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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侍女有点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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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微醺内疚道。
颜夕的眉头蹙了蹙,脸依旧是面向墙那方:“不打紧,反正,替主子卖命…本就是奴婢们的责任。”
微醺在他背部匀涂的手顿住了,鬓上的一缕发顺滑下来,掩到脸上,垂到手边,沾染了药泥。
她咬了咬唇,苦笑道:“你就是…这样认为的?”
微微察觉到异样,正欲转头过去看,就听见她叹了叹气:“罢了,是我自己…没有做好。”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交流,微醺涂抹完上身,正欲扯开他腰部的系带,被他满脸窘迫的拒绝了。
“身下没有。”他挣扎着坐起,死死地护在那里。
微醺瞟了他一眼,“不可能。”又想了想,好奇道:“你以前也曾被人服侍过,不可能会害羞呀,你瞧我沐浴时你在一旁候着,我不也坦荡着吗?”
微醺刚到这里时,确实不大适应闺秀家连沐浴都得有侍女候着,但想到自己不过是小孩子身躯,沐着沐着也就习惯了。反倒是颜夕第一次伺候她沐浴时,脸是涨了个老红,如同现在一般。
“对了,不如这样…”微醺突然想到个馊点子,“嘭”地坐在榻上和颜夕挨靠着,手臂往他脖颈一揽,搁在了他肩膀上,狡黠地在他耳边道:“不如咱熟习熟习,以后都我俩一块儿沐浴,你看了我的,也该礼尚往来了。”
反应过来后,颜夕第一时间老脸涨了个黑红,忙一挣脱,把她推磕碰到床榻里。
再有半月就是大年三十了,这天颜夕早早替微醺綄了个俏媚的小垂髻,蒋老太太如今愈发不爱露面了,连定省都免去了,于是这些天微醺都是到冯氏那里去。
头几天她总是赶在第一个到达东院,后来见几个姨娘看她的眼神愈来愈冷淡,就又掐准了点,赶在人到了一半的时候才出现。
候着冯氏出来时,她已经习惯隐在人群后,低头敛目,不声不息,直到冯氏问六姑娘是否到了时,她才会学着颜夕的姿态,恭谨地走上前应答。也因此,尽然冯氏如今看她的眼神依旧不好,却也已经和缓了三分。
遣散众人后,微醺从颜夕怀里掏出一块被捂得暖暖的糕点,边塞在嘴里嚼着,边往翠竹苑的七宝阁走去。这些天她都安静地躲在七宝阁的顶层,连书籍也逐渐往那儿搁。
通常是颜夕做好一天足够的糕点,然后到阁顶边晒太阳边看书,起初颜夕只是候在一旁,微醺见他无聊,遂拉他过来一同坐下读书。
一般微醺会把通顶的窗户打得大大的,觅一片最暖和的地方和颜夕背靠着背看书,既可取暖也能靠背,又不会互相打扰到。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话,微醺才会感觉到,身边还是有人伴着的。
第20章
才把偌厚的一本《考工录》读完,闭上眼睛尽是晃晃荡荡的基建图、结构图,接下来,她需要找一本通俗点的、温馨点的话本来润色润色。
把手在堆在身旁散乱的书堆里一摸,摸了本封面粗糙的,睁开眼睛一看,正是她早已看得滚瓜烂熟的《待月西厢记》,初时看的时候只关注书内建筑物的排列和结构、室内的摆设,后来看着看着,就又再一次陷入了张生与小姐的爱恨交缠中。
十九岁时的她还没有来得及恋爱呢!
她看完一段,合上书籍,仰着头靠在颜夕比她略为宽的肩膀上歇息。
“颜夕,若是有一天,我也遇到了墙外的张生,你会不会竭力助我?”微醺突然奇想道。
“不过,我可不能让你与我共侍一夫哦,得找到那个视我如唯一的人,我这辈子才会嫁。”她又道。
她认为,在这个男人有足够权利自由三妻四妾的社会,若是遇上一个只要一个唯一的,更加弥足珍贵。尽然重活了一遍,少女心还是满满的。
后头一直没有回应,微醺有点不满,用手肘撞了撞他,恰恰撞倒了他的敏感处,“滕”地缩了起来。
“嗯?你在看什么?”她扭过头去,一手夺过他手里的书看,“国策论?”
