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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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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善人嫁女儿,婚期定在明年三月,时间虽早,嫁妆的事情却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置办。郝大善人有偌大家产,却只有这么个宝贝闺女,因此有掏空家底为女儿送嫁的意思,什么稀罕挑什么陪嫁,绫罗绸缎更是不肖说。孙家绣坊接了枕套的活,大套、小套、单套、双套……要百幅之多,好在交货时间不急,可以慢慢绣。
绣架上的布料温秀才不认识,只觉得看上去滑不溜秋的,因怕弄脏,也不敢拿手摸一摸。料子上已绣两只斑斓的鸳鸯,交颈而卧,荷叶连连,亭亭可爱,荷花绣了一半,一朵莲房半露,一朵含苞欲放。
大妹让另一位绣娘招待商人,自己来找温秀才,见他站在绣架前发呆,便明白了原委,上前用一方手帕遮住绣品,转头对温秀才笑道:“我没事。”
大妹将温秀才请到隔间喝茶,见他眉头仍是紧缩,因此少不得要宽慰一下,说道:“刺绣比赛那次,技艺比女儿好的多的是,女儿技不如人,爹爹不用替我惋惜。”
“绣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绣娘,干嘛不让别人去做,天天看着得多闹心。”温秀才替大妹担心。
大妹倒无所谓,笑笑道:“反正都是活计,有什么区别?”
见大妹心宽如此,温秀才倒不好意思了,问了一下孙大娘的归程,知道还要耽搁几日,遂起身回去。尽管温秀才并未说明来意,但大妹稍微一猜就知道,犹豫一下,宽慰温秀才道:“爹爹不用太为我操心,左右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求不来,随缘罢了。”
温秀才脸有讪讪,嘴上虽然应着是,但心里却不这么想。大妹自己不上心,要是他当爹的也听之任之,岂不是耽误她当一辈子的老姑娘?要知道缘分不是让它来它就能来,从牛郎偷七仙女衣服、祝英台女扮男装接近梁山伯,到白娘子以借伞为由勾搭许仙,无一不论证了一个亘古真理:无阴谋,不爱情。
绣娘来找大妹,说那位商人想要了解绣品的针法,看看南方刺绣和北方有什么差别。他此次出来办货,其实也受了京城一位贵人的嘱托,贵人明年要出访南部诸小国,国礼有朝廷置办,可是送那些有私交的朋友的礼物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商人从随身包袱里拿出被丝绢包裹住的一幅绣品,摊开给大妹看,正是大妹之前绣的曲水流觞图。
大妹笑说道:“这幅绣品针法显得稚嫩些。”虽然一天天做下去没觉察出什么,但是拿以前的东西跟现在的比较,还是能发现不少缺陷。
商人护宝似的又将绣品藏回包袱里,“我反正也不懂这些,就觉得好看,且寓意也好,让那些异邦人看看咱们的太平盛世。”
大妹展开几幅好绣品放在桌上:一幅是孙大娘绣的冬雪红梅图,另两幅是绣坊其他绣娘的农桑图和夏日荷塘图,商人拿着放大镜研究半响,最终全都买下,但是数量仍是不够。大妹索性送佛送到西,请了半天假,带着商人将周围的绣坊都走了一遍,又挑了几幅买下。
商人姓平,店铺开在京城,临走之前还把地址写给大妹,让她有机会去京城的时候可以找他,以尽地主之宜。
☆、华氏
大妹在绣坊里干活,听见外头一阵响动,原来是孙大娘回来了。大妹和绣娘们出门,看见孙大娘从马车上扶下一个陌生的妇人,衣着朴素,但从头到脚收拾得齐齐整整,脸色偏苍白,嘴巴微抿。
妇人是孙大娘娘家嫂子华氏,新绣娘们不认识,老绣娘们是知道的,华氏早先年常来孙家借粮,这些年倒是没再来,想是家里状况有所改善。
孙大娘请华氏到后屋就坐,让大妹沏好茶送进去。
这些活是有专门烧水煮茶的丫头干的,突然派遣了大妹做这个,大家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大妹微红了脸,有些尴尬,但还是端上丫头沏好的茶水进去。
