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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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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正中月初的心口,虽然不愿承认,但她也知道自己容貌不算出众,而少爷身为军中新贵,侯府公子,这一生里都不会缺少美女投怀送抱。
“那要怎么才能拴住少爷的心?”
慧清师太笑的温柔和蔼,递给她一只精致的荷包,“这里面放着佛祖座前奉贡过的佛经,足足念过一百遍,只要把它放在你家少爷的枕头下,就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目送着月初欢天喜地的离去,慧清合上灰色葛布斗篷,唇边的细纹勾画出一道阴郁恶意的笑——
“可怜又愚蠢的小女人,给你的药只能暂时迷住心窍,让他对你身上的味道着迷——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情爱?就算是漫天神佛,也不能阻止一个男人移情变心。”
她冷然的笑声回荡在阴暗逼仄的小巷里,满是愤世嫉俗的慨叹。
第六十九章 法会
夜幕缓缓降落下来,天空下起了小雪,顿时千万朵白绒静静飘飞,宛如无根之萍。一向平静的平宁坊却并没有陷入沉眠,反而在街头巷角点起了一盏盏气死风灯。
十字街的中央空地上,木雕梁柱的花楼戏台被临时改作佛场,一帮女尼们便在一旁歇息,准备即将到来的法会。
高台侧边的屋檐下,早有人备好了素色庄严的油布长棚,架好了连幅道屏,连炭盆火堆都布置齐备,军官太太们聚集在一起,百无聊赖的观赏着雪景,等待着慧清师太的到来。
她们之中俨然以黄镇抚家夫人为首——她是个温柔娴静的中年夫人,着一件紫锦宝相花纹的长袄外罩雪上青貂绒昭君套,身边跟随的妙龄少女正是黄二小姐。
“你爹一向不喜我抛头露面,这次法会规模如此之大,他会不会生气?”
黄二小姐同样在母亲耳边窃窃私语,“娘亲你不用担心,一心向佛乃是积德行善,听说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信这个呢!”
黄二夫人板起脸,“我真是把你宠坏了,我们是什么人家,怎敢跟贵妃娘娘们相提并论?”
黄二小姐不依了,撒娇道:“娘……虽然贵贱高低有别,但我们求佛也是为了父亲的身体安泰,更为了我……”
说到这里,她面色绯红,再也说不下去,黄夫人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头发,“罢了,若是佛祖能保佑你父亲脚上旧伤能痊愈,再赐予你一个如意郎君,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出这一次头。”
说话之间,三声磬响,在风声细雪中越发显得庄重肃穆。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夜色苍茫,天光雪色都倒映在灯火的熠熠之中,万众瞩目之下,一身素白缁衣,手持念珠的慧清师太缓步走上高台。
她缓缓念起经文。通篇都是梵音呢喃,纤细清瘦的身影伫立在高台中央,自然有一种浩然高华之意,众人都是军官家眷,粗通文墨。虽然不懂其中意义,却都被这种气质所慑,心中生出无穷敬仰。
“佛在世时有长者。梵名‘须达多’,曰善施,别号‘给孤独’,建祗洹精舍……”
慧清师太开始讲起贤者须达多为求佛法,以黄金铺满太子的精舍别院的故事,又讲了佛祖舍身饲鹰的经典,她口才又好,卖相气质美妙绝伦。众家太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又是惊叹又是啧啧称赞。
不知不觉间,就连站在屋檐下驻足倾听的人都被她吸引。渐渐走到高台下,只盼能离她近些,再近些。
她的嗓音悲天悯人又温柔悦耳。好似有无穷的魔力,很多人甚至脱下身上的首饰布施给她。
慧清师太手下的尼姑们结果布施放在一边,给一文钱的、给金珠玉贝的,统统一视同仁,赠以十八子手串和药丹一枚。
“此乃佛母万生灵丹,专救苍生苦厄,今日与众人有缘,故此奉上。”
慧清师太面容淡然,口气倒是不小。
众人俱都欢喜不已,药丹拿在手中一嗅,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连带病虚弱的顿时都好转了七分。
尼姑们俱都面容白皙,面对众人的感激,只是淡然一笑,稽首道,“是佛母娘娘慈悲,也是施主们的虔心。”
黄夫人手中托着药丹,脸上满是惊喜,“这药真管用,我的眩晕症都好了很多!”