“你丫,真准备考科举呀?”微醺笑道。
“你不是叫我扮男装去考状元?”颜夕表情庄严,似真非真的。
自从上次颜夕等人被打后,微醺决心收敛,再也不敢随意出府了。于是就常常让颜夕出府去替她购置些吃食、衣物和小玩意。颜夕也趁机得以到府外去和溥先生会合。
溥先生是上次在中都寺机缘遇上他后,尾随他回到京都的。
“筵儿,你父亲是无辜的,你要深信这一点。”
“当初若不是蒋戚耀决断陈词,皇上大概不会相信你爹的罪名!”
“既然上天安排你进入蒋府,必定有它的安排,你要抓住机会,替你李氏一门复仇!”
“你如今不再单兵孤城了,往后我会协助你。可如今我们形势单薄、孤立无援,唯一的出路只能是考取科举这一条路,以你的资质,必定能行!”
“委屈你深入虎穴几年,一旦找出蒋戚耀的软肋,我会马上接你出来,要是中途被人识破了,就算了,得立马出来,耽搁不得,知道了吗?留得青山在。”
颜夕看着眼前笑得如娇艳蔷薇般乱颤的小姑娘,不禁攥了攥拳,有什么可笑的?我爹我全府上下在众目睽睽下被剥光全身,寸磔喂畜生时,你是不是也笑得如此肆意抱着你爹大腿在撒娇?
笑过一顿,微醺却朝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拍着他的肩膀道:“想不到我的颜夕可爱成这样,我随意说过一次的话居然当真了!不过你是好样的,你的想法很棒,谁说女性就不能考科举当状元的?历史上厉害的女性多了去了!只是碍于男权主义下被掩盖了而已!”
微醺越来越喜欢这个丫头,觉得他的思维能比得上现代人,为人一点也不矫揉造作,而且聪明心细,许多事一学就会。
她欺身上前,勾住猝不及防的颜夕脖颈,小声道:“那么说定了,以后我就成你的伴读书童,只是目前有个难题需要解决…”微醺烦恼地皱了皱眉,“得解决你的身份问题,得获得进入县试的资格呀。”
见她托着腮,的确是认真在替他考虑解决这个问题,颜夕不由一怔。
当他还是李筵时,已经在五岁的时候通过了县、府试,获得童生身份,七岁通过院试成为生员,并且还是第一名的“廪生”,当年他是那届年龄最小的廪生,相对一些苦读诗书十几载依旧中不了童生的人,他这个年纪而言无疑是一个神童。只是,如今这个身份是不能用了,即使获得新的身份,也只能重新再考一遍了。
想了一会,她突然拍着脑袋道:“哎呀,哎呀,想不出来!算了,先想点开心的,不定就能想出来了。”
说着她又靠向颜夕,“颜夕,马上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么?”
