖。
　　　　吻。
　　　　一个吻。
　　　　叶榆就这样轻轻吻上了陆问薇的嘴唇。
　　　　在这一刻，四年的思念终于爆发出来。
　　　　在这一刻，一千四百个日夜积累的爱恋终于得以圆满。
　　　　这一吻，并没有想象中的热烈。
　　　　有的，只是浓浓思念和那深深爱怜的纠缠。
　　　　有的，只是那朴素而真实的真挚。
　　　　种下的花，开出的果。
　　　　这一吻，已经代表了一切。
　　　　这样，已然足够，已然值得。
　　　　那些等待，那些委屈，那些日夜间让人心痛的折磨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如愿。
　　　　良久，唇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睛，就这么看着。
　　　　没有语言，没有多余的话语，也许叶榆和陆问薇都有千言万语想和对方表达，也许他们有太多太多想要和对方说的事情，但是这一刻竟然全都凝噎于喉间不知如何表达，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
　　　　因为这辈子有你在，就足够了……

　　☆、121｜结局（下）

尾声
　　　　延光初年，嘉武帝魏珩封孟子玉为太子太傅，教授太子课业，孟子玉之子孟珺，叶榆之子叶玹为太子伴读。
　　　　叶榆交了兵权后被封为领侍卫内大臣，官居一品。陆问薇隔年被请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陈仲彦追封为定国将军，老将军陈抵则是被封为了定国公。
　　　　延光三年，内大臣叶榆在朝堂上昏迷过去，三日未醒。陆问薇衣不解带，在他身边守了三日。待第四天，叶榆终于醒了，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上书请辞。
　　　　嘉武帝压下叶榆的请辞，只是将太医一次次往叶府送去，却不松口放他走。
　　　　叶榆心下略恼，接连六日递牌子求陛见都被驳回。直到瑞王爷开口求情，嘉武帝才肯见叶榆。
　　　　瑞王爷也就是九皇子，他仍旧是胖胖的模样，笑起来狭长的眼睛弯弯的，手中拎着把山水折扇。他拿扇子敲了敲额角，歪着头看了会儿叶榆，收敛了笑意皱眉道：“你跟陛下是生死沙场上闯出来的情分，这么多年了，他舍不得放你走……你也别懊恼，不要跟他硬着来。”
　　　　叶榆容色上还带着几分病气，唯有抬眸间，方可窥见昔日风华不减，他颔首道：“此事我明白，多谢瑞王爷能开口替我说情，不然陛下恐怕是不打算见我的。”
　　　　瑞王爷笑着道：“谢什么谢，我倒是不想看你这般模样，等辞了官，你就带着你家夫人去游山玩水吧，江南好风水，好好养养身体。别忘了咱们的亲家之言，我家咏乐可还等着。”
　　　　叶榆含笑看着瑞王爷一本正经的模样，拱手一礼别了瑞王爷后，这才往御书房去。
　　　　没人知道那一晚叶榆是如何说服嘉武帝的，只有站在外面候着的田公公听到，起初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后来越发安静起来。
　　　　叶榆终究还是辞了官，他离开御书房的那晚，嘉武帝看着流淌成河的烛火，静坐一夜。
　　　　后来有人好奇叶榆究竟是怎么说服嘉武帝的，众人讨论出了各种不同的版本，瑞王爷私下听之，一笑道：“叶榆最擅长的就是感情牌，其实他只是进去把衣袍一敞，细细数道身上每一道伤口来历，再逐一缅怀逝去的袍泽。随即表了一番只愿意惜取眼前人，想要辞官的决心……皇兄只得应了他，跟着伤心了两三日，待回过味来，人家已经携妻带子，逍遥快活去了……”
　　　　嘉武帝虽然允了叶榆辞官，却惦念旧情和昔日叶榆征战之功，封他为定国公。
　　　　延光四年，叶榆携妻子陆问薇，儿子叶玹居于江南。
　　　　延光五年，陆问薇诞下一女，取名叶琬，乳名阿甜。
　　　　阿甜容貌肖似叶榆九成，自小便是美人胚子，生的玉雪可爱。叶榆疼在心坎里，爱不释手，视为掌上明珠。