黄二小姐赶忙托起掌心的药丸,凑到眼前,只觉得它色泽淡绿晶莹剔透,多看一眼心神都为之荡漾,好似整个人都升入五色幻迷的天宫仙境之中。
“太好了,这下父亲的腿伤也有救了!”
她兴奋地低嚷,却不料被为首的尼姑泼了冷水,“这药丹乃是佛母座前诵经千遍才赐下的,离开佛光一个时辰,便毫无效力!”
“这可怎么办!”
黄家母女的脸上蒙上了失望的阴霾,一旁众位女眷也是满心火热落进了冰窖里——这里大部分女人乃是军中眷属,哪家男人出兵放马身上没有一两处旧伤?她们满心盼望慧清的药能治好家中顶梁柱,没曾想居然有这个限制!
黄二小姐眼珠一转,看向一旁站着的家中护卫,这本是黄镇抚身边的亲兵,弓马武艺不在话下,“陈叔叔,你全速赶去营中,能否在一时辰内送到?”
陈护卫是各身板壮实沉稳的中年汉子,闻言一愣随即道:“若是用双马替换,也许可以一试,但属下奉命保护夫人和小姐……”
“我们好端端在这会有什么危险?你快去,我父亲的伤能否痊愈,可就全靠你了!”
这一顶高帽扣下,陈护卫只能从命,他吩咐了护院们几句就匆匆打马而去,而其他各家夫人小姐也都派出孔武敏捷的男丁,把药送去军营之中,一阵忙乱之下,不远处街角的骏马与车驾离开了不少,只剩下灯光浅影里踏碎的雪痕。
慧清师太翩然立于高台之上,看着底下妇孺坊民们,眼中闪过一道讥讽,随即转为悲天悯人的清圣。
“诸位都是有心向佛,但却常常不得其门而入,也不便经常外出拜谒。但入我佛门本就是论心不论形,只要心意到了,必定会有灵佑。”
说完她转动手中佛珠,缓缓念诵道:“若欲灭烦恼障、报障者,当贯木槵子一百八,以常自随;若行、若坐、若卧,恒当至心无分散意,称佛陀、达摩、僧伽名,乃过一木槵子;如是渐次度木槵子,若十,若二十,若百,若千,乃至百千万。若能满二十万遍,身心不乱,无诸谄曲者,舍命得生第三焰天,衣食自然,常安乐行。”
这一番话显然是说,只要经常转动佛珠,念诵佛主之名,便能求得安乐顺心,顿时在场众人纷纷拿起刚刚分发的佛珠,一边转动一边跟着她念诵经文。
白雪飘飞之下,暗夜天地间都充斥着这梵唱一般的诵念声,佛珠的异香渐渐的侵染众人的心神,渐渐地,她们的眼神开始迷茫混沌……
慧清静静观看这一幕,心里满是计划成功的兴奋,“请各位离席,将佛珠放于净水之中,让家人邻舍饮下,才能与佛结缘。”
所有人好似听到了至高之令,站起身来鱼贯离去。她们眼神浑噩,寂静无声,在暗夜中憧憧行走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偌大的队伍透着一股阴森诡秘之意。
“只要碰触、服用过佛珠上的香药,就足够让你们浑浑噩噩过上一天一夜,整个平宁坊,已经在我掌握之中!”
慧清太过得意,以至于没看见,在女眷们队伍中间,有一个身量娇小、面色黛黑的少女,正以清澈明亮的目光打量着她。
小古看着慧清微微一笑,“白莲教的如意算盘很不错,但胃口太大,小心会被噎着。”
第七十章 捷足
商驿的大堂上灯火通明,任凭窗外雪落凝冰,此间却是温暖如春,酒香扑鼻。
广晟身着织金深紫斓纹曳撤,赖洋洋倚靠在上首矮榻上,身边倚着千娇百媚的蓝宁,巧笑嫣然之下一双美眸几可勾人魂魄,柔若无骨的身子让底下的罗师爷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罗师爷,那些美人儿什么时候才能到?”