大妹分别给孙大娘和华氏奉上茶盏。华氏不遮掩饰,大剌剌将大妹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一面看一面沉思,大妹觉得下不来台,正好孙大娘让她把孙大爷叫进来,大妹便借机退了出去,碰到去库房拿绣线的绣娘。绣娘咬着她的耳朵开个小玩笑,大妹笑得有些牵强。
大妹一出去,孙大娘冷下了脸,对华氏抱怨道:“你也忒急些,她小孩子家家脸皮薄,怎能不害臊?”又说道:“我这孩子是不消说的,不藏私地讲,就是我那两个亲生的女儿,怕是也比不过。”
华氏沉吟了会,道:“不似小户人家的姑娘扭扭捏捏,能端得住,是个可以顶梁的。”
孙大娘见华氏还有犹豫,不高兴道:“你也得想想我侄子,现年纪都二十了,我大哥在他这个岁数,侄子都已经三岁,你不赶紧给他定下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见华氏不说话,孙大娘继续道:“咱家以前是挺风光,但现在的情形你比我明白,有几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受苦?心气莫要太高,宰相女儿再好,我们也捞不着。而且我家大妹这样的模样、这样的本事,配我侄子真是绰绰有余。”
见孙大娘贬低了自己儿子,华氏乐意道:“别人再怎么说也是别人,你是岳林的姑姑,怎可如此糟蹋他!”
孙大娘冷笑反击:“糟不糟蹋你自己清楚,摊上我大哥这样的爹,莫说二十岁,就是到了三十岁也怕难找到媳妇。”
提前亡夫,华氏红了眼圈,想起孙大娘早些年对他们母子的接济,况且儿子以后还需要她稍加资助,遂不再顶嘴。两厢说定,明日再去温家看看。
早晨的露珠还未消散,孙家的马车便套好了停在绣坊门外,孙大娘和华氏吃完早饭,带了大妹一同去温家。
像是昨天没有看够,一路上,华氏仍时不时打量大妹。大妹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衣裙,衬得整个人有些老成,这倒符合华氏的胃口,和颜悦色地与孙大娘不停唠嗑。
暮春时候的天气带了些暑热,道路两旁柳长莺飞,知了趴在树干上没完没了叫唱,太阳烤得路面都干透了,车轱辘一碾,尘土飞扬,灰扑扑罩了路人一身。
☆、煮水
孙大娘外甥已年过二十,与大妹相差五岁,因家境贫寒,再加上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名声不好,因此到如今也还没有婚配,但是极会读书,年纪轻轻就在乡试中拔了头筹,明年将去上京参加春闱。孙大娘特地带上他的文章给温秀才过目,果真是锦绣珠玑,读完之后满口余香。
是个极有才的。温秀才想:明年的会试应该不在话下,也亏了他的出身和家境,要不然早被别家闺女抢走了。
温秀才笑着点点头,偷偷将孙大娘叫到外面,小声问道:“不知脾气秉性如何。”
孙大娘拍着胸脯保证:“这你可以放心,那孩子不爱讲话,再乖巧不过,对他母亲和我也很是孝顺,况且像你们读书人,念的都是孔圣人的文章,品行能差到哪里去?”
温秀才想:这确实。
孙大娘继续往下说道:“别看大妹话少,但是极有主意的人,认定理就不会回头,看着好说话,其实拗得很,正要一个能性子软、肯听她的话的男人包容她,这日子才能长长久久过下去。”
温秀才和孙大娘在外面讲话,堂屋里头只剩下大妹和华氏。华氏仰头看屋子结构:顶梁黝黑,房柱光滑油亮,桌子椅子看着也有些年头。
“这是老房子了吧?”华氏问道。
大妹回答:“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屋角堆着锄头、铁锹、水勺、插秧凳等农具,杂七杂八,但放得整整齐齐,蓑衣和斗笠挂在墙上,屋子虽然旧,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想想温秀才一个大老爷们,日子应该不会过得这般精细。
近午饭时分,二妹从易婶子那边回来。易婶子今日要给山上的橘树施肥,原本都是温秀才过去帮忙的,但是温秀才今日腾不开身,于是借了二妹过去。
二妹回到家,立马开始淘米做饭。小妹从外头玩回来,见灶头还是冷的,于是过去帮忙,一挨近二妹,立马捏着鼻子逃得远远的,嫌弃道:“你掉进粪坑里去了?怎么一股猪大便的味道!”
