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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侍女有点怪-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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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知道晴姐儿往常睡哪个屋子,想着反正到赵姨娘屋里取总没错,于是就到正房去了。
  走进正房的时候,微醺第一次发现,原来赵姨娘还是略懂笔墨的,墙上的不知是为了附庸风雅还是真的惜作而挂上去的字画和大字帖。
  咋眼望去,感觉那些笔迹有些熟悉。
  微醺不禁又走近了看,那如钢筋铁骨、利刃劈竹的俨然就是瘦金体,只是笔触略微生涩,缺少布局的优美灵动,看得出那是火候未够所致。
  再一看落款处:蒋子均。落款日期是天弘三十二年。
  子均是她爹蒋戚耀的字,原来,这满墙的书画,皆是她爹旧时稚嫩之作。
  之前就曾听说过这位赵姨娘是从小时起就一直在她爹身旁伺候着的了,是她爹少时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其中一个丫头。
  后来微醺的娘死后,老太太见她多年伺候尽心尽责,遂把她提了姨娘。
  在这千篇一律的瘦金体中,有一篇是用楷体写的比较清婉淡雅的字笺,明显是出于不同人之手,上面只有无比含蓄的一句:
  今已亭亭如盖矣。
  是日积月累的感情吗?微醺暗自忖思着。
  当她拿了大氅披到晴姐儿身上时,晴姐儿已经睡得香着了,枝头坠落的桃花,一瓣一瓣地落到小姑娘甜美的睡靥上,甜甜的嫩嫩的,直让人想啐一口。
  微醺轻轻用指尖把覆面的花瓣儿拂掉,就站起来打算回映日苑。
  这时候,却发现一队穿盘领青衣红马甲,带小帽,腰束青丝织带的衙门捕快往院里围堵起来。
  人群中犹如一股清泉般衣着素色淡雅,一脸云轻风淡的李颜,一步一步往这儿走近。
  “颜夕…你怎么来这儿…”微醺站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李颜的黑如幽井的瞳孔突然闪过一道光,眼神也随即凌厉起来,额角暴起青筋,紧张道:“姑娘!小心!!”
  微醺没有意识过来,脖子前就已经架了一把冰凉的刀刃,而身后紧紧钳制住她的,正是方才还谈笑着给她煮茶烹香的赵姨娘。
  “你…”微醺微微侧过身子,喉间一吃痛,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她惊异了一下,随即又有所领会道:“原来,你就是凶手?”
  赵姨娘在身后聘聘婷婷地笑了,“你指的,是哪一个?”
  “九年前,指使翠竹苑大丫头盈香下药毒杀先三夫人,如今,又无辜杀害丫头季香,指的凶手,就是你!”那头李颜双眼灼灼地攫住她,伸手向身后的捕快侍从们做出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手势。
  赵姨娘抿唇笑了,怅然失笑道:“胡说!你们可有证据?”
  “证据?那就亲自问问旧时你当丫头时,与你最友好的盈香了。”李颜英眉敛住,神情自若,表现依旧淡淡的,伸手朝人群中一招,两名绿衣捕快就架着一个半边脸尽毁,容貌可怖的女人过来。
  赵姨娘只用眉梢掠了掠,抿唇淡定道:“原来,你没死呀…”
  那盈香听了她这句话后,眸子里“噌”地冒出了火光,积压了这些年来的怨愤,以及亲妹妹被杀的仇怨一并加持,抑制不住情绪就向旁的捕快腰间抽出了刀剑,直往前刺去。
  “不!”李颜惊恐大嚷道,伸手出去,想要拽住失控的盈香,可是为时已晚,盈香已经冲了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那头的赵姨娘诡秘地一笑,然后放到微醺脖子的利刃在一瞬间移开,高高地举起,用力攥紧刀柄时,刀尖正正对着微醺的心口。


第92章 
  她笑着,狠了劲儿攥着刀子往下时,李颜的头脑都空白了,周遭的时间都似乎放慢了般。他能看得见晃亮的刀子一寸一寸地往下移,也能看见盈香一步一步地往前移,而他自己,却也是无法摆脱地,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这也是一种绝望。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旁撞了过来,直接把赵姨娘撞倒在地上,小匕首“铿铿”两声掉落到尺把外。而这时,盈香平直地刺过来的剑已经收不住,几乎要到微醺胳膊下了。