她贼贼地搓着手,“其实嘛…大年三十是我的生辰,马上就是我八岁生辰了,不如…你送我份生辰礼物,我再回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穿越前的微醺恰巧和穿越后的微醺生辰、时辰、相貌、声线什么的都一模一样,她都有理由怀疑这不定是她上辈子的躯壳了。
“巧了,”颜夕淡淡道,“大年初一恰好是我的生辰。”
第21章
大年三十这天,天不亮微醺就醒了,醒来后在床上一个劲“滋滋”地笑,守夜的清瑶打算去唤醒颜夕过来一同侍候姑娘洗漱,自打颜夕从南苑调回来,六姑娘束发绾髻的事儿就从不假手于人。
微醺连忙阻止她,简单梳洗后,就披着裘衣走出房间,趴在朱栏上往下俯瞰,对楼屋内还没有烛火呢,颜夕似乎还没起来。
于是,她蹑手蹑脚从旁的游廊直下,夜风横穿而来脖颈一阵一阵受寒发颤,她从衣物里伸出瑟缩的小手把裘衣往上推了推。
小心推开漆黑的房门,尽量不发出声响。
屋内漆黑一片,有将息的炉子发出微弱的暖意,微醺干脆地闭上了双眼,伸出双手在身前摸探,嘴角勾起微微笑意。这个屋子她无聊时经常闭着眼睛在屋里摸探,因而摸黑走似乎也并不困难。
手边触到了厚毡,微微掀开,一步,两步,三步…七步,微醺在心中默默念着,数到第七步站定。暗黑中,睁开熠熠生辉的明眸,露出狡黠一笑。
深呼吸——“救命啊!!抓人啦!官府来抓人啦!!!”微醺无心地学着最近看的戏剧中的一句经典对白高声喊道。
黑夜蓦然被这一声高呼炸响了,床上的人儿如油锅里快被炸熟的虾,猝然蹦跳起来。
待微醺笑吟吟地从角落点亮一盏铜油灯端来,却发现靠在床上气喘吁吁满额汗,脸色发黑的颜夕,正狠狠地瞪着她。
她颤了颤,“呃…对不起,有点过了。”
颜夕气得全身抖动,白亵衣上大冬日里已经汗透,他低垂眉,狠狠怒视她,伸出指尖发颤:“你…戏弄我能取悦你是不?”
微醺滞了滞,她不知道怎么了,她俩一贯不都这么相处来着?都相安无事呀…
“颜夕…”她喃喃。
“好!你想怎么玩?我伏在地下,给你当牛骑,当马骑好不好?”他脸色发青,身上依然穿得单薄,说着就忿忿地蹲下、伏在地上。
“来呀…过来戏弄我呀…”他冷冷道,头都低得垂到地上。
其实大冬日里微醺常常天不亮起来,都喜欢悄悄来到他房里,或把冰凉的小手伸进他温暖的怀里,或褪掉他的袜子用发丝挠他脚底,或装成女鬼披头散发朝他袭来。每次他惊吓醒来,就会看见她点上烛火,笑得如烛光璀璨动人,然后对他说:“小懒虫,起来陪陪你的独孤奶奶呀…”
可是这次,当她这么高声一唤,意识又拉回到当初李府被抄的那天,那时天还蒙蒙亮,他也是在温暖的睡梦中,然后就听到屋内砸东西的声音,有人高声喊着官府来抓人。然后,牢狱酷刑、所听、所看,还有娘亲,所有的家人…他怎么能忘得掉?
要不是她…她爹,他如今大概已经进入府学,和家人和和美美地围在一堆准备过节呢。
微醺“倏”地把灯烛搁在椅子上,垂着脸,披着一头散乱的发丝旋身就往外夺门而出。
“砰”地一声上门声,彻底把颜夕震醒过来,他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室内摇曳的烛火。他刚才…做了什么?
微醺回到房里呼了清瑶出去,把自己锁在门内。眸间清泪涟涟。她,难道真的那么惹人恨?静下来反思,也是,任谁这样一天到晚地被人捉弄,也会讨厌的呀!可是,她明明对其他人不会如此促狭,偏是看见颜夕,就会让她忍不住想捉弄,这得怪谁?
颜夕端着灯烛跨出门槛,倚在朱栏上,凭栏向上仰望,只看得见对楼雕花镂空的门楣板,和室内若隐若现的火光,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待到天色熹微,颜夕穿戴整齐,端了热水上楼,来到微醺的房前,轻轻敲了敲槅扇。
“姑娘?姑娘?”
屋内安静,听不到动静。
于是,颜夕又开始敲门,“姑娘?不是已经起了吗?颜夕侍候你梳洗,开门吧。”
闻言才听见房门的木栓“咯哒”一声响,颜夕轻轻推门进去。看见微醺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背对着他,默默无言。
一边娴熟地替她梳着发,一边低声道:“对不起,姑娘,方才颜夕吓坏了,才会出言不逊的。”
听到这里,跟前的人突然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头垂得更加低,还用一只手捂住光秃的头皮。
颜夕听出她正细碎地抽泣、哽咽着,吓了一跳,还是头一次看见姑娘这副模样呀。平日她不是活泼鲜亮来着吗?何曾有这么哭过?