二妹诧异道:“很臭吗?”低头往自己身上闻了闻,疑惑道,“没有啊,我闻不到。”说着将米倒进锅里,添水煮饭。小妹翻翻白眼,回房间去了。
华氏看着二妹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回头问大妹道:“平常家务事都是二妹妹做的?”
大妹点头答是,起身要给她碗里添水,提了提水壶,发现空了,于是要去厨房打水重新煮一壶。华氏很热情地接过大妹手里的水壶,要替她代劳。
大妹不愿客人受累,一面与她客气,一面要拿回水壶,华氏闪了下身,避开大妹,提着水壶进了厨房。
“二姑娘,请问在哪里打水呢?”华氏笑眯眯地问在灶下烧火的二妹。
二妹拨开额前蓬散的乱发,放下火钳站起身,接了水壶,从水缸里打水灌进去,然后从灶膛里夹了几块烧红的炭火放进炉子,将水壶放在炉子上头烧着,转身发现华氏一直跟在后头打量着自己,而且眼神奇怪,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二妹客气地同她笑笑,依旧坐回灶下烧火。
☆、两难
孙大娘才和温秀才一起进屋,就被华氏拉了出门。
“你要说什么?”孙大娘有些不耐烦,方才陪着温秀才站在外头晒鱿鱼干似的晒了好一会太阳,连口水都没喝上,又被拉出来。
“我看着他们家的二姑娘不错。”华氏着急地撺掇她,赔笑道,“不如就二姑娘吧,我中意她!”
“那怎么成!”孙大娘恼道,“这让温相公的面子往哪里搁?况且,你该掂量掂量你们娘儿俩的份量,我大妹能进你们家已经是下嫁,你们竟然还嫌弃?”想一想,孙大娘又觉得想笑,嗤咦道:“什么眼光?金凤凰不要,倒看上了烧火丫头!”
唯恐屋里人听见,华氏轻声辩解道:“那个大妹,有用是有用,未免太厉害些,眼神里都好像带着刀,要是让她进了门,你外甥岂不是被压得死死的?你大哥去世得早,我一个寡妇带孩子有多辛苦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想让你外甥娶了媳妇之后,我还得好汤好水伺候她?”华氏说着,便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下去。
孙大娘皱了皱,尴尬道:“你这是做什么!”虽然仍是不悦,但脸色缓和许多,取出手绢递给华氏擦泪。
华氏红着眼圈继续道:“我无非想要找个听话、乖巧、勤快的媳妇,给你外甥做个贤内助,也好让我晚年能享享清福。”
华氏说得凄苦,孙大娘无言以对,两人在外头默站了一会儿,直到大妹出来喊她们进屋吃饭,才回过神。孙大娘先移步,华氏拉了一把她,一双泪眼期待地将她巴巴望着。孙大娘的心肠软了又软,叹了一气,默默点头。
午饭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河里新捕捞上来的小虾,小贩进村叫卖,温秀才买了一斤,半斤做菜,半斤晒干留着给二妹补脑子。
小妹一口气干了两碗饭,还要再吃,被温秀才拦住,要不然等会儿积食肚子疼,还得去郎中那里买药。华氏和孙大娘各怀心思,吃得不多。温秀才觉得气氛不对,上下忐忑,因此也吃得不香。二妹木愣子一个,大妹心下坦然,因此整桌人,也就这两个与平常一样。
吃完饭,二妹拿碗进厨房去洗,大妹把桌上的剩菜拿进壁橱里放好,再拿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小妹抹抹嘴,见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偷偷又要溜出去,被大妹叫住,让她进房间做功课。
孙大娘把温秀才叫出去,顶着毒日头,欲言又止。
温秀才见她脸上讪讪,便猜了大概,叹气道:“不成就算了,月老儿没将他的红线绑在大妹脚上。”
“不是,”孙大娘窘迫地笑笑,吞吞吐吐道,“我大嫂她……想要二妹……”
“什么!”饶是温秀才向来好脾气,听此也想要骂人,“她当我们温家女儿是什么?货郎担上的货品?由她挑挑拣拣?”