  微醺那瞬即释放了的双手立马反应过来,立时就侧身合掌接住了刺过来的剑。
  盈香瞪着可怖的眼神喘息着看着微醺,微醺惊魂不定地低头看看被自己侥幸接住的剑刃,和剑刃上流淌着的血。
  后头的绿衣捕快看见这情景立马蜂拥向前,把被撞倒在地的赵姨娘拘住了。
  一旁的晴姐儿哭得双眼发红地拽着赵姨娘的袖摆,哭嚷着不要抓她的姨娘。
  赵姨娘伏在地上,任由捕快们把她一双柔弱得如水般的手拘住,盯着微醺大笑起来。
  笑声让微醺有些毛骨悚然。
  “想不到…最后还是你赢了,骆荞漪…”
  赵姨娘笑中带泪,表情沧桑道。
  微醺定定地看着她,刚想往前一步,却发现自己原来还滴着血的手被李颜拽住了。
  他似乎很不满地拧着眉苛责般瞥了她一眼,撕破了自己的袖摆,正在一层一层仔细替她裹缠着伤口。
  “两年前,我得痘疮那次,是否也是你下的毒?”微醺诘问道。
  捕快们拘着赵姨娘找到微醺跟前,身后还跟着哭嚷着的晴姐儿,她只一个劲儿笑,笑到最后才露出一个疲惫的眼神,轻轻启唇淡淡道:“你不都知道了吗?”
  “那是虺毒。那次的也是,这次的也是,只是,提炼的方式不同就能得到不同的症状表现…”她的声音极轻,仿佛已经耗尽了毕生所有的希冀,人已经变得不堪一击一般。
  “你是骆荞漪的女儿,我…不会让你过得快活的…”她突然把脸转过来,表情呆板凝滞,双目空洞无神,但说出的话却一如幽冥般让人顿生戚然。
  事后,赵姨娘把一切事情都招了。
  十多年前,当她还是蒋三爷和先三夫人骆氏身旁递水传帕的丫头时,就已经深深地爱慕着三爷多年了。
  三爷和骆氏成婚后,一直很恩爱,这让一路以来在旁看着两人的她不由地嫉恨交加。
  就在骆氏诞下微醺之后,身体一直很不好,大夫更说了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生育孩子了。
  蒋老太太对此十分不满,原来的这门亲事她就不是那么乐意,毕竟原先给三爷定下的亲事是当时先皇最宠幸的妃子明妃的外甥女赵氏。虽然赵氏的爹只是正五品的太医院院使,但比起同样的正五品詹事府大学士骆氏的爹来说,背景实在是强太多。
  因为骆氏的爹只是寒门靠科举上来的,并没有太强硬能立得稳官场的后台。对于国公府的背景来说,骆氏实在是等于灰姑娘一般的存在。
  后来是因为一场后宫争斗,以致明妃落马被关冷宫孤独终老。而后来赵氏的爹也被告发私自制作禁药而被罢职,所以,老太太才会亲自前去把婚约解除了。
  骆氏不能再生育孩子的事情,给了赵姨娘一个很大的机会。
  因为老太太放言了,要给蒋三爷纳几门妾室,首先从伺候他的丫头里挑。
  可哪知,蒋三爷居然不愿意。
  但这传宗接代的大事情,哪里能由他?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老太太直接把骆氏撵去了翠竹苑,更是各种威逼胁迫,最终骆氏哭着跪地求三爷从了老太太,好放她骆氏一门一条活路,这才罢了。
  原来赵姨娘心想,这骆氏去了翠竹苑,她的机会大概就来了。可是哪里知道,蒋三爷纳妾以后,仍是夜夜留宿在翠竹苑,即使骆氏的身体不好,三爷就是甘愿每夜里守着她也还是愿意留在那,对新纳回来的妾室不闻不问。
  这事儿让赵姨娘越来越火大,也越来越嫉恨。甚至在每一个寒冷的夜里都在拥着冷衾肖像着在那偏僻的院落里的两连理枝双栖翼。
  于是她悄悄到老太太那儿告发,三爷他纳妾至今,还不曾与任何一个妾室同房过…
  后来被逼得无奈,蒋三爷终是与妾室们一一同房了。
  又后来,三爷新聘回来的大夫说是骆氏的病已经渐渐有起色,只要再稍加调理就能全好,届时他会再开一些药方,保准两年后就又能抱个胖娃娃了。
  得到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
  因为三爷在她那宿了一夜之后,就又开始回翠竹苑了。一想到往后骆氏还是有机会搬回到东院,与三爷日夜相对,她就恨得牙关直响。
  终于,她还是走了一条歪路。
  她知道自己同为丫头时的好姐妹盈香长期给有赌瘾的爹送银子,因为只要不给她爹银子,他娘就会被爹卖到勾栏去填债,下面的几个弟妹也会被殴打致死。于是,她把自己的首饰珠钗全给了盈香,只需盈香每天在骆氏的菜肴里加一味药。
  当时她告诉盈香说那是让骆氏生不出男娃的药,骆氏突然死后,当所有人都以为骆氏是久病成殇之际,只有盈香知道,赵姨娘让她加进去的原是让人毙命的毒药!