他边寻思着是否自己方才表现得太过分了,一边好言劝道:“姑娘,对不起。是我不对,你不要哭了…”
面对他笨拙的劝言,微醺抽咽得更厉害了,直接就哽咽出声,哭到最后就伏在妆台上了。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后,她微微侧眸,依然背对颜夕怯懦道:“…颜夕…对不起…是我过分了,我不知道…你有那么讨厌…以后,我再也不那样了。”
颜夕怔了怔,欲言又止。
第22章
今天一天,微醺都显得要比平日寡言沉默了,再也不肆无忌惮地拉着颜夕说话,一行一举都小心翼翼的,不知为何,颜夕反倒觉得心里闷闷的。
除夕当天官员们是不用上朝的,加上今天也是蒋大人最疼爱的六姑娘的生辰,所以早一个月蒋戚耀就再三提醒筹备生辰当天的宴席,自己更是提前在生辰前物色了戏班打算在当天给微醺一个惊喜。
早在晌午之前,宴席就已经开始了。女孩儿的生辰,请的也基本是本族的亲朋,不过也足以把前庭挤满。
花厅前面临时搭了个红绸木架台,台架子上缀满了鲜花。微醺不由地抓过一旁忙活的敛秋问:“敛秋,这花架子用来干啥?”
敛秋瞅了瞅三老爷,笑得诡秘:“姑娘一会儿就知道了。”
微醺又看了看身旁的爹,发现她爹平常严肃的唇边也挂了一丝诡秘的笑,有点不解地朝他眨了眨眼。
酒过一巡,红衣鬟髻水袖蛇腰的伶人徐徐上花台。起始掩面,银袖一挥,玉面丹唇,开始吟哦:
“花香绕径东风细,竹影横阶淡月明.我红娘,今早小姐着我送书与张生,当面呢,有许多假意,原来书中暗约张生在后园相会.小姐呢也不对我说,我也只做不知.且到其间,看她怎生瞒我.”
微醺双眸逐渐放大,眸光闪闪,惊喜地转头看着她爹:“爹,这是…”
蒋戚耀哈哈大笑,敛袖抚了抚微醺的头,眼内溺满着爱道:“爹知道你喜欢西厢记,这次去滁州的时候特地替你留意了,这郑家班的台可能上的很,正常得排到明年开春去,我闺女的生辰可等不了。”
“那、那您怎么安排下来的?”微醺仰着头,孺慕地看着他。
微醺在这个时空里,最疼她的唯有这个爹了。她爹表面看似严厉,但实则心肠是很柔软的。记得有一次,微醺养在翠竹苑的鹦鹉飞走了,伤心得整日里吃不下饭。
她爹知道了,虽然明面上笑她眼皮子浅,但还是亲自带着小厮们沿街沿巷把它找回来了。最后那只鸟栖息在城郊荒山的一棵老榕树上,是她爹伏了一夜才抓回来的。
事后微醺是从敛秋口中得知的,那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敛秋与柳六的关系越来越近。
“你猜猜。”她爹一脸促狭。
后来还是候在一旁的柳六忍不住搭腔道:“三爷亲自跑了几个城,把预约的那几家阐明原因并赔罪,也因为这样那次去的滁州才耽误恁长时间的。”
微醺有些愧疚道:“那、可以换成别家的呀,这对别人来说兴许也颇有意义在的,这样撬墙根会不会不大好?”
蒋戚耀搁下酒盏颐指道:“那怎么能一样?盛名五洲的四大戏班中,唯有郑家班独占头筹,你说那怎么能一样?”
柳六笑了笑,解释道:“六姑娘,你怎么也得相信三爷的人呀。三爷是特意放下身段,化名成普通秀才,只动之以情,态度谦卑,那些人是看三爷爱女情切,才好意成全的。”
微醺笑了笑,往爹爹脸上亲了一口:“爹您真坏!怎能骗人呢?”