“不是,不是!”孙大娘忙拉住他,打圆场道,“是我娘家人没有这个福气!我这就去回了她!”
孙大娘说着就急冲冲要回屋里,被温秀才下意识拉了一下,孙大娘一愣,心里有些明白,不讲话,等着温秀才定主意。
那小子确实是个有才的,且从文章里看,算是志向高洁之人,她的母亲管束他这样严,于生活上应该是检点的,小伙子人很不错,要是错过了确实可惜。看他文章里的凌云之志,金科考试应该不在话下,大有可能会成为官门之人。
毒日头晃得温秀才眼花,他定了定神,失落道:“我去问问大妹。”
是晚,温秀才和大妹在大堂谈话,屋外夜来香香气馥郁,伴随阵阵晚风吹进卧房里来。二妹无心看书,在房间内坐立不安。小妹快速做完功课,见二妹还在窗边晃荡,不耐烦道:“别走来走去好不好?看着心烦。”
二妹坐到小妹的旁边,拉着她的手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老是抢大姐的东西……”
小妹缩回手翻了个白眼,“要是她的,你能抢得走?”
好像是这个道理,她哪里比得上大姐?可是又好像不是这个道理,她占了大姐读书的名额,现在有一户好人家找上门来,原来是相大姐的,却怎么的就相中了自己。
二妹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趴在桌子上小声啜泣。小妹愣怔了一下,拍拍二妹的肩膀,指指房门方向,带头蹑手蹑脚趴在门板上偷听外头讲话。二妹止住哭,也学
着小妹的样子趴上去。
温秀才叫大妹留下来已有一小会儿,并不说话。大妹见温秀才两道纠结的眉头,体贴道:“有什么事情,爹爹拿主意就是,不一定非要女儿同意。”
大妹越是大度,温秀才就越觉得亏欠她太多。
“可是她想要二妹。”温秀才犹觉得气愤,郁郁道,“孙大娘也是个不靠谱的。”
像是意料之中一样,大妹并不吃惊,“爹爹若觉得合适,就替二妹定下吧。家里有三个女儿,解决一个是一个,比起学业,还是二妹的幸福重要,你也问问二妹的意思,看看她愿不愿意。”
门背后,小妹轻推一下二妹肩膀,与她咬耳朵问:“你愿不愿意?”
二妹羞红了脸,嗫嚅道:“你胡说什么!”走到床边脱下鞋袜上床,将滚烫的脸颊埋进被窝里。
☆、相亲
双方家长虽然已经同意,但两个年轻人总是要见一见的,是萝卜还是青菜,总要对得上眼才行。年轻人脸皮薄,怕害臊,于是孙大娘经过华氏和温秀才同意,把见面地点定在城里的茶舍。
温秀才带着二妹去品茶,华氏领着儿子从大堂经过,两个年轻人均低着头,二妹心里忐忑,临到人家快要跨出店门,温秀才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才羞答答抬头,匆匆打量一眼,又马上低回来,羞得两颊绯红,烫似火烧。
虽是惊鸿一瞥,华氏的儿子华归还是看清了二妹的容颜,小小呆楞一下,心里扑通扑通跳。
三姐妹之中,二妹是最漂亮的一个,且脾气最好,最有女孩家的娇态,华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等到温秀才问二妹的意思,二妹低着头沉默不语,温秀才见她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便明白了。
关于这个年轻人,温秀才之前看了文章便很满意,今日得见本人,更加放心,周身弥漫一股浓厚的书卷气暂且不说,长得也文质彬彬、唇红齿白,想是长年待在书房所致,导致皮肤比豪门大户的姑娘们还要白皙,眉宇间有些柔弱,想来脾气应该温和,二妹嫁过去不会受欺负。
既然两个孩子都满意,华氏那边便着急要挑选日子,趁早把文定给下了。温秀才不同意,觉得大妹还未落定,二妹先找了人家,回头让村里的人知道,会笑话大妹。但是华氏有华氏的道理:儿子明年就要上京赶考,现在下定,一来可以给儿子添喜,让他有个好运气,希望小登科外来个大登科;二来解决掉媳妇问题,可以让儿子放更多的心思在学业上,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温秀才问过大妹的意见,总算同意先订婚,等二妹及笄之后再行嫁娶事宜。
既然下定,免不了要彩礼,华氏那边哪有这么多存银?省吃俭用下来的那些是要给华归作上京的盘缠,下文定的钱都是立了字据问孙大娘借的,好在温秀才不苛刻,只要意思到了就行。
大妹从家里吃完饭回孙家绣坊,经过村口大槐树的时候,从阴凉处走出一个穿深蓝色长衫男人,叫住了大妹。那男人留着髭须,脸上带着笑容,却让大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大妹往后退几步,镇定地问道:“文先生?”