  事后赵姨娘为了让盈香守口,选择了再次杀人灭口。
  是在给骆氏送殡出府的途中,把她从悬崖上推落,只是不知其大命终是逃过一劫。
  后来虽然蒋三爷没多久就娶继室了,但三爷对继室冯氏的态度,跟别的姨娘态度差不多。赵姨娘终是找到了平衡。
  只是,让她又开始失去理智的,不是府里的姨娘,也没有府外的莺燕,却是那骆氏唯一留下的女儿,蒋微醺。
  蒋三爷疼爱这女儿的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了所有人,包括死去的骆氏。大概在蒋戚耀的心底,微醺是他的爱与遗憾的延续。


第93章 
  两年前开始,她就到南苑笼络了盈香同在府里的妹妹季香,让其安插到裴姨娘的院里,以作照应。
  那时候季香负责伺候裴姨娘养的丹桂,那是一只很有灵性并且聪颖的猫,赵姨娘很早就看中了它。并且让季香把丹桂的习性喜好记下,更不时让她把丹桂带来,以便于训练。
  两年前那次施毒,准备得还不是那么充分,当时丹桂嗅到了樟脑草的气味就扑了上去,微醺闪躲得快,最终被抓得伤口不深。
  第二次的时候,赵姨娘吸取了教训,对丹桂换了个训练的方案。在丹桂往前扑去的时候,嗅到了杯子内的鱼腥气,训练有素的它趁着不为人意之际,轻轻地往杯沿舔了舔。
  “我现在终于想起来,那天我到东院定省时,赵姨娘经过我身旁时,笑着说我的衣襟歪了,还替我理了理。如今想来,大概是当时就把晾干磨成粉末的樟脑草洒我身上去了吧。”微醺恍然大悟道。
  “那么,她是如何用我的木匣杀害季香的?”微醺问。
  “说是有一次,季香看准你从翠竹苑拜祭完回来,在你把拜祭的用品锁起来之际,她喊了一声引起你注意,等你丢下钥匙走出去之际,她才走回来用面粉印下了钥匙的模。”李颜道。
  “那时候她说了什么,竟让你这么急着冲出去?”李颜好奇道。
  微醺想起来了,那天在把门上的铜锁锁起来之际,就听到院里有人喊:李公子,你来找六姑娘吗?
  她满脸羞红地摇了摇头,“那、那赵姨娘可有说,她这两次对我下毒,可有事情源头?”