她爹捏捏她粉嫩的脸蛋,笑声更大了。
同席上的冯氏早已憋得脸发青,侯爵世家何时有见过爹娘和孩子这般行为肆意的?谁不是恭恭谨谨守礼对父母敬而畏之的?偏他蒋戚耀还一副好受的样子。
放着细节不说,就是这次生辰宴已经是做得过于明显了。一般的闺秀姑娘生辰最多是红封一给,哪还有给设宴的?尽然是家宴。她齐哥儿满月时虽也设宴,却没有如此精心的菜肴,还有那些戏班…
起初蒋戚耀是交给她筹备,但当她把拟定的名目给他过目时,他却一个劲儿地蹙眉摇头。什么龙肝凤髓、豹胎麟脯,怎么珍稀的食材怎么弄。单就熹笋花露这一味小小的甜点,就需要采集上百朵熹微时分的梅花凝霜来烹熬,而且还必须是沾着花心那一点尖尖的。
当初齐哥儿的满月席他可是连看都懒得看,全权由她负责了。
在场的除了冯氏的脸色不好外,还有一个人的脸色也很不好。
侍立在旁的颜夕看着微醺笑靥如花地对着她爹笑,并状似亲昵的行为,看着现场盛大而不宣扬的宴席,精致的菜肴,缀满名贵鲜花的戏台子,技艺精湛的伶人…
他爹是贪官?哼!那他蒋戚耀豪掷千金的本钱就清白?
眉目乖顺地低垂着,袖子里不为人知的地方双手紧攥成拳,指甲几乎陷进皮血。
不知为何,眼目余光瞄见今早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小脸,如今灿若花绽地对着另外一个人,他心底的难受又加重了几分。
直到傍晚时分才宴罢,却只是由生辰宴换作守岁宴。往年也一贯如此,蒋府基本上从晌午开始一直到深夜子时,都在宴中,中途吃撑了会就离席歇息一会,聊聊天或打打叶子纸牌,然后再返席。
今年由于几位堂叔伯官运亨通,升了官,蒋戚耀不得不多喝几杯应酬,所以换作守岁宴后不久,他就醉得要离席,由丫鬟小厮们扶着回内庭歇息了。
微醺见爹爹已离席,自个儿在冯氏面前也拘得紧,就也称头晕离席。
颜夕搀着她,踱步游廊,一步一步往映日苑方向走。过了中庭,微醺就站稳了身子,本来扶额的手也放了下来,两眼清明地看着颜夕:“走吧,不需要扶我的。”
“姑娘不留下守岁?”颜夕问。
微醺摆摆手,露出一个疲惫的笑:“不了,我喜欢热闹,但并不喜欢喧嚣。”
颜夕愕了愕,随即跟了上来,把手伸进怀里,摸寻着。
正当他摸到一本方方正正的东西正欲掏出时,微醺突然转过身来,笑着对他说:“颜夕,我知道你也累了,反正我夜里也不怎么喝水,你就不用值夜了,回房休息去吧。”
颜夕有点始料不及,往日即使不是他值夜,有时她也会硬拗着让他来陪,说什么长夜漫漫,她又不用睡那么长,一起聊把天消磨消磨。
只是有点失落,颜夕把怀揣的东西又放了回去,好心提醒道:“可是姑娘你…喜欢踹被子…”
微醺定在那里有两瞬,掩唇浅笑,这个笑是今日以来除去对她爹时外,最坦然的笑了:“颜夕,你还会幽默了。”
颜夕傻了,难道他不是照大老实话说的吗?哪里有幽默了。
“你…是不是觉得对着我很拘束?”微醺突然走近,说了一句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因为你总是很沉默的样子,偶尔像是闷闷不乐一样,所以我才想去逗你的。”她叹了叹气,“今晚给你放个假吧,你可以到南苑聚会守岁。”
除夕这天,有主子侍奉的下人是不能休息的,相反,一些常年在南苑的粗使丫头们却准许晚上聚在一起加菜聚会,生火歌舞来守岁。
颜夕摇了摇头:“不,我在南苑并没有相熟的人。”
“那…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你尽管去吧,玩得开心就好。”微醺笑道,她似乎在替自己弥补着。
“我…并没有觉得拘束。”颜夕小声道。
“啊?什么?”微醺似乎没有听清。
颜夕的脸红了红,摇了摇头道:“罢了,我觉得最能让我平静下来的地方,唯有翠竹苑的七层楼阁上。”
“噢!那你去吧,放你假了。”微醺慷慨道。