相对于广晟的潇洒不羁,罗师爷却显得有些焦虑不安,他低咳一声,连忙回道:“就算快马来回也要两三个时辰,更何况佳人还须梳妆打扮。”
他偷偷打量着广晟慵懒自在的模样,心下暗恨:这小子爱好声色犬马,这次不知怎的,却只上钩了一半!
原本他以回回美人为饵,想引诱广晟去那所郊外别院之中过夜,这边他们便能顺利将马车上的黄金安全卸下运走,再将允诺对方的甲胄铁器出库运走,没曾想,广晟满口垂涎答应,临走却犯了懒劲,不肯奔波跋涉,非要派亲兵们将美人们带来。
“这么天寒地冻的跑来跑去太累了,还不如把美人儿请回来,可以多多玩乐几天。”
罗师爷听了简直是如雷轰顶,忧心忡忡的试图劝服他,“大人千万不可啊,虽说军中私下玩乐是人之常情,但毕竟是指挥使大人初次对您委以重任,偶尔偷欢一夜也罢,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人带回嬉戏,只怕会……”
广晟当时斜睨了他一眼,漫不在意的笑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们在,谁会嚼舌头?”
他一双眸子浓若点漆,笑意艳丽,却暗含一种毒辣冷戾,吓得在场几人都猛一哆嗦,纷纷表示不敢出去多言。
“这就好,现在就只等美人驾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师爷只觉得嘴巴发苦。无奈何只得出去张罗,他疾步而出跟心腹手下吩咐了一阵,眼中精光一闪,已是有了决断——既然姓沈的小子不肯走,那就彻底把他灌醉让他跟美女们颠龙倒凤,只要外面搬运的人小心些不弄出声响来。必定能安然无事,大功告成!
“师爷……师爷?”
广晟的催促打断了罗师爷的沉思,他正要赔笑脸,却听外面马蹄阵阵,随即而来人声熙嘈。
香风阵阵,更有隐隐而来的莺声燕语,夹带着异族腔调。顿时引起众人兴奋。
“来了来了!”
只见帘子一掀,一阵奇异的香氛随着冷风扑面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身披白色滚毛斗篷的一群女子,她们抬眼时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竟是如宝石一般碧绿苍翠!
炭盆被密密的排在两旁,地上的毡毯也准备好了,打头一个女子刷的一声把斗篷除下,顿时酥胸半露,一袭烟纱裹胸上面镶满了明珠璎珞,更衬得那浑圆呼之欲出。她生疏的敛衽,低头行礼之下两点嫣红若隐若现。堂上几乎可以听到男人们咽口水的声音。
她一人穿白,其余众女都是红色纱丽,胯骨上半露着向金丝的云纱缕群。随着胡琴奇异幻美的音色环绕成一圈,开始扭动腰肢, 雪白颀长的美腿极尽魅惑。
奇异的香味如兰似麝,门窗紧闭之下更是甜甜的沁人心脾,据说是来自黑衣大食的特殊香料,广晟吸入时眼神一阵恍惚,强撑着一股念头捻痛掌心的皮肉,这才略清醒些,心知这香料有异,回看罗师爷却也在低声咳嗽,略带厌恶的咕哝道:“这香味也太呛人了,哪弄来的啊!”
难道……这香料跟他无关?
广晟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他原以为罗师爷今夜就要卸货装货,嫌自己碍事就干脆用了药,没曾想这戏中还有戏呢!
甜美的香味迅速弥漫,无声无息之间众人的眼神都开始恍惚了,广晟低头伪装不支,那打头的女子身躯宛如灵蛇般腻在他身侧,突然一口气轻吹而出,脖子后面一阵搔痒,正要将她推开,却不料她香舌轻舔,划过耳垂,血液之中宛如中了毒鸠一般火辣。
“大人,您就是负责那批货的吗?”