  李颜摇了摇头,“她不肯说,最后只交代说她伏法以后,晴姐儿就放出国公府外,给她一个小院子一些薄产几个奴仆,让其独个儿过活。”
  微醺有些黯然:“她大概是想到,怕晴姐儿继续留下来会想起自己亲娘的事情,怕她难过也怕她留下来难做人吧。”
  “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赵姨娘她是如何懂得如此高超的毒理知识?哦,我指的是那虺毒…”
  “你还不知道吗?”李颜淡淡地,“那个明妃的外甥女,太医院院使的女儿,就是她。你娘幼时的手帕之交。”
  当蒋戚耀得知赵姨娘的事情之后,有一刹那间的恍惚,更多的是无奈、痛心交织在一块。他远远没有想到,若不是自己的无能,大概荞漪当年就不用死,如今也不用发生这么多事,微醺更不会被两次下毒,现在一想起就觉得后怕。
  但他更多的是怪责自己,大概是当年他同意让骆荞漪搬离东院的事,让他深深地内疚吧。
  他听到赵姨娘对晴姐儿的安排之后,坚决反对了,而且表现激烈:“晴姐儿决不能放到府外去,一旦她有什么差错,国公府上下的人命都不足以抵!”
  起初微醺听到她爹这么一番话,着实委委屈屈地吃味了。
  一想到她娘被赵姨娘害死,她爹知道后也只一味地怪责自己,更一反常态把晴姐儿当心肝似得。要知道在以前,她爹是正眼也不曾瞧过她以外的女儿一眼的呀。
  微醺知道自己这样着实是无理,晴姐儿才刚刚失去亲娘。但是早已被独宠惯了的她,说不委屈是假的。
  她以为她爹是怜悯晴姐儿年纪小小就失去亲娘,从此以后会像旧时宠她那样宠晴姐儿,从而会对她冷落。
  但她发现她错了。
  她爹依旧是只喜欢有事无事拉她到跟前聊功课聊轶趣聊道理人生、诗词歌赋,对那些庶女们依旧是正眼也不瞧一下。
  李颜自从帮县衙破了国公府这两桩人命、两桩投毒案之后,在京城立刻就声名大噪。
  就连皇上也有所耳闻了。在一次皇宫家宴中,作为皇后同胞弟弟的蒋门三房被邀约进宫之际,皇上特地来一道圣旨让蒋三爷把尚未载入宗籍的义子李颜,也带进宫来一同赴宴。
  宴席间,皇上趁着空隙之际频频追问李颜案件详细的发生和经过,李颜都一一如实照答了。蒋戚耀则在一旁捏了把汗一般。
  期间,皇上也有留意微醺。
  一巡酒过,当四热荤:鸡皮鲟龙、蟹黄鲜菇、玉簪出鸡、夜合虾仁,和四冷荤:酥姜皮蛋、京都肾球、酥炸鲫鱼、凤眼腰等菜肴由一个个簪花宫娥排着整齐的队伍轮流端上后,皇上就举着杯盏对着微醺他们筵席的方向道:
  “朕听闻上回太子到蒋爱卿府上之时,爱卿的爱女能抚得一手好琴,那简直就如珠落玉盘,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如缕。不知是卿家哪一位女儿?”
  蒋戚耀立马从座位站起,双手作辑一鞠,回答道:“回皇上,小儿奇技淫巧,不足以挂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是太子过誉了。”
  “今日难得雅兴,蒋爱卿就不要过分藏巧于拙了,让她上来为众卿鼓奏一曲,怡情一番吧。”皇上在上座挥挥袖,不容推辞道。
  于是,蒋戚耀只得让微醺下去作好准备。
  虽然微醺平时大大咧咧、无所畏惧一样,但头一回进宫面见皇上,其实她还是有些被恢宏庄严的氛围给慑住的。
  一旁倩笑娇颦的宫娥领着她下去更衣和抚琴试练之际,她就在心里想着,届时该奏哪一首曲为妙?