“可是…我…我愿意姑娘陪我同去。”颜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其实如果让他一个人走开,反而会觉得抵抗不了心底的那些晦暗,反而是和她在一起时,才会觉得有安心的感觉。
在这么团圆的日子里,他不愿意微醺一个人孤独地睡去,也不愿自己忍受孤寂的折磨。
微醺疑惑地站定,久不言语,潋滟的眸光星星点点,终于微微笑了,满心欢喜地:“好,我去。”
两人提着几个灯笼,颜夕还提了一个食盒,沿着游廊晃荡,烛光摇曳着上了宝阁楼梯,一路宛转直上。
到了顶层,微醺已经觉得身体有点热了,推开槅扇在屋的四周安放好灯笼后立马把身上的裘衣脱掉。
屋里登时被照得红艳艳,还有地上七零八落堆散的书籍显现无遗。
颜夕放下食盒,也找地方安置好几个灯笼。走回微醺身旁,随意捡拾起一本书,胡乱翻开几页,幽叹道:“每次到这里看到这些书籍,我都能感觉自己已经逃逸出世外去了,而这里,就是那个与世隔绝的桃源。”
微醺捧了本《待月西厢记》靠墙而坐,地上已经在早前被颜夕抱了大叠的毛毡铺上了,所以此时坐着可暖和了。
她也胡乱翻了翻书页,遂仰起脸蛋朝颜夕笑笑:“该说每一本书籍是通向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吧,别说得自己很封闭一样。”
颜夕见那被她磨得起了毛边的封面,伸手往怀里搜寻了一阵,终是把那本画册掏了出来。
方正的书遮挡了灯烛发出的光,在微醺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从字里行间探出头,眯了眯眼,伸手接过了。
第23章
“咦——”她发出惊喜的声音,“西厢记的画本?”
溥先生回到京城后,在城西的枫竹胡同开了一间小小的书肆,有次颜夕到书肆找他时,无意从角落里翻出这么一本画册。起始时眼神亮了一下,想起她往日里倦了乏了的时候,总是以看那本书来解乏,于是就想,此画册笔工细腻,环境人物描绘得也十分到位,不知道她是否会喜欢。
原来已经放弃带回去的,但最后走的时候还是鬼斧神差地又走到那本画册旁多看了几眼。溥先生早就注意到了,于是就拍着他的肩,意味深长地示意他以看正书为重。然后在他临走,溥先生还是把那本画册塞给了他,说是疲累消遣时一看也不是不可。
颜夕轻咳一声,含糊道:“你不说让我给准备礼物?嗯…你的生辰礼物。”
“噢!”微醺显得很开心,一直捂着书在笑,又轻轻地翻捻着,爱不释手般。
“谢谢!还以为你忘了呢!”她站起来,极轻极快地搂了他一下。
颜夕僵在那里,连毛发都是僵硬的,有点不知所措地任她搂抱。
两人映着灯笼靠在墙角一起吃热腾腾的葱香肉酱油泼面,把各自的脸和面都照得红彤彤的。
微醺忍不住促狭,放下碗筷,把面条衔在嘴里,翻着白眼装女鬼。颜夕忍不住抿嘴,用沾满香麻油的筷子去敲微醺的头。
“哎呀,哎呀,你得替我洗头啦…”微醺怪叫着,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态度,站起就追着退避着后退的颜夕。
不远处的宴席还在持续着闹闹腾腾,静谧凋零的翠竹苑里,一幢阴暗的阁楼顶发出红艳艳的妖光,两个半大的孩子挨坐在窗户上,看远方看不清的风景,看天空中扑闪未明的星。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新年的喜庆感全由四面八方传来的这些爆竹声中升腾起来。
微醺在昏沉中被吵醒,醒来后发现自己靠在颜夕肩膀上睡了,脚下是凌空漆黑的一片,身上裹上了方才脱下的裘衣。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坐正往旁看,发现颜夕依然毫无睡意地坐着,静静地感受周遭的喜庆,那双清澈幽深的眼眸沾了丝淡淡的哀愁。
触景生情了吧?微醺心里想。突然觉得颜夕其实挺可怜的。当初将他买回来时就已经听说,他的家人,全都死光了。