广晟低着头点了点头,假装已经被控制,双拳紧握之下,实则是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至于一拳把她打飞。
舔脖子什么的……湿湿滑滑实在是让人反胃。
“那笔巨款在什么地方?”
广晟瞬间起了恶作剧的心,炸了眨眼道:“都在罗师爷的账上。”
他可没有说谎,买卖皮毛兽骨的钱都在账上,撑死也不过七八千两银子,轻飘飘几张银票而已。
一旁罗师爷尚有几分意识,听着这话转身就想跑,却被波斯回女一把抓住,左右开工扇了十几个耳光。
一个特制的香囊从女子腰间解下,喂到罗师爷嘴边,就算他骨头再硬,几个瞬息之后也被香药迷了心窍,顺利逼问出了黄金的下落。
丢下被打得嘴角出血陷入昏迷的罗师爷和沉默只知傻笑的广晟,任由姑娘们将所有人五花大绑,那美貌回女转身走向放置车辆的堆场。
广晟在她走后,变魔术一般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却仍假装瘫软在榻上,一旁的蓝宁假装倒在他身旁,眼珠却骨碌碌一转,露出一条缝来。
就在此时,广晟的身子颤了一下,脖子微微转动,避过众女的监视,侧耳倾听着什么——
围墙外面,好似有什么动静……似乎是许多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虚浮无力,飘忽得好似鬼魅,却整齐得几乎成了一个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夜色更深,雪花静静飘飞,整个平宁坊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律动节奏。
无数的妇孺老少默默地在暗夜里行走着,宛如鬼魅和活尸,空气中好似萦绕着一股飘渺空灵的香味。
行走的人群越来越多,好似整个平宁坊几百人都汇集在这里。
在慧清师太的喃喃念诵下,有些人自发的走到平宁坊周围的楼墙边,站成一排好似在警戒,其余的人跟随她来到了商驿周边,将这一片围得水泄不通。
慧清师太远远站在长街中央,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就有人出现——正是那个魅惑妖娆的波斯回女。
只见她从眼睛中取下绿色膜片,又擦去浓妆,赫然只是个胡汉混血儿而已。
“金子都找到了!”
她气喘吁吁的低喊道,慧清师太也是面露喜色,两人一起来到寂静无声的堆场里,启开马车中的暗格,果然只见满目金子耀眼!
“终于是我们的了!”
慧清师太正在兴奋,面色却瞬间冻结了,化为铁青色的严霜:“这个味道……竟然已被唐赛儿那小妮子捷足先登!!”
她的叫声震惊而尖利,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仙风道骨。
第七十一章 出身
那回女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慧清师太浑身颤抖,脸色从铁青变为了死灰,她抖着嘴唇,咬牙切齿地叨念着:“唐赛儿,小丫头片子!你竟然……”
“大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回女的疑问,慧清师太咬牙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圣教的教规吗?”
不等她回答,她冷笑道:“凡我圣教众者,皆为兄弟姐妹,不得相争相杀,若此处一人得宜,则另一人迁转即可。”
“好你个唐赛儿,先是推三阻四说要稳妥,不愿相助于我,暗中却要抢我的任务,把这批金子收入囊中!!好深的心机啊!”
慧清又气又恨,鼻端那股熟悉的甜酸味道传来——唐赛儿家祖上是开米醋作坊的,这既是她已经捷足先登的明证,也是她显示自己所有权的炫耀,简直让她怒气冲天!
按照教中规矩,既然唐赛儿已经得手,慧清便不可再插手,但慧清咬着牙冷笑不已,却不愿就此退走——好不容易抓到这尾大鱼,正要一展身手,怎么甘心就此把机会让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
见她踌躇不已,回女低声问道:“大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慧清此时头脑已经清醒了不少,却反而更不愿罢休:若说是唐赛儿已经得手,可金子却原封不动留在原地……
她转念一想,不由的轻蔑一笑,“小丫头虽然有几分鬼点子,不知怎的被她先找到这批‘黄鱼’,可她又有什么本事能运出去?既然不能拿走,仍是要便宜我了!”