  在花琴师严厉的打磨之下,如今她已经能灵巧地在一曲之间随意转换五十四种指法,并且游刃有余。
  只是,花琴师依然觉得,熟练掌握这些抚琴技艺后才恰恰刚进入礼乐的启蒙,要真正奏出能撼动人心的曲韵,单单是熟习这些指法是远远不够的。
  古来已有大音希声论,听之不闻,名日希。能用最简单的一套指法奏出百川归海,千丝万缕皆成绺,化无形于有声,化有声于无形,那才是最高的境界。
  “咚——”她在后头的让她作准备的宫室里鼓动了一个音,她不打算把那哗众取巧的技艺搬出来了。
  对她来说,简单地把一首曲子奏完,情思与嘱盼能给予寄托,是现今唯一想完成的事。
  为此,在那些不予见他的日日夜夜里,她老是独自一个关在一处,纤指垂落按抚出来的都是往日里颜夕哄她鼓奏时给她弹的乐韵。
  当她由那些心灵手巧的宫娥们给上好精致的妆容,更换了华美的衣裙,曳着长长的衣摆,云鬓低垂,一步一声环佩叮咚地走上台阶,往早已摆好的琴案前款款落座时,周遭的人目光都注视了过来。


第94章 
  幸好早在入宫之前,冯氏就给她请了两个教习嬷嬷来指导她仪态。如今她的举止行动,一颦一笑,都经过百十次的练习和演练而来,细致到了每一个移动的方寸,都能让在座的人深深屏息住。
  她垂眸下来,在一个不为人所察觉的瞬间尬尬地笑了。尽管排场和装束都不是她想要的,尽管她只是想在一个简单清静之地,一身素雅面色素净地鼓奏这首曲子,只给一个人听。
  但是,她转念一想,其实,只要华妆裹索下的,依旧是她的初心不负,万席宾座之中,他依旧在,那么,以什么样的形式和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奏出这首曲子,并不重要。
  “咚——”她闭起了眼睫,纤指抚动,轻轻抬起那被许多珠钗金饰压得几乎抬不起的头颅。
  她从来就不在意别的人的眼光,从二十一世纪到穿越来到大靖朝,她从一个只做自己自认为是对的事情的女孩,成长成了一个懂得把愿望和现实相糅合,懂得在其中取平衡的女子。
  在众座睽睽的目光下,她闭着眼睛,不知道,他是否也看过来了。
  感觉到风正不徐不疾地撞向她的脸颊,身下的十指纤柔灵活得如同一根根被注入生命的个体,时而拖曳划转,时而轻弹勾勒,时而激烈如寒风飒索的枝叶,时而又平和哀婉得如灯烛下落寞纠缠的暗影。
  待她眉睫轻轻颤动,迷离水眸将开半开之际,只闻见周遭如雷如潮经久不息的掌声,和一浪盖过一浪的诵赞声。
  她没有看人潮,也没有看他,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痕迹斑斑的十指,微微地扬起嘴角笑了。
  “这一曲…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当时由六表妹的侍女弹奏的曲子,当时已觉惊为天人,果不其然,得有六表妹如此人才,才能教得出那样的侍女。”落座在皇上旁边的闵太子真心赞叹道。
  微醺谦虚说辞了一番。她悄悄笑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哪里能比得上颜夕,尽管经过一番日子苦练过,也最多仅仅能比拟得上而已。
  宴席间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中,任谁都没有留意到一直在后方让伶人乐师等待着上场的宫室中,有一魁梧的男子因为听到琴音而激动地冲落台阶,往宴席冲去之际被数名公公侍卫给紧紧拽住了。
  尽管微醺轻易就获得了在座所有人的赞许,大家都知道蒋府三门出了个琴技高、相貌美的闺秀姑娘,但皇上更为喜爱的反而是一度寂寂无声地落座于一旁的,颦眉寡言更显楚楚可怜的蒋微晴。
  皇上只抽问了七岁的微晴一些诗词,而微晴也都对答如流了。恰好只是背出了一首皇上最喜爱的诗,尔后,就被赏赐了绫罗绸缎、玛瑙翡翠、古董字画以及珍贵的南海夜明珠。
  坐在微醺身旁的冯氏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却暗地里盯着微晴的方向揪了揪袖摆。
  宴席在一片笙歌燕舞中结束,令人遗憾的是,原定是有微醺幼时的启蒙琴师厉师傅来鼓奏的,如今居然临时取消了。
  微醺幼时还没有把鼓琴太当回事,那时候她爹千辛万苦地从宫中把造诣最高的厉师傅请来作她幼年的启蒙,连谨防男女大守思想古旧的蒋戚耀都可以暂时放下那一套,而请来男的琴师教授,可想而知这位厉师傅确非凡等,可她却一再地辜负,如今想想,真的有些暴殄天物。
  是这些年一直从花琴师口中听来的这位厉师傅的厉害之处,所以在今天进宫之前,也在一直期待着能亲闻他的琴技。却不想竟临时取消了,她不免有些失落。
  在结束宴席后,闵太子邀请微醺等一众表弟妹们同游皇宫。
  在闻得微醺因为今儿本来满心期待能一闻厉师傅琴技,却不想取消了而惋叹时,手负背颈项高昂着仰头笑了。
  一众弟妹中,微醺是走得最靠近太子的。
  闵太子一回过头,就笑着安抚她道:“小表妹,不要紧的,总有机会的。大概是厉师傅今儿有事情。改日你来找我,提前跟我说,我让他来给小表妹鼓奏个一天一夜!”