要是父母尚在,在如此佳节,此刻大概也是欢聚一堂,而不是在这里给别人当侍女,忍声吞气吧?微醺一脸的怜悯。
不知不觉把手臂搭在了颜夕肩上,“颜夕…”
颜夕转过头,剑锋眉,凝愁眸,薄轻唇。下一刻,就有一个冰凉而光洁的触感抵在他额上,那似有星光淬入的明亮卧蚕眼就在他眼前无限地放大,眼瞳里投进了她的眼瞳。
“颜夕,祝你生辰快乐。”那声音轻似羽毛,软似化雪般。
然后,他的瞳孔猛一缩,身躯不可抑制地颤抖摇晃,差点儿就要坠落下去。
“啊!你别动啊颜夕!”
“啊——要掉啦!”
“当心——啊!!!”
“砰、砰”两声,微醺拥着他的身躯落到散乱的书丛中,有书扉翻起覆到他们身上。
颜夕自己也有点后怕,额上沁满了汗。微醺躺在书堆里却不可抑制地感到刺激非常,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颜夕原本是要生气的,但最后还是被她的笑声感染,一同抿嘴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微醺收了笑容,认真道:“颜夕,之前我不是说送你一份新年礼物吗?现在生辰礼物和新年礼物一块儿——”
她把唇俯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已经替你找到一个新的身份,可以让你参加明年开春的县试。”
其实这段日子微醺一直为这件事而支开颜夕,不是让他出去买吃的就是替她外出搜集一些新奇轶事类的书籍,从而让她有足够时间去替他寻觅身份这件事。因此,他也获得更多的机会与溥先生接触。
魏国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有几百名奴仆。这些奴仆中没有被卖断的或者家中尚有父母亲人在联系的也有两、三百人。她挨个挨个去暗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被她找到一个□□桃的在南苑挑水的丫头。
那个春桃原名叫李带娣,家中排名第六。家人是京郊一个李家村的村民,世代耕种,虽还有几分薄田,无奈吃饭的人口多,所以只好把她卖到国公府。一来家里少了压力,二来女儿虽到国公府当苦力,却也比在家吃得好多了。
微醺让她带了一堆银子回家,让她问问家人愿不愿意名义上收养一个养子。结果没过几天就得到回音了。
原本除夕当天一早有点按捺不住,想要到他房里先告诉他了,后来那样一闹,还是坚持到了现在。
颜夕听了,脸上有些为难。因为他前几天出府会见溥先生时,溥先生告诉他,身份的事已经替他物色好了,就等来天有空到村里正和那家人的长老处上族谱,然后到衙门登记下就好了。
微醺见他不如想象中的反应,立刻撅了嘴,有点失望道:“怎么?难不成已经放弃那个想法了?还是害怕身份败露?”
“不,不是。”颜夕收回神,立马摇摇头。
那夜两人在顶阁裹着同一张毛毡过了一夜。翌日大早因为夜里下雪了,所以两人冷得哆嗦着下楼回映日苑。
原本颜夕是要先行回去拿大氅的,但微醺死活不要。走着走着还主动挽起了他的手,笑着说是两人靠着走会暖和些。不知是否因为昨日遭遇她略微冷待他,觉得那种氛围不好受,所以如今微醺有什么小要求,他都默许了。而且,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结果她们一回到映日苑,远远地就看见太隐堂的雪岚眼眶红红地沿着游廊走了,映日苑内的丫头们此刻也乱成了一团。
拂冬急匆匆地走来,心焦道:“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昨夜你们上哪去了呀!”
微醺察觉到不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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