文秀才嘿嘿笑了,上下嘴唇旁的胡子抖动,“是我。要回孙家绣坊吗?”
“是的。”大妹点下头笑了笑,便告辞要走。
“我送你吧!”文秀才上迎几步,盛情拳拳。
大妹连退两步,强笑道:“谢谢文先生好意,我认得路的。”说着,也不等文秀才说话,快步离开。
及近孙家绣坊,大妹回头看了看,发现文秀才总算没有再跟来,松了口气,一路上,她加快脚步,他也加快脚步,她小跑,他也紧紧尾随在一丈之后,跟个冤魂索命似的,因此,大妹只能拼命迈快双腿,唯恐被他追上。
揉揉发酸发疼的小腿肚,大妹心想:自己的意思这么明显,文先生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郑家
七月初七是七夕,听说郡城在这一天会开设夜市,小摊小贩和街上的店铺通通开到天明,满大街的灯火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日一般,不但好玩的,还有很多好吃的,玲琅满目,比比皆是,有些甚至是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苏甜被传舌的丫头们说得心痒痒,央求苏慕亭带她去开开眼界。
苏慕亭暗中给家在郡城的姑妈去了一封信。没过几天,郑府派马车来到苏宅,说是奉郑夫人的令来接苏慕亭去郑家小住几天。苏慕亭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太无聊,于是让马车载着她绕远路拐到东塘村的孙家绣坊,邀请大妹也一同前往。
东凌县距离郡城有半天多路程,行到中午,马车停放在路边的一家酒肆旁,马夫卸下车子,牵着马儿去喂草,苏慕亭和大妹先进店里,苏甜要来三个房间,打了两盆水先给二人擦脸净手。
正是接近三伏天气,毒日头明明晃晃挂在半空,都能将路面烤出油花来,不管动还是不动,都能出一身汗。擦脸的水是井水,冰冰凉凉,浸湿手帕敷在脸上,顿时爽利不少,但不能贪凉多浸泡,要是寒气侵入体内,那可真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了。
大妹和苏慕亭梳洗时,苏甜出去点菜,凉菜两个、热菜三个、一份汤、一盆米饭。等二人梳洗完毕出来,菜已经在桌子上摆好,马夫在旁边等候。
一行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期间有瓜农推独轮车经过,苏甜眼馋独轮车上的寒瓜,问苏慕亭要钱出去买了一个。吃完饭之后,每人又吃了一片寒瓜,剩下半个被苏甜抱着,不愿意撒手,便由她一个人独享了。
大家先各自回房午憩,等到日后偏西些再启程,房间共有三个:苏慕亭和苏甜一间、大妹一间、马夫一间。
傍晚之前,才到郡府,大街上挂满许多纸扎的彩灯,不少商贩开始在街边支起摊子占地盘,街道有四驾马车之宽,足足比东凌县多出了一倍,街上行人不少,只是散落在宽长的街道之上,并不觉得拥挤。
下了马车,首先看到的是守在郑宅门前的两只闭眼石狮子,左雄右雌,雄的威风凛凛,母的在逗弄脚下的绣球,憨态可掬。从外表上看,郑宅的门面和旁边的宅子没有很大的区别,一板一眼,中规中矩,无非比苏家大些、阔些,及至从偏门进去往里深入,才知道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走在抄手游廊上,向两边看去,只见佳木葱茏,绿柳周垂,花团锦簇,异香扑鼻,再抬头,便看见远远近近屋角叠着屋角,壁垣接着壁垣,仿佛看不见尽头。