  微醺不禁抿唇笑了,走在后头的李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眉头紧蹙,掩在阔袖里的双手紧攥成拳。
  “哦,对了,”闵太子停下脚步,朝后头一众表弟妹处看去,“你的义兄李颜…我是在什么地方看过?”
  听到这句,走在队伍尾的李颜眉头紧了紧,眼眸垂下,也不再移步往前。
  微醺愣了半晌后,机敏地笑了,“哈哈,闵表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你只听说过当届小三元李颜是李家村出来的,尔后被我爹相中接进府中当义子,那你怎么不曾想到能让我爹收为义子的其中又有何种机缘?”
  “还想不起来吗?”微醺故意打趣道,“就是你刚才在席上称赞的我的侍女颜夕,他就是颜夕的孪生弟弟,当年晋江河大水发时,他们全家就他姐弟俩侥幸存活了,这才过来投靠了以前伺候我的丫头。”
  “后来我爹见李颜乖敏,蒋府三门门庭冷落,遂给他安了一个户籍扶持他考科举,这才把他收为义子的。”微醺说得不徐不疾,轻巧理顺的,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容,不由地让人信服。
  “哦,原来如此…”闵太子也只淡淡带过,也不再往这事儿上深究,继续带着微醺一丛人往前了。
  方才的宴席是在太嘉殿设宴,从太嘉殿的宫门出来,一直往前,有一座高台上筑的清泉,是为太清泉。
  清泉是乱石堆积的,被水磨润得失去菱角的乱石中,苍翠郁青的草夹隙而生。泉水是不辞辛苦跋山涉水从千里以外的暮雪山挑来的千年化雪水,据说有解毒治疫、去腐生肌、消肿散热、延年益寿之用。
  所以,泉里养的锦鲤都成精一般巨大,浑身通透发亮,据说吃了三五七年内有百病不侵之用。
  这座清泉就匿在一个紫竹林里,竹林下泥土芬芳呈紫红色,长出的竹子却异常茁壮高大,人走进其中仿佛来到一个年湮世远的树林一般,三人相叠伸手也触不到叶子。竹干粗壮得形如一棵生长足有十年光阴的树。


第95章 
  方才宴罢时,皇上就邀了一众妃嫔和外戚大臣到太清泉垂钓,钓得锦鲤者,皇上就把这尾锦鲤赠予。
  微醺他们一丛人到花园逛了一圈后,闵太子又带着他们来到了这座太清泉。
  这时候嫔妃们都在林子里搭了休憩的花棚架,人就扎堆在花棚架下品茶吃点心。外戚们就在与竹林稍微有些坡度的清泉旁坐着交杌垂钓。
  微醺走过去,找到了她爹。
  这时蒋戚耀正挨着一位胡子花白的官员比邻而坐,冯氏和别的家眷一起退到了后头。
  她悄无声色地挨前去,突然往她爹的背后一拍,她爹虽被吓了一跳,但转头看见是自己最疼爱的闺女时,还是怜惜地让人给他女孩儿搬了一把交杌,让其坐到了自己身旁。
  而蒋戚耀的其他子女却只恭顺地待在后头看着,也不敢往前。
  这时候,在上座垂钓的皇上低声与一旁的宦官交代后,身穿蟒衣冠服的宦官就往微醺这儿走来。
  就在微醺以为皇上是有什么话让人替他通传给她之际,只见那宦官却径直到身后去了,却把后头一直低垂着头,默默不语的蒋微晴给带到皇上跟前去了。
  看皇上的样子,似乎是要教微晴垂钓。晴姐儿自打赵姨娘伏法之后,人一直变得怯懦少话,连笑容都少了很多。
  此时本就威严的皇上居然也堆满了笑容,怕吓到她一般小心翼翼地与她说着话,教她抛竿的要义。而她也畏畏缩缩地在一旁,不时地点头应着,眼睛老是看着地上。
  微醺她爹浮在清泉上的鹅毛漂一直动也不动,清澈见底的泉水里能看见许多长得又肥又剽悍的锦鲤,不停地曳着尾巴从旁穿梭来穿梭去,但就是不见上钓。
  望一望隔壁的人,似乎大都是与她爹一样,坐老半天了也不见得能钓起一条。但坐在她爹旁的胡子老翁旁的木桶已经换成了大木盘,大木盘里已经用泉水乘着几尾长得喜人的大锦鲤了。