她断然下了决定,“命令外面那群人,赶紧把这些‘黄鱼’搬走——不,这样太麻烦。干脆整个车队都带走!”
有马车运送,简直是如虎添翼,何必不用呢?慧清师太拿出先前月初给她的广晟印信,在一张空白文书上盖了个戳,又提笔描了几句,这才满意的笑了。“那个姓沈的掌印官连大印都落到我手里,这就是绝佳的通行证,将来皇帝老子要是问罪,自然由他承当。”
“大师姐果然神机妙算,月初那个丫鬟总算派上了用场。”
慧清师太被一番奉承心情更好。她一声令下,那些被丹药迷住心窍的人们默默的上前,替她赶着马车就要离开。
马车的车辙从泥地和蒿草之间拔了出来。染满雪屑和泥浆,慧清的目光突然呆住了:在装有黄金的车轮旁有一小块青石,下面压着一张祭祀用的纸钱,上面好似小孩涂鸦一般有着几个图案。
她的脸色更阴沉了。
这是教中表示危险,要求回退的意思。
看得出来,这也是师妹唐赛儿的手笔。
“小丫头片子想独占功劳,装神弄鬼就想把我吓走吗?”
她低声一笑,不以为然的挥手示意。众人开始将马车备好,将厩中马匹系上笼头,暗夜里有马不乐意了。正要仰着脖子嘶叫,被慧清师太单手一拍,顿时哀鸣一声伏倒在地。乖乖受了驱使。
暗夜里人影憧憧,一出门,慧清师太手下几个小尼姑连同那些西域的舞女都迎了上来,她们飞快跳上车辕,快马加鞭就要冲出平宁坊,车后跟随着那些被迷魂蛊惑的人们,或是骑马,或是双腿跑着,寂静无声中却夹带着赫赫声势。
雪花飘落在人们的睫毛上,马蹄声达达落在青砖石上,四周除了这些被控制的傀儡,再没有任何威胁——慧清师太吁了口气,没有坐在车里,而是卷了棉袍,坐在马车前辕,见那回女赶车手势生疏,微微一笑接过她手里的长鞭,或轻或重的甩开驱使,很是熟练。
“大师姐你居然会赶车?”
名唤臻臻的回女惊讶问道。
“是啊,我家以前是开大车店的,最兴盛的时候曾经有五十几头骡子,二十匹马。”
回想前尘,慧清师太的神情有些黯然,雪花落在她略见细纹的眼角,竟是意外的柔和波光,“那时候我是个风风火火的闺女,成天就记挂着跟爹出去跑码头,每次装成小子要跟都被他识破拦下。最后我想了个狠招,躲在了运货的圆桶里,可就在那一夜……”
她的嗓音变得凄厉而痛恨,“突然有官兵冲进我们大车店,见人就杀,还割了脑袋拴在马后,最后把整个店就烧成了一片白地。我躲在桶里想出去,却挣脱着滚到了河里逃过一命。天亮后,我发现我们家被贴了封条,说是‘白莲匪徒’。”
“官兵根本是杀良冒功,拿良民的人头冒充白莲教,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入白莲教,做一个真正的教匪,为我全家报仇雪恨!”
她冷笑着咬牙道,随即却问起了臻臻,“我听说你爹是山西挂三千亩地牌子的豪商,你怎么会加入本教的?”
臻臻淡淡一笑,“我爹是有钱没错,但我生母是从大食买来的奴婢,我爹在的时候还有我一口饭吃,等他死了,我就被送上京城给一个六十八岁老头做妾,听说他是个侍郎,最爱玩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每年都得纳几个新的,死几个旧的。”
她耸了耸肩,“所以我跟押运的镖师逃了,被他卖入青楼又跑了,混没两下穷途末路就只能加入圣教了。”
慧清点了点头,仿佛是自嘲,又仿佛是结语,她轻声道:“加入本教的,都是些穷途末路的,不跟朝廷作对到底,我们也没有别的活路。”
“唐赛儿姑娘可不是。”
臻臻在旁小声说道。
慧清板着脸哼了一声,道:“她是师傅的心头肉,关门弟子嘛,家里也是武术世家,从小也算是娇宠着长大,在她眼里,只当加入本教是件有趣的勾当罢了,遇到困难就推三阻四的!”