郑宅的下人带着大妹三人穿过一个垂花拱门,迎面就看见“静香园”三个字,左右三间厢房,东边架有一架蔷薇,花开荼蘼,微风一扫,簌簌往下掉花瓣,细闻之下,能嗅到阵阵花香。
大丫头把三人引到正房厅堂,说道:“我家老爷夫人去梅家了,临行前嘱咐婢子好好伺候苏姑娘和温姑娘,让两位姑娘在这里同在家一样,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和婢子说,老爷和夫人晚饭时候就回来。”
☆、夜市
苏慕亭没看见郑恒,遂问道::“你们少爷呢?”
大丫头答道:“少爷和朋友到郊区打猎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苏甜巴巴凑上前,揪着丫头的衣角,甜甜讨好道:“好姐姐,我可以看看厨房么?”
大丫头看向苏慕亭。
苏慕亭摆摆手,道:“你带她去吧,找一些你们家有而我们苏家没有的东西给她尝尝,不用理会我们。”
丫头听命,领着苏甜告退。
没一会儿,另一个小丫头进来奉茶。大妹站起身,细细打量房内的摆设:正面设有一张紫檀木大案,案上摆放一只汝窑青釉花囊,插了满满的一囊栀子花,边上一个青玉莲华的香炉,因栀子花气味馥郁,因此香炉并未点香,东边靠窗设有一架楠木穿藤的罗汉榻,中间摆放四角矮桌子,榻上置放几个藤条编制的靠枕,窗边遍种芭蕉。
苏慕亭说道:“表哥在治园布景颇有心得。”
华而不俗,雅而不酸,既彰显了气派,又不使来人觉得压抑和窘迫。大妹赞同地点头,心想:他好像懂得挺多,也能自己研制香料。
苏甜从外头进来,带了一个提着食盒的丫头,吩咐丫头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苏甜揭起食盒,大妹看见是这一个镶成攒盒,各样点心、菜蔬、水果放在里面,共有十二碟之多,三付银碗象筷也镶在食盒壁上,十分精巧。三人在桌前围坐下,各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预备先去逛夜市。
天还未全暗下来,街道上的花灯已经点上,有绘美人的、有写山水的、有画稚子嬉乐的,火树银花,华丽纷纭,将这条街道点成了不夜天,夹杂着远近高楼上传来的丝竹之声,仿若踩在云端一般。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大妹三人手挽手,免得被拥挤的人流给冲散了。三人随着人流往前,看见有卖吃的摊贩,苏甜便挪不开脚,苏慕亭和大妹也只好陪着她在食棚里等候空位置,旁边有卖磨喝乐的,材质不一,有泥塑的,有石雕,有陶瓷的,憨态可掬的两个白白胖胖小人儿,男孩手持莲叶,女孩手持莲花,栩栩如生。磨喝乐有求子的寓意,苏慕亭想起郑家人丁单薄,姑母膝下只有表哥一个孩子,于是掏钱买了一对。
从食棚里出来,发现人群比之前更加密集,鼓乐喧天,火光闪烁,人声鼎沸,三人依旧手挽手前行,经过一座石拱桥的时候,突听“砰”的一声,半边天空被照得大亮。三人抬头来看,才知道有人在远处山头放花炮,又听“吱——砰——”的一声,两只花炮同时在空中绽放,如流星赶月一般,绚烂了朦胧的夜空。