　　　　江南逍遥，岁月静好。功名利禄，过眼云烟。终其一生，不过儿女绕膝，妻子相伴，已是足矣。
　　　　延光十九年，嘉武帝的六皇子和七皇子两人一同往江南游玩，途居定国府。两位年轻皇子心高气傲，对定国公言辞间多有苛责讥讽之意。定国公未曾有分毫恼怒，只是仍旧用最好的礼遇以待。
　　　　谁料六皇子魏安诚醉酒，竟是调戏定国公之女叶琬。叶琬生的容颜娇媚动人，使人见之倾心，偶然初见之时，六皇子便起了占据之心。当晚便不顾七皇子劝说，摸到了叶琬房中，欲其不轨。只是美人未曾到手，就被叶府下人瞧出不妥去禀了叶榆。
　　　　叶榆当即动怒，挽弓赶去，压根不顾什么皇子不皇子，持弓狠狠将六皇子魏安诚抽了一顿，而那墨石震天弓正是当年叶榆随嘉武帝西征时，先皇御赐之物。
　　　　六皇子惊怒下痛呼：“放肆，本殿下贵为皇子，你算什么东西！”
　　　　叶榆闻言冷笑道：“老子当年率军西征的时候，你这小兔崽子算什么东西？”
　　　　六皇子震惊的无以复加，咬牙吼道：“大胆，你！你给本殿下等着！”
　　　　叶榆沉着脸一脚将他踹翻：“不妨告诉殿下，上次跟我说这话的人，在二十年前就被我一刀砍了脑袋，就在今上的紫宸殿前。”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命的。
　　　　六皇子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比叶榆更不要命的。放完狠话之后，六皇子灰溜溜的从江南回了上京，而此时叶榆请罪的折子已经先一步递到了嘉武帝手中。
　　　　还没来得及跟父皇告状的六皇子，刚刚回宫就被嘉武帝扇了个耳光，狠狠教训了一顿，关了大半年的禁闭。
　　　　瑞王爷听闻此事笑的前俯后仰，道：“不知道本朝三样最动不得的东西么？”
　　　　有人问，是什么。
　　　　答曰：“皇帝的脑袋，老虎的屁股，定国公的妻女。”
　　　　瑞王爷摇头叹道：“安诚那个傻小子，惹谁不好偏惹叶榆的女儿。当年叶榆还是个小侍卫的时候就敢血洗了王府，如今没有一箭射穿他脑袋，都是看在昔日与今上旧情的份上……”
　　　　“再者说来，定国公的嫡女，那也轮不着他呀。是吧，咏乐？”瑞王爷拍了拍一旁酷似瑞王妃的俊秀男儿。
　　　　咏乐想到六皇子回来时满身伤痕，狼狈如狗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直到二年后，他随着父王一同南下，在江南见到那个全身缟素的绝艳少女，看着她一双桃花美目哭的通红时。他才明白，心跳纷乱的感觉……
　　　　而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后有书记载：
　　　　延光二十三年，定国公于江南病逝，享年四十九岁。
　　　　嘉武帝和瑞王爷白龙鱼服，亲自下江南祭奠旧友，他们也便在那里见到了陆问薇。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却丝毫没有折损她的从容气度。她一身素白云裳，苍白的脸色却没有多余的悲伤。甚至于见到瑞王妃时，还能勉力撑出一个笑来。
　　　　后听陆问薇言，她这一辈子，能遇到叶榆，能与他为妻，能为他生儿育女，能陪他相守相伴，是上天格外的恩赐。她的幸福并不短，与叶榆相守的每一天，都足够她用一生去回味……
　　　　叶榆走之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问薇，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吗……
　　　　我那天，推开门。
　　　　你红衣如火，身上，带着清凛的桂花香。
　　　　从第一眼起……”
　　　　从第一眼起，他就动了心。
　　　　穷极一生，做了一场最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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