眼看着平宁坊坊门就在眼前,她不由的踌躇满志,“等我们完成这票任务,我们就要招兵买马,让那些达官贵人从宝座上滚下来!”
话音未落,一道铁箭扑面疾射而来,她惊险一躲,夺的一声射入车厢,铁翎还在微微颤动,就在这一刻,坊门牌楼外传来喊杀声——
“快冲进去,拿下这群妖惑人心的教匪啊!”
第七十二章 人质
顿时一阵铁弩连射而来,暗夜雪花之中但见玄黑长影四面八方乱飞,顿时驾车的一个尼姑被射成了蜂窝!
女人的惊叫声四起,慧清师太只觉得惊怒,却仍竭力镇定下来,她朝着坊门上的墙楼喊道:“快关上大门”
被迷魂的守门将士们行动犹豫,他们虽然已经着了道,但本心里仍然知道职责所在,而门外又一阵箭雨射入,已经由试探转为突进!
“你们上去,把门关上!”
慧清师太一咬牙,命令那些跟随的平民和妇孺家眷。
那些人默不作声的快步上前,由于心神被迷,他们毫不在意的行走在箭雨之中,有人被射中,胸口绽出一朵血花,而四周的同伴却没有哀嚎和惊慌,他们只是静静的、宛如活尸一般走上了楼墙,推出了保护坊门的连射机弩和小炮。
外面有人点亮了松明火把,接着好似传来更大的骚动,很多人在惊讶喊叫,有人的嗓音惊慌而杂乱,几乎带着哭腔,“快住手弟兄们!!”
杂七八杂的声音四处响起,“那上面站着的是咱的家小女人啊!!”
“天老爷啊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被教匪邪术迷住、魇着了!”
“天杀的教匪,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畜生!”
男人们粗糙的吼声响起,而四射而来的箭雨在这一刻软弱的停下了。
慧清师太露出狠毒而得意的笑容,喃喃道:“你们也有家小,也舍不得朝自己儿女的身上射啊!”
一字一句好似从牙缝里蹦出,随即她一个眼色,吩咐臻臻道:“我们上楼墙去看看!”
火光暗走了夜半的雪色,椽木混合着石砖垒成的楼墙上,积雪只有薄薄一层,踩在脚下咯吱作响,慧清来到女墙的一端。面色冰冷的看向底下。
一彪人马当前,大约有四百来号人,后面有更多身着鸳鸯胖袄的步卒跟随,当首一人盔甲之下露出美髯一部,威武严肃之外更见三分儒雅。
“本官黄本固,你们这些教匪立刻束手就擒。否则本卫将士冲入,立时让尔等灰飞烟灭!”
这位就是黄镇抚吗,看着却是将门英豪,可惜声色俱厉之外仍然不够果决——
慧清师太微微一笑,居然有闲心念了一句佛忏。素白缁衣临风飘飞,宛如雪中菩萨,“黄镇抚。你们到得好快!”
谈笑自若之中眼中闪过一道紧张的阴霾:原本她让各家家眷快马把药丹送去军营,一是为了调走这些精锐之士,二是想用它来控制几个要员,就算有人怀疑不愿吞服,但必定也会有人中招。那药丹服下后感觉龙精虎猛神清气爽,都是热血男子,禁不住就会找些女人来发泄一番。
她的目光朝着黄镇抚脸上梭巡而去,笑得慈悲而温柔。暗夜中看来却别有一种诡秘,“你家夫人小姐千辛万苦向我求来的药丹,你居然没有吞服吗?”