三人下了石桥,坐在河边的亭子里歇脚,只觉得眼前人来人往流水似的,一个个姑娘媳妇装扮如同赶赴相亲宴会一般,粉光胭艳,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大妹见时间差不多了,提醒了一下苏慕亭。尽管苏甜还不愿意走,但唯恐郑夫人在家久等,于是三人打道回去。
☆、乞巧
大妹她们到郑家的时候,苏慕亭姑姑和姑丈也已经回来,大妹发现苏姑姑就是自己参加李家绣庄终场比赛那天,在路上碰见的那位裙子撕一个口子的夫人。
苏姑姑也认出大妹,同她微笑。一旁的仆妇张婶说道:“姑娘那日怎么走得这么快?我们都来不及谢谢你。”
大妹福了福身,客气道:“一点小事,不敢邀功,那日有急事要办理,因此走得匆忙,还请夫人见谅。”
苏姑姑点点头,笑道:“姑娘客气了。”接着吩咐张婶让厨房上菜。
郑家以染布为业,经过祖上几代积攒,到了苏姑夫这一代,郑家染坊成了南越郡最大,不但在周邻的郡城,就是在全国也是有名气的。苏姑父为人看着老实本分,说话做事皆小心翼翼,唯苏姑母马首是瞻。
苏姑母带苏慕亭她们到花厅入座,菜品已经上桌。苏姑母俭以持家,往日郑恒在的时候,饭桌上均是两荤两素,今日郑恒不在,多了苏慕亭和大妹两位,又是过节,因此荤菜多了两个,素菜多了一个。
饭桌上,苏慕亭问起“梅家”是哪个“梅家”。
张婶嘴快,说道:“就是现任太守主簿的梅家,梅老太爷未过世之前,曾是咱们郡的郡丞。”
原来太守大人保媒,把梅主簿家的小姐许配给郑恒。梅夫人体弱,夫妻两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梅小姐这几日身体不适,苏姑姑去给太守夫人送布料的时候听说此事,便从库房里拿了一支人参和几种珍贵药材,与苏姑夫一同去梅家探望,因多待了一会儿,因此回家晚了。
苏慕亭问道:“如何都没听母亲她们提起?”
苏姑母说道:“也就这几天才发生的事,下个月再下定。”
苏慕亭知道自己姑母对苏家没有很深的感情,跟苏家说这些也不过是履行告知责任,遂没继续问下去。
没一会儿,下人进来禀告说大少爷回来。紧接着,郑恒带着随从小六跨进花厅,一身宝蓝色劲装,衬着他身姿英气挺拔。
郑恒此行收获颇丰,因怕母亲见不得血腥,猎物放在外头未拿进来。郑恒先向父亲和母亲请安,再与苏慕亭和大妹见礼。
苏姑夫问道:“你母亲爱吃鹿肉,有没有打到鹿?”
郑恒答道:“有的。”一行人共打到两头鹿,他分到一条后腿和一排肋条,因怕母亲反胃,没有细说。
张婶于是和小六儿一同出去,把猎物放进厨房,让厨娘切一块鹿肉拿来烤。
郑恒回房换衣服,待换好衣服出来,苏姑母她们已经吃罢饭,领着苏慕亭二人在园子里乞巧。
丫头在面对上弦月方向摆设一个香案,案头供奉鲜花和瓜果,苏慕亭和大妹跪在蒲团之上,潜心向织女娘娘祷告,张婶在旁边轻轻哼唱起《乞巧歌》:“一乞手巧,二乞容貌,三乞心通,四乞缘顺,五乞兄妹身安康,六乞爹娘千百岁,七乞姐妹情深万万年……”
郑恒走近苏姑母,轻声说朋友邀他去听戏。苏姑母点头同意。郑恒放轻脚步出去,在月亮门碰见捧了果盘进来的苏姑夫。
得知郑恒要出门,苏姑夫紧追几步,让儿子早点回来,又特地叮嘱小六儿给少爷带件衣服,免得更深露珠的时候着了凉。
祷告完,便是穿针环节,一排不同针孔的绣花针依次排列,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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