  她暗暗地替她爹着急,于是就俯身往泉边凑去,想要一探究竟。
  她爹曾想制止她,但她却笑着说不打紧,自己会抓好岸上的草儿,不会跌落的。
  她正把头凑向泉水,仔细地观察她爹用的鱼饵是否与那老先生所用鱼饵不同。可这时候,恰巧又有一尾金黄色身上有云纹,头部闪闪发亮的鱼儿上了那老先生的垂钩。
  老先生用力往上一提拉,那尾锦鲤用力甩着尾部左右扑腾着被拽起来。
  由于扑腾得太厉害,那巨大的尾部恰好拍到了微醺的脸上。
  脚下的滑石一松动,紧攥的草儿一下子就被拔拉而起,微醺身体径直地往前倾。
  这时蒋戚耀想要扔下垂钓往前身后去捞,却已经来不及,微醺一头就坠入了清泉中。
  微醺感觉到自己身体像一块铅一样沉重地往下坠,越是扑腾挣扎,越是往下。
  眼睛被扑腾的水花溅得睁不开眼,耳边是沸腾的人声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和咕噜噜的气泡声间断着。
  等她终于被拽着上了岸,一个劲儿地呛着咳嗽不停时,才发现周遭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才转身去看她爹,只见她爹也浑身湿漉着,在用无比纠结疼惜的眼神看着她。
  她忽然明白些什么,伸手去摸了摸鬓前,发现右鬓上用于遮掩的髻发早已湿漉粘到了顶发上,此时右鬓是光裸着一块视人的。
  她慌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果然被她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见那双黑不见底的深眸,和紧紧拧起的剑眉。顿时,她就蔫了,用手紧紧地捂在那里。
  她不敢抬起眼眸,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的。尤其是,他在的时候。
  眼睫上沾满了水珠,在水氲的光怪陆离中,她瞧见有一队模糊的服饰整一的队伍朝她那儿走来。微微往上翘了眉睫,发现是一队身穿锁子甲的御林军。
  就在她狐疑惊惧着之际,那队军士却把方才在她爹旁垂钓的老者给抓了起来。
  “启禀皇上,楚王企图唆使其老丈人夺龙御鳞,有逆反之心,其罪当诛!”
  乍一看,却是其中一四爪龙蟒金绣官服的官员屈膝下跪领着被抓的老者来到皇上跟前禀告道。
  据说是太祖皇帝出征前,有一天在一条几乎冻结成冰的河流上,发现一条头部长有龙纹的龙鱼。在远古时候,那是一种能化龙的鱼,名龙御鳞。
  那天,那尾龙鱼就这么在冷冻成霜的冰河流里逆流而上,直游到了太祖皇帝的脚边。尔后,太祖举旗得胜,这尾龙御鳞自此就成为龙脉国运的关键。
  坊间曾言,得龙御鳞者得天下。
  老先生起初大嚷叫屈,但当那官员撩起两只袖摆从盈满泉水的大木盆捞出那尾足有一斗重的金黄色锦鲤,一人双手紧紧拽着不让其摇曳挣扎掉,其中一人则用手轻轻往鱼头一蹭,头部那层金黄色鱼鳞随即掉落,露出内里的火红似血的类似龙纹的形状来。随即,他就叹息着认命了。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微醺发觉此时已经没人再去留意她的鬓皮,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那位老者和大臣手里拽着的那尾时而摇曳挣扎的金黄色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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