“就算你不愿信这些神佛道法。但那指挥使罗战常年有不举之症,他真的能忍住诱惑不吞服这神丹吗?”
罗指挥使……居然有不举之症?
底下微微有些骚动,有些官兵们唇角抽搐忍得辛苦。若不是如今十万火急的形势,他们立刻就要喷笑出声。
黄镇抚这才恍然,自己虽然在北丘卫算是一号人物,但平宁坊仍是在罗战掌握之中,若是他没有默许,想要贸然请来外人,哪怕是个尼姑也是不太容易的。
罗战的正妻当然是留在京城伺候公婆,但平宁坊里有他一个侍妾住着,平时虽然不算得宠,但肯定是他在眷坊的一个耳目——她必定也是求子心切,罗战这才通融一二。
“我很奇怪,就算你没有吞服,又怎会这么快就起了疑心?”
黄镇抚面色一变,好似想起了什么让他不悦的事物,“不用多加废话,本官数到三,你等立刻自缚出降!”
——其实根本没人发现不妥,就连他自己,虽然不愿吞服这些奇怪的江湖药丹,但也感念夫人的一片诚心,只是置之一笑而已。在他们这些男人看来,妇道人家喜欢求神拜佛寻医问药本就是小事一桩。
但随之而来的变化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有锦衣卫的人赶到,通知这里出了白莲教匪,顿时全军风声鹤唳,黄镇抚担忧自己妻女,一马当先率军赶到。
“是有人通风报信吧?”
见黄镇抚拒绝回答,慧清师太冷冷一笑,一挥手,顿时有人拖过一对母女,“既然被你发现,我们的事就算功亏一篑,也不会让朝廷得了便宜——你的妻女在此,若是强攻,立刻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这些乱匪是不值当什么,可你那似水温柔的夫人和调皮跳脱的小姐可就……”
黄镇抚怒睁双眼,“你敢?!!”
火把闪烁的光芒着照亮了他妻女的脸,北风呼啸中,她们连兜帽都没有戴,就这么双目迷蒙的站在楼墙上,雪花落了满头,脸上冻得通红也茫然不觉,任由尼姑们的长刃架在脖子上。
黄镇抚竭力压制心痛和恐慌,面无表情的捋着胡子,“放走逆贼,我全家也是连坐之罪,我家女眷死罪可免,却要落到那肮脏地方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死在你手上——你动手吧!”
一语既出,在场之人都惊住了!
“你、你说什么?!”
慧清师太噎住了。
“你动手吧,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为国尽忠,称得起贞烈二字。我是朝廷命官,绝不会受你胁迫要挟!”
见慧清师太犹豫,他越发显得铁石心肠,“你不动手是吧,本官就亲自动手送她们上路!”
他一把夺过亲兵手中的弩箭,朝着自己的妻女就是两箭连发,两道铁箭准确命中两人的肩膀,透体而出,顿时血花四溅!
“啊————!”
剧烈的疼痛让黄二小姐略微清醒了些,她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痛呼声,如一片落叶一般坠落下来,顿时有亲兵上前充作肉垫将她接住,一哼闷哼之下,伤口更加开裂。
黄夫人委顿在地,乌黑长发蜿蜒在慧清脚下——这一幕让她禁不住眯起眼,瞬间回想起当年自己从河里的木桶中回到家中的情形:亲生母亲的头颅被砍下带走,只剩下一头乌黑长发被当做累赘丢弃在地……那般的乌黑、蜿蜒、好似失去生命力的蛇……慧清整个人人都因为旧日回忆而发抖着。
第七十三章 官印
而就在她怔忪的一瞬间,官兵已经开始猛烈攻上来了。
黄镇抚方才故作冷酷,其实自己也是捏着一把冷汗——他当然不会故意置妻女于死地,但若是仍由她们作为人质,这些教匪事后也不会让她们活下去,且这罪名却能让自己一家陷入泥沼。他当机立断,急中生智射中两人的肩部,就是为了博得一个挣脱魔掌的机会。
这个机会成功了一半,黄二小姐已经顺利脱出,现在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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